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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花水月 第一章 作者:清尊
    一排雁飛過,秋到了。

    風,揚起城門上的旗幟,馬車由遠而近,在城門口停下,早排在城門兩側的士兵整齊有序。車簾掀開,出現男子挺拔的身姿。

    立于馬車上,墨發飄飛,一襲白袍隨風舞動,男子抬頭,深邃的眼看向城門之上。

    城樓上排滿了官員,唯獨中間那一身明黃龍袍男子殷切地俯瞰,與馬車上的男子對望,兩眼交錯,似有千言萬語,可嘆中間隔了一段距離,所有言語哽在喉嚨,蠕了蠕唇,酸了眼。

    “終于……回來了!背菢巧系哪凶訜o聲地呢喃。

    似有會意,馬車上的男人一笑,點點頭。之后,回了車內,車夫趕著馬車徐徐進城。

    同時,城門兩側的士兵齊聲高喊:“恭迎國師回朝——”

    ***

    紛紛墜葉飄香砌。夜靜寂,寒聲碎。真珠簾卷玉樓空,天淡銀河垂地。

    夜光杯,琥珀酒,相碰,聲清脆。

    幾杯下肚,愁腸添幾許。

    夜月下,那人依舊尊傲,俊美如昔,風華絕代,發如墨,眼如潭,天下間,有誰能如他這般完美無瑕?

    書信催了數次,更是下了圣旨,眼前的他仍是我行我素,堂堂一國之主,對他卻無可奈何。

    可悲,自己的龍心,竟遺落在他身上。曾經任性索取他的心,被冷酷無情地拒絕了。

    他說:我不愛任何人。

    用冰冷無情的聲音,說出這句話。

    梵雨,他的二弟啊,不愛任何人的你,為何……將那金發少年鎖在身邊?為何將注意力放在他身上?每每思及此,便恨不得——擰斷那少年細致的脖子。

    “云,你在想什么?”手執酒杯,梵雨問。剛回國,就被年輕的帝王宣進皇宮,幾個月不見,云成熟了很多,氣質內斂,神情高深了,不再是那個偎在他懷里,向他索愛的青年了。心里,有絲絲惆悵啊。

    “不過幾個月沒見到你,卻好像一輩子那么長。雨,我想你!毖鄄ㄒ晦D,他含笑,帝王的貴氣和風采表露無遺。在雨面前,他不會自稱“朕”,永遠都不可能會。

    梵雨放下酒杯,伸了個懶腰,靠在柔軟的貴妃榻上,放蕩不羈的模樣,總是令梵云神魂顛倒。

    “傻瓜!鄙焓,想摸摸他的頭頂,指尖卻觸到皇冠,不得不收回,但梵云更快地抓住他的手,梵雨挑了挑眉,梵云握住他的手,往自己的臉上貼去。

    梵雨輕笑,靠近他!罢婺敲聪胛?”

    鼻間,是彼此的氣息。

    當帝王久了,無形中,多了一股傲氣,推開貼在身上的梵雨,梵云孤傲地起身,站在涼亭的柱子邊,抬頭望月。

    “天上月,高不可攀,水中月,一觸即散,皇帝是龍的化身,那又如何,終究無法采擷之。”

    梵雨微微皺眉。云,真的變了;蛟S——是好事吧。他想要的愛,他無法給,只會為他帶來傷害。

    摸上胸口,嘆息。這顆心,究竟是何時失蹤的呢?便是對那金發少年,不過用了強硬的手段,強迫他呆在身邊供自己娛樂罷了。

    他呀,真的很惡劣,不是么?

    可,那又如何?

    無心,才能更強!

    “夜了,我該回去了!辫笥昶鹕,立于梵云身邊,舉頭望了眼銀月。

    “這么快?”梵云急急轉頭,驚愕地望他。往日……他入宮,總會與他……

    他不語,望進帝王眼里的絲絲盼切。他真的是無情吧,對他的盼切視若無睹,明明知道云想得到他的青睞,可他卻欲擒故縱。

    狡猾如他!

    “你好好休息,明日還得上朝!痹谒叺驼Z,似有若無地親了一下,微微一笑,撩袍邁步,欲走。

    望著那遠離自己的俊挺背影,梵云心如刀絞,好不容易再見,好不容易看到他的英姿,匆匆一會,就這樣歸屬君臣,兩兩生疏嗎?

    不——

    他不想!

    今夜,他想任性!他不是帝王,只是個愛他的傻子。

    乍然醒來時,自己已跑上前,從后擁抱住了梵雨。

    梵雨背對著他,手,覆在梵云冰冷的手背上,疑惑地輕問:“云?”

    “別走……”雨真狡猾。∶髦南涤谒,卻對他無情無愛。連最卑微的施舍都不肯給。他與他之間的聯系,除了肉體的渴望,就沒有其它了!

    “抱我!”悶在雨的背后,他道。

    梵雨微震!霸,你不是從前的你了!

    “有何區別?”梵云低吼。“就算成了皇帝那又如何?這個龍座,原本是屬于你的?是你……不屑讓給我罷了!”

    梵雨忽地轉過身,抓住他的肩膀,俊美的臉陰森可怕!昂f些什么!龍座,除了你,誰都不能坐!”

    梵云嚇了一跳,從未見過雨如此陰狠地神情。

    趁他呆愣之際,梵雨倏地將他抱起,他驚慌失措地摟住梵雨的脖子。堂堂一國之君,竟被自己的臣子如此無禮而輕易地抱了起來。

    “你要,我便給你!”挨近他,危險的氣息撲面而來。

    夜花飛落,冷風旋過,揚起了彼此的黑發。

    進了寢宮,兩人倒入龍床,解了發冠,脫了華美的衣物,赤裸裸地糾纏于龍床上。

    梵云激動地流淚,縮在梵雨的身下。是興奮,是悲哀?

    梵雨憐惜地一一吻去他的淚,拜摸他的身體。

    這心甘情愿雌伏于他身下的人,是當今天子,是他的兄長呵,他梵雨,竟如此的大逆不道!

    急促地喘息,深深地埋入——

    當兩人結合時,梵云閉上了眼,深陷情欲中的他,早已神志不清了。然而,梵雨卻清楚地看到,因體溫升高,他胸口那雪白的肌膚下漸漸浮現的圖騰——飛騰云霧的蒼龍!

    ***

    從皇宮里出來,已是午夜了。

    他的王爺府,早改叫國師府了。唉,國師嗎?空有名號罷了。自嘲地一笑,進了寢室,只見那金發少年還未就寢,正與小不點大的小鳳凰在“玩!薄

    嗯,確切地說,是金發少年自顧自地擦拭愛刀,而小鳳凰嘰嘰喳喳地繞著他飛來飛去,扯扯他的金發,拉拉他的衣帶,好不頑皮。

    伸手,抓鳥般地將小鳳凰捉住,立即令小鳳凰“哇哇”大叫,火紅的發如臨大敵般地豎直,明明被抓了翅膀,受制于人,小家伙卻不怕死地張牙舞爪,嚙牙咧嘴。

    “小東西,想跟我斗嗎?”瞇瞇眼,威脅,成功地讓小東西安靜了下來。很好!梵雨揚眉一笑。這小家伙,要不是用咒術封了他的法術,否則他到處亂噴火。

    小鳳凰委屈地掛出兩泡淚,含著小小的手指,可憐兮兮地轉頭去望“母親”——冷炙。

    但,無情冷酷的殺手會理它嗎?

    放下刀,瞟了眼梵雨,無任何行動。

    梵雨將手上的小東西扔進它的“小床”——鋪了絲綢的小碟子,噙著一抹邪笑,擁住冷炙。

    “在等我回來嗎?”埋首于金發之中,調笑。

    一縷不屬于梵雨的曇花香味闖入鼻息,很惹人厭。冷炙掙了掙,血紅的眸子里不自覺地泛出一層寒光。

    梵雨感興趣地挑眉。這個少年啊,從被他捕獲后,一直冷冷地,自被他壓制住后,就任由他擺布。殺手啊,根本不在乎自己的身體。那顆被血染紅的心,隱藏得很深。

    他無心,而他藏了心,真是絕配,呵呵。

    擁抱自己的男人身上殘留著一股情欲之氣,很——惡心!冷炙面無表情地從梵雨的懷里掙脫而出,像一柄殘劍,直挺挺地立著,紅眸冷睨梵雨俊美邪魅的臉。

    用擁抱過別人的身體來擁抱他——很惡心!

    突然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殺手的心一顫。他為何會在乎這些!

    “怎么了?”梵雨抱臂,好笑地看他。這少年殺手在想什么呢?永遠冰冷的臉,無波的紅眸,啊,還真懷念當初那個如白紙般純潔的小家伙,什么都不懂,任他又搓又揉。自從他被天尊解了咒,恢復成這冷冰冰的殺手,就沒有以前那么好玩了。即使再惡劣的逗他,他都無動于衷,唯有對上他的兄長——“摩雷國”的大皇子雷焱——天尊身邊的殺手無影,他方會露出一點點情感。

    如今他心甘情愿地跟在他身邊,理由,還是為了他的皇兄呵!

    可惜,他永遠都不可能和他的皇兄交集。因為……那個人是魔!

    冷炙閃了閃眼,拾起桌上的愛刀,轉身便走。梵雨一揮手,門倏地關閉,阻了他的去路。

    “夜深了,去哪?”懶洋洋地問。

    沒有回頭,斬魔刀一揮,精致的上好木質門四分五裂,金發少年如蛟龍般,飛閃而出。

    趴在小碟子里小鳳凰一見心愛的“母親”丟下它獨自走了,呆了呆。抬頭看看一臉陰沉的梵雨,它飛了起來,用憤怒地神情控訴他。這個討厭的男人,竟然把它的“母親”氣走了?

    梵雨陰冷地笑!皠e嘰嘰喳喳的,我知道你會說話。小不點!”

    小鳳凰呆了呆,在梵雨了然地注視下,氣惱地彈了彈,一陣紅光閃過,突然冒出一個八九歲大的小男孩,紅發,金眸,收了羽翅,他——竟然是那小小的鳳凰?!

    梵雨微皺眉,彎腰,打量眼前這不到他腰際的小人兒!拔乙詾橹皇莻五六歲的小孩子呢,原來差不多有十歲了?”

    “?#%#”一開口便是一大堆南蠻話,估計是一堆不堪入耳的臟話。待他罵夠了,方用中原官話道:“你欺負炙炙,太可惡了!”

    “哦,炙炙?是你叫的嗎?”好個小家伙,敢在他面前喚冷炙的小名。

    “我喜歡他!他是我的!你——別以為得到他的人,便得到他的心!”小鳳凰握著小小的雙拳。別以為他只有十來歲,這些天相處下來,他早就知道眼前這邪惡男子與冷炙之間的關系了。好不甘心啊!自己只有這么點大!炙炙是他的啦!他一睜開眼,看到的便是炙炙,所以,唯有炙炙他是不會讓給別人的!尤其是眼前這個可惡的壞男人!

    打了個呵欠,無精打采地道:“要他的心何用?你想要,便向他要!呵呵,只怕——你沒那個本事。小東西!”

    跺跺腳,小鳳凰一展翅,恨恨地瞪了眼梵雨,飛出門。等著看好了,他一定會得到炙炙的!讓這個男人妒忌一番!

    誰叫他——從不珍惜眼前的呢?

    冷冷地望著小鳳凰消息的方向,梵雨高深莫測地一笑。果然這小東西,大有文章。

    鳳凰嗎?四神之一?如果他是真正的鳳凰,那么,冰凌凰月和鳳曦又是什么呢?天尊表面上要得到天下六寶,實則——針對的是四神!

    撫額,靜思。

    有什么被他忽略了?很重要!

    他知道自己自小就異于常人,母后將他送往仙山,讓師父點化他。他可以運用四神之力,但真正能操縱的,只有東方蒼龍!其它三神,還不能呼喚真身。不,現在或許可以喚出西方白虎和南方朱雀了?!因為,這兩者,都被他尋到束縛在身邊了!

    最后剩下的,只有玄武沒有收伏!

    陸浚疑惑地瞥了眼裂成數塊的門,跨進房中,一抬頭,只見他的主子慵懶地倚在桌邊,深思。

    “主上——”他行禮。

    “何事?”

    “‘人間閣’閣主的信!边f上一個盒子。

    “‘人間閣’閣主?不是失蹤了么?”

    “是的,信是兩個月前送來的,一直存在王府里!

    梵雨接過盒子。

    “人間閣”閣主——蒼,要靠訴他什么呢?

    他緩緩地打開盒子——

    ***

    夜風襲襲,黑幕如盤,星如珠,一道人影,閃耀著金發,飛閃于夜幕下。

    樓閣層層,御賜府邸,大而廣,運起上層輕功,也無法半刻內飛竄出去。

    立在尖尖的塔樓上,背映滿月,金發少年散發著冷冷的殺氣,迎風而立。

    他——為何要如此氣憤?

    在聞到不屬于那男人的曇花香味后,便惱得出了房,從來沒有過的反感情緒——陌生!

    是跟那男人久了,被他玩弄身體慣了,連隱藏的心都淪陷了?不,不可能!殺手是沒有心的!在拿起斬魔刀,被兄長背叛的那一刻,他的心便冷了,硬了,壞了。

    仰頭,任金發如水地流瀉。

    皇兄……

    ***

    小鳳凰焦急地飛撲著。

    炙炙,炙炙去哪里了?為什么才一下下,他就不見影了?習慣性地含著手指頭,八九歲小孩大的小鳳凰在回廊處徘徊。

    怎么辦,找不到炙炙啦!

    炙炙真冷情,他那么喜愛他,那么愛粘他,他竟都不理會他!連最基本的情感也不給予。

    好……好無情。

    他小鳳凰出生也沒多久,未沾紅塵,心比那邪惡的男人純潔了不知多少倍,可炙炙為何不屑一顧?

    他的紅眸,好漂亮啊!如冰似火,是鳳凰喜歡的顏色,配上那金絲般的長發,如陷入火焰中被燃燒的千年寒冰!鳳凰喜歡、喜歡這樣的人!

    他是初生的小鳥,睜開眼看到的第一個人,便認作母親。炙炙是他看到的第一個人,睜開眼的剎那,便被他那雙紅眸奪了心。

    本來,鳳凰是雙生子,當鳳凰蛋破裂后,雙生子見到的第一人是彼此,所以,雙生子只愛對方?墒,他小鳳凰是特別的!他的鳳凰蛋還沒有成熟,因受到外界的干擾,沒有了生命之火,鳳凰便會夭折在鳳凰蛋中。于是,他在鳳凰蛋中吞吃了半身,這是無意識的行為,為了生存,他鳳,吞了凰的精氣,合二為一,破蛋而出的只有小鳳凰。

    而小鳳凰喜歡上了炙炙。

    炙炙去哪里,他就跟去哪里。

    炙炙是他的啦!

    “咦?哪里來的小孩子?”因為正在修法,突感到一股不尋常的氣,就出來看看,哪里知道在回廊上遇到一個八九歲大的紅發小鬼頭,宿白鳥與貓仔對望了一眼。

    小鳳凰嚇了一跳,抬眼看是兩個“摩雷國”的法師,便撇了撇嘴,不理,繞過去。

    宿白鳥張大了嘴。“好拽的小鬼頭!”

    小鳳凰一聽,不樂了。“嘰嘰喳喳——”

    宿白鳥撓撓耳朵,問貓仔。“你聽懂?”

    貓仔聳聳肩!傍B語?”

    小鳳凰馬上閉嘴。他忘了自己不是小不點,而是小小孩子,會說話的那種!皟蓚大傻蛋!哼!”

    震翅,“咻”一聲,騰空,飛走。去尋找他的炙炙是也!

    宿白鳥和貓仔夸張地張大嘴,愣作一堆。

    大傻蛋?他們嗎?

    啊——

    哪里來小鬼頭!欠揍!

    ***

    打開盒子的剎那,一道白光閃出,盒子內突地竄上一道水柱,水柱漸漸擬人,形成一名男子。

    微瞇的眼,緩緩睜開,男子五官雖模糊,但可看出,是個俊美的主兒。當完全睜開眼睛后,男子開口:“梵雨——”

    “——蒼?”梵雨蹙眉。“人間閣”閣主蒼果然不是個簡單人物,以幻術為咒,形成這般模樣,可能時間隔得久了,所以形象略為模糊。

    “……”

    流水般的聲音慢慢從幻象口中說出時,梵雨的劍眉越蹙越緊,最后,他臉色大變。

    水氣一散,幻象化為虛無,而盒子中,唯有一株翠綠的草——“人間閣”的常綠圣草?!

    當梵雨仍在“鳳凰城”的時候就得到消息,“人間閣”閣主蒼失蹤,而常綠圣草被焚之一炬!而如今在他手上的這圣草,是僅剩的一株?!

    看來——他必須去一趟“人間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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