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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屋藏妃 第八章 作者:心寵
    她是那樣恨他,可此刻看到那人,卻忍不住一陣心酸。

    花亭風被囚在王府的天牢里,陰暗狹窄的空間不見一點陽光,雖然是白晝,卻要點燈。

    那一頭平日束著紫金冠的發此刻披散著,長長的像一件斗篷,包裹他蒼白的俊顏。

    聽說有人來探望,他便從草席上站起來,足下響起錚錚聲。

    藍嬌蕊仔細一看,才發現他被上了足銬,沉重的鐵鏈和鐵環讓他行走不便,艱難地挪動著步子。

    鐵鏈錚錚,一聲聲都像是敲打在藍嬌蕊的心間,引得她又要落淚。

    悄悄低下頭,她站在牢房外,隔著木欄遠遠地偷望,不敢靠近。

    獄卒找來一塊黑布,蒙上了花亭風的眼睛。

    據說,死囚面見和尚或者尼姑時必須如此,蒙住他們的眼睛以便他們可以更加坦白地懺悔。

    “師太,”只聽他微笑地說:“多謝您來探望我!

    “阿彌陀佛,王爺何必如此客氣,當初您待本庵不薄,今日貧尼來送您最后一程,也是彼此的緣份!睅熖灰。

    “師太帶了米糕來?”

    “呵,王爺好嗅覺,一聞就聞出來了!睅熖D身喚藍嬌蕊,“靜慈,把米糕端到王爺面前來吧!

    靜慈是藍嬌蕊臨時的稱呼,此刻她喬扮出家人,必須有一個遮入耳目的稱呼。

    她腳步輕顫,屏住呼息,邁入囚室中。

    這一刻,她與他距離這樣近,然而他眼上纏著黑布,完全看不見她。

    “師太還帶了別人來嗎?”花亭風偏頭問。

    “是,是貧尼新收的徒弟。”

    “小師太,多謝你了!彼D向藍嬌蕊的方向,輕柔地點頭。

    她不答,生怕一開口,便會讓他聽出自己的聲音。

    “王爺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要貧尼幫忙達成,或是還有什么親人想見?”師太亦怕她露餡,輕咳一聲,連忙道。

    “我本就是孤兒,多年前因姑姑的關系,承北梁帝收養,如今姑姑已仙逝,在這世上也沒什么親人了!

    “那么王妃呢?”師太提醒,“聽說王妃此刻下落不明,可是真的?”

    花亭風俊顏忽凝,噤聲沉默,良久才答,“她不在我身邊反倒好些,若說我還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便是希望她永遠不要再回來,忘記這個地方……忘記我這個人!

    什么?藍嬌蕊身子一怔。

    別人都希望妻子回到自己身邊,而他,竟盼著她忘了他,永遠不要回來?

    “王爺不怕王妃獨自流落在外,受人欺負嗎?”

    “我擔心……我怎能不擔心?”他隱隱嘆息,“但與勾起她不快的回憶相比,流落在外反而是更好的歸宿。世上之事,若不能完全順心,只能權衡輕重而選其一!

    “貧尼知道了,”點點頭,隨即又問:“那么王爺此生可有什么后悔的事?或許貧尼可以替王爺加以補償!

    “沒有用的,”他忽然淡淡一笑,“此生我犯的最大錯誤,再也無法補償!

    “王爺是指……”

    “此生我犯下的最大錯誤,就是認識了我的妻子!

    什么?這個沒良心家伙在說什么?!

    藍嬌蕊不由動怒——他居然后悔認識她?后悔什么?后悔惹禍上身嗎?她真的有這么討厭嗎?

    她都沒說后悔,他居然敢搶了她的臺詞,真是個殺千刀的!

    “聽說王爺一向深愛王妃,何出此言呢?”

    “當初,我若不是毫無退路,闖進她的馬車,也不會對她一見傾心;我若不是對她一見傾心,也不會主動請纓替皇上到昌州告知她退婚的消息;若不是怕她傷心,也不會畫出八星瓢蟲博她的歡心;若不是這般費盡心思,也不會讓她識破我對她的愛意;若不是被她識破,也不會與她在薔薇架下定情,沒有這情,也不會……也不會害了她!

    他的眼晴雖然被遮住,但從那幽幽的語氣,藍嬌蕊似乎可以看到他眼中閃閃的淚光。

    “若讓我重新選擇,當初我就算是被御林軍一劍剌死,也不會闖進她的馬車!

    這就是他所謂的“后悔”?原來,他并非不愛,而是后悔這場愛情給她帶來的劫難,后悔因為當年的偶然邂逅,帶來的一連串孽緣。

    她咬住唇,喉間哽咽了。

    “阿彌陀佛……”旁聽的局外人似乎也為這番話所感動,嘆息的念了一聲佛號。

    “師太,您帶來的米糕真香呀,”花亭風表情雖然哀慟,嘴角卻輕勾著,似乎在笑——他一貫如此,再凄苦的時候,也要保持溫和的風度。

    只聽他仍用那低醇的聲音說:“可以讓我嘗一塊嗎?就算是我臨刑前最后的晚餐吧!

    “靜慈,王爺的眼睛被蒙著,不方便用食,你遞一塊米糕到他的手上吧!睅熖珜λ{嬌蕊吩咐。

    提著竹籃的人此刻已經淚眼迷離了,雙手戰栗,將點心輕輕拈起。

    他的手掌已經攤開,似乎在等著她將食物放入其中。

    這一刻,藍嬌蕊忍不住滿心傷感,竟突兀地握住了他的掌。

    他不由一怔,明顯感到她的激顫,通過那只小手傳遞到他的掌心。

    “小師太,你的手好涼,是哪里不舒服嗎?”她聽到他關切地問。

    藍嬌蕊此時再也忍不住,將米糕迅速塞進他的手里,便頭也不回地沖出牢房,奔跑之中還不斷拂拭自己滴落不止的眼淚。

    他會覺察她的異樣嗎?會懷疑她的身份嗎?

    可她已經顧不得,也不敢再去想了。

    她只盼著快快逃走,離開這個讓她傷心欲絕的地方和人。

    明天,他就要被判死刑了嗎?

    心里竟有著說不出的難受,似乎有血一顆顆滲出胸口。

    他是她的仇人,死便死了,何必憐惜?她該高興才對,該高興才對……

    不斷這樣催眠著自己,藍嬌蕊用盡全身氣力不讓自己回頭。

    恍惚地在街頭走著,她一邊咒罵自己的矛盾軟弱,一邊憶及他即將行刑,又傷心不已。

    淚水模糊了她前進的視線,沒注意到市集間一匹馬兒正向她奔來。

    她垂首走著,馬兒急速地奔著,忽然,一聲長鳴在她面前響起,她猛地抬頭,驚愕的看著馬兒受驚時揚起的蹄……

    那馬兒的蹄離她這樣近,仿佛就要踏在她的頭顱上,此情此景,兇險萬分,但她卻呆呆地站在鐵蹄下,腦中像有什么東西在這瞬間被擠了出來,澎湃地翻滾著,推動著她的記憶,一幕幕回憶如同潮水,頓時涌現。

    她看到一個人,一把劍。

    一個拿劍的人。

    一把刺入另一人胸口的劍。

    當劍收回的時候,被刺的人倏地倒下。

    地上,滿是死狀恐怖的尸體。

    天空有雪亮的閃電劃過,那瞬間,她可以清楚地看到倒下之人的面孔——那是她的父親。

    而殺害父親的兇手,正如她那日所憶起的,是她的新婚丈夫……花亭風。

    她大叫一聲,瘋狂地跑過去,撲倒在地,一把抱住渾身是血的父親。

    “亭風,你干什么?你這是在干什么?!”她迷茫的雙眸望向立在一旁的丈夫,竭力地喊。

    被質問的男子怔怔的,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解釋。

    忽然,父親在她懷中動彈了一下,發出一聲呻吟,那一劍沒有讓他立刻斃命。

    “嬌蕊……”微弱的聲音斷斷續續地道:“劍……劍上有毒……”

    “爹爹,您怎么了?”她淚如泉涌,“您跟亭風到底是怎么了?”

    “劍上有毒……亭風是怕毒蔓延我的全身,所以才把劍拔了出來……他是想救我,不是害我……”

    “是嗎?”她焦躁的心稍稍安寧下來,“他……”

    剛才那瞬間,她為何會以為是他在刺殺父親?她怎么可以隨便亂猜?

    謝天謝地,他不是兇手,一場誤會而已。

    然而,這稍稍的心安不過是上蒼給她短暫的安慰,父親說完那句澄清話語的同時,頭顱也漸漸低垂,而后,完全沒有了氣息。

    “爹爹!爹爹!”她大驚,奮力搖晃著尸體。

    但尸體只是尸體,任憑她如何搖晃,都沒有任何反應。

    “嬌蕊……不要碰岳父大人的傷處!”花亭風猛然出聲。

    他箭步上前,一把將她扶起,撕下自己的一片衣擺,擦去她手上沾染的鮮血。

    “怎么了?”她不解。

    “劍上有毒,岳父大人的血……也有毒!彼吐暯忉。

    “亭風,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像是被嚇得傻了,眼神里全是茫然,“我家的人怎么全都死了?我娘呢?她在哪兒?”

    他不忍她再目睹一次親人的尸體,只將她摟入懷中,大掌輕輕遮住她的雙目,阻止她往藍夫人倒斃的方向看。

    “我娘也死了嗎?是嗎?她也死了嗎?”聰明的她當然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緊緊抱住他的腰大哭起來。

    他的唇吻觸著她的額,想多給她一些安慰,哪怕這些安慰根本微不足道。

    “兇手是誰?亭風,你看到他們了嗎?”她嗚咽地問。

    他微微搖頭,“我被雷聲驚醒,想起身關窗,卻發現院中異樣寂靜黑暗,我覺得不對,便出來尋探,一路上發現了不少丫鬟家丁的尸體,走到岳父與岳母院中,便看到岳母倒在那兒,岳父仍然活著,不過胸口卻插著一把劍……”

    “我家到底與誰結了仇?為什么……為什么對方如此心狠手辣?”她拚命地搖著頭,“我爹爹只是老實本份的生意人,娘親一向溫柔嫻淑,怎么會與人結下這么大的仇怨?怎么會呢?”

    忽然,她聽到一陣嬌媚的笑聲,似銀鈴般自風中隱隱傳來,在這血腥的屠宰場中不顯悅耳,卻讓人感到格外猙獰恐怖。

    就見一個女子身著襲地黑紗,從月亮門處緩緩邁進,滿臉歡愉的神情。

    “是你……”花亭風一見這女子,霎時眼中閃現難掩的驚愕。

    “風哥哥,小妹事先未打招呼,便登門拜訪,你不會怪罪吧?”女子柔柔地道。

    “亭風,她是誰?”藍嬌蕊疑惑的抬頭望向丈夫。

    “嫂子,我是你相公的表妹,想必他沒對你提起過我吧?不過也無妨,今日拜會過后,咱倆便相識了!辈坏然ㄍわL開口,那女子便搶先道。

    “亭風,她真是你的表妹?”

    藍嬌蕊覺得怪異極了——這女子像鬼魅一般忽然出現,面對滿院的尸體,笑得那樣甜美……她和亭風,真的是親戚嗎?

    花亭風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輕輕松開對愛妻的擁抱,邁步上前,將她擋在身后。

    “人……都是你殺的?”只聽他對那女子怒喝。

    什么?藍嬌蕊身子一僵。

    “哎喲,風哥哥,你可太看得起小妹了,小妹纖纖弱質,哪里殺得了這么多人呀。”媚眼一眨,“人……當然是我的手下殺的!

    她紗袖一甩,頓時院中明亮起來。

    百來個侍衛涌入院中,個個手持明晃晃的尖刀,刀上,皆沾著未干的血跡。

    “你們……你們為何要殺我的家人?!”藍嬌蕊望著現身的兇手激憤大吼。

    “嫂子,你這話問得真奇怪,”玄衣女子笑道:“你應該問我,而不是問他們,他們都是我的手下,人是我叫他們殺的,他們不得不從。”

    “你……”藍嬌蕊瞪視那張艷若桃花的容顏,“我與你無怨無仇,你為什么要派人血洗我家?”

    “你搶了我最最心愛的男人,我報復一下,有何不可?”玄衣女子答得自然。

    “最最心愛的男人?”藍嬌蕊望望花亭風,又望望這惡魔般的女子,霎時什么都明白了,“你是指……他?”

    “我與表哥有婚約在先,你橫刀奪愛,難道不該受到天譴?”女子終于褪去嫵媚嬌笑,目露兇光地盯著她,“老天不罰你,我代老天來懲罰——天經地義!

    “亭風,這是真的嗎?她……她真的與你有婚約?”藍嬌蕊難以置信。

    “當然不是真的。”花亭風伸出大掌,將她的小手緊緊握住,深深的力道在暗涌中表示自己的誠心,“嬌蕊,你不要聽她胡說!

    “呵呵,表哥,我看你是當奸細當久了,說謊說慣了吧?”女子聽到這個回答,花顏瞬間變了顏色,冷冷地哼一聲。

    “奸細?”藍嬌蕊不解。

    “嫂子,我表哥沒告訴過你,他是北梁人嗎?而且,還是北梁后的親侄兒,本姓納也,北梁皇親封的‘西誠王’。他之所以會以商賈的身份來到南周,不過是為了結交權貴,刺探貴國情報。”玄衣女子淡淡笑。

    “什么?”全身一怔,咬唇道:“你胡說!”

    “我身為北梁公主,何必說謊?”

    北梁公主……北梁后的侄兒……難怪,她會叫他“表哥”。

    藍嬌蕊感到此刻有千萬只螞蟻在噬咬著她的心,腦子里迷霧一片,不自覺地將手從夫婿的掌中抽離,踉蹌退后一步。

    “嬌蕊,你不要聽她胡說,不要……”花亭風感到妻子正在遠離自己,連忙辯解。

    “她哪一句是胡說的?你不是她的表哥嗎?你不是北梁的西誠王嗎?”望著這張曾經熟悉萬分、此刻卻感到萬般陌生的俊顏,她哽咽地問:“亭風,你告訴我,無論你說什么,我都相信——只要你真的能狠心騙我!

    “我……”他唇間微顫,心在焦急中掙扎著,終于,沒有辯駁。

    “這么說,一切都是真的!彼乃榈攸c頭,“你連騙都不想騙我,可見,一切都是真的……”

    “嬌蕊,對不起……”他眼里閃著難言的痛楚,“我到南周來,一切身不由己……或許我從前說的千萬句話都是假的,但有一句卻是真的——我從沒有跟任何人訂過婚,你是我此生惟一愛過的女子!

    他愛她嗎?真的愛嗎?

    以她皇帝表妹的身份,他娶她,會不會也是出于陰謀?會不會也是為了幫北梁刺探情報?

    她應該相信嗎?如果一個人連真實的身份都不讓她知道,她對他還有什么可以相信的?

    “好,既然如此,你幫我做一件事。”死寂落在兩人之間,許久,許久,藍嬌蕊突地打破沉默。

    “什么事?”他急切地問。

    “幫我報仇。”她指向一旁的玄衣女子,“殺了她!”

    他一怔。

    玄衣女子忽然大笑起來,笑聲在黑夜里清晰地盤旋,“表哥,她居然要你殺了我?哈哈哈,太有趣了!好,我手下的侍衛人人有刀,你隨便挑一把,將我殺了吧!我保證,絕不躲閃!

    花亭風劍眉深凝,半晌毫無動靜。

    “表哥,我既然滅了別人家,就不怕人報復。”玄衣女子主動上前,遞過一把刀,“你殺了我吧!反正自從我聽說你另娶他人之后,早就不想再活了。”

    最后一句話,她的語調從囂張變為凄婉。

    似乎被她的這份凄婉所撼動,花亭風立在原地,眉尖凝得更深了。

    這樣的表情,藍嬌蕊見過,也明白其中的含意。

    從前,好幾次,深夜里,他會獨自對著晚風沉思,眉心便像此刻一般緊蹙著。

    她問他可有心事,他只說是為了生意上的事左右為難。

    他左右為難的時候,便會蹙眉。

    現在,她叫他殺了自己的表妹,他露出同樣的表情,亦是左右為難吧?

    總歸一句,他還是舍不得與自己青梅竹馬一塊兒長大的表妹,不愿替她報仇。

    “表哥,你還不動手嗎?”玄衣女子恢復笑容,“小妹知道,你承我父皇母后的養育之恩,怎么可能忍心殺死他們惟一的女兒?你若為了討妻子歡心而殺了我,會一輩子良心難安的。”

    花亭風佇立久久,仿佛石像一般,一動也不動。

    終于,不知過了多少時候,他忽然袖子一揚,玄衣女子手中的刀竟握在他的手一異。

    “表哥,你……”對方難以置信地看著被猛然奪去的刀,錯愕中閃現驚恐,“你真的忍心殺了我?”

    但她多慮了,只見,花亭風手中的刀沒有刺向她,反而轉向了藍嬌蕊。

    “嬌蕊,”他輕輕道:“對不起……姑姑與姑父待我恩重如山,他們只有蕭妍一個女兒,我不能……不能讓他們白發人送黑發人。”

    “所以我黑發人送白發人便是應該?”藍嬌蕊凄然地笑。

    “若要報仇……”他把刀奉到她的面前,“你便殺了我吧,反正一切都怪我……是我把禍害帶到你家的!

    她叫他殺了他?

    藍嬌蕊邊流淚邊大笑起來,不斷流淚,笑聲也瘋狂地止不住。

    “花亭風,你叫我殺了你?你嫌我失去了父母還不夠,還要我再失去丈夫?為了讓自己良心好過,便想出這樣一個讓我終身孤苦的好法子?你……你真是聰明——真是狠心!”

    她奪過刀柄,費盡全力向他擊去。

    然而,她并沒有刺入他的心臟,只是劃破了他的衣袖。

    “你身上這件袍子是我親手縫制的,現在我親手劃破它——花亭風,我與你的夫妻之情……從此斷絕!”

    將刀擲在地上,她轉身拭淚而去。

    天空電閃雷鳴,暴雨在這一刻間大作,雨嘩啦啦地打在她的身上,像千萬支槌,捶得她全身傷痕累累。

    她再也不要見到這負心之人!這人讓她一夜之間一無所有——失去了父母、失去了家丁與奴仆,還失去了她最最心愛的丈夫……

    她在大雨中狂奔著,奔出了府第,穿過午夜無人的長街,神志恍惚之中,不知該向何處。

    這時一個夜行人騎著馬兒,與她迎面相遇。

    茫然的她不知躲閃,一頭撞到馬蹄前,馬兒受驚之下,嘶鳴地抬起前蹄,鐵掌重重踢中了她的頭顱……

    “姑娘!”有人跑過來,一把將她從馬蹄下拉開,“你還好吧?沒有受傷吧?”

    藍嬌蕊一顫,從回憶中驚醒。

    方才那驚心動魄的一幕喚起了她全部的記憶——那晚藍府中到底發生了什么慘劇,此刻,她全都想起來了。

    看著那匹受驚的馬兒,她終于明白了自己失億的原因。

    她曾遭遇馬蹄重擊,再加上那夜所受的刺激,所有悲慘的事,她仿佛不愿面對一般,竟統統忘了。

    這其實是人在絕境中的一種自我保護吧?既然承受不了悲劇,不如遺忘。

    此后,她變成了快樂無知的喬心,如果不是因為重遇故人,她也許永遠也想不起從前發生的事。

    可笑的是,上蒼似乎不愿意讓她一輩子逍遙自在,現在利用同樣一匹受驚的馬兒,把失憶的她打回了原形。

    現在,她終于可以切身感受到自己就是藍嬌蕊,不是聽別人說的,而是確確實實從腦海中看到的。

    記憶中遺失的片段,此刻已經補齊,再也不差什么了。

    她也終于明白,花亭風不愿意告訴她往事的原因。

    他寧可承認自己就是殺死她父母的兇手,也不愿意告訴她真相,為什么?原來,是為了那晚最后發生的一幕。

    那最后的一幕,也是真正讓她傷心欲絕的原因——他不肯替她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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