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表舅,她的親表哥,在她嫁人前兩人一度議過親,但是她瞧不起江南望族出身的江永明,何況她心中一直有個人,后來江永明另娶他人,兩家因為這件事漸行漸遠。
“所以母妃不要踩了我的底線,因你的緣故,我少與外祖家往來,自是說不上有什么情分,若你執意將楊丹霓許給我,我便親自上門退親,并將楊國公府近些年做過的骯臟事公諸于世,我想母妃也不想三舅舅睡了親生女兒一事廣為流傳吧!”
楊國公府的三老爺風流成性,除了妻子還有七名如花似玉的姨娘,以及不少服侍的丫鬟,他有七子八女,也是全府最多的,因此有時他也搞不清哪個是女兒,見到稍有姿色的女子就強拉入屋,先解了饞再說,那次就是他酒后走錯了屋子,將女兒當成新納的小妾,那名庶女后來懷了身孕,打了胎后被送往莊子,可惜了大好年華。
“你……”揚向晴的臉色倏地刷白,就連國公府內也鮮少人知情,他是如何得知的?
“言盡于此,母妃好自為之。”最后一層窗紙也戳破了,以后母子之情真的不復存在了。
凌丹云說完便轉身離開,他臉上已沒有半絲失望和痛楚,因為沒有期待就不會傷心,他的心冷了,對母親不再有孺慕之情,她在他心中死亡多時,埋在冰冷的地底。
他再一次懷疑寧王妃不是他親娘,那淡漠的神情、無關緊要的疏離,她若真是他娘,真能這般心硬如鐵石嗎?
出了寧王府,他茫然不知該往何處去,身后跟著放不下心的高鳴鳳,兩人一前一后走在冷風的寒夜里,天空飄著雪,一片片的雪花冰凍不了他的心,因為那兒早已覆蓋一層冰雪。
走著走著,他來到了將軍府,抬頭仰望字體弘闊的大匾,心里突生幾分酸澀,他忽然想見那個人。
“世子,你不會想進去吧?”不會吧!里面全是武藝高強的將軍,連巡邏的衛兵都是戰場退下來的老兵。
“掩護我!闭f完,凌丹云縱身一躍,凌空踩過七尺高的墻頭。
高鳴鳳頭皮發麻,暗暗喊苦,但能怎么辦,只能視死如歸的豁出去,大不了被當成小賊狠揍一頓。
“蒙蒙……”
半睡半醒之際,沈未塵聽見有人輕喚著她的小名,困倦的她努力睜開沉重的眼皮,床頭夜明珠暈黃的光亮照著她瑩白小臉,讓她看來像孤嶺上的小白花,脆弱而嬌美。
驀地,一道看不清面容的黑影出現在床尾的幽暗處,她心驚的一喊,“誰?”小手已摸向放在枕頭下的針盒。
“勿慌,是我。”凌丹云往前一站,露出溫文容貌。
看見是熟人,沈未塵才松了一口氣!傲璧ぴ疲阌质軅藛?你怎么老是這么粗心大意!
聽著她責備似的叨念,凌丹云心口一暖,他不是沒人在意,還有人關心他有沒有傷著。
“蒙蒙,我心痛!
“心絞痛?”她驟地坐起身,揚手要替他診脈。
這是當醫生的通病,先確診才能決定治療方式。
“我很痛。”他捉住她的手往胸口一放。
“凌丹云,你沒病。”他有問題的是腦子,沈未塵不快地想抽回手,但小手被他緊緊握住,動不得。
“蒙蒙,我痛的是心,你喊我一聲凌哥哥好不好?”他嫉妒沈修文,不費吹灰之力就能聽她嬌軟的喊著哥哥,教他眼紅得想直接把她給拐走,占為己有。
她用空著的另一只手用力捏他的臉頰!巴磫?”
“痛!
“會痛表示你沒在作夢,哪里來就回哪里去,別讓巡夜的叔叔伯伯們發現!彼攘吮却翱,讓他貓著身出去。
“今兒我母妃喊了我到她跟前,她要為我說親!彼猿耙恍,原本他以為母妃想他了,沒想到是他自作多情。
一怔,她有了徹夜長談的覺悟,摟著被子將自己團團包裹住,“告解吧!迷途的羔羊。”
“嗄?”什么羊,高山的羊?
“我的意思是,你有什么話要說快說,我雖然只有十歲,也要顧全閨譽,你趕緊說完趕緊走!彼揭话氡怀承,要人心平氣和不太可能,她火氣有點大。
改回父姓的沈未塵不在乎世俗禮儀,在她腦子里仍然保留前一世開放的思想和觀念,凌丹云對她而言頂多是個中學生,男女同處一室哪是什么大事,兩個辦家家酒的娃兒。
但她也明白這年代對女人有多嚴苛,即使他們什么都沒做,可是一旦被傳出深夜相會的流言,影響的不只是個人,整個家族都會受到牽連,最后連大門都出不了。
為了家人,她節制的約束自己,不做太出格的事,連最愛的醫學也不輕易展露,以免被當成妖孽燒死。
“蒙蒙,你對我好兇!绷璧ぴ迫滩蛔÷裨,但心里是歡喜的,寧王世子的身分讓人不敢靠近,在他面前,他們永遠是戰戰兢兢的低頭,好像只要說錯一句話就會被他摘了腦袋,就只有她,敢這般直言不違。
她真給他氣清醒了,不過很好心的忍著氣道:“說吧!成親是好事,你在逃避什么,或者說你在鬧什么別扭?”
“我不喜歡她。”凌丹云等著她反問他喜歡誰,但她不問,把他憋得夠嗆。
青少年的叛逆期!澳阍缤矶嫉媒Y一門親,早死早超生,節哀順變!
聞言,他不滿的冷著臉。“蒙蒙,你太無情了。”
“凌丹云,你確定你的腦袋沒被牛踩過嗎?”她無不無情關他什么事?難道他還管她吃飯、睡覺、如廁?
“我不想娶,我……”他想說他會等她及笄然后娶她,但一想到她的年紀,話到嘴邊又噎了下去。
“不娶就另娶,只要你扛得住別人強加的要求,人的一生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日子是你在過的,為什么要事事順從他人的意思,偶爾放縱一回又如何!倍虏蝗缡,若不把過多的壓力抒發出來,累積多了會承受不了。
聽到她這么說,凌丹云頓時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但也有一絲失落!懊擅,我累了!
“累了就回去休息!苯K于放過她了。
“不回去,我就在你這兒瞇一下!彼氣地道。
“什么?!”她臉上表情產生細微的龜裂,壞了一向的冷靜。
見他真的席地而坐,人靠著床沿閉目休息,想趕人的沈未塵都傻眼了,她在心里背著敕本《醫藥大全》,過目不忘的腦海中出現不斷轉換的草藥形態,忍著不用銀針扎死他。
她氣呼呼的躺回床上不理人,沒多久細細的輕酣聲一起,看似睡著的凌丹云嘴角逸出一抹笑意。
第十章 岳父和女婿的心結(1)
“凌丹云,你怎么又來了?!”
時間像指縫間流失的細沙,一轉眼間就過去三年了,沈未塵多了一個一歲的妹妹,小名叫朧朧。
據她爹高瞻遠矚的說法是,蒙蒙朧朧剛好湊一雙。
但沈未塵很想告訴她得意忘形的爹,她的蒙是水字旁,不是月字旁的朦,和朦蒙朧朧扯不上關系,而且蒙蒙朧朧念快了,倒成了懵懵懂懂了,這可不是好詞。
不過她不揭破,由著他沉醉在再一次為父的懵傻中。
將軍府的日子很平靜,平靜到讓人感到無聊,一直想打壓辛靜湖三人的大夫人趙曼青始終未能如愿,還被母女倆聯手反制,中了幾回暗箭,連連吐了好幾次血,神色憔悴的病了。
但她仍撐著病弱的身子主持中饋,隨著沈萬程、沈萬揚的孩子越生越多,又多幾個姨娘、小妾,府里也過得越緊巴,她多次想打大房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