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點,她躡足進若望房間,到浴室準備好梳洗用的東西,一切妥當,于是叫若望起床,替他穿上件晨褸。若望因為她是女孩,不讓她進浴室侍候,她便替若望把衣服拿出來。
今天風大,一條黑皮褲、黑皮夾克、黑皮長靴、黑皮風帽。
她替他拿著書,陪他到飯廳吃早餐。
然后送他出花園、下臺階,把書本放在車后,若望上車前,她把一條白色尼龍毛冷頸巾圍在夾克外,笑笑:“挺有型的!”
若望低頭看看,最近同學都稱贊他服裝講究,他對田瑛毫不懷疑。
若望上課后,田瑛為他收拾房間,清理床單、枕套。她吃過早餐后,便要溫習昨晚的功課,畢竟,她還是女書僮。
若望的信件她要放好,電話由她代答,下午她還可以把時間騰出來編織羊毛衣。
不過若望下課前一個半小時,便要到廚房看看若望今天下課吃的點心。
她又替若望在房間里插幾支康乃馨。
若望回來,她既要替他拿東西,又要為他更衣陪他吃下午茶。換上便服便鞋,身份又變了女書僮,陪若望溫習功課。
晚餐她總要花點心思,叫廚房換換口味:西萊、中國菜、廣東萊、潮州菜、上海菜、四川菜、北京菜……她怕重復若望會討厭。
侍候若望吃飯后,若望通常要她調好洗澡水,便放她去吃晚飯。飯后若望看電視或聽音樂,田瑛就在身旁侍候茶水。
天氣干燥,若望睡前,因瑛會要他喝碗糖水。
侍候了若望上了床,拉好窗幔,關上燈,然后拉好房門,田瑛便去收拾書房和準備明天的書本。
以后,便是她自己的時間。
一天的工作完畢,她也很需要休息。
肥祥看過她工作幾天,認為滿意;于是,正式向若望辭職。
肥祥成家立室去了。
這天,若望和生伯兩主仆在露臺聊天。
“少爺,田瑛侍候你,還可以吧?”
“很好!”若望在喝他的杏仁茶。他伸長了兩條腿,藍白小格子絨褲,配一件嬌黃圓領冷衫。外面太陽暖,沒穿外褸:“現在和幾年前媚姨在的時候沒有什幺分別了,我感到很舒服。女孩子,心思是細些,我心里正在想,她已經做了!”
“田瑛不單只是個好女孩,還會做個賢妻良母,這種女孩子,可遇不可求?上齺須v不明,如果她是個千金小姐該多好!”
“生伯,你在說什幺?”
“老仆認為田瑛可以做我們少奶,可惜她并非出身于豪門!
“你怎會說這種話?”若望皺起眉頭,那雙眼皮的大眼睛露出了黯淡之光:“對自己好就要她做媳婦?況且,她還那幺小,這些話別讓田瑛聽到,會嚇跑她的!
“她是鄉下女,出身是窮些!
“根本與貧富無關。男女之間,真的不可以做個朋友?我帶她回來,可不是要她做我的妻子。”
“我明白,不應該乘人之危。不過,田瑛并不喜歡尚享少爺,她甚至拒絕尚享少爺為她領取身份證!
“她有權喜歡或不喜歡誰,那是她的事。而且,只要她高興,還有馬田、洛波、艾特華等……任她選擇!
生伯一直是站著的,他垂頭看小主人:“要是田瑛愛上了少爺呢?”
“沒有這個可能,她對我忠心、又細心,但是,她不會愛上我,我感覺得到的。”
“若她自己承認?”
“我和你打賭,她不會,她甚至不懂。她還很純真,不要令她煩惱!比敉a充說:“若她愛我,我愿意輸一萬元,而且一個月不吃早餐!
若望抬頭看生伯:“你呢?”
“我不要一個月人工,一個月不吃早餐!
“也公平!決定了!比敉πφ酒饋,回到房子里去。
生伯是怎樣都不服氣,他不怕輸,他相信自己的眼光。這天若望上學校,田瑛在編織毛衣。“田瑛,你認為我們少爺怎樣?”
“少爺?”她始終是一針一針地編織:“少爺是個好人,心腸好、慷慨、又有同情心,否則,他也不會把我帶回來,把我扔在街上,讓我冷死、餓死!
“除了心腸好,沒有別的優點了嗎?”
“有人情味,肥祥只不過侍候少爺七個月,肥祥結婚,少爺送他五萬元支票。”
“太太留下不少財產給少爺,錢并不算什幺!
“但有錢人未必慷慨。”
“少爺其它方面的優點呢?”
“他對我們下人也很好,沒闊少爺架子!
生伯可急,他想要的,并不是這些:“你不覺得少爺很英俊、外型很好、很有魁力?他笑的時候有個圓酒窩!
“是嗎?怪不得那幺多小姐來追求少爺,除了史妮小姐和比絲小姐,尚享少爺說外面還有好幾個。”
“你本人的感覺怎樣?”
“什幺感覺?”田瑛舉起冷衫看了看,又繼續再編織。
“少爺對女孩子的吸引力!”
田瑛笑笑:“那是小姐們的事,輪不到我們下人費心!
“唉!你沒有想過,少爺可能會成為你的男朋友?”
“那是絕對沒可能的。”
“你雖然不是千金小姐,但是,少爺不會計較這些,如果你們相愛的話!
“我知道,我也不擔心這個問題,但是,我也不會愛上少爺,哪怕他更英俊、更迷人。生伯,我不會,也不能,真的!”
“你在擔心什幺?少爺不會計較!
“我不擔心少爺,但是我……”田瑛搖一下頭:“那是我自己的問題,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說得對嗎?”
“你不是說過自己無家、無親無故嗎?”
“生伯,我很明白你的意思。我會報答少爺,但我不會愛他。我不可以,我不能夠。其實,少爺也不會愛我,謝謝你一番美意!
“你做了我們少奶,少爺會很疼愛你,你一生享用不盡!
“我不敢妄想,但求不要給少爺添麻煩。我將來會嫁人,但一定不會是少爺!
“尚享少爺?”
“尚享少爺?”她笑起來,生伯覺得她很開心:“會是他嗎?其實尚享少爺也不錯。”
“那幺說,你是喜歡尚享少爺了!
“生伯,”她收住了笑容:“我以前不相信緣份,現在倒有點相信。我年紀還小,少爺也這樣說。戀愛的事,就交給上天決定吧!”
田瑛說過不喜歡若望,生伯是肯定輸了,但是,生伯并沒有把這件事告訴若望。他不是不肯認輸,愿賭服輸,應該的,但是,就算若望真的不在乎,也損害了他的自尊心,那就別提了。
若望也從不提,或者,他早已忘記了和生伯的打賭。
這天若望下課回來,他又叫田瑛看一份英文報。
“還認得這位小姐嗎?”他指住報紙上一張相片。
田瑛看了看,摸了摸自己的臉:“認得!是很像我的那一個。不過我現在相信,她不像我,她比我高貴美麗。怎幺常登她的相片,她要拍電影?”
“不!她不是那種女孩子,她和家里發生了意見,離開了她的家,來了這兒!”
“啊,失蹤少女!”
“也不能這樣說,她已經十九歲,她有權到另外一個國家旅行或停留!
“十九歲了!”
“唔!她的學歷很好,在瑞士最著名的女校念完中學,考進英國牛津大學念了半年,突然申請停學,跟著便失了蹤,現在才知道她來了這兒!
“她頭上好象戴著一頂皇冠!”田瑛蹲著身看。
“這是她十八歲生辰拍的照片,皇冠是中東一個國家的國王送的!
“!”田瑛點點頭:“她看來真像公主!”
“天使!”若望沖口而出:“給我拿把剪刀!
若望把相片剪下來。
“喜歡這位天使?”
若望臉紅紅的:“找到她,可以拿十萬美元賞金!”若望邊說邊上樓。
他手里拿著那張相片,拿到哪里去?他真的為了那十萬美元?
當然不會!
會不會是若望喜歡她?很難說,若望很少很少表露他的內心的感受,特別是感情。
至于愛情,就更難知曉了。
不過,有關感情的事,田瑛是不會理會的,她的責任只是照顧若望——照顧若望外表的一切,他的內心就不管了;況且,也論不到她管。
她實在也不想管,自己的事已經夠復雜了。
將來的事,唉!她的將來又怎樣?
那天晚上她想了很多,好想好想睡,但她偏要自己想,不想怎幺行?總不能這樣長此下去,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明天。
她由床上起來,寫了封信,寫信封的時候,她幾次下筆又收筆,要不要寫下這兒的地址呢?不要了,她不要給若望惹麻煩。
第二天托張媽寄了出去。
“你這兒有朋友嗎?”
“沒有,只有個表舅父!
“信寄到哪兒?”
“鄉下,所以郵票貼了那幺多。其實我也不知道寄信回鄉要付多少郵票?”
“你鄉下還有親人嗎?”
“朋友總有的,怕他擔心我在這兒的生活。不過,我沒有將這兒的地址告訴他,我不會胡來的。張媽,請你替我把信寄了吧!”
“我擔心你朋友知道你來了好吃好住,跟著你來找你,害了少爺。不過,你沒有寫下地址,他想找你也找不到了!
“張媽,你放心好了,我不會恩將仇報的!
“好吧!我替你把信寄了!
田瑛是在若望的包庇下,當然不可以隨便泄露行蹤,但是,她又怕有人為她擔心。
當時,她走得太匆忙了。
她正想得入迷,生伯來找她:“高伯剛來了電話,老爺答應和少爺吃團年飯,請少爺年三十回大屋。”
“少爺已經知道了?”
“少爺剛接聽了電話。”
“他一定很高興!
“當然!一個人吃團年飯有什幺意思?平時,還會有一兩位小姐來陪少爺,但逢大除夕,人人要回家團聚。若老爺因公忘私,少爺就要獨個兒吃團年飯。如今父子團聚,開開心心吃一頓飯,少爺當然高興。少爺還說反正那天這兒沒有主人,給我們放假一天!”
“也好,我正想把少爺的衣服、用品和書籍來個大整理。少爺多少歲?他還在長高呢,有些長褲嫌短,襯衣的袖子也不夠長了。那些用不到的衣物全部拿出來,免得堆塞著又不能夠用。”
“少爺?少爺二十一歲……不,快二十二歲了。我也發覺他還在發育,高是夠高,如果胖一點更好。”生伯看了看田瑛:“雖然我們放假,可是,除夕呀!在外面游蕩沒有意思,你又不能出大門,還有那些不用回家吃團年飯的,唏!我們來個大食會好不好?”
“我當然贊成!”
“相信參加的人會不少,這兒的下人不少夫妻檔,或像我們一樣無親無故的!
“少爺開心,我們做下人的也開心!
“大家同樂。”生伯走向廚房:“先跟他們說一聲……”
若望知道他們開大食會,還打算加他們五百元補給費,可以多買些食物。
電話鈴響,生伯去聽電話。
“大概是史妮小姐或比絲小姐約你明晚參加舞會。在老爺家吃過飯參加舞會最好!碧镧f。
“可能是依娃!”這幾天若望心情一直很好。
“依娃小姐?”
“一月份插班進來的同學,她剛從美國回來不很久。這女孩子也真有趣,一進校門,看見我,就說要做我的女朋友。”
“在美國居留的女孩子都比較熱情。”
“你怎會知道?”
“看少爺的雜志!
“美國的年輕人是比較熱情大膽!鄙貋砹,他樣子怪怪的,苦著口面。若望問:“生伯,誰的電話?”
“高伯的!”
“你們不會吵架吧?”若望笑笑。
“誰跟他吵。自從老爺加入政界,他也擺起款來了,大家都是府中管事,平等的,有什幺了不起。哼!我連話也不跟他多說!鄙恍嫉兀骸皠偛潘f:老爺除夕要開會,不能陪少爺吃飯,年初一時間照舊!”
“除夕還要開會?”若望叫起來,臉色都變了,他真是好失望:“我跟誰吃團年飯?”
“老爺,他,唉……”生伯也很同情主人。
“我去哪兒?團年夜買個飯盒?”
“這個少爺倒不用擔心,我吩咐廚房,做幾樣好兆頭又美味可口的中國菜給少爺吃!鄙f。
“但是我已經宣布除夕放假,有些人還準備回家團敘!比敉譀]有了笑容。
“只不過三兩個要回家,侍候少爺,還怕沒有人?”
“你們安排好搞大食會。”
田瑛連忙說:“可以取消。”
“不要為我取消,我寧愿一個人開車到外面去!
“不取消也可以,把時間壓后,等侍候完少爺還不遲,是不是?生伯!
“不遲。我們吃火鍋,趁夜越好。少爺,你不必為這事情煩心,我們每個人都愿意侍候你的!
其實,田瑛本來想請若望一起參加大食會,因為他捐出了五百元?墒牵敉m然是個沒架子的主人,但也不太隨便,田瑛便把話收回了。
除夕那晚,滿桌是菜,生伯和田瑛侍候在身邊。
若望對著滿桌食物,吃了只蝦,便放下碗筷。
“少爺,味道不好幺?試試這糯米鴨!碧镧毯驊T了他。
若望伸手一擋:“現在吃的是團年飯,顧名思議是團聚,但桌上只有我一個孤影,與誰團敘?”
“少爺,飯,總要吃,不管它是什幺節日!
“你們不用理我,去開大食會吧!”
“大食會在十時,現在才七點多,早著。我現在也沒事做!
“到十點鐘肚子已經餓扁了。田瑛,你來陪我吃團年飯,生伯,你也來。”
“我在高家工作幾十年,實在不習慣和主人一起吃飯。和少爺吃飯,我一定吃不飽。”生伯笑著:“田瑛就適合,亞瑛侍候慣了少爺:一衣一著一吃,念書……都在一起。況且,亞瑛根本不是來做下人,有學問,年紀又和少爺差不多。亞瑛,你陪少爺!
“不,那太過份了,我不敢!”
“有個人陪,才有團年氣氛,一個人吃,我實在沒有胃口,邊說邊吃最好,但你站著,我常要抬頭和你說話,多不方便?”若望看見田瑛在生伯身后,便板起了臉:“這是命令,你聽不聽?”
“命令呀!”生伯推她:“快聽命!
田瑛只好乖乖地坐下了。
今天是年初七,人日,眾人生日。
田瑛侍候若望穿衣:白米色襯衣,深紫紅像天鵝絨一樣柔軟光澤的圓領手織冷衫——每個圖案花中有個紫毛冷小球,米白燈蕊絨褲,紫色獐皮短靴。
若望照著鏡子,撫著冷衫:“新的,我從未見過,你托人買的嗎?好有眼光!
“不是買的,不用付錢的!碧镧约旱淖髌,感到很滿足。
“開玩笑,這種名貴毛衣不用付錢。圣誕老人送的?不,圣誕節早就過了!比敉D個圈:“很合身,亞瑛,你出去過嗎?”
“不,沒你批準我怎敢出大門半步,毛冷托了好幾個人才買到合適的。我要求太嚴格,這種顏色、這種毛冷不多,我想過買白色,但你皮膚白,穿深紫色更好看。”
“你買毛冷干什幺?”
“織冷衫呀!”
“這漂亮毛衣,”若望指住自己又指住田瑛:“是你自己編織的?”
“全都由我一針一針地織,也請教過四姐,款式在雜志上選的。本來我是準備織好了,送給少爺過新年,誰知自己手腳慢,現在變成人日的生日禮物。”
“你親手織的?”若望心里感到一陣溫暖與甜蜜:“很久沒有人為我織羊毛衣。幾年前最后一件是媚姨織的,款式沒這毛衣好,也穿不下,但是,上次你把衣服送去慈善機關時,我也舍不得讓你帶走。媚姨和爸爸分手,我以為沒有人再會給我編織。田瑛,謝謝你,這禮物我最喜歡、最有意義!
“也沒有什幺。不過上次看見尚享少爺有件手織冷衫,我便認為少爺也應該有一件。不過,人家是母親手中線,你的只不過是下人的粗活!”
“你不要老是說自己是下人,生伯說得對,你又不是來應征做下人的。況且,我們同住一屋,一起吃飯念書,我根本已經把你當朋友,F在,你還為我編織,好體貼周到!
“一點兒手作,又不用花錢!
“錢買不到才珍貴,等會兒尚享來看見我的毛衣,一定羨慕死!
“少爺,你說,加條花頸巾是不是更好看?”
“唔!反正今年又流行花頸巾;不過,也夠了,不要再麻煩你!
“只要你喜歡,我愿意為你做任何事!
“亞瑛,你真好,你比我任何一個朋友都好,比我爸爸、媚姨更關心我!比敉p按著她的手背,打量她:田瑛穿件粉紅色粗毛線衣、灰色牛仔褲,一看她的毛衣就知道是在街上買的,而且不是出自她的手!澳銘摓樽约壕幙椧患!
“我們做下人的衣服隨隨便便,有時間我還會為你織背心、外套!碧镧鴽]敢把手抽出來,板板的放在桌上,臉倒有點熨。
“尚享來你陪陪他,”若望拍拍她的手背,很自然,并不覺得過份:“我出去一下。”
“約了哪位小姐?回來吃飯嗎?”田瑛為他披上一件羊仔毛夾克外衣,遞車匙、手套和錢包。
“有人找我說我不在家,今天我沒有約,我會回來吃飯,你們等我!
田瑛送若望到臺階。
她心里很高興,好象已報答了若望那幺一點點。
她最怕的是欠債:包括金錢和人情。
尚享來,田瑛陪他聊天。
“聽說若望對你不錯,雖然不像上賓,但也不再是下人,是不是?”尚享關心地問。
“少爺對我很好,住主人房子,少爺吃什幺我吃什幺,他還教我很多學問和知識!
“如果你肯到我家,肯定會過得更好。那種生活,擔保你想都沒想過!
“現在已經很好,更好我配不上。”
“為什幺不讓我媽咪來看看你?她說和你見過面后,認為你是好女孩,她便會為你辦居留!
“你媽咪很疼你的,對嗎?”
“唔!”尚享很驕傲地一昂頭:“我是她最心愛的兒子,有了我,她不肯再生養了,我有六個兄姊!
“你認為我是好女孩?還是壞女孩?”
“當然是好女孩。”
“有信心,敢保證嗎?”
“絕對有信心。”
“你媽咪肯聽你的話嗎?”
“當然,千依百順!
“你確信我是好女孩,你媽咪疼你又肯聽你的話。如果你真肯幫我,你提出來,你媽咪一定肯幫我的忙!
“是的,不過……”尚享不是不會想,若田瑛肯到他家,天天見面,容易親近,這個忙,值得幫?墒,如果田瑛仍然留在若望家,對他有什幺好處?他媽咪愛他,但卻不喜歡大陸來的人。
起碼,他應該在媽咪身上下點工夫吧?
“尚享少爺,你怎幺呆著,沒事吧?”
“沒事、沒事,你說若望會回來吃飯?”
“是的,他也去了不少時候了……”
“我回來了!”若望邊進來邊拉開夾克,田瑛忙過去為他脫衣,接過車匙和錢包。
她轉身正要進去消閑廳上樓,聽見若望的聲音:“我這件手織毛衣好看嗎?”
“給我看看,不錯。雖然今年不大流行這顏色,但你穿著好看,配你的皮膚?钍、花式都漂亮,唔!我知道了,是剛才出去買的。意大利貨嗎?一定出自名家,多少錢?五六千吧?”
“五六千,怎會那幺便宜?”
“港元不值錢,八千,沒錯了!”
“還差很遠,你還不知道是哪一個名設計師的產品,別忘了,手織的,不多!”
“哪一個歐洲毛冷名家?”
“田瑛!”若望忍住笑。
“田瑛?田瑛不就是她?”尚享指住田瑛,田瑛忙往里面跑。
“田瑛送我的人日生日禮物,她一針一針地織,花了她不少時間!
“嘖,嘖!真想不到,鄉下來的,有頭腦、品味高,真聰明能干!
“她看著雜志編織的,她除了聰明、能干,還有努力、重感情、心腸好。尚享,你真有眼光!
“別羨慕,這些日子,我看不出她喜歡我!”
“她還小,慢慢來,別嚇著她!
“我知道,我也沒迫她到我家!鄙邢碓娇慈敉拿略蕉始桑骸罢媸呛妹!”
“你可以求她為你編織一件,就是不能迫她。慢慢來,一針一針真不容易!
“對呀!”尚享打一下拳頭:“女朋友親手編織的毛衣,比媽咪織的更有價值!
“女朋友織的當然有價值,但是,母親織的意義更重大。”若望不以為然:“一個有母親的人,根本不知道母親的可貴!
“算我詞不達意,你不要發牢騷,母親去世不能重生。你還是找一個好媳婦:你愛她,她愛你,那豈不是什幺都補償了嗎?以你的條件,選媳婦,一開口,馬上有人排隊!
“也得要我喜歡。娶媳婦是一生一世的事,不比交朋友,一天一個都可以,隨時分手也無憾。十全十美,但是脾氣怪些,與人難合群……田瑛來了,失陪,我有事求她。”
若望搖一下頭。
“田瑛!”尚享一直把田瑛拉到消閑間的暗角:“若望身上的毛衣是你編織的?”
“唔!怎樣?還過得去吧?”
“簡直是無法形容,我一看見它就喜歡。田瑛,你好偏心,為若望編織這幺好的毛衣,都不給我編織一件,我心里很難過!
“尚享,你要明白,若望是我的主人;而且,又是我侍候他一切的,他缺少什幺,我理應為他添置。毛衣買的總比不上自己織的合身。我這是對工作負責,卻并不是表示我對誰特別好!
“我明白你是個很有責任感的人,若望有你在身邊真幸福。若望的做好了該輪到我,明天我送一大盒毛線來,什幺顏色都有!鄙邢砦槪骸澳憬o我編織一件,答應呀!”
“我看,恐怕要等到明年!
“明年,你給若望編的毛衣也不用一年,你從鄉下來也沒多久!
“你聽著吧!”田瑛說話一向很溫柔:“少爺喜歡一條深紫紅的長頸巾,我還要替他編織背心和外套,那要花許多時間。再說,現在提明年也很渺茫,我也不知道明年我究竟會在哪兒?”
“當然在這兒,或在我家。”尚享垂下頭:“我可以等,等多久都沒關系,我去買毛線來,你有空就給我打毛線,我不迫你……”
尚享走了,生伯對她說:“我把一些東西放在你的房間里!
“是甜芋頭嗎?”
生伯笑笑,好神秘:“你自己去看看!
“可別把只生雞蛋放進我被窩里!碧镧荛_心,帶點跳躍回自己的房間。
床上放了兩個盒子,打開一看:是條黑皮長褲,第二個盒子,是件黑皮及腰短身夾克。呀!一套皮衣,穿起來一定很有型,因為她高挑身材,最適合做時裝模特兒了。
旁邊還有個盒子,是對黑色中型皮靴,她來了這幺久都穿平底皮鞋,靴還沒穿過。
她把一切穿在身上,真好,真合身。但是這三份禮物,都很名貴,生伯為何送她這樣貴重的禮物?她有說過她生日?她生日也不能接受幾千塊錢的生日禮物!生伯也只不過是個受薪管家。
她把衣服脫下來,疊好、放好,然后走去找生伯。
“生伯,告訴我是怎幺一回事?”
“我不知道,你在房間看見什幺?”
“別跟我開玩笑,你送給我的,又是你自己放進我的房間里,你怎會不知道?”
“不是我送的,我有什幺好東西送過給你!”生伯連忙搖手:“不關我的事!
“不是你送的?”田瑛更奇怪了:“誰送的?”
“少爺!”
“少爺?”田瑛驚異:“不可能,他提都沒有提過。”
“少爺說,送點小禮物不想張揚,而且,剛才尚享少爺在,他怕尚享少爺誤會妒忌,誰都知道尚享少爺追求你。少爺為你好,不想給你添麻煩!
“少爺剛才出去,原來是給我買東西,但是,真奇怪,衣服鞋子都很適合我,少爺沒理由留意這些!
“少爺是帶了四姐出去的。四姐說,那些店子看得她眼睛都花。四姐說你好命,少爺送禮,一送就是一萬,她還笑你拋磚引玉呢!”
“拋磚引玉是什幺意思?”
“你送出一件冷衫,換來名貴禮物!
“我從來沒想過少爺會送我東西,我編織毛衣為了報答少爺,根本不是交換禮物。”
“我們都明白,只不過跟你開玩笑。亞瑛,你快去向少爺道謝吧!”
田瑛到了若望的房門口,猶豫了一下,是有點尷尬,但事情總得交待。
她輕輕地按一下房門鈴:叮、叮。
“進來吧!”
田瑛進去,若望自己已經更衣,穿上晨褸。
衣服放在一邊,那深紫色羊毛衣看得出曾經被折過,但折得不好,它是受主人歡迎的。
“少爺,你送我的東西,太名貴了,我真的不敢接受!彼谡砣敉┻^的衣服。
“你送我羊毛衣我也接受了!”
“那是不用花錢的,我只不過付出一些輕量的勞動力罷了!
“用錢買不到的才珍貴,我找不到更珍貴的東西,我才慚愧!
“少爺根本不必送我東西,好象交換禮物!
“我早就應該送你些東西,你來了以后,我的生活有了生氣,你對我又照顧周到,我很感激。再說,你是不方便出入的,想買什幺都要托人代買,四姐、張媽的眼光,實在不敢恭維。你穿上那套皮衣一定會很好看,今年還是以黑、白、灰為主色,我本來想給你買套白,但是,你常要做家務,白色似乎不怎樣適合。我選了黑色,你皮膚也白,穿了會好看!
“謝謝少爺,但我是下人,又天天在家,根本不用穿那幺好!”她把窗幔拉上,燈光柔和一點兒,反正若望只是在聽音樂。
“衣服不是穿給人家看的,衣服漂亮,自己看也開心。。∥也铧c忘了,我沒把這個交給生伯,它一直在我袋內。”
若望把一包東西放在田瑛手里,田瑛打開袋子一看,是黑色軟皮手套,一整套,這證明若望花過心思!吧贍敚覍嵲谑指屑つ!
“改天把衣服穿給我看。”
“好的,少爺吩咐我馬上穿!
“等我生日,即是我二十二歲生日那天,會在家請客熱鬧一下。”若望又搖頭:“但不知道那時候我的心情是否像現在一樣好,還不能敲定!
“家里太靜了,偶然熱鬧一下也好!碧镧纯幢阽姡骸拔胰ソo少爺拿宵夜!”
她去拿椰汁燉燕窩,心里已在計劃若望生日那天,給他送什幺生日禮物。
若望生日還沒有到,史妮可是農歷正月、陽歷二月中生日的。
為了一個演唱會,史妮一直在生若望的氣,但是她生日,卻派了帖子給若望。
一收到帖子,依娃便來找他。
“若望,史妮生日在家里開園游會,我們一起結伴赴會好不好?”
“好吧,反正我沒有約別人,下午三時我會接你!比敉M璐藱C會,能和史妮和好如初。
依娃一走,比絲又來,若望說:“真不巧,依娃已經捷足先登!”
“又是依娃!”比絲怎樣也想不到,突然又多了個依娃,真是麻煩:“你最近常和依娃約會?”
“不多,每星期兩次左右!比敉S口說。
“還說不多?你一個星期中也從不會抽一天陪我。我們沒有約會兩星期了,史妮走了來個依娃!
“這怎能比?依娃剛由外國回來,對這兒人生路不熟,所有玩樂場所都沒有去過,海洋公園還是我陪她去的。你在這兒長大,哪兒你沒去過?”
“太不公平!”比絲撒嬌:“你就當我由北冰洋回來好了!”
“別吵!下星期六我們去游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