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歆聞言,不禁微揚起眉,仔細地看著太斗。“這家伙哪里不錯?不就是一雙眼、一個鼻子一張嘴?”太斗的眉濃,壓著那雙眼更顯冷厲,鼻子是不錯,但嘴巴就厚了點,憑什么跟他比?
“二爺,你倒是說說哪個人沒有一雙眼、一個鼻子一張嘴!”說那什么鬼話,難得有人夸他,撥什么冷水。
“可有的人這五官湊起來就是好!毕暮铎г俅螐娬{。
太斗還沒反唇相稽,便聽連若華道:“嗯,他的五官也湊得不錯,很有男人味,更重要的是——”
她的目光由上往下緩緩地看過一遍,后頭的話沒說,但光見她輕點著頭力表欣賞的表情,夏侯歆馬上就意會。
“都是男人,沒差那么多!毕暮铎С林暤。
不知怎地,雖然她沒說出口,但他就是知道她意有所指,指的是太斗的身段……他無意和太斗相比,畢竟太斗是武人之姿,雖說當年他隨皇兄進宮前便有學武底子,但后來所學,都還是太斗在他當年傷愈后親自教導,要論武,他是無可相比。
“是嗎?”她沉吟著,像是想到什么,往他身下一瞧,立即動手扯他裹身的被子。
“你干么?”夏侯歆動作飛快地拉住一角。
“你腿邊的傷口肯定裂了!蔽辉谒硐碌谋蛔右呀浫玖艘黄隙ㄊ悄谴罂谧愚卟蛔∷齼纱蔚诘厣嫌至验_來了。
夏侯歆聞言,更是打死不讓!拔易屘诽嫖疑纤,不勞煩你了!
“你到底是不是男人,這當頭還扭捏作態什么,我又不是沒瞧過!”連若華見扯不掉,干脆從底下往上掀。
只聽聞一旁的太斗倒抽了口氣,夏侯歆則是沉痛地閉上眼……
這娘兒們到底是不是個女人?!以往替他上藥時,大多是天色將暗之時,那當頭光線已近昏暗,他心底難堪但至少還忍受得了,可如今燈火通明,太斗還在身旁……她自己倦生,倒也很懂得怎么逼旁人跟著求死。
“果然是這里!边B若華暗咒了聲,隨即動作飛快地擰了濕手巾,輕柔地拭去他腿邊的血漬,接著皺眉看著血從那已裂開的結痂處淌出,她只好取來金創藥,先往裂開處撒下。
照道理說,這金創藥撒在傷口處,必定是教人痛得哀吟連連,然此刻夏侯歆只是面無表情的閉著眼。
正所謂哀莫大于心死,大概就是這種感覺了,他覺得。
她毫不知羞,不知要避,就這樣掀開他遮身的被子,儼然是將他的尊嚴一并掀掉,更可怕的是她竟還往他那兒擦拭……他只覺得她撒下的藥是撒在他心口上,痛得他很想裝死。
“疼嗎?”連若華收著藥,抬眼問。
“……還好。”他認為這世間最難捱的痛,是心痛,其它的已經都不重要了。
“忍忍吧,這傷口要是不弄好,往后……”連若華話到一半突地頓住,雙眼直瞪著他紅燙燙的耳垂。
她后知后覺地愣了下,在意會的瞬間,目光往下一瞥,隨即羞澀地別開眼。
該死……好亮!她本著醫者救人的心,一心只想確認他的傷勢,倒忘了這傷口是在很讓人害羞的地方,以往上藥凈挑天色昏暗時,因為眼不見為凈,盡管她認為瞧見了也沒什么,畢竟以往實習時也確實是瞧過不少,而這會……不知怎地,發覺他的羞赧,害她也跟著難為情了。
發現她停頓不語,教夏侯歆不解地睜眼,就著燈火瞧見她微微緋紅的頰,他眨了眨眼,驚覺她竟也有幾分姑娘家的認知,懂得何謂羞怯了。
“這位隨從,你家二爺身上的口子不少,特別是腿邊這口子最深也最大,往后你記得一天替他上個三次藥,暫時先別移動他,省得這口子老是裂開!彼p咳了聲,對著太斗交代。
瞠目結舌的太斗這下才回神,隨口應了聲。
“等天亮后,再決定你要把他帶到何處吧!痹捖,她把藥交給太斗便快步離開。
第四章誰是主子?(2)
房里突地靜默下來。
“你是不會幫我把被子拉下嗎?”夏侯歆咬牙道。
那娘兒們要走,就不會先幫他把被子拉好嗎?
太斗動作僵硬地替他將被子拉下,坐在床畔,像是在想什么,突地抬手掩著臉。
要是不知情的人會以為他在哭,可夏侯歆識得他已經十余年,豈會不知他在想什么,要不是腳正不方便,他保證會一腳將他踹飛。
“想笑就別忍著,不用客氣。”他已經做好心理準備,盡管來吧。
“……我在難過!
“你難過個鬼。”要是第一天認識,他就信他,可他認識他已經四千多天了,壓根信不了。
“我在難過往后我得要一天看三次那臟東西……”他忍不住要啜泣了。
早知如此,他就別這么快找到他,至少也要等到他傷好!如果時間可以倒流,他絕對不會要那幫盜賊幫他連夜尋人。
瞪著他抖動的肩,夏侯歆沉聲罵道:“去死!你這混蛋,要不是你,我今天傷勢不會加重,你竟然還說風涼話!”
“可別這么說,分明是二爺學藝不精才會把自個兒摔得這般嚴重!碧妨x正詞嚴地說道。“二爺這般不濟,把自個兒給摔殘了,回京后我還真不知道該怎么跟皇上說呢!
“你放心,我會跟大哥說,你在大難來時把我拋下,害我摔瘸了腿,你的大恩大德,我會銘記在心!
“我要是不帶你回京,看你要怎么辦!
“是嗎?”跟他杠上就是了?
太斗瞅他一眼,確定他除了臉色差了些之外,說話和瞪人的力道都還不錯!岸數耐,真的瘸了嗎?”他們的相處向來甚少說正經話,一旦正經起來,通常代表有著切身的危急。
“托你的福,應該還有救!毕暮铎]好氣地瞪他一眼,再問:“你這些日子在外頭,除了找我和成為盜賊頭子之外,可還有打探到什么?”
太斗嘴角抽動兩下,看在他有傷在身的分上不跟他計較!拔乙恢奔敝夷,結果卻遇上那票盜賊,算他們運氣不好,我正急著,手下就沒留情,反倒是他們發覺打不過我,所以才倒到我這頭。后來我要他們幫著找你,才聽他們說這西霧山上的盜賊還分門分號,各據山頭為王,我怕你落到其它盜賊手中,所以才會連夜搜尋,天曉得咱們是陰錯陽差才會搞成這樣!
“不能怪若華,她也是在防賊!
“我知道,在將那群盜賊收服后,才知曉原來知府從未花心思賑災,甚至巡撫剛到衛所別館當晚就發生了山崩,那些賑災的糧和錢聽說都埋在底下,但吊詭的是知府壓根沒派人去挖掘。”
夏侯歆把從采織那里得到的消息和太斗所言連結!叭绻f是知府膽大包天設下這個局,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我倒覺得肯定是如此,那些淪為盜賊的難民都提及,知府壓根沒打算賑災就罷,甚至無視死于洪災的百姓尸體,任其發臭腐敗,而且還以皇上旨意,要求城里的商賈捐賑!
“太斗,明日到最近的衛所調一班衛士過來!毕暮铎鎺Ь胍獾仨!按蟾缃o的令牌和銀兩,你應該有妥善帶著吧?”
“帶著,要不是怕你的行蹤被發現,我早就去調衛士了,哪還會和那些盜賊混在一塊,遭人誤解!碧窙]好氣地說,瞧他倦得緊,本不想提,但想了想,還是忍不住說了,“那明日我順便到城里雇輛馬車,先把你帶到城里養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