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愷城姿勢優雅地靠上舒適的紫檀木雕沙發靠背,修長的手指挾著一只點燃的煙,輕輕在置于一邊的同樣由紫檀木雕成的茶幾上的煙灰缸上撣了撣。
英挺的五官賦予了他剛毅的面部曲線,仿佛蒙上了一層冰霜的雙眼更顯出他的桀驁與冷靜。所以盡管他說這話時語氣平淡,對面四個巨大液晶顯示屏上分別映出的四個人影,都多少感到了壓力。他們向來處變不驚的面上,神色也都出現了相當微妙的變化。
“楊先生,你應該明白這是我們的共同的意愿,而且對您也不無好處,甚至可以說如果成功,您將是最大的得益人!蹦腥说穆曇舻统炼粏,“而且希爾代女士甚至愿意犧牲自己的一部分利益,同意承擔風險,無償承擔貨物的中轉站角色,處在您的立場有什么理由反對呢?”
“立場?”楊愷城清冷的聲音透出淡淡的戲謔與嘲諷,他凌厲的眼神瞥向最右邊那個映著一抹妖冶影子的液晶屏,那抹影子依然溫和的保持著招牌式的嫵媚微笑,臉色卻開始微微發白,“希爾代女士,我也很奇怪您居然會放棄您自己的利益,這與您向來的作風不符。∧质腔谑裁戳瞿?”
楊愷城冷笑著緩緩說道,“我可不知道您何時投靠了貴國政府,或者你們一直都有來往?”
楊愷城言罷,笑意依然,卻只維持在他與希爾代臉上,其他三人已經滿面的震驚與愕然!
國際黑幫五巨頭難得共同參與的機密會議,立時暗潮洶涌起來。
“楊先生,這個玩笑可不高明,您的證據呢?”希爾代繼續維持著她同為國際黑幫五巨頭之一的應有風度以及她慣有的笑臉。
“既然是玩笑,要什么證據?”
楊愷城戲謔地說,不理會希爾代額上隱隱跳動地青經與開始抽動的嘴角,卻轉向先前那個男子,正色道,“我想我有權知道這項合作計劃是誰提出的!
男子沉默了,的確這項計劃是希爾代提出的,當時他也相當詫異,猶豫了很久。作為中轉站,往往承擔比交易雙方更多的風險,而收益卻相當微薄,他現在也還不清楚希爾代的目的。
“不碰毒品是我的原則,而且我更厭惡不明不白成為某國政府的棋子!蹦凶拥某聊,讓楊愷城便更確定了自己的猜測,他毫無畏懼地表明自己的態度,狠狠將煙掐滅再煙灰缸里,抬起頭,直直逼視著希爾代。
四人從心底升起一陣寒意,五人中楊愷城行事向來低調,生意上也恪守一定界限,原以為是個保守的角色,沒想到在他冷淡的微笑背后,卻具有如此強的攻擊性。
“哈哈……”半晌,希爾代突然干笑兩聲,“看看誰才更像白道的走狗。”
“笑話!那是我的地盤,亂了對我有什么好處?而且我也不覺得對在座的各位包括你的組織有什么好處,不過這似乎正是貴國政府的愿望……”
楊愷城輕蔑地看著希爾代,仿佛看著一只瘋狂地狗。
“的確,我們多少都和白道有所牽系,然而這次,希爾代女士,您的作為似乎超越了界限!币恢背聊牧硗庖晃荒凶油蝗婚_口,“希望您能給我們一個合理的交待!
“可笑!可笑!”希爾代面色慘白,嫵媚的笑容也徹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氣急敗壞的瘋狂,“你們究竟是做什么的,有好處不要,在這管我的內部事務?哈哈,不碰毒品?我可不和慈善家打交道!
楊愷城自始至終冷冷地笑著,那是勝者藐視敗者的笑。
咔!四個液晶屏突然黑了一個,希爾代擅自退出了會議。
“楊先生,這次很遺憾,希望日后還有合作的機會,再會。”另外三人各自點了點頭,屏幕也依次黑了下來。
1049號部下好心地端上一杯茶,正要退下,卻被楊愷城一把拉住。
“1049,我剛剛的表現如何?”
“首領,精彩絕倫!”1049根據經驗在0.11妙后迅速作出反映,只可惜,他仍是慢了0.01秒,在意識到這點后,他立刻汗流浹背。
“既然精彩絕倫,你為什么還要猶豫呢?有什么意見就直說嘛!”楊愷城自以為平易近人地笑了笑。
1049的臉由紅變白,由白變青,由青變紫,由紫變黑……最后竟透出了一抹綠氣——他擔心的事終于發生了。
不!現在不是擔心的時候!好好借鑒前車之鑒。
傳說,1048號說的是:“可惜大人長的太英俊瀟灑,恐嚇威懾力少了點……”結果首領認為他沒有審美能力,現在1048號在總部看大門。
傳說,1047號說的是:“不,沒有,首領表現完美無缺!苯Y果首領認為他不夠坦誠,現在在總部三樓掃廁所。
傳說,1046好說的是:“首領不應該太主意外在美……”
1049到現在都覺得他跟本花崗巖腦袋死不開竅,唉!聽說他現在專門負責給組織里的三姑六婆聊天解悶,美其名曰:內在美愛心天使。
……
“需要猶豫那么久嗎?”楊愷城見他神色痛苦,面容扭曲,不由動了“惻隱之心”。
“。]、沒!只是想到首領最后的冷笑,缺了點火候!”1049口不擇言,隨口應話,剛說出去就后悔了。
“哦?”楊愷城卻認真起來。
火候不夠,他昨晚原打算練三個小時的,可是后來愷琳跑來胡攪蠻纏一番,害他少練了五分鐘,還是有影響嗎?
“你先出去吧!”
?過關啦?1049幾乎是感激涕零地奔了出去,佛祖!真主!圣母瑪利亞!他是多少年來第一個過關的隨從啊!
楊愷城對1049的興奮視而不見,端起茶,淺淺品一口,讓馨香在口中彌漫開來。
自己還是比較適合一種閑適的人生!至于這個首領的位置,還是把愷嘉那小子抓回來頂了職,自己去當個幸福的米蟲算了;也免了羅蘭左右兩難,整日愁眉不展;更省了愷琳那丫頭,一天到晚在他背后念叨,詛咒他:“破壞別人感情的人會被馬踢死,咦?好像是被駱駝踩死!咳,管他的,反正是不得好死就對了!”
聽聽,這話是親妹妹該說的嗎?
唉——他其實也很無辜。
誰讓他比愷嘉多出生半分鐘呢?誰讓他爺爺的爺爺定下規矩要組織的第一殺手必須與首領聯姻呢?誰讓羅蘭就是那個第一殺手呢?誰讓愷嘉為了不威脅他繼承人的地位,離家作了醫生呢?誰讓羅蘭偏偏成了的愷嘉的病人呢?誰讓愷嘉這個醫生愛上了羅蘭這個病人呢?誰又讓愷嘉不現代一點,帶羅蘭私奔,卻良心發現,帶著羅蘭回家見公婆,結果彼此真實身份曝光呢?
最重要的是,誰讓愷嘉這小子做事謙讓,又來一次退讓呢?——不對,他這叫懦弱!沒種!
誰又讓羅蘭這丫頭為人忠誠,一定要遵循組織規定呢?——不對,她這叫認死理、死心眼!
現在愷嘉躲到非洲去做醫療志愿者,音訊全無。
羅蘭呢?明明一顆心都在愷嘉身上,卻為了責任,口口聲聲要做好自己的未婚妻,鬧得他好哥哥做不成,反倒成了最惹人討厭的未婚夫。
頭痛!今天就是他和羅蘭的婚禮了,不知愷嘉會不會趕回來。他不是怕愷嘉錯過真愛,反正就算他娶了羅蘭也不會碰她,直到愷嘉想通為止;他是怕萬一羅蘭先想通了——咋!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第一殺手啊!若她為了恢復自由來個謀殺親夫恐怕也不稀奇。
“唉——”楊愷城不由又長長地嘆了口氣。
“首領,車已經備好了,你該去換禮服了!”1049再次進來好心提醒。
“好吧,我們走吧!”楊愷城撐起身子,向門口走去……
***
婚宴侍者們的眼珠子幾乎要掉出來,這不用說既然是一等一的黑道世家,婚宴自然盛大非!?不是,那是……
什么???新郎搞錯了?!
……
“終于長大了……”站在外邊,聽著宴會廳里的喧嘩聲,楊愷城突然笑了,他憶起剛剛的情形。
當他打開門,見到愷嘉帶著一路風塵氣喘吁吁地站在門口時,他就知道,這個弟弟終于長大了,他不再自卑不再懦弱,他經歷了磨練變成了一個真正有擔當的男人。
“愷城,我不能把她讓給你!”整齊俊秀的五官,飛揚著堅定的神采。
“我,不需要你讓!”楊愷城突然起了童心,想要逗逗這個弟弟,也許是最后一次。
“我會把她搶回來。”一陣沉默,后是與以往完全不同的答案。
“不,你不用!泵鎸χ约翰皇煜さ牡艿,楊愷城溫柔地笑了,心中卻閃過一絲落寞,“她本就是你的妻子,我不需要你讓你的妻子給我,你也不用從我這兒搶。”
……
倚著愛車,呆呆凝視著藍絲絨般的夜空,散落著幾顆孤獨的星星。
愷嘉已經找到他的另一半,那他的呢?是否也如他般在世界的某一個角落流浪找尋?
“愷城!愷城!”愷嘉拉著羅蘭的手,遠遠向他跑來,羅蘭穿著如雪的禮服長裙,美麗而幸福。
“天間和羅蘭就交給你了!”愷城瀟灑地揮揮手,拉開車門,坐了上去,開始發動引擎。
“哈。俊睈鸺螞]想到他還有這招,傻傻地愣在了原地,羅蘭卻突然屏住了呼吸。
“不要!”一向穩重的她花容失色,驚聲尖叫起來,“愷城,不要……”
“遲了……”黑暗的陰影里,一個猥瑣的聲音,得意笑道。
是的,遲了……
爆炸激出的沖擊擊碎了親人的心,燃起的火焰映紅了朋友的眼。明明是一場喜筵啊,卻為何在轉眼間充斥了悲傷的色彩?人們看著被砸成碎片的汽車的殘骸,默默無語,多少人轉過身,默默拭去無法壓抑的淚水。
他們是黑道,他們無情無淚;但他們也是人,人如何無情無淚?
***
遙遠的距離,遙遠的國度,遙遠的空間,遙遠的時間……奢華的宮殿里,美麗的花園,清澈的噴泉邊沉睡了許久的少年撐起他柔弱的身體,水中映出他的倒影,那是那色西斯也要嫉妒的美麗,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傾國傾城,動人心魄。
然而那藍寶石般深邃明凈的雙眼此時卻充滿了茫然,他驚訝地環視四周,用夜鶯般清澄動人的嗓音喃喃自語。
“這是……哪里啊?”
巨大的爆炸聲充斥了耳畔,火焰騰起在眼前,身體彷佛要被扯碎一般。
見鬼!我該提防的,希爾代動手居然這么快,不,不可以死的,現在還不可以,我還要復仇,還有許多牽掛的人……不知愷嘉他們有沒有受到波及……楊愷城懊惱地想著,然而意識卻再也無法支撐,終于痛苦完全消失了,他陷入了完全的黑暗虛無中……
水聲?他聽到了水聲?這是冥府的忘川么?抑或是地獄的黃泉?可是為何空氣中彌漫著清甜的花香,暗無天日的死者的世界,居然也有鮮花么?楊愷城緩緩睜開雙眼,和煦的陽光溫柔地灑在他身上,他猛地撐起身子,雖然覺得身體似乎虛弱了許多,可絕對不像已經死了。≡趺?那么大的爆炸,他居然沒死?
大難不死必有后福!楊愷城開始有些得意,可惜這種心情并未延續多久,就被一種驚異代替了。環視四周……復古風格的宮殿式建筑,雕梁畫棟,奢華無比;身邊的花壇滿是從未見過的奇花異草,清澈的水流從獅子雕塑中噴出,傾如幽碧的池中……
“這是……哪里。俊
楊愷城圓瞪雙眼,呆呆怔在那里。
“狐貍精!你居然躲到這里來了!”背后有人影靠近,原本該是動聽的卻聲音溢滿了憤怒。
啪!震驚中的楊愷城未及反應,鞭子就抽了過來,促不及防,背上立刻多了一道血痕!
“什么人!”他再不濟,也是一個黑幫首領,居然有人用鞭子這么古老的武器抽他!古老歸古老,楊愷城很快就意識到凡是流傳千古的東西,必然有他存在的理由,因為傷口立刻如火燒一般痛了起來,五官幾乎要扭曲了,他訝異地看了看傷口,以前他挨劣質子彈也沒這么痛過,這身體究竟怎么了!
猛然回過頭,手執鞭子的卻是個褐發褐眸的少女,模樣頗是俏麗,卻是滿臉怒容,衣飾更是稀奇,
完了!楊愷城一陣沮喪——他被一個女孩拿著鞭子抽——雖然他以前也常被羅蘭壓著打,但她是世界排名第一的殺手,他也可以自我安慰說是自己多次從世界第一殺手的手下逃生,但,但眼前這個分明就是個纖弱少女——完了,他完了……
“巴比倫皇族的花園,也是你這種人有資格來的地方么?!”不待楊愷城哀悼完他的一世英名,少女又一次舉起了鞭子。
巴比倫皇族?楊愷城再自戀也該醒了。
“巴比倫?”楊愷城沖上去,雙手猛擎住少女的手腕,“你說這里是巴比倫?!哪個巴比倫?!”
“你!放肆!”少女又驚又怒,猛地揮開楊愷城,“哪個巴比倫,這世界上難道有兩個巴比倫帝國?明知故問,胡言亂語!你以為這樣可以蒙混過關嗎!”
巴比倫帝國?!楊愷城幾乎是毫無反抗之力地跌倒在水池邊,傻傻愣在了那里,巴比倫?!他記得幾千年前確實有一個巴比倫帝國,但是……
這里居然是古代的巴比倫?!他現在在古代的巴比倫?!
哈……哈哈……
他實在想笑,可是當他無意見瞥見水中的倒影,卻差點厥過去——天啊!這,究竟是誰?嬴弱的身軀,蒼白的面容,殷紅的唇瓣,微微凌亂的金色發絲,長而濃密的睫毛,最可怕的是那始終如蒙上了一層水霧的永遠顯得迷茫憂郁的眼睛……
唉——難怪眼前的少女罵他狐貍精;難怪他連鞭子也挨不;難怪他甚至不是一個古代少女的對手……
他愛美沒錯,可是他比較喜歡自己那種英偉挺拔,狂放不羈,冷酷桀驁的類型!
水里這個……嘔!不成了!男人長成這樣,連他自己都要唾棄了!
咋!老天啊,你就算要我借尸還魂,也找副好皮囊!
待會!先別想這個,那丫頭又過來了。天啦,以他現在的情況搞不好真會被抽到再死一次,好漢不吃眼前虧,保命要緊,安全第一!
“呵呵……呵呵……”楊愷城笑得心虛,僅剩下最后一點清醒的頭腦開始拼命運作,當然如果把這稱為人體自我保護本能也不為過,“不知我和你究竟有何恩怨?”死總得死個清楚明白啊。
盡管楊愷城首次放棄自尊,討好地笑著?上,以他現在的容貌,無論怎樣的笑容都會被理解為“XX一笑百媚生”的企圖媚惑眾生的無恥淫笑。
少女見了,先是微微一怔,接下來,卻立刻黑了臉,拿著鞭子的手緊緊攢住,渾身竟被氣得發起抖來。這個無恥的混蛋,用美色迷惑她的哥哥,害他原本和樂的巴比倫風波驟起,現在居然還想迷惑他?
楊愷城見少女面色不善,暗叫不好,卻不知錯在何處,只得繼續賠笑。
少年的臉卻更加陰云密布起來。
天啦!警察!警察。∧銈冊谀?這個世界難道沒有警察嗎?快把這小瘋子抓了關起來啊!楊愷城生平第一次如此渴望見到警察。
“公主!碧姬塔公主!鞭下留人!”一個武士打扮的年輕人,帶著兩個侍從遠遠跑來。
啊?公主?楊愷城傻了眼。
她是公主。那就表示警察是她家養的,監獄是她家開的,法律是她家定的,官員是她家管的——一句話,自己鐵定喊冤無門了。
“吉爾侍官長,王兄護著他,我不能殺他,現在我教訓這狐貍精,你也要攔我?!”少女收起鞭子,皺起了眉頭,盯著一身戎裝的吉爾。
長舒一口氣,謝天謝地,還好有個英明皇帝,看來他性命暫時無憂,不然他豈不是要被這暴力公主活活打死。楊愷城滿懷感激地看著來人,哎?是他理解錯了嗎?為什么他感覺這個叫吉爾的眼神似乎帶著……蔑視?
“公主息怒,陛下要召見賽米拉斯大人,屬下必須帶他去做準備!眮砣斯ЧЬ淳吹貙δ莻暴力公主說道。
“你喊他什么?賽米拉斯大人?”碧姬塔驚訝地瞪著吉爾侍官長。
“回公主,陛下賜封賽米拉斯閣下爵位,在吉爾之上,吉爾理當稱他大人!
原來他還是有爵位的人,看來雖然遇上個暴力公主,老天還是對他不薄!楊愷城從來沒有這樣對老天心存感激。
“那么,賽米拉斯大人,請隨他們去沐浴更衣!奔獱柷飞碜隽藗請的手勢,他身后的兩個侍從立刻向楊愷城深深一揖。
楊愷城,正想笑著答應,卻突然覺得有什么不對勁。
“請問,為何要沐浴更衣?”他干笑著問。
“大人今晚要陪伴陛下,自當沐浴更衣,否則豈不是對陛下不敬?”吉爾冷冷地說。
“那再請問,要陪陛下做些什么?”楊愷城繼續干笑,冷汗卻已經流了下來。
話一出口,楊愷城就知道自己說錯了什么,因為幾乎所有的人瞥向他的眼神都變得輕蔑與玩味。
半晌,碧姬塔終于嘲諷地開了口。
“男寵侍寢,做些什么,賽米拉斯大人,您應該比我們清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