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每次見到你,都是這一張大號不順的苦瓜臉?”高緯明啜著啤酒,見他臉黑黑地走進來,忍不住抱怨道。
裴英倫白他一眼,“在吃飯,不要講臟東西。”
“我是說真的,你任何時候都心情不好嗎?”高緯明挑眉,“上回那個提案不是已經通過了嗎?”
“手底下兩個組連續加班修改了四次,再不通過我也要瘋了!迸嵊惼v地伸手捏了捏眉心。這兩天都在超負荷加班,累死他了。
“那很好啊。”高緯明聳聳肩,“情場失意,職場得意,也算不過不失!
“是很好,今天我請,慶祝提案通過!迸嵊惿焓终衼硎陶摺
“那你為什么還是不高興?”高緯明不客氣地接過侍者手中菜單大點一通,一邊問道。
“沒不高興,挺好的。”裴英倫搖了搖頭。但自己心里也明白,這么說只是圖個嘴上安慰而已。的確,這段日子以來他情緒低沉似只瘟貓,除了不可不做的工作,其余的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來。
也許,是與方怡然分手的余痛還困擾著他?但他又分明感到,自己已經不再那么想念她了,更多的時候,他反而會想起……一想起那個人,他臉色微微一變,連忙抓起桌上啤酒啜飲,掩飾眉宇間一閃而過的慌亂神色。
對坐的高緯明終于點完了菜,心滿意足地把菜單交還給侍者,準備幸福地等待大餐上桌了。裴英倫下意識地以指腹摩挲著桌面,突然抬起頭來,面色猶豫地開口問:“你最近……和向莞爾有聯系嗎?”
“沒有。”高緯明有些自嘲地笑道,“那丫頭通常只有在有求于我的時候才會來找我,我早就習慣了!
“唔!彼c了下頭,片刻,再點一下頭,說不清心中那股莫名的感受是什么。
“怎么了?”高緯明微訝地揚眉,“她又跑去纏你了?”
“那倒沒有!笔聦嵣希褪菦]有才叫人心煩。最近幾天他的那個芳鄰似乎乖巧得過頭了點兒,每天清早都抱著籃子去菜場買菜,然后中午準時去“南方公園”報到。他每次見到她,她總是一副急匆匆的樣子,簡略地跟他打聲招呼就走,而讓每次都傻傻立于原地目送她背影的他……感覺像個白癡。
這種情況持續了有一段時間了,他確定自己不喜歡這種被忽略的感覺,卻又矛盾地不知該怎么辦才好。也許自己那天早上在菜場一時沖動說出的話,真的傷了她的自尊心了?他暗暗地嘆了口氣:真的,束手無策。
在她面前,他習慣高高在上;在她面前,他從未放下身段。如今,她表現得毫不在意他,他卻慌了神了。
要道歉嗎?那丫頭最近一門心思都放在“南方公園”的老板身上,會在乎他的道歉嗎?
他有些苦惱地陷入自己的思緒中,沒聽見對面的高緯明已經連續叫了他好幾聲了。
“裴英倫?裴英倫!”高緯明好笑地看老友發呆。這男人怎么了?
“什么?”裴英倫這才回過神來。
“我剛才問你,你不會介意我聯絡方怡然吧?”高緯明挑著眉,“看你發呆那么久,是介意還是不介意?”
“聯絡她?為什么?”他微微怔愣!胺解弧边@個名字已經好久不曾灌入耳中了,似乎……也連帶著在心里也倍感陌生了起來。
“公司的賬目有些小問題,我想,這方面的事情請教她會比較清楚!闭f到這里,高緯明又特意補上一句,“當然,如果你對她還有什么……咳咳,就當我沒說過。”
“我無所謂。”裴英倫說,“你有她電話的,找個時間約她出來談就可以!
“喲,這么豁達?怎么,莫非有新歡?”高緯明笑著挑起眉。老友飯吃了一半盡在發呆,不是為了舊愛,那么八成是為了新歡咯。
“新歡?”裴英倫好笑地搖搖頭。他這個校友想象力真豐富,“哪來的新歡?”
“既然沒新歡,那干嗎一副深陷愛河的表情?”高緯明嘲笑他。
裴英倫摸摸自己的臉。什么?他的表情……看起來像在戀愛?呵,這玩笑開不得!
“沒戀愛,沒追求者,也沒想追求誰!彼麛蒯斀罔F地連著說了三個“沒”。但不知為何,高緯明臉上那要笑不笑的怪異表情就是令他覺得心虛。于是他站起身來,飛快地抽走桌上賬單,轉身往外走,“我去洗手間,順便結賬!
“等等。”高緯明從身后拉住他。這時他面上笑容不見了,換了尷尬的神色,猶豫了一下才開口,“英倫,有件事恐怕必須知會你一聲!
“嗯哼?”裴英倫回身,挑眉。
“我今天收到請柬,方怡然要結婚了!
經過一周的粉刷而重新開業的南方公園咖啡館里暖燈照耀,氣氛一派溫馨祥和。
“來了來了!”向莞爾興沖沖地從工作間里快步走出來,雙手捧著淺底餐盤,盤中燴飯顏色鮮嫩,頗吸引人。她在大堂里很“藝術”地轉了個圈兒,將餐盤放置在吧臺上,“噔噔噔噔!這就是成品,老板請品嘗!
老板還沒吃,先滿意地夸獎了起來:“嗯嗯,昨天的就已經很不錯了,今天的應該會更棒。”
“是呀。”向莞爾笑得眼睛瞇成了一條縫,“只要今天這一盤過了關,我就可以留下來了哦!”她信心十足地夸口。
“咳咳!”正在一旁擺弄咖啡機的葛芮絲適時發出咳嗽聲,澆滅向莞爾過剩的自信。老板的胃病還沒全好,這個向莞爾就很敢吹牛了呢!
不過她也不否認,向大小姐的廚藝確實是一天比一天有進步了。雖然還達不到廚師的水平,但是,總算也可以勉強入口而不致嘔吐。
依著老板那種普渡眾生的性子,向莞爾這次是一定可以過關的吧?葛芮絲有些無奈地想。
向莞爾對葛芮絲吐了吐舌頭,然后轉身獻媚地向老板遞上餐具,“請試吃。”
老板接過,舀了一小勺燴飯放入嘴里,緩緩咀嚼了,咽下。然后,像經過深思熟慮似的,他鄭重地點了下頭,道:“沒問題,可以留下。”
“真的?”向莞爾的目光“刷”的一下亮了起來,真是喜出望外,“真的、真的、真的?”因為炮制過太多豬食,如今終于修成正果她反而有些不敢相信了。
“嗯,真的!崩习逍Σ[瞇地承諾。
葛芮絲放下咖啡杯,苦笑:意料中事。她走過去,接過老板手中的勺子,揚了揚道:“我也試一下好了。”既然老板都說了沒問題,那應該不會太難吃了吧?
她用勺子挖了一口放入嘴里,表情僵了三秒鐘,然后疑惑地看向老板,用眼睛問他:搞什么?
這盤燴飯……根本沒有任何味道!向莞爾是太過注重燴飯的色澤而忘記放鹽了吧?
老板沖她眨了眨眼作為回應,漂亮的黑眸中笑意湛然。
葛芮絲立即明白了:原來老板是在放水。天吶,就算是普渡眾生也不用犧牲到這種程度吧?她沖老板搖了搖頭,用唇語一字字示意“這樣不好”。
老板則很直接地給她回答出聲:“這樣很好啊,大家都高興。”
葛芮絲一拍額頭,沒話說了。她轉臉去看向莞爾,見她正興高采烈地端著吃剩的半盤燴飯在店堂內以跳芭蕾的姿態轉圈圈。她看得眼角抽搐,這個女生表現情緒的方式也未免太外露了一些吧?
不過,正如老板說的,大家都高興,不是嗎?雖然可以預計以后“南方公園”的營業額會令人“不太高興”,可是,老板想必根本不在乎這個吧?
葛芮絲著迷地望著老板溫文的笑臉,心中泛起一陣柔波,發現自己更喜歡他了。
老板真是好男人啊……不知道他在等待的那個女人,究竟是誰呢?不管她是誰,她可真幸運——葛芮絲有些悵然地這樣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