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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放 第七章 作者:孟華
    “先生、小姐,思源埡口到了!”司機操著臺灣國語從駕駛座前喊道。

    到了,廣宇收回一直放在閉目假寐的秋雅身上的視線,看向車外,此時天已大亮,陌生卻完全天然的景致,映入眼廉。

    他終究是跟來了,輕輕推了她。“秋雅,我們到思源埡口了!

    秋雅睫毛動了動,掙扎了一下,才完全張開,里面仍盛滿睡意,顯然方才她真的睡著了,像個嬰兒般毫不設防,完全不像他,只能癡癡呆呆地望著她的睡臉,腦中不斷猜想她會對他說什么話?對他做什么事?

    她毫不做作打了呵欠、伸懶腰,然后拍拍他,對他說了今天凌晨四點碰面以后的第一句話!拔覀兿萝嚢!”

    司機協助他們把行李卸下!巴!好重,幾公斤呀?”

    “二十五公斤!鼻镅爬市Φ。

    廣宇看了那兩大包,今晨一碰面,她二話不說的便接過他的包包,檢視他所準備的東西,然后重新幫他打包后,便上路了。

    “你是女生耶,背得動嗎?”

    “可以!常背呢!小意思!

    “好好走!祝你們登山順利!

    “謝謝!”秋雅朝司機揮揮手后便轉向他!罢嬉仙饺チ,你現在后悔還來得及,可以搭上那司機的車,或者在路邊攔車。”

    他望著她,堅定地搖著頭。“不!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入山的。”

    秋雅定定望著他半晌。“好!出發吧!”

    七一○林道是條廢棄的林道,是進入南湖山區的重要山道,帶著松香的風,徐徐吹拂著他們的臉龐。

    他沉默地跟在她身后,一步一步的走著,這是他第一次登山,也是第一次背負了近三十公斤的重物行走著。

    她走得不快,似乎有意讓他能慢慢適應這條路和呼吸及步伐配合的節奏。

    “是樹莓!彼W,指著掛在林道旁的鮮紅果實,她隨手摘下了幾個,用衣服擦了幾下便遞給他!皝!吃吃看,現在正是樹莓成熟的時候!

    他接過,可是沒有馬上吃下,他低頭看著紅色果實半晌,然后抬起頭望著她。“我知道若是沒弄清楚,絕對沒辦法走下去……告訴我,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我給過你答案了,不是嗎?”她表情認真的回望他。

    她“高興”……一個更讓他霧煞煞的答案。

    “你在怕嗎?”她偏頭睨著他!芭挛野涯銕нM山中做出對你不利的事嗎?”

    “不!你不是這種人!彼麚u搖頭。

    “那——你何不放開心胸,不要想那么多,就只是把專注放在這段旅程上,該要面對的不是我,而是別的。”

    “例如什么?”

    她笑笑。“像看看你可以找到多少美景?還有知道山有多可愛……”看到他仍滿臉困惑,輕嘆口氣。“我沒辦法告訴你,如果想知道答案,可以跟著我走這一遭,或許可以找到你的,一如我找到我的,如果你不愿意,現在順著原路下山還來得及,選擇權在你身上!

    他未完全弄懂她所說的,可她的話卻讓他有種麻麻感,選擇權在他身上!他可以轉身下山,也可以繼續跟著她走,如果下山了,他可以繼續過他所熟知的生活,能夠掌控的步調,然后周而復始可是……他抬頭往那條林道望過去,

    毫不猶豫地,他做出了選擇。他直視她!拔腋阕!

    她露出燦爛的笑顏!昂!我們一起走!

    ЧЧЧЧЧ

    林道路徑算是平穩好走,兩旁分別是山坡和陡崖,望下去,可以看到溪谷、農田以及一戶戶漸漸縮小的人家,景觀美得像幅畫,令他止住腳步,停下觀看,一種前所未有的悠然自得的心情油然而生。

    感覺到她在凝視他,轉過頭,她對他微微一笑,在那片刻,他知道她可以明白他的感覺,因為——感動是一樣的。

    于是他們繼續往前行,面對有若“之”字形的斜坡,總算開始讓他領悟到何謂是“爬山”,輕松愉悅不再,若非平時他有游泳鍛煉身子,只怕沒體力走上去,看著眼前嬌小的身影,步履輕快的令人……咬牙。

    有種沖動想趕上她,可是愈急便愈力不從心,甚至步伐錯亂,呼吸急促,心臟重重撞擊胸口,非常不舒服。

    他不得不先停下來喘口氣,這比跑百米還喘。

    這時頂上傳來輕柔聲音!奥齺,調整呼吸,不要用張口吸氣,靠鼻子。”

    他微喘地抬頭望她,她坐在斜坡,滿臉歉意俯望他!皩Σ黄穑易咛炝。”她懊惱地皺皺鼻子,自責的喃喃說道:“平常習慣一個人走,所以速度快了些,忘了你是新手!

    他搖搖頭,表示無妨,是他自己求勝心切,所以才亂了步調的。

    她低頭看看手表!霸贀我幌,爬完這段斜坡后會到棱線,路會比較平,我們到時再休息!

    “好!”感覺氣息較平穩了,便又繼續上路,這回,他不再急于趕上她,也或許是她刻意放慢步伐,維持約兩公尺的距離,漸漸地,他的身體有了意志,知道要怎么樣呼吸、走路,能讓自己舒服些。

    路上芒草、箭竹叢生,難以看到遠方的景色,只能專注的注意腳下的路,也不知走了多久,突然視野一片開闊,群山、云海盡在眼前,那壯麗的景色,深深震動了他。

    咔嚓!照相機的快門聲音吸引了他的注意,轉過頭。

    她拿著相機,面露微笑!澳悻F在的神情很棒,好像看到了‘奇跡’!

    “我的確是!彼p聲說道。

    接下來,兩人都沒再說話,找了個陰涼之處用午餐。

    “可以告訴我那是什么山嗎?”他主動打破沉默,手指著云湖的另一端雄偉的大山,頂上猶可見到白雪。

    “是雪山……看起來很近,對不?”

    “是呀!……好像幾個跨步就可以到了,看到你的表情,我就知道我在說夢話!

    她點點頭!澳愕拇_是在說夢話,想到那里——得走上好幾天的‘跨步’才可以到喔!”

    兩人相視一笑,休息一會兒,便再度踏上了行程,在走之前,她拉住了他!跋炔练罆裼。”她遞給他一瓶防曬膏。

    “有需要嗎?”

    “當然有!別小看紫外線哪!尤其山上的紫外線特高,長久曝曬,可是會有皮膚癌之虞!”

    他在臉上涂抹了之后,便將乳膏遞還給她,她搖頭,接過后幫他補強,除了臉以外,連脖子、耳朵內外、下巴內側都要抹。

    感到她纖纖手指在他臉上肌膚輕抹,近到可以聞到彼此的鼻息,不禁一陣心神蕩漾,迫切地想知道,若將她擁入懷中會是什么滋味?

    在想的同時,他的手似乎有了自己的意念,環住她的腰,拉近兩人的身軀。

    他沒有說話,一雙黑瞬緊鎖住她的。

    她的心瘋狂地跳動著,手指依舊停留在他的臉上,不知是該繼續,還是要縮回……

    “嘴上也要抹護唇膏嗎?”他低啞著聲音問道。

    “嗯……”她無法動彈,所有的知覺都集中在他的眸、他的唇,天地間好像只有他與她的存在。

    下一刻,他的唇已覆在她的唇上,四片唇瓣輕輕碰觸著,有著溫柔、有著試探……

    分開時,兩人都為他們所分享的奇妙感覺感到暈眩,他一瞬也不瞬地凝視她,她被他那熾熱的視線灼得羞紅了臉,偎進他的懷中,臉頰貼在他的胸口。

    他緊緊抱著她,感覺到她在他懷中的嬌柔與契合,如果可以的話,他想要更深、更親密的……

    突然他被自己的念頭駭著,害怕自己會突然像個禽獸般將她推倒在地……陡地推開她,拉開兩人的距離!氨,我沒想到自己會失控——”

    嗄?他向她道歉?這可不是她預期在獻出初吻后所得到的反應,眨眨眼睛!澳恪苌偈Э匾膊幌矚g失控,對不對?”

    他心中某根線斷了!

    “有人喜歡失控嗎?”他抓扯頭發。“可自從遇見了你,我……手足無措,完全不知該怎么面對你……”

    在兩人相處的關系中,他像極了那一只坐在翹翹板上方的蟬,總是被懸的高高,踏不著地。

    孰料,她卻點點頭!昂芎!”

    “很好?好在哪?”一股莫名的怒氣襲向他,他氣自己竟會如此坦白地說出他對她真正的想法,這樣的口無遮攔駭著了他。

    “因為我也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你,知道你跟我有同樣的困擾,我覺得很安心!

    他瞪著她!笆菃?可我總覺得自己一直被你牽著走!彼直攘艘幌轮茉狻!熬拖瘳F在我被你帶進山中!

    她—臉無辜望著他!拔抑皇钦罩蚁胱龅淖,你可以拒絕的喔,我又沒拿槍逼著你!彼哌^去將背包背上!拔摇ㄗh’我們現在最好就上路,因為還要走三公里才會到我們今晚要住的地方喔!”

    望著她施施然離去的背影,他只有干瞪眼的分,完全無力反擊,情況失控……輕嘆口氣他也背上背包,現在——就只有任其失控到底,看是何時、如何、怎么停下來。

    唉!結局難測!

    ЧЧЧЧЧ

    他們的行程比預計的慢。

    當他們走進密林時,像是有人施展了魔法,整個林內漸漸彌漫了云霧,有絲詭譎,雖不至于看不清路徑,但是卻無法沒有不安感,尤其對第一次碰到這種情景的登山者而言,很難不心生恐慌。

    秋雅有些擔心,不時回頭望,看到他神情平穩,不像害怕,倒是驚奇居多,令她不禁佩服他,她第一次碰到時,差點嚇哭了——她以為路不見了。

    廣宇發現自己并不慌亂,或許是因為前頭這個向導老神在在的走著,她戴上頭燈,光線清楚的照著前方,所以能穩穩的跟在她身后,走她所選擇的路。

    兩人邊走邊說話,聽她訴說山中密林的危險性。

    密林帶幽深綿長,稍一不注意便會走進獸徑,不自覺被引進岔路走入深山中,尤其陷入高及人長的芒草或箭竹林時,如掉進“深海中”,茫然難以找到方向靠岸,失去原先的路徑,因而迷路了,“山難”就是因此發生。

    聽到獸徑,引起他的好奇心!芭_灣山里頭有什么動物呀?”

    “目前常見的有山羌、水鹿、帝雉,還有……臺灣黑熊。”

    他一驚,不安地看向四周!芭_灣黑熊……這里有嗎?”

    “聽說有,但是來這邊幾次,我沒碰過就是,連熊吼都沒聽到……倒是北二段山區一帶,偶爾可以聽到熊的咆哮聲!彼σ饕骰仡^望了他一眼!跋肼牭竭不容易!得靠前世修來的福氣才聽得見呢!”

    像是要回應她的話似的,一陣輕輕跑步聲響在他們身邊響起,接著聽到有某物快速穿過草叢的窸窣聲,兩人嚇了一跳,同時止住腳步,提高警覺望向四周,直到再度沉寂,靜得連樹葉飄落到地上都可以聽見似的。

    他們對看了一眼,然后不約而同噗哧笑出聲;爽朗的笑聲,在林間回響,然后——有更多的窸窸窣窣聲響起,而且也不知為何?原本彌漫的霧氣也漸漸消逝,視野漸清。

    “走吧!”他倆繼續往前走去,沒過一會兒便鉆出密林,陽光無私地灑落在他們的身上,褪去在密林中所感受的濕悶。

    秋雅露出歡顏,指著下方一排屋子。“到了!我們今晚要睡覺的地方。”

    ЧЧЧЧЧ

    在云棱山莊,遇到了一隊山友,他們已走完南湖大山,在云棱山莊停留最后一夜后,明天便可下山了。

    秋雅幾乎很快就與他們打成一片,熟絡的好像認識多年的好友,而他則像個局外人看著他們,說不出自己內心真正的感受為何?

    她與他真的很不同,她憑感覺行事,而他憑理智與常規做反應,即使是對人亦同,為什么她可以對周遭的人、事、物如此充滿了熱情?而——他為什么不能?

    在陽光完全消逝前,他們已在山莊外搭起了帳篷。

    “為什么我們不進去?里面不是還有床位嗎?”

    他忍不住問道,而且他們只有一只兩人用的帳篷,也就是說兩人將會睡在一起,思及此,一股熱流漫游他全身。

    “你想聽羅曼蒂克一點的答案還是比較現實?”

    “……兩個都要!

    “今天的天氣難得那么好,可以在星空下睡覺,這樣難得的機會,你想錯過?”她已經開始生火起灶煮晚餐了。

    星空,他抬頭仰望,深藍的天空中,綴滿了閃閃發光的星子,這樣的景色,是在充滿光害與污染空氣的城市中所見不到的……還在感動當中,冷不防的,有人壓下他的肩頭,逼他往后倒去,他一驚,想要掙扎,可是卻看到她淘氣的笑顏,而且他發現自己倒在柔軟的睡袋上而不是硬地上。

    “這樣看星星,脖子才不會酸……這就是住外頭的好處!彼πΦ恼f完后,又轉過身繼續煮飯去。

    “你還沒說‘現實’的答案!彼嵝训。

    唉!她突然發現他是個滿殺風景的人,瞧她已經多努力營造出這么好的氣氛了,結果……輕嘆口氣。

    “自從有一次我在里邊睡覺時,半夜被老鼠爬過身子嚇醒后,我就不肯再住進里面,寧愿在外面搭篷,因為至少可以確定沒有一些怪怪小東西,會趁你昏睡時在你身上爬來爬去……呃!如果你想試試那滋味,我不會攔你的!

    “……不……不用了!彼麌@道,來到此,聽專家的話準沒錯。

    平躺著專心看滿天星河一會兒,便支起手肘看著她,因為她的吸引力更甚于那滿天星空對他的,著迷似見她熟練的就著一個小鍋子煮飯、炒菜,心中對她的能干又折服了一成。

    也不知是不是頭一回走了那么多的路,耗費不少體力,他的胃口出奇佳,雖吃的不是大飯店一流廚師所做出的食物,可他卻覺得從她手中所烹調的食物是人間第一美味,不僅讓他一口接著一口,還吃得盤底朝天。

    當她看到所有的盤子空蕩蕩的,連一絲菜渣都沒留下,不禁露齒笑道:“我們好像可以不用洗盤子了。”

    語氣中有淡淡得意和滿意。

    那些山友為了慶賀他們完成南湖大山之旅,辦了個簡單的晚會,邀他們一起同歡,秋雅立即應允,并拉著原本想說不的廣宇一起加入。

    他幾乎是僵著一張笑臉同他們應對,這感覺很怪,以前他總可以若無其事擺出笑臉面對每一個人,可在這,他覺得自己再也無法戴面具……

    所有人都剛用過晚餐,吃飽、喝足,每人都一臉滿足地圍坐在營火旁。

    山社的朋友開始帶頭唱歌炒熱氣氛,而其中歌聲最動聽的是隊伍中幾位原住民的向導。

    當他們吟唱著自己部族的歌曲,那渾厚純樸的嗓音,原始自然、發自人聲高低不同的和音似與這片山林起了共鳴,讓群山都在回響,教人聽醉了,沒人敢開口說話,伯會破壞此時的和諧和美妙。

    秋雅轉頭看坐在她身邊的廣宇!赫然發現他眼角竟掛了一顆晶瑩的淚珠,意識到她的凝望,他轉過頭看了她一眼,隨即別過臉,飛快抹去臉上的淚水,為自己所流露出的脆弱感到羞槐。

    她拉拉他,將他帶離眾人,走到山屋另一側杉林中的草地上坐下,在這能清楚聽到歌聲,也能暢所欲言。

    芬芳的松杉味層層包裹住他們,沾染了他們的發、皮膚、鼻息……頂上則是一片無云的星空。

    良久,他才開口。“你想笑就笑!泵髦粫,可卻賭氣似說出了這樣的話。

    “不!我第一次聽到那些歌時,我也哭了!鼻镅泡p聲說道。

    “我曾聽過許多國際一流樂團的演出,可從沒像今晚這樣……”他真的驚訝自己竟流淚,這是他成年后頭一回落淚!

    “何必要去分一流或二流的演出?就是單純的受到感動了。”

    感動……是的!他承認自己是受到感動,而且是如此強烈。

    “可我還是無法相信自己……”他搖頭,依舊難以說服自己。

    “一旦進入了山,你會遇到一個你從不曉得的‘自己’!

    “那你……看到了什么樣的自己?”

    “很多個,有恐懼、膽小、怯懦,但也有自信、樂觀,還有堅強——”她輕點下巴。“簡言之,就是‘真實’!

    他難以相信,這山的力量有這樣大?

    她看出他眼中的質疑,她微笑!拔也桓嬖V你那是怎么發生的?那是段神奇的體驗,……我惟一要提醒你的只有一項,要對自己誠實、不欺瞞,這樣你才會有機會走上那段神奇之旅!

    他望著她,不禁有些嫉妒她,為什么她比他小一歲,卻可以什么都懂,什么都明白,在她的面前,他就像是個少不更事的小毛頭,而她則像是他的導師!澳闶窃谑裁礃拥那闆r下開始登山這件事的?”他忍不住想探詢更多。

    “……為什么會開始登山?很久沒問自己這個問題了,都有點忘了……”她望向天上的星子,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啊腋呷悄,我爸媽去美國玩,中途搭機失事,全機無人生還……”

    他心一凜,想起報告上的事情,而她的生活費更是取自父母的保險金!皩Σ黄,我不該提的!彼p輕地說道。

    “不!沒關系,以前剛開始時,我很怕提到這件事,基本上我逃避面對這件事很長一段時間,直到我上大學后,才開始慢慢接受——”那并不容易,若不是當時有友情支撐著她,她大概會陷入悲傷很久、很久。

    “怎么會跟登山扯上關系呢?原因很簡單,因為我很氣我爸媽,氣他們怎么可以不說一句話,就那樣突然離開我和奶奶?我很不甘心,想找他們問個清楚……他們是死于空難,因此我決定到臺灣最靠近天空的地方問他們,我想在那兒,他們可以聽得比較清楚,所以就跑去加入登山社了!闭f到這,她頓了一下,臉上露出自嘲的神情!拔疫@種想法是不是很莫名其妙?明知人死不能回答,我卻逃避面對現實,大傻瓜一個!

    “對!你的確很傻!彼聠〉卣f道,可是傻得讓他心疼。

    “可當我吃盡了苦頭,背著二十公斤的包包,費力登上玉山最高峰時,我卻無力大聲吼問他們為什么要離開我?然后,我就很不甘心的告訴自己,下回登頂時,一定要問出口,哪怕被別人當瘋子,我也不在乎,可是——”

    “你還是沒力氣問?”

    “嗯!沒力氣是其中之一的原因,另一個原因是——”她扮個鬼臉,兩手一攤。“因為攻上山頂的感覺實在太爽了,也就沒什么火氣啦!

    喔?他眨了幾下眼睛看著她,本以為會是什么讓人痛哭流淚的原因,誰知竟是如此?情緒落差太大,令他一時難以反應,不知是該笑還是該哭?

    “天!你……實在讓人有想打你屁股的沖動!彼麌@道。

    她輕笑地望著他!盎蛟S吧,有時我會對著星空說:‘爸媽,這就是你們要離開我的原因嗎?讓我懂得自立,讓我進入山,明白了人類的渺小和無能?生命的無常與脆弱?進而懂得珍惜現有的一切?……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可以接受了,反正認真踏實活過數十載之后,我也將化成一抔塵土,回歸自然,與你們相聚……啊——”驚呼沒在他的懷中。

    沒想到他竟會突然緊緊抱住她,片刻的愕然后,她便在他溫熱的懷抱中緩緩放松下來。

    “為什么突然抱住我?”她在他懷中悶悶地問道。

    “不知道,就是想這么做——”第二回,沒有理由,只是想緊緊抱住她,想與她更近、更近的貼在一起。

    她的話,深深震動了他所有的靈魂和情感,讓他受不住,想找個支撐。

    下巴頂著她的頭頂,仰頭望著天空!拔覀兪裁炊紕e再說了,就只是看星星,好嗎?”

    “……好。”她調整了個姿勢,讓自己可以輕松偎在他的懷中,看著星星。

    不遠處,人聲也漸漸靜了,把安寧還給群山。

    “寧靜”則像是中間的休息曲,片刻后,響起的是昆蟲們演奏交響樂章。

    而在那悠揚的樂聲中,他們醉的更深、更濃。

    ЧЧЧЧЧ

    去哪了?為什么這么晚才回來?

    今天學校有事……

    胡說!我打電話過去,你們老師說你早就已經走了,說!去哪?

    ……

    老王!你把少爺帶到哪去?

    不關老王的事,是我貪玩,看到有趣的東西!跑去瞧了。

    是嗎?老王,你現在就給我滾出莫家,薪水我還是會寄到你的戶頭去。

    不!您不可以這樣做,老王在我們家工作已經三十年了,您怎么可以趕他走?

    既然在我莫家三十年,還不了解我們的規矩,留下何用?

    不!是我的錯!要罰的人是我!

    這是什么骯臟東西?你干么一直拿著?給我!

    不!

    給我!

    不!

    ……

    他猛地坐起身,大口大口的喘息,有片刻他分不出天南地北,瞪著眼前陌生的橘色塑膠壁……

    這是哪?橘色?火焰?失火了?

    一只溫熱的手觸碰他的肩膀,讓他整個人差點驚跳起來!安唬 笨伤麉s動彈不得——他整個人幾乎被捆在睡袋中!

    “你沒事吧?”那柔軟的聲音撫慰了他躁動難安的心。

    對了!他不是在家,而是在山里。

    “做噩夢了!”秋雅揉去眼中的睡意,奮力地打起精神。

    他深吸口氣!拔彝蝗粔舻,然后……一切都記起來,你送給我的第一份禮物是怎樣遺失的……”那只會蕩秋千的蟬。

    她靜了一下。

    “那是——”

    “等等!先別說!彼龔乃秀@出,身上穿著白色長袖貼身羊毛衣物,她飛快穿上其他衣物。

    “你——”

    “反正都醒了,接下來應該睡不著,我們干脆去看日出,到那邊,你再講給我聽!彼阉囊路f給他,他猶疑了一下,看了看手中的腕表,三點半……

    看日出?!但他還是依言的穿上衣物。

    “好冷!”鉆出帳篷,冰冷的夜風立刻刮疼了他們的臉,張口說話便會吐出白霧,她在原地跳了幾跳,讓身子暖和起來。

    當她帶他到水源處清洗時,他差點為那刺骨的冷水叫了出來。

    她拎了個包包,里面裝了他們的早餐,飲料及雨衣,打開頭燈后,手持著較粗大的樹枝當拐杖,開始朝上走去。

    風在他們臉上刮著,冰冷的空氣讓腦袋瓜清晰,將最后一絲的睡意吹去,天空是深藍色,星星依舊閃閃發亮,或許沒有背上大包包,所以步履額外輕快,幾乎比想像中還快到達了目的地。

    坐在棱線上,風刮得額外強烈,一路走來產生的熱氣,很快就消融在風中,兩人緊挨著,身上披了雨衣防濕,朦朧中,底下的山腰罩著厚厚的云層,正緩緩流動著,而穿出云端的山頭,則像島嶼般矗立著。

    驀然中,也發現自己似乎也正處身于某座孤島上——座位在海拔快三干公尺高的孤島,一個靠近天空的孤島。

    某種神秘力量緩緩注入他的四肢百骸,令他敬畏地看著一切。

    “來!把這喝下。”像變魔術般,她泡了一杯熱騰騰的巧克力。

    “這是哪來的?”

    她搖搖手中的保溫瓶!白蛲砭桶褵崴噙M去了。

    在溫差極大的山間,能喝到熱呼呼的水,可是人間美味呢!”

    慢慢喝了一口,那溫熱的液體瞬間將身子,還有……心都暖了,他抱著那小杯的巧克力,不忍立刻喝下。

    靜靜地,心情也平靜了下來,過了一會兒,他才開口!昂芏嗍隆拖裱蜎]在時間的潮流中,不見了,甚至遺忘了——”

    他望著遠方,眼中多了一抹苦澀!爱斎,也有可能是我下意識地不去想到‘過去’,因為怕想的愈多,曾經受過的痛苦就會再度的襲來!

    “會痛就代表傷口還在……”她輕輕說道。

    “對!是還在!倍液艽、很深。“你知道嗎?我是在臺南出生的!”他突然用輕松的語氣說道。

    “真的?臺南市還是臺南縣?”

    “嗯!是在臺南一中附近!彼萑牖貞浿,記憶之門一開啟,就再也停不住!暗搅讼奶欤覀兗乙婚_窗就可以很清楚聽到南一中校園里的蟬鳴還有鐘響。”

    唧!唧!唧!那記憶中的蟬鳴依然如此清晰……

    “我爸爸下班后,總會帶我和弟弟們到校園中去捉蟬,你知道就是用竹竿,在上面涂黏膠那種……”

    她含笑聽著他講述童年的趣事,沒想到他還有這一面,可是快樂的回億似乎很快就沒了……

    “……那個夜里,住我家后面的鄰居家中瓦斯突然爆炸,起了大火,我爸爸把我和弟弟們拖出屋外后,又沖回去救媽媽,可是……他就再也沒出來了!

    她心一緊,原來他同她一樣,都是孤兒,父母意外雙亡……她雙手伸向他,他沒有拒絕,順著她的手勢人側躺著,頭偎在她溫暖的懷中,她的手則輕撫他的黑發。

    “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碰面嗎?知道我為什么會在你家前面發呆嗎?”

    “是因為……蟬鳴嗎?”她明白了,心里微微顫動。

    “是呀!自從到爺爺家后,我就再也沒有聽過了……”也未曾想起,不忍回想與父母在一起的快樂的記憶,會讓他心痛的無以復加是一原因,另一原因是為了對抗莫維奇幾乎耗盡他所有的精力,而結果是——必須做個沒有過去的人,不去想過去,只能想未來。

    “你送我的第一份禮物,被我爺爺給踩扁、丟進垃圾桶去了……”當初丟的豈止是那樣東西,還有他在她家院落感受到的那片刻的生命喜悅和光熱,以及在那小寶特瓶中所看到的自由。

    突然間,他發現自己無法停住嘴,滔滔不絕說出他的過去成長經歷……本以為早麻痹、早習以為常了,可實則不然,對那個撫育他長大的老人,竟有著根深蒂固的畏懼、恨,還有……怨,然更不能原諒自己的是,為了贏得那微薄的獎勵,他所做出的妥協……

    她沒有做出任何批判,只是靜靜聽著,輕撫他的頭發……直到天邊漸漸泛白,溫度開始高了,他才住了嘴。

    “看!太陽要出來了……”她輕聲說道。

    在她的懷中,他看到一輪金色的火球從云海中緩緩躍出,金黃色的晨光灑滿了所有的山頭,也照亮了他們的臉。

    當太陽升得更高時,厚重云層流動得更急了,云霧不再緊緊依很著,慢慢地帶著金色的光曦散去成薄霧,讓原本被覆蓋住的底下大地,可以更直接碰觸到一天中的第一道光和熱,使萬物從沉睡中慢慢蘇醒。

    他閉上眼睛,感受那無私的光和熱,不管是正面迎接的陽光或是身后偎靠著的溫暖懷抱。

    “有機會……我想邀你爺爺一起來爬山!彼穆曇羧崛嵩谒^上響起。

    他深深一震,然后他抬手抓住她的手,緊緊的。

    在這一刻,在她的懷中,他得到解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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