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樂場中,親密的情侶,攜手的夫妻,互相攙扶的白發老人,和睦的一家人……這一切,不禁讓伊桐的思緒又回到了那個飄著雪的東京的游樂場,也是嬉笑的人群,歡快的氣氛,卻已是今昔不同往日了。
“唉——”伊桐長長地嘆了口氣。
“一起出來玩,不高興嗎?”仰秋細心地問。
“我……只是想念家人而已!币镣┤鲋e。
“那就回去看看吧!毖銮锫冻錾平馊艘獾男θ。
回去看看,伊桐想到父親那痛心疾首的樣子,那句“滾出去,就當我沒生過你這個女兒!”,心里就直打退堂鼓。父親會原諒我嗎?
“有苦衷?”大約是仰秋從伊桐猶豫的眼神中看出了什么。
“我的父親很嚴肅古板,他不喜歡我搞漫畫,說是不務正業,我是被趕出家門的!币镣┰诓恢挥X間說出了實情。
“天下沒有不疼愛自己孩子的父母,你出來了這么久,他們一定很想念你。就算很掛念,你的父親也不會輕易地開口說吧?你現在回家跟他們坐下來,心平氣和地談一談,他們一定會理解你的!
伊桐驚嘆著仰秋的洞察力,喃喃說:“或許,我該試試!
“一定會成功的!毖銮镂⑿χ膭钏,“對了,你是叫伊桐,一定要像梧桐樹一樣堅強,我很喜歡堅挺的梧桐樹呢!
伊桐的心弦又被撥動了,原來宮澤一的筆名“秋日梧桐”,完全是為了他的“公主”而起!把鐾锾臁钡呐,喜歡堅挺的“梧桐樹”。在伊桐的心中,泛起淡淡的酸楚感覺。
最近官澤一望著她的眼神中隱藏著歉意,她寧可不要宮澤一望著自己,也不想再看到他那種復雜的神情。
“我想回家一趟。”伊桐突然地說。
“為什么?”宮澤一顯然是毫無準備。
“有些事是一定要去面對的,而且,我也想要一個人靜靜!
沉默了一會兒,宮澤一開口:“我讓左巖開車來接你吧。”
“不用麻煩了,我已經叫悠游來了。””哦……那好!
伊桐突然發覺,她和宮澤一之間平靜而遙遠得陌生。
“澤—。”伊桐輕聲呼喚他。
宮澤—抬起頭,兩個人就這樣對望著。
伊桐的心中百轉千回,澤一,我多想再這樣叫你啊,可是,我已經沒有這樣的權利了,就讓我再多看你一眼吧。
伊桐的眼圈紅了,淚幾度欲奪眶而出。
“伊桐……,”宮澤一不忍地輕喚。
伊桐要手堵住他的嘴,搖著頭,淚卻忍不住落了下來。
也許是一時的沖動,宮澤一將伊桐的雙手握在手中,痛苦地閉上眼睛,喃喃地說:“對不起。”
這是宮澤一第二次對伊桐說“對不起”這三個字,心情卻是完全不同的,對于伊桐來說,這比以前任何的痛苦來得讓她心碎,伊桐抽回手,狠心不再看他。
終干和夏悠游踏上了回去的路,暫時離開了那個傷心地。
“你還好吧?”夏悠游小心地問。
“會有什么不好嗎?”伊桐慘淡地一笑。
“我都聽易北說了!
“他可真八卦。”伊桐強忍住淚水,她不想在最好的朋友面前落淚,這幾天她9的淚水已經夠多的了。
“別這樣!
“放心,我沒什么,現在想的只是如何取得父母的原諒!币镣┮性诳恳紊,望著車窗外。
“可是……”
“不說了,好嗎?”伊桐無力地制止。
“你真的忘得了宮澤一嗎?”
伊桐苦笑著問:“忘不了,又如何?”
她在心中吶喊著:誰來教我忘了他吧!如果世上真的有“忘憂草”,我會喝下它的汁嗎?那樣是會忘記一切的苦痛,但也同時忘記了一切美好的回憶,我不想忘記宮澤一,永遠也不要忘記他,就算他已經忘記了我的臉,我也不要忘記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在伊桐明白了自己內心的真正想法后.反而不再彷徨了,她是不會也不想忘記官澤一的,她要永遠地珍藏這份情感。
也許上天不忍讓伊桐遭受大多的曲折,此行出奇地順利,讓她終于相信,神也有眷顧自己的時候。父親嘴上并沒有說什么,但可以看得出,同母親一樣,他也很想念伊桐,雖然她熱衷的事業與他預想的不同,但看著她終于達到自己為之奮斗的夢想,也再沒有阻攔的必要了。
眼看日歷一頁頁地翻過去,伊桐還不想回工作室,因為她無法確認,自己是否能自如地面對宮澤一和仰秋。
但在午后,接到左巖的電話后,伊桐改變了心意,覺得應該立刻啟程回到工作室。
坐在回程的列車上,伊桐反復回味著左巖電話中的那番話語,“我明白你現在不想回工作室,但那是你的工作,作為一個有責任感的人,要公私分明,你不可以逃避。雖然他們沒有提過一句,但三個人的工作,現在兩個人做,真的很辛苦,你考慮一下我的話吧!
伊桐回憶起當初得到這份工作的喜悅之情,還有自己的夢想,就要這樣放棄了嗎?不行,我不能放棄,得不到愛情,就全身心地投入夢想吧。
“小桐桐,你可回來了,你不在的日子好辛苦哦!币妆币灰娨镣┍銢_了上來。
“你的手好了?”宮澤一關心地問。
“還好沒有留下疤痕,都是我的功勞啊!币妆痹谝慌宰源底岳蕖
“少在那里臭美了!币镣┯萌^打了一下易北的頭。
“歡迎你回來,”仰秋永遠都是笑吟吟的。
“是,我回來了,易北,來工作吧。”伊桐努力掩飾著自己的不安。
工作室中,易北還在擔憂地問:“你真的沒問題嗎?”
“你看,我的手全好了呢。”伊桐舉起右手。
“你明知道我不是說你的手!
“沒問題的,我會努力處理好一切!币镣┦繗獯笳竦卣f。
“能看到這么有精神的伊桐真好啊,悠游也會高興的。”易北由衷地微笑著。
周圍的人都這樣關心著自己,伊擱覺得自己充滿了重新振作起來的勇氣。
夜已經深了,大家都休息了,只剩下伊桐一個人睡不著,她正準備給自己倒杯咖啡。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她養成了喝咖啡的習慣,看來是宮澤一改變了她,而不是她改變了宮澤一啊,想到這,伊桐不禁啞然失笑。
“鈴——”傳來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伊桐放下手中的咖啡壺。
“對不起,這么晚打擾,請問澤一在嗎?”話筒里傳來了陌生的男中音。
“你等一下,我叫他接電話。”
“哦,請等一等……”對方欲言又止,“他已經睡著了嗎?”聲膏中充滿著關愛。
“好像剛睡下!
“還是不要叫他了,請問……你是……”
“我是他的助手。”伊桐忙解釋。
電話那墻短暫的沉默。
“我是他的父親,聽說他前陣子去了日本!
“啊,伯父,是的!币镣┑男睦镌诒P算著,該怎樣面對宮澤一的父親,在她的直覺里,這對父子的關系很微妙。
“我聽出版杜的編輯說過。”
“左巖吧。”
“對,他總告訴我一些澤一的近況!
“他們是好朋友!
“是嗎?說來慚愧,我整天忙著搞研究,疏忽了澤一和澤子……”對方沉默了許久。
“不該和你說這些的,真不好意思!
“我也知道一點您說的事情,不如明天我把您來電話的事,轉告……”
“千萬不要,就當做你沒有接過這個電話吧!睂Ψ秸f了句“謝謝”便匆忙收線。
放下聽筒,伊桐站在原地,腦子飛快地旋轉著,想要把那些支離破碎的殘片穿起來。
“誰來的電話?”宮澤一的突然出現,讓伊桐慌了手腳,險些打翻一旁的咖啡壺,慌忙中滾燙的咖啡濺在了手上。
“。 币镣┓瓷湫缘伢@叫了一聲,抽回手。
宮澤一眼疾手快地抓過她的手,擰開冷水閥門,讓冰冷的水退卻伊桐手上的熱度,
“怎么會這么不小心,要是燙傷了怎么辦?”宮澤一的關切之情溢于言表。
伊桐愣愣地望著他英俊的側臉,沖動地想要哭倒在他的懷中,但理智卻殘酷地告訴她不可以那樣做。伊桐忍住淚水,右手緊緊地捏著拳,指甲幾乎要陷入肉中。
“這兩天,你總是魂不守舍的!睂m澤一那略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噪音,伴著“嘩、嘩”的水聲,傳人伊桐的耳朵里。
當再次看到他眼底的復雜情緒時,伊桐于心不忍地說:“我已經不痛了。”
“吱——”閥門被扭緊了,四周又恢復到一片寂靜。
“澤一,能給我說說你的父母嗎?”
伊桐的突然開口,讓宮澤一有些措手不及。
“我想要多了解你一些!
伊桐在宮澤一的眼底看到了猶豫,“你把我當做是—個關心你的朋友就好。”
“這樣對你很不公平,你沒有必要再為我無條件地付出了。”宮澤—藏不住眼底的心痛。
“這是現在的我,唯一可以為你做的事了,不要拒絕我。”
面對著陷入沉默的宮澤一,伊桐只好說出實情:“伯父剛才來過電話。”
“……”宮澤一驚訝地盯住伊桐。
又一陣沉默過后,他緩緩道來:“當年他們愛得很深,用母親的話說,只要擁有了父親,就好像擁有了全世界一樣幸福。但父親始終醉心于他的科研,已經達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有時,一個月也難得一見他。母親感到倍受冷漠,覺得父親已經不再愛她了,本身就體質虛弱的母親.
就這樣一直消沉下去,在我高三的那年冬天,孤單地抱著遺憾死去了。
“母親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也沒有等到父親,只有我一個人陪在她身旁。那一年的冬天,來得特別早,一片片的雪像鵝毛一樣堆積在地面上,一踩下去就像陷入泥沼一樣的感覺……”
宮澤一的淚光中,閃現著當年的情景,淚一滴滴地落下。
伊桐不由自主地伸出雙臂去擁抱他,淚不由自主地滑落,慢慢漫濕了宮澤一的衣衫。
“彌留之際的母親,將一直戴在她中指上的戒指搞下來,放在我的手中。那是她從少女時代起最珍愛的戒指,不曾離開過她的手指,她將它交給了我…””宮澤一泣不成聲,斷斷續續地說著,“母親用盡最后的力氣對我說‘這是除了我和你父親的結婚戒指外,我最珍愛的戒指,我再也不能陪伴在你的身邊了,就讓它陪著你,看到你和命中注定的女孩相遇、相愛,直至幸福地走到一起。我沒有幸福到最后,但你一定要得到幸福啊,澤一,到那時,把這枚戒指戴在那個女孩的手指上吧,你一定會幸福的……”
“澤一……”伊桐噪子沙啞得幾乎發不出完整的音符,她從未見過如此無助的宮澤一,像個孩童似的哭泣,迷茫得不知該去往何方。
“是我不好,讓你又回想起那段悲傷的記憶,讓你又一次回到失去母親的痛苦中!币镣┓磸妥载熤,掩面而泣,淚水順著指縫間流下。
許久,伊桐的情緒才稍微平靜,她看到宮澤一正望著那枚戒指,那枚由縷空的星型圖案環繞而成的戒指。雖然那戒指沒有什么奪目的光芒,但對宮澤一來說,它是獨一無二的。
“我曾想把戒指送給仰秋。”
伊桐聽到了此刻她最不愿聽到的話語。雖然她無法接受,但卻勇敢地面對著它。
“你一定很愛她吧,所以在她不告而別后,你想到了死。”伊桐的記憶閃現著,在海邊兩次救他的經歷。
“對,一次是在仰秋離別的日子,一次是我母親的忌口。母親生前也喜歡看海,在我小時候,她常帶我到海邊,指著遠遠的海面,對我說海的那邊是她的故鄉。我覺得自己的人生一直很失敗,心愛的女人走了,深愛著的母親也離我而去了,我是永遠也無法得到幸福的,只能辜負母親的心愿!
“你的母親在天上看著你呢,你怎么能不好好珍惜自已的生命?她會傷心的,一定會很傷心。而且,現在仰秋又回來了啊!
“我還像以前一樣愛她嗎?我自己也不清楚。我還沒有做好準備,她卻已經回來了……”宮澤一似乎在自語著。
“如果你還是那樣愛著她,就向她表白吧,把戒指戴在她的手指上。”伊桐深吸口氣,不讓眼淚流下來。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睂m澤一痛苦地閉上雙眼,用力握住戒指。
伊桐的心在起伏不定。你可知道我是多么愛你啊,你就在我伸手可且的地方,我卻感覺彼此之間的距離,是那樣遙遠!愛情最遠的距離,不是相隔萬里,而是你就在我身邊,卻不知道我有多愛你。
“那你的父親呢?你不能原諒他嗎?”伊桐試探著問。
“絕不原諒他,他帶給我和母親的傷害,是永遠無法彌補的,是一輩子都不能忘記的!
伊桐明白,宮澤一是把對母親深深的愛和懷念,全部轉化成對父親的怨恨了,這種怨恨是不能馬上消除的,只好先擱置一段時間,等宮澤一冷靜下來再說。
第二天的早晨,伊桐特意化了濃妝來掩飾她哭腫的眼睛。見到宮澤一她才知道,事實并不像她想象的那么樂觀,宮澤一的眼中布滿了血絲,料想他是一夜未眠吧。伊桐不知該怎樣去安慰他,特別是在這敏感的時期。
“澤一,你的眼睛怎么紅紅的?是不是昨晚沒睡好?”仰秋關心地問,
“在構思故事情節,所以睡得不好。”宮澤一不經意地打了個哈欠。
“別太拼命了,身體最重要,等一下我煲個燕窩粥給你喝!
伊桐不禁自慚形穢,現在像仰秋這種溫柔、賢惠又有靈性的女人真是太少了。
正在伊桐出神這會工夫,左巖走了進來,后面還跟著久未謀面的上官娜娜。不知為何,現在能見到上官娜娜,伊桐很高興。
“大家好,我是上官娜娜!鄙瞎賸饗疬是那樣有精神。
“娜娜,你來了!币镣┯H熱地拉起她的手。
“伊桐這么熱情真少見,你已經恢復記憶了嗎?”上官娜娜驚訝地望著伊桐。
“是啊,恢復記憶了!币镣┮徽Z雙關地說。
“太好了!”
“左巖,我有話要對你說,等一下可以陪我出去走走嗎?”仰秋凝望著左巖,左巖卻在閃躲著。
“好吧。”最終,左巖還是答應了仰秋的提議。
在左巖和仰秋走后不久,剛和伊桐聊了一會的上官娜娜也吵著要出去。
“春天來了,總悶在屋子里會生病的哦。”
經不住上官娜拇的一再要求,伊桐只好和她去海邊走走。兩人在海邊漫無目的地走著,上官娜娜總在東拉酉扯著一些不著邊際的話。
“有了!彼蝗焕鹨镣┑氖郑蛞粔K礁石后走去。
“帶我來這里干嗎?”伊桐不解地望著她。
上官娜娜做了個禁聲的手勢。
“巖,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傳來了仰秋的聲音。
伊桐心頭一驚,悄聲說:“我們在這偷聽他們談話不太好吧’”
“你不想知道他們談什么嗎?”
望著上官娜娜的眼睛,伊桐有種被人戳穿了一樣的感覺,無力反抗。
“秋,你再等一等,給我一些時間!弊髱r為難地說。
“等?還要我等?我已經等了你八年了。當年你對我說很愛我,但自己又是澤一的好朋友,而且是我和澤一認識在先的,你無法馬上開口對他說,我理解你,我選擇了離開。整整八年了,我在澤一面前消失了八年,你每次都在電話里說會盡快跟他講,事實呢?你一拖再拖,直到現在也沒有要跟澤一說清楚的勇氣。巖,你溫柔的性格,傷害了你身邊所有的人,也包括我和澤一,還有你自己……”
左巖無語,眉頭擰在一起。
仰秋深吸了口氣,接著說:“當初我在你和澤一之間徘桐,不知道該選擇誰,澤一是那么光芒萬丈,幾乎十全十美的他,又是我青梅竹馬的玩伴,但是卻無法讓我有安全感;你和他不同,溫柔、體貼、善解人意,就像是一汪清泉,滋潤了我的心田,我深深地被你吸引了,這是我人生中從未有過的感受,當我以為自己離幸福很近時,你卻停步不前,我們三個人都在痛苦中掙扎著。
“八年過去了,我回來了,卻發現我深愛的男人,竟然如此懦弱,無法讓人依靠……”仰秋的眼中盛滿盈盈淚光,“昨夜,我無意間聽到澤一和伊桐的對話,才知道澤一當年有多痛苦,他愛我,可是我卻不懂得珍惜他的愛,F在我決定了,如果澤一向我表白,我就會接受他,他比你更了解我,我們很般配!
“秋,再給我一次機會。”左巖心急地說。
“我已經給過你太多的機會了。”仰秋苦笑著搖頭,一步步退開,只留下左巖一個人,面對著波濤洶涌的大海。震耳欲聾的海浪拍岸聲,淹沒了左巖痛苦的呼喊。
“左巖。”伊桐不顧上官娜娜的反對,強行沖了出去。
左巖抬起頭,望著伊桐的目光有些呆滯,她看到在左巖的臉頰上有兩道未干的淚痕。
“左巖,我求你放棄仰秋吧!币镣┯X得自已很殘忍,面對如此無助的左巖,竟還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左巖的眼睛瞪得很大,驚訝和迷惑在他的瞳孔中。
“對不起,左巖,算我求你了,就讓澤一和他的‘公主’在一起吧!澤一需要她,比任何人都需要她,離開了她,甚至不能獨恬。我說的都是真的,我親眼看到澤一想自殺,他以為今生再也看不到深愛的人了。仰秋喜歡海,澤一便想在海邊結束生命,以為海水會帶他去見想念的人……”伊桐哽咽著,卻想說下去,“還有那枚戒指,是澤一母親的遺物,他母親在彌留之際對澤一說,一定要幸福,把戒指戴在今生最愛的女人的手指上,澤一他,他最愛的人是仰秋啊!”
抑制不住淚如雨下的伊桐,哭喊著對左巖說:“所以,求你了左巖,不要破壞澤一的幸福,放棄仰秋吧!我不希望再看到澤一痛苦的眼神了!
伊桐無力的雙手滑落左巖的肩頭,整個人癱坐在沙灘上。淚水像決堤的洪水般涌出,夾雜著清晨的薄霧和濺起的點點浪花,早已分不清落在身上的是水,還是眼淚。
“伊桐!弊髱r的聲音將她喚回。
伊桐無力地仰起頭。
“愛情不是讓的,我會尊重仰秋的選擇!
左巖走了,空蕩蕩的沙灘,只留下心碎的伊桐。
“你太苦了。”不知何時,上官娜娜從礁石后走出來,扶起伊桐,拍落她身上的沙土。
“我是不是很傻?”
“我很后悔當初和你的約定!鄙瞎倌饶日J真地說。
“是那句‘誰要能和宮澤一在一起,對方就要祝福她’嗎?”
“你的記憶力似乎超乎尋常得好啊!
“有的時候,記憶力不太好.反而會變得開心些!币镣┳猿暗卣f。
“我們回去吧!
“你先走吧,我還想一個人坐會兒。”伊桐揀了塊平整的礁石,坐在上面。
望著上官娜娜逐漸遠去的身影,伊桐回想起了很多,和宮澤一在一起的點點滴滴,無論是痛苦的,還是歡樂的,此刻都變成了珍惜的回憶。
“回去吧。”過了不知多久,易北來到伊桐的身邊。
“你怎么來了?”伊桐想要微笑,眼眶卻先虹了。
“怎么辦,易北?我已經沒有退路了,可是,我還是那么愛澤一。”伊桐的淚在眼眶中打轉。
易北攬過她的肩,讓伊恫的臉伏在他的肩頭,幽幽地說:“會好起來的,你也想要看到澤一哥幸福,對不對?”
伊桐默默地點頭,淚卻更洶涌了。
“答應我,要為關心你的人好好活下去,為了你的父母、悠游,還有我!
伊桐從易北的目光中,看到了鼓勵和勇氣,她告訴自己不能再哭了,要學會勇敢地面對。
再次回到海邊的工作室,每個人的內心都起了微妙的變化。左巖離去了,又恢復了四個人在同一屋檐下的生活。
眼見著時光一點點地消磨,伊桐幾乎被內心的傷痛折磨得要死去了。宮澤一和仰秋之間每一次眼神的交匯,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可以讓她接近崩潰的邊緣。只有在看到宮澤一頸間那一點閃爍的光芒時,她才能稍微平息自己的心情。在這種患得患失心情的左右下,伊桐一面希望宮澤一能得到幸福,一面又在嫉妒心的驅使下,不希望看到宮澤一和仰秋在一起的情景,以至于心緒不寧,工作頻繁出錯。
“近來工作總是心不在焉。”宮澤一不經意的一句話,卻讓伊桐感到委屈萬分。
淚在眼眶里打轉,伊櫚忽然發現自己變得好脆弱,甚至敏感到別人的一個眼神,一句無心的話,都會讓她落淚。伊桐不想自己變成這副模樣,也不愿讓宮澤一看到自己的窘迫。她跑了出去,邊跑著邊希望會出現奇跡。如果就這樣跑下去,會不會超越時間和空間,讓我和宮澤一早在他和仰秋之前,先相遇呢?那又會是怎樣的一番情景,會和現在完全不同的吧?
白天看來平靜的海面,此刻變得煩躁不安,巨大的海浪拍岸聲,惹得伊桐心亂。
春天已經到來了,可是我的春天又在哪里呢?伊桐恍悔間,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在向她靠近。
“怎么一個人跑出來了?”是宮澤一的聲音,此刻卻聽得如此不真切,像在夢游般。
“我來向你道歉。”宮澤一的聲音放得很低。
伊桐望著海面,不敢看他的眼睛,怕又會撥動她心底的那根弦。
“你說句話好嗎?”宮澤一幾近懇求地說。
“你怎么還不向仰秋表白,你以為她那么好的女人,全世界只有你一個男人喜歡嗎?不快點的話,你會后悔一輩子的!
宮澤一吃驚地望著伊桐,他的內心中也很矛盾,自從仰秋突然歸來,他一直在思考一個間題:在仰秋和伊桐之間,他更愛誰?雖然,他曾經為了失去仰秋而想到過死,但如今面對伊桐的痛苦,他又不能狠心不管她。宮澤一自己也很苦惱,他覺得這樣對不起仰秋,也為難了伊桐。
“我……還沒有做好心里準備。”
“什么事都這么猶豫可不行。”
“你怎么了伊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宮澤一察覺到她的異樣。
“不要你管!”
宮澤一愣住了,伊桐發覺自己像一個任性的小孩子。
“對不起,我是沒有權利管你,我的關心只會讓你流淚!
眼前的宮澤一像變了個人似的,只會向伊桐重復著“對不起”這三個字。伊桐自責著,都是自己的自私、狹隘,將這些心情全部遷怒于宮澤一。伊桐清楚地意識到,再這樣下去,自己將變成一個因強烈嫉妒心而失去理智的女人。
“左巖也愛著仰秋!睂m澤一緩慢地說。
伊桐心里一驚,這件自以為秘密的事原來早不是秘密了。
“或許,他比我更適合仰秋,早在八年前,我就這樣想過!
望著在自我掙扎著的宮澤一,伊捐的心都要碎了。
“我太自我了,只看到了自己,只注意到自己的感受,完全沒有關心過別人的感覺。虧你們整天陪在我身邊,看著我冷冰冰的臉,還要賠著笑容。而且,在‘海之夢’酒店的經歷……”
伊桐堵住宮澤一的嘴,淚像斷了線的珠子般滑落,心中對他說著:你怎么會知道,和你在一起快樂也好,悲傷也好,已經全都變成了我珍貴的記憶,被我珍藏在心中,永遠也無法抹去了。
宮澤一推開伊桐的手,情不自禁地俯身輕吻著她的淚,吻住她流淚的眼角,溫柔得讓人心碎。伊桐的心猛烈地搖擺著,不知該何去何從。
宮澤一凝視著她的眼眸,輕柔地說:“我多想在人生中只曾遇見你,多想抹去那些不愉快的記憶,讓我們重新相遇。我知道這樣說很無恥,但卻是我的真心話,我在你和仰秋之間徘徊,不舍得放棄你,卻傷害了你,自己都認為是厚顏無恥的行為。”
宮澤一突然抓起伊桐的手,狠狠地扇在自己的臉上,瞬間,在他的臉上便留下了清晰的指痕。
伊桐的手停在半空中,愣愣地望著宮澤一,半響,才擠出一句話:“這不是你的惜,是我們相逢得太晚……我們回去吧,要不他們該擔心了!
在說完這句話的時候,伊桐就下定決心要退出了,她不愿看到宮澤一倍受煎熬,也不想自己因為自私和嫉妒,心靈變得扭曲和丑陋。也許她應該找一個誰也無法找到的地方,舔著自己的傷口,而成全宮澤一和仰秋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