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如此。
柳煜云走在前面,單薄的白衣背影沒在凄迷狂亂的雨中,早已全身冰冷……他傲然而行,不回頭,不退縮。
韓劍走在后面,心中忽然就有了一種錯覺,仿佛這三年的時光從來就不曾流逝!這不是江南,而是大漠,柳煜云還是那個傲然獨對千軍萬馬的云兒;而自己……依然是那個豪氣沖天的韓劍!
三年,我們有什么不同?韓劍心中忽然涌起一股豪情,一展輕功,大步流星趕上柳煜云,和他幷肩而行!
「云兒,出了什么事?這信是誰寄的?上面說什么?」韓劍一邊頂風冒雨而行,一邊詢問。
「……韓劍?」柳煜云微微一怔,沒想到韓劍竟能趕上自己……這一怔只在一瞬間,他冷冷揚起了眉,「是蕭青史。他抓了昊兒!」
「昊兒?」韓劍一怔,不明所以。
「就是習師姐的孩子,江南王府的小王爺!」柳煜云冷冷地回答,眸光掃過一片慘綠蒼白的西湖,他頓了一頓,繼續解釋,聲音更冷,「蕭青史趁師姐不在,劫持了昊兒,要我到云棲竹徑一會……這次是我失算,真是沒想到他膽子這么大!」
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匕首,寒意森森,殺氣凜然!
韓劍大吃一驚,一時震住:「蕭青史居然……敢劫持小王爺?!」
「我正是想不到這一點!共恢菤鈶,還是懊悔,柳煜云劇烈地咳嗽起來!
韓劍嚇一大跳,伸手欲扶。柳煜云只強運一口真氣,壓下翻涌不已的氣血,咳嗽漸漸止息。
他抬起頭,眸中的憤怒卻消退了許多,取而代之的,是如冰似雪的清亮,一如既往的冷靜:「我正是想不到這一點。剛才在天福樓,他中了我的癡心奪,氣脈凍結,早已身受重傷……照理來說,以他此時能力,是決計不可能劫走昊兒的。所以--」
柳煜云眼中光芒閃動,冷冷的話語一字一頓:「師姐身邊,必有內鬼!」
「那,習姑娘豈不是……!」韓劍心中一震,說到這里,即便是他也知道習淡霜處境危險!
「不要慌,先救出昊兒!沽显茮Q然打斷,他轉頭,望向那西湖群山間、竹林幽徑,沉聲道,「這次,只怕不太容易……走!」
話音未了,他白衣一閃已掠入竹林,韓劍連忙趕上。
大雨更加猛烈,抽打在青石板路上,竟隱隱有刀槍之聲、金戈之意--
兵兇,戰危。
云棲竹徑。
韓劍施展輕功飛掠而前,沒心思往四面看,他一個勁兒走,只聽見有冷透的雨水打在泥濘的路上,竹林里一陣響動,瑟瑟的……是風。
耳邊有風,眼前卻是漫無邊際的綠,綠,綠……莽莽蒼蒼凄迷深邃,宛如命運的重合往復,交織錯落深不見底……一直綠到幽徑的盡頭,轉眼卻已是白云深處。
走,走,走,走到時間和空間的概念都開始模糊,韓劍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否已墜入了迷陣而不自知?他發現,那密密層層的竹林,有了一點點的空隙--于是,就有這么一點點天光漏了進來,慘白慘白,如同絕代美人垂死的容顏,美得沒有一點生氣,冷,而怨。
韓劍心中乍然一凜!
空地中心站著兩個人:一個是微微含笑的蕭青史,一個是四、五歲的小孩子,年貌雖稚,眉宇間卻自有一番高貴氣質……
韓劍身子一震,這個孩子!
他不禁轉頭向柳煜云看去。柳煜云不知何時已停了下來,扶著一竿青竹站在一旁,微微喘息著。蒼白的手用力握著竹子,卻忍不住輕輕顫抖--
韓劍心中一痛!他知道,云兒身子一向不好,如今這一輪急奔早已耗盡了他所剩無多的力氣。
然而,他抬眸盯住蕭青史,眼神仍是清亮冷厲,絕無半分倦意。
面對著如刀如劍的眼神,蕭青史報以微笑。
見面的一刻,三個人眼神交會,竟沒有多余的話語!
竹林里起了一陣風,淡淡的帶著肅殺氣息。幾片葉子飄落。
柳煜云驀然開了口,平靜的語調沒有一絲顫動:「我真沒有想到!顾粗捛嗍,眼神冷冷的肅殺。
蕭青史淡淡一笑:「這世上的事情,也未必件件都如你所愿!剐θ葜袥]有得意,卻有蒼涼。
韓劍心里一動。
柳煜云劍眉冷然一挑,煞氣頓時充滿了整個竹林!
「你要怎樣?」雙眸緊緊鎖著蕭青史,柳煜云一字一頓。
「很簡單,」蕭青史笑得很深,「我和江南王府無怨無仇,你們要救回小王爺,可以。只是--」
他搖晃著一只青瓷小瓶,淡淡的目光掃過二人,最后落在柳煜云身上,眼眸中寒芒閃動,「這是一瓶藥,我保證里面沒有毒!
「你要我們喝下去?」柳煜云寧寧定定看著他,片刻,一個冷笑慢慢浮現在臉上,「然后,我們要么功力盡失任君宰割,要么變成傀儡聽憑擺布。這樣子,不是很好么?蕭先生,請恕柳某不能相信一個劫持幼子的人!」
斬釘截鐵。
韓劍聽柳煜云這么一說,正合心意,脫口就應道:「說得對!這種人怎么可以相信!」他這一句用上內力,只震得滿山竹葉紛飛!
葉落如雨,仿佛飄零了一場夢。
「沒錯沒錯,」蕭青史笑容不改,「我知道這樣的要求太荒謬,兩位也是絕對不會答應的,所以--柳五圣使、韓六圣使,只要你們當中任意一位喝下這瓶藥,我立即放人,決不食言!」
韓劍震住,柳煜云容色不變,微微一揚眉:「就這樣?」
蕭青史笑著點頭:「就這樣!
說著,還側過頭一笑,狡獪如狐,「兩位怎么決定,是不是還要商量一下?」
「若是我說不呢?」柳煜云眸光轉動。
「那可怪不得我了!故捛嗍返鹆艘痪,手已搭在小王爺--胡昊肩頭!只要輕輕一運功,這小孩子便是筋折骨裂之禍!
柳煜云緊緊盯著他的手,許久。
竹林瑟瑟幾聲,韓劍聽見風聲響起,在很遠的地方。低低的,仿佛一聲長嘆沒于塵埃,意猶未止。風中,柳煜云的白衣輕揚。
「好!」驀然,他抬起了眸,韓劍蕭青史和他眸光一觸,震驚當場!
因為那眸子,已不是清寒,已不是冷麗,而是象攝盡了雪的魂魄月的精魂--
沉沉蘊秋水,冷浸溶溶月。
那一刻天地沉默。
那一刻柳煜云眸光流轉,傲然而笑:「把藥給我。」
蕭青史怔了一怔,猛然發覺自己出了神,臉色微微一變,及至聽到柳煜云的話語,臉上才恢復了笑容。
「好,痛快!」
他大笑起來,一手將藥瓶擲給柳煜云,一手提起胡昊的后領,卻不急著送回,只盯著柳煜云蒼白的臉,仿佛要從上面看出什么,「柳五公子,你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自然是一言九鼎的,是不是?」
「你要說什么我明白。」柳煜云傲然揚眉,冷笑一聲,「大可放心!
「好!我數一二三,喝藥,救人!」蕭青史笑容更深,「一!」
話音剛落,他一揚手藥瓶飛出,在空中劃過一道青色的弧線,直向著柳煜云而來。柳煜云神色不變,伸手欲接。
就在他手指與瓶子將觸未觸之際,變故突生!
「這藥我來喝!」驚天動地,一聲急喊!
一個黑衣身影電光火石飛掠而起硬生生插進柳、蕭二人之間,一反手將那瓶子搶著抓住,人在半空,卻一仰頭,將瓶中的藥水盡數倒入喉嚨中--
兔起鶻落一瞬間,黑衣人落地。
卻是無法改變的結局。
一剎那不僅蕭青史呆住,柳煜云也震愕當場!
直到黑衣人落地,他才看見那個人,劍眉大眼,常常是象個孩子般笑著的,憨厚的,溫柔的……這一刻他明白了:
韓劍代替他,搶喝了藥水。
「你!韓劍--」
瞬間憤怒傷心失望悲痛驚駭種種情緒猛地沖上來,一剎那,多年來封存在心里不能失控的情,無可訴說無可逃避的愿望,曾經曾經告訴自己永遠不要碰觸的心意……再也不能平靜,五味混雜感情強烈像是要沖出胸口!
你這傻瓜!我怎么會不知道那藥水有問題!我,我只是--已經下定了決心了……
韓劍,你這傻瓜!!
心中,無聲嘶喊著!那一刻憤怒悲傷無可遏止,柳煜云又驚又怒,清麗的容顏第一次有了怨恨的神色!只是,這憤怒中有多少傷心,誰知道?
第一次,看見云兒這么憤怒,近乎失控……韓劍心中一陣凄然,然而他卻是不后悔的,無論如何,他不會再讓云兒一個人受苦:
如果不能保護你,至少和你一起面對風雨!眼神相觸的剎那,韓劍堅定地笑了笑,沒有說一個字。
「三!」蕭青史怔了怔,喊聲出口同時雙手用力,將胡昊一個小小身子向柳煜云擲去!
柳煜云猛回過神來,一咬牙,定下心念,長袖一揚銀索倏的飛出!在胡昊身上輕輕一繞,將他拉回自己身邊;低頭一看,小孩子臉上驚魂未定,還說不出話來。
柳煜云心中一嘆,伸手將胡昊抱起:接下來的戰斗,將是出乎意料的艱難和慘烈……
也許,我能護得他們周全。
他抬起眸子,眸中已恢復了平靜:「蕭青史,正戲是不是要開始了呢?」
「……不愧為柳五公子……」蕭青史微微一怔,笑了,「如你所愿。韓劍--」他猛地一回頭,雙目目光直射韓劍!
韓劍全身一震,在對上蕭青史目光的一瞬間,只覺得記憶如抽絲般迅速剝離自己的身體而去,愛、恨、怨、情、仇……
靈魂是依托著記憶而存在的,所以,當記憶消失,靈魂就被剝盡。
--無論,愛有多深,也抵不過一滴忘川水,一盞孟婆湯。
看見韓劍眼中的掙扎、迷惘、混亂,柳煜云眼神始終是靜靜的,仿佛沈在水底,只是手心已經攥出了血絲,嫣然……
蕭青史微笑著看他,想必,柳煜云也已經知道:
不錯,藥水的名字,就叫做「孟婆湯」!無論是怎樣的人怎樣深刻的記憶,只要喝下這藥,就會記憶盡失,成為自己的傀儡--這本是一百年前西域「圣女教」的巫蠱之術。
「喂他吃下孟婆湯!」韓劍眼中的掙扎終于漸漸消逝,蕭青史含笑揚眉,將一瓶「孟婆湯」交給他,指了指一旁的柳煜云。
柳煜云眼色一冷。
蕭青史輕輕笑了:「柳五公子,我知道你素來狠辣,可是這一次……」
他淡淡一抬眉,「你下不了手,是不是?是不是?」笑聲漸漸凄厲,猖狂。
竹林落葉瀟瀟。
「可笑!」斷冰切雪的聲音乍然響起,蕭青史的笑聲竟為之一頓,他驚詫中只看見,柳煜云傲然地揚起了劍眉,無限冷厲,清亮的眸光在他身上一轉,「蕭青史!你以為,這種把戲能難得倒蒼圣神教的七彩散仙么!」
蕭青史渾身一震,那一刻柳煜云的風采氣勢,只令他想起一個人來;一時間被他氣勢震懾,竟忍不住退了一步。
一陣風過,四人靜立,四雙眸子緊緊鎖著對手--對峙,只要對方有一絲松懈一分差池雷霆一般的攻勢便會直取對手,生死定于毫厘間!
眼神剎那交織,沒有言語。
只是在那一刻,竹林里一聲輕響,細微的、無法辨識的,卻不知是那衣袂發絲的顫動所致?還是冷風穿透竹林時的悠長嘆息?
那只是無可訴說的凄涼和決絕。
天空中,隱隱有雷聲滾動。
風雨如晦。
一道電光!
如埋藏深山千年古劍開匣的一刻--光芒泉水般噴涌出來,雪亮雪亮的,急不可耐的,帶著一種寂寞的威嚴一種不可逆轉的磅礴氣勢--
橫斬天空。
驀然間,竹林被電光一照,亮得發白,白到眩目--就是這一刻--蕭青史眼中厲芒一閃,怨毒、凄涼、憤恨……
所有屬于他的感情和欲望如厲箭般直直穿進韓劍的眼眸,穿透胸膛!
韓劍渾身一震,「孟婆湯」的藥性吞噬了他的一切,現在的他,只是個傀儡!
……憑著直覺,他緩緩抽出劍來,劍身在電光中閃著冷芒。
他徐徐地轉過身子,空洞的眼神掃過蒼茫的天。最后,定在柳煜云清冷的眼眸中。
像是響應他的眼神一樣,柳煜云冷冷地看著他,只是將摟著胡昊的手緊了一緊。
「轟。
怒雷狂吼,電光的奔涌似乎也到了一個極限!
整個竹林急速黯淡下去,就象燭火被長風吹滅的剎那,最后,重新沉在一片昏暗的風雨里……
風里,帶著血的腥味。
第一聲雷響的時候,韓劍出了二十七劍:橫斬、豎劈、直刺、圈轉、砍削……每一劍都是平凡到刻板,可每一劍都迅捷狠辣到令人心驚!
--快,快到劍光來不起閃起就已消逝,快到連狂雷的怒吼都要湮滅在這攻勢中!
雨橫風狂。
柳煜云傲然地揚起了眉。只一揚眉間他白衣飄舉,銀索旋舞!
點、纏、甩、帶、抽、掄、扣--每一招都是輕柔靈動到了虛無,可每一招都突如其來令人意想不到!
他還了三十二招,不僅將韓劍的攻勢緊緊封住,還迫得韓劍不得不防守!
「轟。
驚雷不斷,倏然又一道電光閃起!竹林里白慘慘地亮了一亮,這才照見了整個戰局:
韓劍的長劍,柳煜云的銀索。怨恨的劍光,清冷的索影。竹林里如雨紛飛的落葉,落葉雨中兔起鶻落的身影。黑衣人空洞而茫亂的眼神,白衣人慘白卻堅定的神容。
還有,對方那熟悉到只憑直覺就能抵擋反擊的招數,和風中……冷冷糾纏的鮮紅發帶……這一場戰斗……
這一場戰斗!
似乎感染了電光里的殺意,韓劍的眼神乍然一變!他再不閃避格擋,只猛地將手中劍一振。一股雄渾浩蕩的真氣沖上來,頓時將纏著劍刃的銀索生生震開!
柳煜云心中一震,論真氣內力,此時的他又怎是韓劍敵手?!不可力抗,只宜智取--
心念一動他左袖微晃,三枚冰心針先后發出,阻擋韓劍的攻勢!
與此同時,他將手一掣,銀索,原本被韓劍震落的銀索,忽然間,象汲取了天地的精華,靈動至不可思議地一轉,剎那化作千萬道銀燦燦的光影糾纏錯落如一張巨大的網自天空直直落下--
這一刻,乾坤變色!電光似乎也被這一招的氣勢震懾!
一旁微笑觀戰的蕭青史,終于變了顏色:這樣的絕招他不止是沒有見過,連夢里也不曾想到過……可恨,不行!
怨毒的神色從他眼中,一閃而過。
韓劍呆呆地望著天空,只是覺得有說不出的熟悉,對眼前此刻的一幕……
那只是莫名的感受……猛然,他晃了晃腦袋,將那煩亂的東西一股腦兒甩了出去!
他揮劍,用盡了平生的力氣,向著柳煜云--一劍下去--
這一刻,天空中只有悶雷陣陣,不絕于耳。
柳煜云使出「天網」的絕招后,臉上已沒有半分血色,他只能倚在竹上,一手控制銀索,一邊靜靜地看著結果:
韓劍向他舉劍砍來,沒關系……
他淡淡地一笑,「天網」是他自創的絕招,靠的是借勁卸勁的最高手法,一旦使出來,無論是多么厲害的攻勢,都會消散在「冰弦銀索」自成一體的防御之中……就像是拿錘子打棉花,越纏越緊,最終不可脫身。
只要不出什么意外,這一局他一定會贏。
只要--
電光乍然一亮,亮徹心扉!竹林白到不祥!
柳煜云猛地一震!
一枚小小的梅花鏢就在那一瞬間直奔胡昊咽喉,毫不留情,毫不遲疑--
糟糕!蕭青史--
那一刻柳煜云心中起了一聲嘆息,沒人聽見的,他卻只一咬牙,將左袖一攏,三枚冰心針飛出擊落了梅花鏢!同時,他一把抱住胡昊,足下一點幽靈般向身后的竹林飛退!
幾個動作,迅捷無比。
然而,就是這么小小一個動作,原本毫無破綻的「天網」竟露出了一個決不該有的破綻--
只是一個小小的破綻。
韓劍困在「天網」里的劍光,卻仿佛找到了一個宣泄的口子!
頓時,伴著凌厲不可逆轉有如時光有如命運的氣勢--一劍出,快得象要追回曾經走過的,萬水千山,歲月流年--
直直地追向柳煜云飛退的身影!
劍氣瘋狂地摧毀竹林,一排排竹子齊齊倒下。竹葉狂亂地卷飛,大雨憤怒的鞭笞!
柳煜云飛退,他看不見天看不見地,耳邊只有雨驟風狂,而懷里……卻是一個瑟瑟發抖的小小身軀,還有--就是那追魂奪命的「點睛」!
……那本是自己指點韓劍,他才練成的絕招……想不到它竟會返回到自己身上!
正想著,那懾魂奪魄的劍光卻已追到眼前!
悶雷不絕,竹林里飄散著血的氣味,腥咸的,凄厲的怨毒的,象要撕裂了韓劍的胸膛,將什么東西從記憶的深處挖出來……
挖出來……
韓劍舉著劍,眼神空空地看著少年。
柳煜云冷冷抬著眸,眸光直直攝入韓劍眼中,那一刻眸中百轉千回的情緒,卻歸于一線的執著!
韓劍!
你可還記得大漠上的相逢,巴扎中的幷肩抗敵,長定臺上的生死與共?
可還記得幽弦竹林的往事?可還記得我教你的絕招?可還記得咱們說過的話,曾經有過的擁抱,和……定下的那個約定么!
西北的冷月江南的雨,天福樓那一日的陽光……你可還記得……那糾纏繚繞的鮮紅發帶么……!
無情的劍光,映出柳煜云蒼白冷傲的容顏,韓劍空茫的眼神--
剎那斬落。
情緣斷,恩仇了。
天地無聲。
電光凄厲的一閃!
韓劍怔怔的望著手中的劍,冰冷的劍鋒上,映出一片傷透了心的紅!凄厲的含怨的……一種莫名的情緒如潮水般吞卷了他,身體深處的傷象被撕開……
痛,刻骨銘心的痛……他不由自主,只覺得身體里每一塊骨頭都要碎裂了一般!
那痛……不是來自記憶,而是,一種直覺,一種習慣。
電光驚起,韓劍的淚水流了滿臉,怎樣,也擦不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