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記得喬喬剛出生的時候,她在娘家坐月子,一切都很美好,當她抱著女兒的時候,她美得像天使,他是由衷對娶了她而感到幸運;然而,當月子坐完了之后,她和喬喬搬了回來,自此一切都變了調。
初為人母,讓余曼青壓力大增,她甚至一聽見嬰兒的哭聲就變得暴躁不已;他深知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于是請母親姚美玉來幫忙照顧,卻又怎么會料到,婆媳問題又是另一個地獄的開始。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他幾乎沒看過她對自己的女兒露出笑容,直到現在……
“OK,你贏了!彼蝗恢刂赝铝丝跉猓桓睌偱扑频哪,“你干脆直接告訴我好了,你到底想要什么?我沒那種心力陪你玩游戲!
聞言,余曼青先是怔忡了幾秒,而后露出淺淺的微笑,道:“我要你暫時不要胡思亂想,只管好好吃完你的早餐!
“你這樣裝神弄鬼,我很難吃得下!
“放心,沒下毒的!彼叩阶雷优,彎身舀了一匙湯送進嘴里,吞下,“嗯?你瞧,沒毒吧?我沒吐血,也沒口吐白沫!
簡維政啞口無言,這女人到底是誰?這是每天睡在他旁邊的那個余曼青嗎?
“好啦,不鬧你了,我先去泡牛奶給喬喬喝!彼Φ溃竽弥唐勘阃鶍雰悍坷镒。
門一關,余曼青強忍多時的淚水終于忍不住落下。
他的冷漠像極了一根根的冰錐,直刺她的心窩,她忍不住想像,從前當她以同樣的態度對待他的時候,他是否也承受著相同的痛苦?
懷中的女兒因她的眼淚而止住了哭泣,小小的簡若喬像是好奇般伸手抹了抹母親的淚水,余曼青破涕為笑,輕蹭了蹭她的小手。
她搞不懂,自己的“上輩子”是怎么搞的?怎么忍心嫌惡、憎恨一個這么可愛又貼心的孩子?更何況這還是她和維政之間愛的結晶。
曾經有人說過,為人父母的耐性,與晉升為父母時的年紀有關,于是許多人都勸她不要沖動生子,當時她才二十二歲,年輕氣盛、自我感覺超好,對此一說當然嗤之以鼻,并且對自己的母性有十足的信心。
豈料她失敗了,而且敗得一塌糊涂。
如今,她的靈魂已經走過三十八個年頭,老天爺給了她這個機會,讓她重新能夠把喬喬抱在懷里。
就算只是一場夢也好,她終于相信那句話是真的。
思及此,她不自覺地將女兒給抱得更緊了些。
“這一次,媽媽一定會好好愛你……”她吸吸鼻子,呢喃著,“我發誓,這一次媽媽一定不會再離開你……”
那女人到底在搞什么飛機?
只手托著下巴,簡維政盯著廣告企劃文件,心思卻明顯不在上面。
他腦海里不斷出現余曼青的臉,以及那一桌不尋常的食物。
當真只是外送嗎?他蹙著眉頭,半信半疑。他知道妻子沒能力做出那一桌菜色,可也沒笨到相信真的有人外送那樣子的早餐。
先說說那份三明治吧,面包上是新鮮的鮪魚片,拌以切丁的洋蔥、青椒、胡蘿卜、四季豆,再淋上少許清爽而不膩的奶焗沙拉,最后鋪上一層刀削起司,面包基座烤得恰到好處,內彈牙、外酥脆,一口咬下,金黃色的起司更是牽勾出一條條曲線美麗的細絲。
再看看那一碗湯,雖然里頭放的全都只是平常的蔬菜,但湯頭濃郁甘甜,燉菜滑嫩松軟,幾乎入口即化。
老天……他的味蕾已經開始懷念起那滋味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不對勁,居然開始想像今天晚上的餐桌上會出現什么。
突然有人敲了敲桌面,簡維政嚇了一跳,頓時如夢初醒,驚慌地抬起頭來。
“喔,是你!
是紀恩,公司里的企劃總監。
“你嚇到我了,怎么不先敲門?”整理好心情,雖然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有點心虛。
“拜托,我有敲欸,是你自己沒聽到!奔o恩輕哼了聲,故作不悅,又道:“干么?在偷偷做什么壞事齁?”
“嘖,能做什么壞事?還不就是在審這些草稿。”他深呼吸,輕咳了咳,試著讓自己表現得像是平常一樣。
可紀恩不只是個員工,她對他太了解了。
他倆打從高中就相識,大學也恰巧考上了同一校、同一系、同一班,兩個人的交情漸漸深厚,最后更是進入了他所設立的公司里上班。
她一直都在看著這個男人,所以她自認,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任何人比她更了解簡維政了。
“少來,你以為你瞞得過我?”
她揚唇笑了笑,將手中的文件夾擺到他桌上,然后拖來一張椅子,坐到了他身旁,“說吧,到底怎么了?你從早上開會就一直心不在焉!
簡維政笑出聲,似乎也習慣了她的機靈。
他先是沉默了幾秒,思考著該如何解釋一切的來龍去脈。
“你覺得……”最后他小心翼翼地問道:“什么樣的原因,會讓一個女人好像被附身了一樣,整個人都變了樣?”
紀恩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你是指你老婆嗎?”
他一頓,尷尬地笑了。
紀恩露出了一個“我就知道”的表情,道:“唉,女人嘛,偶爾總是會耍耍心機、想引起你的注意。”
“這就是我不懂的地方,她平常根本懶得理我,何必大費周章引起我的注意?”她巴不得他最好變成隱形人。
紀恩聳聳肩,不以為然,“代表她其實還愛著你?”
聞言,他哼了聲。“她?愛我?別傻了,她才沒那種閑工夫!闭疹櫤⒆右呀浤トチ怂心托,將她徹底變成了一個冷漠無感的妻子。
他曾經試著挽救這段婚姻,可是無論他做什么,余曼青總能輕易把他給推開,并且愈走愈遠……
“曼青做了什么改變嗎?”紀恩突然反問。
“嗯?”他回過神來,側頭想了一會兒,“就……突然變得很……溫柔!
“溫柔?”紀恩皴了眉。
這兩年來,她當然知道簡維政的婚姻生活有多糟糕,所以當她聽見這兩個字的時候,她心里瞬間有了另一種猜測。
“好啦,你知道我不擅長表達這種事情。”簡維政繼續說著,“總之,她看我的眼神變了,對喬喬的態度也完全不同……唉,該怎么說呢?她好像變得比較疼愛喬喬,也不再像以前那樣好像把我當成仇人,甚至還會特地早起替我做早餐——”他像是喃喃自語般說了一大串。
“我懂了!彼康卮驍嗔怂脑挕
“懂了?什么懂了?”他微愣。
“她是不是有了外遇?”她身子向前傾了些,像是在說著悄悄話。
簡維政頓住,外遇?怎么可能?帶著一個孩子能怎么外遇?
“不可能!彼麛嘌。
“你沒聽過這種理論嗎?”紀恩卻笑了出來,彷佛笑他天真,“有一種說法,大致上是說不管是男是女,只要外遇了,基于罪惡感作祟,所以對待另一半會突然特別體貼。”
他聽了有些嗤之以鼻。“這理論是有道理沒錯,可是喬喬還那么小,出門總要帶著她吧?帶著一個嬰兒能怎么搞外遇?”
“你真是太小看女人了!奔o恩搖搖頭,像是在唾棄他似的,“你不知道有臨時托嬰中心這種東西嗎?再不然也有臨時保母吧?她當然可以把喬喬暫時托人照顧,然后開開心心去約會——”說到這里,她自覺好像說得太直接了,主動噤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