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少年是中了血夜花嗎?
這血夜花雖然毒性劇烈卻不難治,也不需要什么名貴藥材,只需以毒攻毒,用滾燙的熱水沾濕棉巾,反復的擦拭中毒者的身子即可,這便是所謂的以毒攻毒,以熱治熱。
然而,重生后的她可是黃花閨女,又怎么能為一名男子擦拭身子?
此時捎信到京城告知她兩位師傅也是遠水救不了近火,血夜花毒發后,若沒有馬上施救,不到半天,很快便會渾身泛紫,僵硬而死。而阿丁雖是男人,但每日也只是將食盒送到院里就走,這說明了她兩位師傅不想阿丁知道屋里還有別人,既是如此,自己更不能讓阿丁過來幫忙。
一時間,宮湄卿天人交戰的看著少年,而少年臉上手上的暗色顆粒越來越多了,再下去恐怕會損傷經脈了……
她牙一咬。
罷了,自己又不是真正的黃花大閨女,前世都嫁過人了,難道還怕看他身子嗎?
再說了,她這么做是為了救他的命,前世她害死了那么多無辜受累被斬的族人,今生就該多多積善,償還自己造的孽。
而且,若是延誤了施救,兩位師傅回來見到少年冰冷的尸首又會如何的沉痛?要是少年是與他們關系緊密之人,她這磨磨蹭蹭、瞻前顧后的害死了少年,豈不是恩將仇報了?
她相信,若是鳳娘子遇上同樣情況,她肯定不會顧及什么男女授受不親,會以救人為優先!她既足鳳娘子的徒弟,便該有同樣的風范才是。
下定決心之后,她便不再扭捏,先用銀針在少年咽喉胸口封住經脈,再燒了大盆熱水,打濕了棉巾,輕手輕腳地為少年褪下衣衫,口中不斷默念著醫者父母心、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五個時辰過去,宮湄卿抹了一把額上汗水,眼瞅著自己的雙手都快起水泡了,肚子也餓得咕嚕咕嚕叫,幸而少年身上的熱度漸退,顆粒也漸漸消失,此成果讓她振奮了精神,想不到自己前生與韓婆子學的醫術,今世還能救人性命,而且她能一眼識出是血夜花之毒,這也令她對自己的醫術更有信心了。
少年好轉,她也終于有時間去院子里取食盒,吃完后將食盒擺回原位,并留下紙條要阿丁送一套齊云的衣物過來。
第二日,她改為煎藥讓少年服下,不過稍稍改了師傅的配方,加入了解毒清血的藥材,阿丁送飯來時也送來一套干凈衣物。
宮湄卿為少年穿上干凈衣物,之前那套不但染血又有破損,便直接丟了。
脫衣時她一心救人,毫無感覺,此時要為他穿上衣物,見到他那結實的黝黑胸膛,她的心竟是沒由來的一跳。
她是見過元奕綸的身子,但都是在重重床幔之后,燭火熄滅之時,也未曾服侍過他沐浴,哪知道他身子具體是如何,但憑觸感,元奕綸沒有如此強健的手臂和偉岸的胸膛……
驀地,她整個人一怔,因為少年竟睜開了雙眸。
一雙深邃又陰烈的眸子,襯托得他臉容俊美不凡,令宮湄卿有片刻怔忡,怎地他相貌有些熟悉?自己在哪里見過他嗎?
“你是誰?”少年開口了,聲音低沉略沙啞,卻十分動聽。
宮湄卿看著他那雙深邃的琥珀雙眸,暗嘆著這男禍,生得如此,是要勾引多少少女的芳心?
幸好,她自認已歷經滄桑、絕情斷愛,不會被名小小的少年給迷惑,遂清了清喉嚨說道:“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同兩位師傅將你從藥林山上救下來!
少年對誰救了他似乎不感興趣,他直直地望進宮湄卿眼眸里,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宮湄卿自然是不能告知自己是寧國公府的閨女,便取了母親的姓氏說道:“我叫夏卿兒!
“卿兒?”那少年一笑!暗故莻好名字!
宮湄卿瞪著他,這小子,都不知道他自己之前傷得多重,他們又多費神救治他,如今醒來了卻是半句道謝也無,凈顧著問她名字,莫非是個不著調的登徒子?
心里來氣,嘴上便不客氣地問道:“那么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我嗎?”少年笑了笑!拔医絮!
“貔貅?”宮湄卿瞪直了眼。
這小子會不會太托大了?貔貅乃是神話傳說中的一種神獸,龍頭、馬身、麒麟腳,形狀似獅子,毛色灰白,會飛,兇猛威武。
他竟然說自己叫做貔貅?想來跟她一樣也是化名,既是化名就該謙遜點,叫小四、小五、小六或小羊、小馬豈不是更好,更不受人注意?
“這里是你家嗎?”貔貅轉了轉眼眸,他倒是沒聽到別的聲響。
宮湄卿看著他那微微扇動的耳垂,心想他武功肯定不凡!安皇牵@里不是我家,是我師傅為你安置的處所,他們有急事上京去了,留我在此照顧你!
貔貅半撐起身子!拔椰F在應該可以起來了吧?”
貔貅說著就要起來,宮湄卿嚇得連忙把他摁回去!澳阒辛藙《荆具沒全解,不能起來!
貔貅勾了一下嘴角!霸瓉砣绱耍莿《尽y怪我會打不過……”
宮湄卿也很想知道那血夜花的原毒長得怎么樣。“知道是誰對你下的毒嗎?”
“不知道。”貔貅冷峻的眼里忽然閃過一抹陰鷙。“最好不要讓我找到,否則我會讓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貔貅那森冷的語調與冷凝的表情令宮湄卿忍不住問道:“你是江湖中人?”
貔貅劍眉一挑!澳阆胫溃俊
宮湄卿點點頭。
他眸底飛快地掠過一絲似有若無的興味!跋胫谰妥鲲埥o我吃,我吃飽了自然會告訴你。”
宮湄卿也不覺得這要求有什么過分,他躺了這么些天,此時饑腸轆轆也是人之常情,不過阿丁送來的食盒已經讓她吃完了,此時也晚了,外頭的飯館恐怕都打烊了。
“你躺會兒,我出去買米買菜!闭f是買,但夜深人靜的能上哪買?自然是回聽荷小筑去取嘍。
她本來想讓他答應不會走出去,但想到她兩位師傅只交代了不可讓別人發現他的存在,并沒有說要限制他的自由,便把話吞了回去,料想他此時身上還有傷跟毒呢,也無法離開便是。
果然如她所想,當她回聽荷小筑取了米肉菜和一些藥材回來時,他還躺在床上假寐。
前生未嫁前,她十指不沾陽春水,連個小點心也不會做,嫁入王府后為了討元奕綸歡心,她才學了做菜,又因為榮親王府的男眷都特別嗜吃甜點,她便將大部分心思花在做甜食上,此時做起飯菜倒也有模有樣。
他多日未進食,一時也不好吃油膩的,因此她便做了容易消化的菜肉粥。
她將粥吹了半涼,端進房里,貔貅已經坐了起來,半靠在床頭了。
她將托盤放在桌上,正想叫他下床吃粥,他卻道:“剛試過了,腿腳無力,下不了床。”
她忖度著他傷勢可能傷及腿腳,便把托盤端到床邊想交給他。
不料他又道:“雙手也沒有力氣。”
宮湄卿一愣,那現在是要她喂他嗎?
顧及他身上的黑顆粒才褪不久,體內也還有毒素,可能會有此情形,她只好認命地喂他吃粥了。
想她前生也沒如此喂過元奕綸,現在這是破天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