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紋樓里傳來花襲人憤怒的吼聲,外加瓷器碎落一地的聲音,噼里啪啦的讓守在門外的扶風和掠雨不敢輕舉妄動。
“鏡如水,你去死吧,那么想死你就去死吧!”
花襲人火大地翻箱倒篋,像是拆房子似的,“反正我根本就無所謂,我只要能夠回二十一世紀便可;反正你死了我也不會看見,我也不會難過的!
嗚,可是她的心好痛!這種感覺比她初到這個地方還要令她無助。
他為什么不聽她的話?如果真的去見朱高熾,一定會出事的。她又不會害他,為什么他反而寧愿相信別人的話,也不愿意相信她說的?
更可惡的是,他居然不勸她。
臭男人,原本一副好像沒她會死的模樣,現下卻又不管她死活了?就說嘛,男人只會甜言蜜語,就跟當初拋棄老媽的臭男人一樣!
哼,她不會在乎的,她不會因為這么一點點小事便在意,更不會因為這種小事而動搖;老媽還在二十一世紀等著她,她必須趕緊回去,趕緊離開這里……以后就再也看不到他了。
畢竟不會有人悲慘到再次發生空難而穿越時空,是不?
花襲人愣愣地在床榻上坐下,理不清這種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的心情,只覺得兩難。
該死,她居然為了他想留下來,難不成她是被他洗腦了?
老媽只有一個人,無論如何她一定要回去,否則老媽獨自一人要如何活下去?這都怪那個臭男人,搞大老媽的肚子又不負責任,也害了她;所以她怎么可以為鏡如水動了情?
背景差太多,光是年代就差了六百年,這樣子的兩個人要怎么生活下去?尤其是他又那么蠢,人家都把話挑明了等著他去送死,他還真傻傻地要去送死?
愚蠢,簡直是愚蠢到家了!
他應該看得出朱高熾的圖謀,他沒道理看不透他的心,可他做出來的舉動卻是如此地愚不可及,直讓她想要把他的腦袋剖開,看看里頭到底是裝了什么玩意兒,居然能夠讓他迂腐到這種地步。
到底是為了什么而讓他作出如此的決定?
不行,她不能眼睜睜地看他去死,盡管兩人之間毫無瓜葛,可他勉勉強強也算是她的救命恩人,于情于理她都該再去跟他溝通最后一次;況且,天色已經暗了,眼看著該死的月圓就快要出現了……
花襲人站起身膘著外頭的天色,思忖了一會兒,便又開始翻箱倒柜,搜刮出一堆看來挺值錢的美玉琥珀。
“哼,既然要走了,我自然得要帶一點回去當紀念,哪天要是餓得沒三餐可吃,還可以拿去典當!”花襲人喃喃自語著,隨即把搜刮來的珍寶放人自個兒的香囊里,隨即便昂首闊步而去。
“時候還早,你怎么這個時候便來了?”鏡如水倚在欄桿邊,斂眼睞著墨綠色的湖面,迷人的唇瓣噙著一抹惑人的笑。
“不早了!”她沒好氣地吼著,硬是把他拉到水月塢里,“你站在那邊邊上,難道就不怕會摔下湖去?你會泅游嗎?到時候若是摔進里頭溺死,我一定會頭一個放聲大笑!闭媸堑模袎驔]神經的。
“你用過晚瞎了嗎?要不要我差掠雨……”
“夠了!”混蛋,居然連最基本的挽留都沒有,他真的愛她嗎?說穿了,不過是為了他自以為是的命運罷了;他接近她是因為他看見了命運,他說愛她當然也是因為命運,“我有事要跟你說。”
“想為我留下來了’!”鏡如水輕掬著她的纖手。
花襲人猛地一愣,壓根兒沒想到他竟會在這當頭挽留她;或許該說,她沒想到當她聽到這句話時,心中竟有著駭人的震撼,登時發覺自己竟然在期待他的挽留。
“不、不是啦!”半晌,花襲人口是心非地否認,“我是要跟你說,待會兒你送我回去之后,記得千萬不要去見朱高熾,他會要你的命的!
天啊,聽聽她的話吧!就算她真的回去二十一世紀了,她也不想把一顆心懸在他的身上……罷了、罷了,她就大方地承認吧!她就是會擔心他,擔心得心都痛了!可惡!
鏡如水眨了下高深莫測的魅眸,仿佛在思忖些什么似的突道:“高熾不會的,至少我同他的交情不比其他的兄弟,他不會這樣待我的!
擔心他了,是不?就是要她擔心,再讓她不安,迫使她終究離不開他。雖說不算是個好法子,但卻是對付她的最佳方式。
“你怎么這么豬腦袋?”給她拿個桶子來,她快要吐血了,“我不是跟你說過了,手足相殘的事在歷史上多得數不清,舉一個最近的例子,就像現在的皇帝,當年不也是搶了自個兒侄兒的帝位?你怎么能夠擔保朱高熾不會為了帝位,而鏟除所有不利于他的敵人?”
拜托,仔細聽聽她在說什么,好不好?這可是一條命耶,而且是他自個兒的命,求他能不能別一副事不關己的混蛋模樣?
“倘若他是為了大明而作出這樣的決定,身為皇兄的我豈會拂逆他?”鏡如水神情依舊慵懶,仿若現下所談的是他人之事,之于他根本是不痛不癢亦不關心,“況且,我壓根兒不認為他會這么做!
“拜托!”天啊,他能不能清醒一點?“我告訴你吧!現在的皇帝是明成祖,而朱高熾將會是下一個接位的仁宗,但問題是他的時間不夠長,很快的又要把帝位讓給下一個人。如果你把自己的命給了這種人,我會恨你的!”
把這些事情告訴他,應該不算是泄露天機吧?
她想,這些事她不說,他應該也是心知肚明吧!
讀過歷史之后,她當然明白有皇帝為了鞏固帝位,施以高壓或懷柔的政策,站在歷史的角度上,會做這種事的帝王是沒有錯的,畢竟他是為了大局;但站在一個平常人的角度看,她就會覺得很不爽。
“這是你從未來所得知的史實嗎?”鏡如水頗有同感地點了點頭,“那你應該不曾在史實上看過我這個人吧?”
因為他身在史實之外,他不會涉身其中,甚至連官中也沒有留下任何屬于他的史冊。
“你的意思是說……”不會吧?“你算出自己的死期了?”
天啊,她一直沒有想到這個問題,她忘了歷史之中怎么會少了他這一個玄奧之人?依他的身份和異能,盡管史冊里頭沒有他的記載,野史也該有啊;但是完全沒有他的記錄,這豈不是代表著他英年早逝?
鏡如水一發現她想岔了,不禁放聲笑了,卻不告訴她事實,“花鏡花水月,勿泥其跡可也……鏡花居、水月塢,這些都是虛無之景、夢幻之物,猶若是世間繁華,轉眼即逝。”
“你……”她在同他說什么,他又是在同她說什么?“我現下是想要同你說,別相信朱高熾,你……”又不是叫他去跟他搶帝位!
可惡,她要發火了,真的要發火了!
鏡如水輕易地將她拉進懷里,不由分說地吻上她微啟的檀口,放肆地汲取著屬于她的甜美,恣意地以舌輕挑著她青澀的欲念;直到她緊繃的情緒慢慢放松,直到她掙扎的小手反揪住他的衣襟……
“三天前,你的生辰我沒能送你東西,可現下你要回去了……”他將她擁在懷中,向來溫文儒雅的他難得地放肆,“我想要送你一些東西,他日若是想起了我,你可以睹物思人!碑斎,他是不會給她這個睹物思人的機會。
“你……”王八蛋!吻了她之后卻又急著趕她走……他真的很怪耶,當初不是說要條件交換才愿意讓她走的嗎?為何今兒個卻又不挽留她了?難道他對她不再心動?
可惡,他為什么不再多勸她一點?
“你想要什么呢?”他垂下攝魂的魅眸盯著她。
花襲人怒不可遏地抬眼瞪他,無奈卻無法更改自己的想法,“給我你的玉如意墜子!笨蓯,倘若她現在說自己不走了,那不是很丟臉嗎?
“你喜歡這塊玉墜子嗎?”鏡如水有點意外,“你很識貨,這是我父皇送給我的惟一東西,是天山的雪玉。”
“可這宅院不也是你的嗎?”她抬手輕接過通體雪白的玉墜子。
“那是賜給我娘的。”鏡如水突地牽起她的手,往欄桿走去,“時候差不多,我來為你劃開時空。”
“這么快?”喂,他真的不打算再挽留她了嗎?
“怕最佳的時辰過了,你就回不去了!辩R如水徑自說道,“我特地要他們三人在這時刻別出現在水月塢,所以你不用擔心會有人打擾到咱們!
“可是……”不要啦,她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而且他也還沒答應她不去找朱高熾。
“噓,我要施法了!
鏡如水回眸凝睇她半晌,露出一抹令人不舍的淡笑,隨即又面對平靜的湖面,抬頭看著無缺的圓月已移至湖面中心,仿若是倒映的水中月。他隨即口中念念有詞,舞動修長的手指,登時黑夜迅速籠罩整個大地,感覺風動山搖,湖面莫名地激起陣陣教人驚心動魄的漩渦,仿佛剖開了水中月,慢慢地出現了不屬于這個年代的畫面……
“老媽!”
看著水中出現的一抹身影花襲人驚叫,全身卻戰栗不已,不知是已有許久沒見到老媽,還是因為她即將要離開鏡如水。
“快去吧,這一個時空縫隙撐不了多久的!辩R如水輕輕地拍著她的肩。
花襲人惱怒地瞪視他,伸手拉住他的衣角,理不清心中的情緒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她不想就這樣離開他,可又不能放下老媽一個人……可惡,她到底要怎么做才好?
她無措地抖動腳,繼而輕跺著腳。
“怎么了?”鏡如水輕撫她皺成一團的美顏。
“我……”
“如水,我等了你一個下午等不到人,原來你是同她在這個兒施法!
朱高熾人未到聲先到,不一會兒便見到他的身影如疾雷似的掠至面前,嚇得花襲人往后退了幾步。
“你——”花襲人回過神,迅速護在鏡如水的面前,“你這個混蛋,只要有我在,我絕對不允許你傷害如水半分!”
怎么,鏡如水不去找他,他便找上門來了嗎?
方才見他像是武俠小說里的主角疾掠而至,倘若他真是要殺鏡如水的話,還怕做不到嗎?
“我?”朱高熾有點錯愕地看著她,“我什么時候說要殺他了?”
怪了,他上一次也不過說了要他的回答,光是如此便能夠牽扯那么多?他走向前,長指輕勾著她嬌俏的下巴;下一瞬間,他的長指卻已被鏡如水暴戾地抓在手中。
“不要隨意碰她!辩R如水低聲警告他,在晦暗的月光之下,顯得妖詭如魅。
“你——”朱高熾咬著牙,“不過是碰一下罷了,你以為她會被我碰壞嗎?”
“我不愛你碰她,任何人都不行!辩R如水斂笑低斥。
花襲人站在兩人之間,有點錯愕眼前的情景,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不是要殺鏡如水嗎?而鏡如水又怎么會功夫來著?他明明一副很文弱的模樣,怎么會這么駭人?比上一次他抱著她飛奔還要教她錯愕不已。
“啐!不碰就不碰,我只是要一個答案!敝旄邿朊偷爻榛刈约罕痪o握的手。
“不需要答案,我上次便已經告訴你我的決定。”鏡如水將花襲人護在身后,“我生在鏡花居,便沒打算要離開,誰也不能改變我的想法,更沒有人能夠逼我離開這個地方。”
“你難道不怕我……”朱高熾挑高眉頭睞著他保護意味濃厚的舉動。
“你敢!”花襲人一下子沖到兩人面前。“我告訴你,如果你敢殺他的話,我就殺了你!”
“殺?殺什么?”朱高熾聽得一頭霧水!澳氵@女人是怎么著?打我一踏進來,你老是說我要殺如水。你很奇怪耶,我殺如水做什么?好歹他也是我的兄長,有什么道理我要殺他呢?”
“要不然你方才是在恐嚇他什么?”當她耳背?她可是聽得一清二楚。
“我……我嚇嚇他也不成?什么時候我們兄弟倆說話也要你介入?”朱高熾翻了翻白眼,“如水,這是怎么一回事?”
花襲人連忙抬眼望向鏡如水,只見他聳了聳肩。
“這是怎么一回事?”她不禁開口。
“都是你想太多了!辩R如水淡淡地笑著!拔也皇钦f過,高熾不會那般待我的嗎?”
“啊?”意思是說,她想太多了?
“我每次都是這般同如水玩的,可這一次因為多了一個你而變得很難玩!敝旄邿胄表眹@女人誤事。
“我同你說過了,不準任何人隨意碰她的!辩R如水再次申明。
“不過是碰一下下巴罷了……”
“我甚至不想讓你見到她。”
“我……”
“等一下!”花襲人突地喊道,硬生生地殺人兩人之中,“你們是一對感情很好的兄弟?”
“廢話!”朱高熾冷斥。
“那豈不是表示,一切都是我想太多了?”花襲人抬眼瞪著鏡如水,“可惡,你為什么不跟我說清楚?害我自擔心了三天!”
“你總算承認你擔心我了!”鏡如水突地笑開了嘴。
花襲人一愣,羞紅了粉顏,驀地往欄桿沖,“我不管你了,我要回二十一世紀了,我……”可惡,一定要讓她這么難堪嗎?
“襲人!”鏡如水凄厲地喊道。
花襲人站上欄桿,不舍地回頭看他一眼,再探向湖面,望著二十一世紀的時空畫面,突見老媽的身邊多了個男人,而那個男人好眼熟,好像曾經在哪里見過……
“什么東西?你爬這么高做什么?”朱高熾驀地走到她身旁,伸手想要拉她下來。
花襲人不領情地閃避著,就在拉扯之間……
“襲人!”鏡如水飛身與她雙雙落入劃開時空的湖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