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芷潔正站在門廊上等著,見車子來了,她立刻拉開車門跳進去。
駕駛座上的男子年輕而俊朗,蓄著一頭長發,用橡皮筋扎起束在腦后。他是羅森。
“顧大小姐,這么晚了你又發哪門子的瘋?”羅森轉頭看著顧芷潔,表情無奈。
“聽說這一次陸大哥的合作伙伴是葉佳伲?”顧芷潔質問道。
羅森點點頭,“這兩年她在美國很紅。有什么問題嗎?”
顧芷潔的神色立刻悲戚起來,“你知不知道外頭對這個女人的風評很差?她很濫交,勾引過很多男人!你干嗎安排陸大哥和她合作?”
羅森嘆了口氣,“小姐,這是工作,不是我可以隨便‘安排’的!边@個顧芷潔真不懂事;他也真是的,干嗎每次都巴巴地被她呼來喝去?她大小姐一個電話,他就立刻響應召喚、駕車穿越大半個城市,不是傻子是什么?
羅森伏在方向盤上苦笑。這世界真諷刺,顧芷潔一心想嫁給陸沉暮;而他羅森,卻不撞南墻不回頭地苦戀著顧芷潔。說到底,他是這三角戀里頭最慘的一個,沒人愛他。
“對了,上次你說,陸大哥準備向我求婚,怎么等了這么久還沒動靜?”顧芷潔當然不知道羅森的心思,她只關心陸沉暮。
“我不知道。我只看到他打電話去‘森林坊’訂了一套高級首飾,也許是用來送禮的!绷_森有些煩躁地道。
“可是我最近沒收到過任何禮物!”顧芷潔生氣地叫起來,“他送給誰了?”
羅森轉頭,深深看她一眼。眼前這位千金大小姐又笨又任性,他不明白自己愛上她哪一點,也許只因為她長得漂亮?
可是,就是割舍不下。愛情如果不盲目,也不稱為愛情了。
“反正你給我盯著陸大哥一點,如果他和那個女人走得太近,一定要盡快告訴我!”顧芷潔不放心地對羅森叮囑了又叮囑,才拉開車門下車。
在她轉身離去的前一刻,羅森突然叫住她:“芷潔,你愛陸沉暮哪一點?”他不明白。
顧芷潔回過頭,沖他幽幽一笑,“哪一點無所謂,就是認定了他,覺得這個世界上他最好!闭f完后,她翩然離開,留他在車內獨自傷神。
是啊,愛情真奇怪。認定了他(她),就覺得這個世界上他(她)最好。
而對于30歲就攀上事業巔峰的葉佳伲來說,世界上最好的人永遠是她自己。
參加完簽約儀式的第二天,葉佳伲在賓館房間里睡了一整天。她已經不算年輕了,之所以還這么漂亮,全靠自己對自己好,保養得當。
第三天一早,她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心情頗佳地來到“云廊”。未來的兩個月內,她都會在“云廊”工作。
“云廊”位于市中心,鬧中取靜的黃金地段。它的占地面積雖然不大,但裝潢得高雅而別致。門口放著古銅制的屏風,上面刻了幾闕詞。葉佳伲離開中國太久,竟想不起那些詞是誰作的了。
穿過小橋流水的門廊,她來到畫廊的正廳。里面照舊是復古的風格,和她先前在照片上看過的一樣;檀香木的味道淡淡地滲入她的鼻端,令她有些恍惚。
然后,她看到了陸沉暮。
他站在一幅油畫面前,靜靜沉思;過了一會兒,伸出手來微微調整它的高度。
依舊是那樣高大挺拔的背影,合體的西服包裹了他健壯的身材,令他看起來有種令人著迷的男人味。
葉佳伲想起自己第一次在飛機上遇見他,就對他感覺很好。雖然陸沉暮不是典型意義上的帥哥,可他真的很有味道,氣質出眾。
所以那天在飛機上,她故意地惹他、逗他。明知他無心談話,她卻借著女性優勢一再地麻煩他;因為知道他修養良好,篤定了他不會拒絕她的求助,所以她也罕見地死乞白賴起來。
她……也許被這男人吸引了。
“陸沉暮!”葉佳伲站在原地喊。
陸沉暮回過頭;看見她,眼底閃過一瞬間的驚奇。
的確,今天的葉佳伲也實在讓人驚奇。她穿了一襲長至腳踝的連身裙,顏色黑漆漆如同道袍一般;裙子很貼身,襯托出她凹凸有致的美好身材。她涂艷紅色唇膏,將一把金銅色長發束在腦后,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耳垂上晃蕩著長長的金色流蘇耳環。
“葉小姐,你今天來得很早!标懗聊簺_她點頭,眼光并未在她身上停留太久。他身邊站著另一個男人,葉佳伲認得,這個扎辮子的瘦高帥哥叫做羅森,是陸沉暮的助理。
“既然大家都到了,那么,我們先看展區。”羅森說道,領著其他兩人在幾大展區之間走了一圈。他滔滔不絕地介紹展品的分類,言語非常專業;最后,他們一起來到“非賣品展區”。
“正如先前葉小姐所要求的,這一區的畫作都是不賣的。我們和美國方面也有過協議,這一點請葉小姐務必放心。”羅森說。
“嗯,我信得過你們!比~佳伲點點頭,一雙媚眼卻凝視著陸沉暮,像是獨獨對他說話似的。
陸沉暮不自在地別開眼。他不會自作多情地認為葉佳伲是在勾引他,但他不習慣女人這樣直接的目光。
這也是他從私人情感上排斥葉佳伲的原因之一。這女人總給他帶來某種壓迫感,令他心神不定。
羅森輕咳一聲,道:“葉小姐,這幅《愛人》是你的成名作。根據先前的協議,我們會將它放在這個展區的中央,你看看有沒有問題?”
葉佳伲緩緩走到那幅名為《愛人》的畫前面,抬頭仰視著它。胸腔里,心突然變得柔軟了。這幅《愛人》是她數年前的舊作,當年她憑著它在油畫界一炮而紅。在這幅畫里,她畫了一個女人的耳朵,色調是潔白細膩的,耳垂飽滿圓潤如上好的美玉,幾縷發絲凌亂垂在耳際,整個畫面顯得風情萬種。在耳朵的上面,她用筆點了一只蝴蝶,正撲閃著五彩的翅膀。
這是當年她對于“愛人”的理解。她希望愛人像蝴蝶,可以飛到她的耳邊,說盡甜言蜜語,與她耳鬢廝磨。
然而如今……葉佳;剡^頭,尋找陸沉暮的眼睛。他仍是立即別開了頭去,假裝不知道她在看著他,自顧自和羅森低聲討論工作,神情很正經。
佳伲心想:如今,她希望自己像只蝴蝶,可以自由地飛到愛人耳邊,親吻他,與他私語,極盡纏綿。
她突然用一只手扶住額頭,遮去自己臉上表情,偷偷笑了。自己這是怎么了?莫非真的喜歡上了陸沉暮,所以心中變得柔情萬千?
他們三人在一起,辛苦地工作了一整天。葉佳伲的表現令陸沉暮頗為驚奇:她——很專業。對于展區的布置、畫展運作的流程、以及細節方面的一些注意事項,她會適度地給出自己的意見,而又尊重到“云廊”方面的想法,顧全大局,盡量不麻煩到別人。
她并不像過去他所合作過的那些“藝術家”,太過堅持自己的想法,總要一群人圍著自己轉。他開畫廊近十年,間中有好幾次被那些畫家氣得想嘔血;而如今這個看起來很麻煩的葉佳伲,居然是最不麻煩的一個。
待到討論暫告一段落,已是夜幕低垂時分。
葉佳伲宣布:“今天晚上我想去夜游。”又問:“有沒有好地方推薦?”
陸沉暮沒有接話,倒是小帥哥羅森興致勃勃地湊了過來,“不知道葉小姐喜歡什么氛圍的PUB?是熱鬧一點的、可以跳舞的那一種,還是有情歌手駐唱的那一種?”
葉佳伲微笑,“安靜一點的吧。我時差還沒完全調好,現在就跳舞會嘔吐的。”
羅森頗感興味地挑了挑眉,這位葉大美女八成是在國外待久了,講話還真直接。他過去交過不少女朋友,沒人在他面前使用過“嘔吐”這個不潔的字眼。
“我知道一家店叫‘黑匣子’,到了晚上那里美女很多!绷_森眨了眨眼。
“帥哥多不多?”葉佳伲開玩笑地問。
“帥哥嘛……這個是要自備的。”羅森笑了,手指著自己。
陸沉暮站在一旁,聽他們兩個半真半假地開玩笑,心頭突然涌上一股不怎么舒服的感覺。他知道某些國外媒體把葉佳伲形容為“來自東方的一朵罌粟花”,開始他對這稱號嗤之以鼻,可是現在他卻站在這里,看著她和他的下屬打情罵俏。
難道葉佳伲果然如傳聞中所言,可以在不知不覺中對所有男人都施放電力嗎?
就在他短暫的呆愣之際,葉佳伲已經和羅森約好了時間。她走向陸沉暮,發出邀約:“要不要一起來?”
陸沉暮搖搖頭,“你們去就好,我不習慣泡吧。”
葉佳伲一愣:初次見他,就知道他是個死心眼的好男人;可是現在,她發現他是個來自封建時代的好男人——哦不,好出土文物。
羅森插進話來:“我們老板很傳統的,你別指望拉他下水了!
聽到這話葉佳伲笑了一下,雙眼直勾勾地盯視著陸沉暮——他別過頭去假裝不理睬她的樣子還真可愛。于是她更想逗他了,嘴里說道:“羅森,你說我們合力把你老板架到酒吧里去,他會不會愿意替我們買單?”
“小姐,你別出餿主意!他會炒我魷魚的!绷_森夸張地鼓著腮幫子哀叫,表情很苦惱,又不像是說真的。
“可是他不會炒我!奔奄Pα耍瑵嵃着罕垓嚾簧斐,一下子勾住了陸沉暮的胳膊,“陸沉暮,和我們一起去吧。我對這里不熟,你應該盡盡地主之誼啊。”她杏仁型的漂亮眼睛里閃著熱情的光芒,長睫毛眨呀眨地魅惑著他,好似完全不懂拒絕為何物。
手臂上傳來的柔軟觸感令陸沉暮驚了一跳,他連忙退開數步,“讓羅森陪你去就行了,回來報公賬!彼憛捤鲃永p上來的舉動,甚至覺得她有一些不知羞恥;然而,天生的好教養叫他說不出一句重話。
“你以私人名義請我,我會覺得更有誠意!彼环胚^他。
“好,刷我的卡!标懗聊憾挷徽f掏出皮夾,“但我人不會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