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怎樣,讓他們進門后,她的地位飛快從觀世音降為平民百姓?真是現實啊。不過……郁喬一笑。她是在公司里力爭上游的小鯉魚,怎會不認識現實是什么東西?
現實就是,就算她已經在營銷部待四年,就算她的能力在不少地方都有亮眼表現,就算她努力收攏人心、博取好人緣,但她搶走一群老鳥極力爭取的副理位置,于是理所當然被排擠。
如果連齊翔這點“小小表現”也要計較的話,她在公司里早就活不下去。
看一眼熱騰騰的菜,她心里一下子溫暖起來,夾一根豆苗入口,她很少吃蔬菜的,比較起蔬菜,她比較習慣便當盒里的炸雞腿。
細細咀嚼兩口,她雙眼瞬間放出光芒。哇,只是炒青菜欸,沒有肉絲、沒有干貝在中間徜徉,居然能這么好吃?
哇哩咧,要是有錢開一間餐廳讓他顧,她一定會大發利市。
“你以前是做大廚的嗎?”郁喬問。
噗!鐘裕橋一口飯噴出半口,幸好他有道德,用手掌把噴出物給捂在自己的勢力范圍內。
郁喬莫名其妙轉頭看他。什么表情嘛,他吃的是炒牛柳,又不是炒蟑螂絲,臉色干嘛這么怪。
“我說錯了?你不覺得齊翔的菜很好吃?”
鐘裕橋吞掉嘴里的食物,再把掌中異物清理干凈,反問:“你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
她還沒回答,齊翔先接話,“她的確不知道我做什么!
“怎么可能?”鐘裕橋驚問。
就算他是男人,不迷偶像、不聽流行歌、不關心演藝圈,但多少也會覺得他眼熟啊,只要把他的名字和人牽起線,誰不知道他曾在演藝圈紅了好幾年。
“所以他是臺灣十大槍擊要犯?”她盯住齊翔問。
聽到她的問題,輪到齊翔噴飯。
他的道德低落,一口飯全噴在桌面上,雖然沒污染到盤中菜肴,但已經夠讓有潔癖的鐘裕橋消化不良。
“啊是怎樣?飯里有毒嗎,你們干嘛輪流噴飯?”她眼底充滿嫌惡,不甘心給她做飯吃,也不必表現得這么明顯。
“你覺得我長得像槍擊要犯嗎?”齊翔的酷臉維持不住,他怒指自己,眼睛瞠得很大,下巴瞬間強壯堅硬,大有“你敢回答對,我馬上讓你嘗嘗人肉叉燒包的滋味”的氣勢。
“不像,比較像性侵犯。”郁喬上下打量一番后,說出更讓人心碎的答案。
咕!他把筷子朝桌上用力一拍。她的眼睛是用什么做的,半點觀察力都沒!
“我長成這樣還要性侵女人?我只要出聲大喊,馬上會有女人列隊,等著和我上床!”
“不是槍擊要犯、不是性侵犯,所以呢?你是專印假鈔的經濟犯?”這個答案夠好了吧,鐵達尼號那個男主角也印過。
鐘裕橋搖頭,無奈地說:“你不要指望她猜,直接告訴她比較快。”
“我干嘛告訴她,她不知道是她無知,跟我有什么關系!
嘿,什么態度啊,囂張的咧,不知道他是她無知?拜托,他是總統還是行政院長啊,走在馬路上,人人都要叫得出他的名號。
她態度悠然地用筷子指指他,附和他的話。
“說得好,我的無知、跟你沒啥關系,不過對于獨居女子,收留來路不明的男人,是比較危險一些,不如……”
郁喬微笑,把半截沒說完的話收起來,留下足夠的空間讓他自己想象。
齊翔不無知,所以聽出來另外半截,那半截叫做——順我者留、逆我者走。
鐘裕橋帶著看好戲的神情望向齊翔?磥硇虒τ凇拔锍怠边@種事,并沒有那么在意。
可是齊翔低著頭,擺明不配合,他拿著筷子撥米粒,不為所動。
凡是人就會討厭這種“吊足胃口,又不把話說完”的事,郁喬皺眉,惱上齊翔的同時,也火大知情不報的大橋。不過現在生氣擺一邊,填飽肚子放中間,有沒有聽過吃飯皇帝大?
見她不追問,鐘裕橋心底有幾分訝異。她不好奇?以前什么事她都要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啊,難道是多年修煉,已經修煉出圣人氣質?
郁喬知道他的懷疑,卻不理他,再夾一筷子豆苗放進碗里。
一筷子豆苗約十來根,別人是一口一把,她是一口一根,像小鳥啄米,表情明明寫著“很好吃”,可是動作卻顯現出“很忍耐”,這是怎么回事?
鐘裕橋皺眉頭,試一筷子豆苗。很好吃啊,她干嘛吃得這么痛苦?
不信邪,他舀一湯匙炒牛肉放到她的盤子里,她更過分了,一條三公分的牛肉條,她居然分三口才吃掉,細嚼慢咽也沒這么夸張。
齊翔看不過去,雖然不干他的事,他還是用湯匙舀了麻婆豆腐放到她碗里。她看一眼堆積如山的盤子,嘆氣,然后埋頭苦干,可是把所有的菜試過一輪后,她還是喜歡一根一根啃豆苗。
“你干嘛吃那么慢?”齊翔問。
她頭也不抬地說:“我是易胖體質。”
易個鬼,她明明瘦得像紙片人,齊翔用力瞪她兩眼。
齊翔看到她的慢,鐘裕橋卻看到她的重復性。他問:“小喬,你記不記得,我常說你吃東西很怪癖?”
她一笑,抬起頭回答,“對啊!
“你只要吃到順口的食物,就要連續吃很多次,我都快膩死了,你還不肯放棄。我問你為什么,你說:“我要記住它的味道!薄
那口氣,說得好像她的記憶力很差似的,偏偏她每次贏都是贏在背科。
“吃一次就可以記住了,干嘛吃很多次,難道你長著豬腦袋?”齊翔嗤笑一聲。
說不清楚為什么,他有點不爽,因為大橋太懂她,而自己對她一無所知。
這是理所當然的事,他們今天才算正式認識啊,照理說,見面一次就登堂入室,他已經是超進度,不過,他的胸口依然不舒服。
“以前小喬喜歡學校旁邊賣的蔥油餅,每天下課都跑去買,如果身上沒多帶錢,還寧可餓肚子、熬著不吃中餐,也要把錢省下來買蔥油餅。”鐘裕橋最喜歡說“以前”,有兩人共同回憶的橋段。
“為什么?真那么好吃?”齊翔問。如果她喜歡,他也會做蔥油餅。
她停下筷子,認真思考,齊翔發現,她認真想某些事的時候,會下意識把頭偏到右邊。很好,他多認識她一點點。
“我習慣借著某種味道來記住某個人,因為我會擔心,我在乎的那些人從記憶里徹底消失,如果連我都記不住他們,那么他們就真的不存在了吧?”
她沒說破,但鐘裕橋和齊翔都大概猜出她拼命想記住的人是誰了。
第4章(2)
“所以呢,蔥油餅、炒豆苗是誰的味道?”鐘裕橋進一步確認。
她微微一笑,回答,“它們是我媽媽的味道!
齊翔鼻子一酸,假裝沒有聽到她的回答,盛碗湯放到她手邊,口氣帶著恐嚇,“全部吃完,不然以后都不做菜給你吃!
她聽出他的意思了!耙院蠖疾蛔霾私o你吃”,代表他不只想住一天,而要住很多天,要累積很多很多個、可以稱為“以后”的明天。
她不知道收留大橋和齊翔是正確或者錯誤,但她已經很久、很久、很久……沒有這樣,吃一頓不寂寞的晚餐。
晚飯結束,她把腳盤在沙發里,抱著抱枕,盯著陌生的電視劇。她不看電視的,但以往每天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打開電視,聽著劇中人物的對談,聽著熱熱鬧鬧的笑聲,她用電視來自我欺騙,這個家并不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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