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欣琬看著韓枋宸,完全感覺不到他叮嚀的苦心,只覺得他是在威脅她,“我行得正坐得端,我才不怕,難道司禮監還能夠無緣無故將我入罪不成?”
她恨恨地看了他一眼,想來今日也沒有可能進入這屋子,便頭也不回的上了馬車,毫無留戀地走了。
韓枋宸默默的看著馬車離去的痕跡,思考著這難道和那一家子又有什么關系的時候,突然間阮綿綿的面容閃進視線里,她咬著唇,一臉委屈地瞅著他。
“怎么又變臉色了?”剛剛不是還挺得意的嗎?小姑娘的心思真是難以捉摸。
“你剛剛一直看著那個嬸子,難道這就是義父說的,你心中割舍不下的青梅竹馬?現在又看見她,舊情復燃了?”
這都什么跟什么!韓枋宸皺著眉瞥向高公公,想知道他又跟她胡說八道了些什么。
高公公嘿嘿干笑,走進屋子里,把自己惹出來的爛攤子丟給韓枋宸去處理。
阮緯綿看他還瞪著高公公,噘著嘴追問:“所以義父說的都是真的?”
韓枋宸沒好氣的拍了拍她的頭,“怎么可能是真的。”
“可是義父說……”
阮綿綿不知道又說了什么,忽然門外的兩個人陷入沉靜之中,本來已經走到院子里欣常那一組刀具的高公公,只覺得背后一涼,猛地加快腳步往屋里走。
果然,高公公才剛踏進屋里,就聽見韓枋宸怒氣高張又壓抑的喊聲——
“阮綿綿,你是傻了嗎?他隨便說你就都信了?!”
高公公輕咳了兩聲,躲在屋里往外瞧,韓枋宸怒氣沖天,可是阮綿綿低著頭,看不清神色,只見她拉拉他的手,要不就是揪著他的衣裳,不到一會兒,臉上的怒容就化成了一片無奈。
他嘿嘿偷笑著,最終所有的想法全都化為一聲輕嘆。
唉,這世界上終究是百煉鋼化成繞指柔。
第8章(1)
姚欣琬回到她在南陽城的暫時住所,才走進屋子里,就看見自家姑姑緊張的迎了上來。
“婉兒,那范家的宅子怎么樣了?應該沒人住吧?屋子里可還留有什么東西,那……”
“姑姑,范家的宅子有人住了!币π犁行┨撊醯鼗氐馈
明明住的地方離范家宅子不遠,可是不知道為什么她莫名覺得疲憊。
“怎么還有人住呢?那兒死了那么多人……”
“姑姑,那死的人里頭也有二表姊一個。”姚欣琬面無表情的說著,接過茶水,也不知道冷熱,只含了含就吞了下去。
姚氏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可是當時死了那么多人,這樣的宅子,就算死的那些人里有自己的親生女兒,讓她去她也是不敢的。
姚氏這些年日子過得好,早已養成一副福態樣,這幾天先是從京城趕著快馬過來,加上整日提心吊膽的,讓她原本光譯的肌膚也暗沉了許多。
“唉,這可不是我著急,誰知道范家的事情居然還會和那天命的東西有關,如今上頭的大人們一個個吩咐了,咱們還能不趕緊來找個仔細嗎?對了,你還沒說范家宅子如今是誰住著,如果是普通百姓,隨便給幾兩銀子打發了……”
姚氏覺得這真的可說是無妄之災了。
畢竟誰會想到當初南陽城的首富之家范家,居然跟那些盜墓的土夫子扯上關系。
往日誰不知道范家家大業大,跟京里許多有頭臉的人都多少有些關系,當初也是看中這一點,這才把自己的閨女給嫁過來,想著靠著范家的關系,如果能讓家里的男人們也受點益處,甚至得了上頭的人的青眼,說不得就有更多好處也說不定。
可誰會想到范家也就是表面風光,一被抓到了錯處,不只一整家男人都死干凈,就連自家閨女都來不及抽身的跟著范家那老不死的婆子一起吊死了。
現在更好了,都已經過了好些年,居然又扯進了什么秦朝玉璽的事情里,還逼得她硬著頭皮把自己的侄女也一起找來,表面上說是要來祭奠死在范家的女兒,實際上就是想來找找當年范家是不是還有落了什么線索是其它人沒找著的。
那上頭的人也沒親自露面,可光是一個傳令的人亮出的身分,就讓他們無法拒絕。
“是韓枋宸。”
“要我說那些人也是……你說誰?”
姚欣琬又說了一次,然后看著姚氏就像被勒住脖子的難一樣,張著嘴卻發不出聲音,眼里閃過惶恐。
韓枋宸,這個在韓家已經成了不可提起的名字,即使過了這許多年,依然忌諱著。
姚氏結結巴巴地問道:“怎、怎么會是他?他不是當了什么官嗎?怎么又出現在這兒呢?”
姚欣琬低聲回道:“是啊,也不知道是為了什么,居然就住在范家宅子里了,而且我讓人去打聽,他是從去年落雪后就住下了!
姚氏張了張嘴,最后罵咧咧的喊道:“就說那災星根本就跟他那個上不了臺面的娘一樣,專門禍害韓家的,也不知道老天怎么就沒長了眼睛,居然還能讓那種災星考上秀才,甚至當上了官!”
姚欣琬低著頭,想起那個長得嬌俏可愛,說話卻咄咄逼人的小姑娘。
可不是嗎?他那樣的出身,后來甚至被趕出了韓家,逐出族譜,卻因為他娘和那個宦官有同鄉關系,被收養成義子,接著又牽線在司禮監辦事,現在連妻子都有了。
她有點恍惚地想起他當年私自去考試,考上了秀才,卻反被韓家人羞打后,冷著一張臉發的誓。
他不會這樣過一輩子,所有人有的他也會有,他就不信他會在韓家的打壓下,過得連條狗都不如。
可不是嗎?脫離了韓家后,即使司禮監督主的名頭不好聽,可是高官厚祿,現在連嬌妻都有了,他過得那樣好,倒反過來顯得他們這些當初主動離開他的人過得不好了。
姚氏罵了一通,見姚欣琬不知在想什么出了神,以為她對韓枋宸還有一點情分,忍不住懷疑的看著她,“琬兒,你該不會還對那災星有什么想頭吧?”
婉兒雖然是她的親侄女,當年她對那災星又打又罵的時候,她總是心軟的替他求情,若不是看兩人的確沒有私下來往,她都還以為他們有什么私情。
姚欣琬急聲的反駁道:“姑姑慎言,我如今已成了王家婦,如何還能夠說這樣的話?”
就算兩人之間曾經有些什么,也隨著時間都過去了,更別提如今他身邊還有著那樣一個嬌俏可愛的知心人,又哪里會把她這樣的人放在心上。
“沒有就好。”姚氏點點頭,想起災星又是心頭火上來,壓都壓不下去,“不過不說別的,現在那宅子讓他給住了,咱們現在該怎么辦?”
她會有這樣的擔心也不是沒有緣由,韓家不是什么官宦世家,原來家里頭最多也只出了一個小吏罷了,要不是后來搭上了皇商的路子,這才慢慢地有了些家業。
而琬兒嫁給一個新進的翰林,也算是高嫁,失了父母的孤女,暫寄住在韓家,如果不是那看起來還算豐裕的嫁妝,她也沒有高攀的資格。
這樣的韓家,在那些大人物面前也不過是螻蟻一般的存在,她們如果辦不好上頭的人交代的事情,只怕到時候不只是韓家,就連姚欣琬也免不了跟著一起遭殃。
姚欣琬嘆了口氣,也知道她們除了再找幃韓枋宸沒有更好的解決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