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寧心里清楚得很,他這記回馬槍不過是句隱諱的警告,要她別再愚昧的嘗試探討他背后的故事。
這個男人粗率野蠻,完全是行動派,靜下來時卻又象是優雅的獸,伺機張開獠牙等著撲攫,可是……他看穿了她,以犀利精辟的言語剝去了她的偽裝。
那些看在別人眼中不過是美麗的裝扮,他一眼就點破那是她長久以來自欺欺人、華而不實的工具。
他,光是用一雙眼睛就看穿了她,僅僅一記眼神……
“你覺得如何?”
“什么?”楚寧趕緊回神,抬起茫然的雙眼。
“目前我并不打算離開臺灣,這里出入境的機場太少,俄國佬雇的那些中國籍傭兵肯定已經布有埋伏,但他們不見得熟悉這里的地形!
“喔!彼诮蘼纳窕袒,“隨便怎樣都好,只要別再讓那群混蛋把槍對準我的額頭,我完全沒意見!
“不是沒意見,而是沒轍吧?”鐵宇鈞嘲笑道。
她瞪他一眼,“你怎能確定那些人是俄國佬雇的?”
“因為他們是跟蹤你才來到臺灣!
“你拿出證據來啊!彼傆X得他一臉“都是你害的還敢問”的怪罪模樣。
“沒有證據!
“那你憑什么亂扣我罪名?”又一個亂把槍口指錯人的瞎眼混蛋。
“但是我能肯定我走得干凈利落,沒人知道我的行蹤,而你……是唯一的意外!敝钡浆F在,他還是想不透她是從何得知他人在臺灣。“如果你能毫不猶豫地保證確定自己無人跟蹤,我愿意收回這些話!
楚寧憋了一口長氣,鼓起雙頰,然后很不屑地撇開頭!罢l知道那些俄國佬疑心這么重,居然懷疑起是我和你串謀,哼!拜托,我才拿了三分之一的頭款耶,難不成你這個黑心不良品會愿意跟我拆帳對分?”
“不會!彼苯亓水敽敛贿t疑的否決她的話。
“混蛋。”哼,要比干脆利落,她絕不會輸!
“混蛋的同伴是什么?”
“王八……”下意識脫口的臟話卡在咽喉,害她差點嗆著。
鐵宇鈞撐起下頷,以睥睨的姿態笑看著她窘惱的逗趣模樣。從最初的高貴嬌媚到性感嫵媚,再到此刻的無助旁徨,她多變的面貌像萬花筒,繁復迷離,燦爛眩目。
“你瞄什么?”只要她猛然豎高手中的筷子便能一舉戳瞎他,真想這么做。
“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又想調侃我?”
楚寧努嘴,懶得搭理,卻忽然看他眉峰徐徐聚攏,神情肅穆,難得正經八百,搞得她好不容易放松的筋骨又一根根緊繃起來,不禁左右張望,怕那堆專門狙擊的神經病又追上來。
“干嘛?你發現什么了?是不是俄國佬的人馬又……”
“你的皮夾是不是留在旅館里?”
“。俊彼龑擂谓┯驳难壑樾煨煲晦D,落在大嬸正在找錢給客人的背影上,撫著飽餐一頓鼓脹的小腹,再看看滿桌杯盤狼藉,狼狽的窘困度瞬間破表。
她轉回目光,再看看鐵宇鈞磨破了一個大洞的口袋。
留在旅館里的行李勢必是拿不回來了,除非他們嫌現狀不夠狼狽,預備為錢冒險找死。
“你的皮夾……”不會這么慘吧?
“你說呢?”鐵宇鈞探探空蕩蕩的破洞,讓她看個仔細。
他探索完兩邊褲袋之后再摸摸襯衫口袋的大掌倏然靜止不動,象是突然察覺異狀,噙笑的俊臉為之一凜,瞬間僵愣。
“怎么樣?怎么樣?有沒有、有沒有?”
她屏息等待,以祈禱世界末日千萬不要來的悲涼心情,期盼他接下來能笑得囂張可恨,然后掏出一疊紙鈔,不,縱然是一枚硬幣也好……
鐵宇鈞眼神略顯古怪,瞥了一眼湊到他鼻尖前方的興奮芙顏,撫在左胸處的大掌就這么滑開,淡然地宣判兩人的死刑,“沒有!
悲苦的麗顏頹然地埋入雙掌中,掩不去連聲慘呼,“喔,天。∵@什么跟什么啊,分明是想搞死我……”
窮得淪落街頭的兩個亡命之徒?!這是演哪出?
劇本是這樣安排的嗎?編劇是誰?她要亂刀砍死這個愚蠢的家伙!
沒有錢……沒有錢,就不能睡舒服的軟榻;沒有錢,就不能當女王耍派頭;沒有錢,就不能為所欲為,不能當凱子享受!
與其真要落魄至此,不如剛才一槍轟了她!
楚寧茫然的仰高頭,迷惘的晶眸浮現滿天金條,她伸長纖臂欲抓,但突然殺出另一只大掌硬是將她的柔荑壓下。
金條,我的金條!她欲哭無淚,甩頭惡瞪著連點安慰的白日夢都不肯讓她作的惡質同伴。
鐵宇均靠過來與她勾肩搭背,悄聲商量,“你知道在臺灣吃霸王餐的下場會怎樣?”
“怎樣?”她垮下彎彎的秀眉,回答得很無力。
好想哭喔,此時此刻,按照往例,她應該是在五星級飯店里柔軟的大床上醒來,打個嬌懶的呵欠,接著細心梳洗后穿著剪裁合身的亮麗衣裳,坐在飯店的餐廳里享用精致的早餐,接受來往各地的優秀菁英驚艷目光的膜拜巡禮,而不是邋遢骯臟活像街友,窩在騎樓下的小面攤,身旁坐著疑似游民的男伴。
“我敢打賭你從來沒做過家事!
“放屁,我從小就是……”嬌嗓赫然止聲,驚覺差點泄了自己的底!澳、你少自以為是,家事誰不會做?”掩藏在記憶深處的回憶太痛苦,她不愿回顧。
“那我就放心了!辫F宇均揚起慵懶的微笑,慢條斯理的替她脫去風衣,卷起袖子。
“你要干嘛?”楚寧傻眼!百u掉風衣付面錢?省省吧,都破爛成這樣,送給游民,他們都還要考慮收不收……”
他輕嘆一聲,“寧寧,跟著我是要吃苦的!
碎碎念著的嗓音驀止,胸中驀然一慌,她語無倫次,“誰、誰說要跟著你!誰說要跟你……”
“干活吧!
不甘愿的水眸恨恨地瞅瞪靠在肩側的可惡俊顏,她捫心自問,為什么她的伶牙俐齒總會敗在他低級又沒格調的戲謔捉弄下?又為什么對于必須和他繼續糾纏的這件事感到莫名的安心?
關于鐵宇鈞,有著這么樣一則傳說:善于臥底的男人,善于欺騙,善于偽裝,善于謊言,善于包藏禍心,盡乎無所不善,唯一就是不善女人。
是嗎?!根本是鬼扯!
第4章(1)
稀奇古怪的跳蚤拍賣會,位在某連鎖量販店的貨艙,長長四大排羅列著各式詭異器物的攤架,顯然捧場的人不多。奢華的后現代,勤儉不再是美德,二手永遠不如一手來得可貴,揀寶人潮疏落,倒是滿天的飛蚊蒼蠅來得多些,舉目可見。
鐵宇鈞臭著臉擰熄煙,梭巡過一堆堆破銅爛鐵,眉頭深皺,偏首垂睨著身旁正松口氣面露微笑的楚寧。
幸虧賣面的大嬸心軟,讓他們稍作簡單的清潔,至少兩人的狼狽度頓減了幾分,不至于太過嚇人。
“你帶我來這里是要挖寶,還是要為我們即將流落街頭的日子預作暖身?”如果她點頭,他也大可親切配合,人在落魄時總要隨和點,不是嗎?
楚寧橫他兩記白眼,沒好氣地回道:“要當街友麻煩請自便,打從第一眼見到你,我就覺得你很有當犀利哥的潛力!
“犀利哥?”
他誤以為這是某業界知名人物,嚴肅地思索著,認真的態度令她噗哧一笑。
“喔,拜托,中國好歹也是金磚四國之一,難道你從來不關心這些國家的新聞?”已洗凈殘妝的柔媚臉蛋愛嬌的回嗔,逮著難得的機會調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