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馬上去廚房!
她興高采烈的轉身出了房間,臉上笑容沒消失過。
這段日子下來,她已習慣看到他,但這幾天她從廚房回到房里,見隔壁的房間黑漆漆的,她胸口都悶悶的,還開始胡思亂想,想他會不會就此離開?她只知道他是京城人氏,可京城并不小……但他回來了!回來了!
他看著她飛也似的快樂背影,嘴角不自覺的上揚。
那一天,看著她疲累熟睡,莫名的憐惜在他心里悄悄萌芽,他知道他一定哪根筋出問題,才會逼自己離開唐心樓幾天,讓她不必為他準備三餐,在心底,他就是不喜歡她這么累……
只是,人在外頭,卻又將她的事放在心上,多了牽絆,就怕她不小心弄傷自己,或是寧愿睡也不吃,或是在浴桶里睡整晚……
他想著念著,倒沒想到看到她見到自己如此喜形于色,他莫名的也感到快樂。
“韓元殊嘴巴很刁啊,這幾日在外肯定沒吃飽,我得多煮些……”
唐翎腳步輕快的往廚房走去,腦海想的是她要煮道細嫩清蒸的白魚、腌泡醉蝦……想過一道又一道菜肴,不知怎的,她的一顆心就像泡在糖水里甜滋滋的。
只是,回到廚房做菜,她想做幾道賞心悅目的好菜卻不順利—“這個爐灶我要用。”
“抱歉,這條魚是我的,客人已經點了!
“這水我要用,你自己去打水吧!
她走到哪里、要用什么,都有人阻擋,低聲的要讓她移開或不能使用食材。
其實,韓元殊不在的這陣子,她莫名的遭到排擠,這幾日讓傅老贊美,她感受更深。這樣的情況在她學藝生涯中已經發生多回了,因為,她總是比別人努力,也比別人早一步看到學藝成果,所以,有人妒嫉、冷嘲熱諷,甚至處處找碴,但她都以平常心看待,自己勤勞點,多跑幾趟,或是另找地方練習,一切總會過去的。
傅老將廚子學徒伙計的小動作看在眼里,卻沒吭聲,皇帝老子有后宮三千爭寵,廚房里也有爭功諉過,恃強凌弱的戲碼,學藝也得學人際相處,弱肉強食,誰來哭訴抱大腿都不干他的事兒。
傅老繼續叉腰教著另一名學徒,不久,就聽他怒吼一句,“油溫都沒控制好,手要這么翻炒……”
月光下,唐翎提著三層雕花漆盒踏進韓元殊的房里,將三菜一湯,連同晶瑩的白米飯一一擺上桌。
“可以吃了。”她一抬頭,就發現韓元殊直勾勾的看著她,“怎么了?”
他蹙眉,她以為他眼瞎,沒看到她左手兩根手指都裹著紗布嗎?!
她一見他的黑眸掃向她的手指,笑了笑,“沒事,只是不小心切到手。”
“以你的工夫,閉著眼也切不到手!彼淅涞牡芍,說的很肯定。
“真的是不小心啦!彼苷J真的說著,但在那雙凌厲黑眸定視下,她愈來愈心虛,不自覺的退后、再退后,將左手藏到身后。
沒想到,他竟起身走近她,粗魯的將她的手拉到他身前,迅速的扯下紗布。
她痛呼一聲,“痛。”她齜牙咧嘴的想收回手,但他扣著手腕不放。
這一看,黑眸倏地一瞇,兩指上有一道血口,該是同一刀,雖然已經沒在流血,但仍看得出切得頗深。“不小心?!”
語氣里的冷峻令她的心“咚”地漏跳一拍,她慌亂解釋,“呃—有人不小心跌了一下,撞了我一下,我正在切—干什么?干什么?去哪里?”
這可是天天要做好料給他吃的一雙巧手,竟然有人膽敢傷害?!
韓元殊胸口冒火,自豪的冷靜徹底崩潰,一言不發的拉著她就往廚房走,遇到的人都不由自主的讓路,因為那張俊顏上有著清楚可見的殺意,好不嚇人。
韓元殊一陣颶風似的拖著唐翎踏進廚房門檻后,怒聲開口,“是誰傷到她?”
他那雙狠戾冷眸,還有全身散發出來的威勢讓空氣變得凝滯,每個人莫名的感到背脊發寒,心驚肉跳。
除了傅老,彷佛泰山崩于前,也不干他的事兒,仍繼續用力翻炒他的菜。
韓元殊凌厲的黑眸一一掃過每一張臉孔,只要他的目光一過,每個人都嚇得臉色發白,直到他的眼神掃到一名恨不得能藏身在他人身后的中年男子,男子一臉害怕,全身簌簌發抖。
韓元殊記得他,當唐翎重復揉搟面團時,他總給她一個嘲弄的眼神。
瞬間,他身形如鬼魅般迅速欺近,其他人尚未反應過來,一聲慘叫已起,“啊—我的手!”
孫彰哀號著跌坐地上,恐懼的看著左手兩根指頭已被齊齊切斷,鮮血直流。
眾人也嚇傻了,沒人看到韓元殊何時拿到刀,又是何時欺近孫彰身邊,切了他的手指。
“天啊,快止血!”還是唐翎先反應過來,她急急的跑到一個木柜前要拿藥箱,但她伸出的手突然被人扣住,她回頭一看,就見韓元殊冷冷的站在她身后。
她急著要甩開他的手,“放手!你怎能傷了孫叔的手,手可是廚師的生命啊!”
“他傷害你時,可有這么想?”他嚴峻反問,手也不愿意放。
她頓時語塞。
另一名廚子已經拿了藥箱過去替孫彰處理傷口,孫彰頭垂得低低的,嗚嗚的哭著,是傷口太痛,也是沒臉見人,他的確是故意跌一跤害唐翎切傷自己的。
“要是誰敢再傷害翎兒,我定當加倍—不,百倍奉還!”韓元殊話語里的血腥之意,讓每個人都嚇呆了,包括怔住的唐翎。
只有傅老還在往熱鍋里豪氣的灑鹽巴,最后再將一把青白蔥花往鍋里送,起鍋!
韓元殊早已經拉著唐翎的手走出廚房,回到她的房間,就見她特別的安靜,“你嚇到了?”
她直覺的搖頭否認,卻莫名的熱淚盈眶。
“你快哭了!彼跉鈽O差,也不知道自己在氣什么,而且,這股氣還是往自己身上燒的!他做錯了嗎?她為什么要哭?
唐翎眼眶熱熱,鼻頭酸酸澀澀,喉頭更像是被什么梗住—她不是被他的以暴制暴嚇到哭,而是,從來沒有人這么護衛著她,即使是她娘,也只叮嚀她,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出外習藝,她總是一個人,會遇到好人,也會遇上一些合不來的人,在背后嘲諷、中傷排擠,甚至做出一些害她受傷的事,但不管酸甜苦辣,她都得獨自品嘗,哭完了再將淚擦干,繼續堅強的苦練廚藝……
她吸了吸鼻子,將眼淚逼回眼底,雖然感動于他的護衛,但小臉上難得的浮現肅色,“請你別再做剛剛的事,太殘忍了,我更不想要有人因我受傷!
“取決于你,你沒受傷就不會有人受傷!”他俊臉上盡是陰霾,頓一下,還是忍不住又道:“你做事得瞻前顧后,免得又被暗算!”
“那不就分神了?!做什么事都應該全神貫注、盡心盡力,不然,別人何必給你機會?”她想也沒想的就反駁。
他劍眉擰起,沒好氣的瞪著她。
她尷尬的咬著下唇,吞吞吐吐的說:“我、我知道你是關心我—”
“并沒有,我只是擔心你手受傷,我就得餓肚子。”他粗魯的打斷她的話,轉身往房門口走去,“我回房吃東西。”
“欸—”她一呆,看著他跨出門檻的背影,好無言。
她感動得正要涕泗縱橫了,怎么一大盆冰水就往她頭上淋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