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出鋒轉頭一看,全身血液彷佛瞬間凝結一般,他狠狠倒抽一口氣,惱火地瞪視著馬大山,那像是要殺人的眼神教馬大山忍不住打起哆嗦。
位出鋒忽地抬起腳,對著馬大山的腳踝狠狠一踩,發出一聲脆響,馬大山哇哇大叫,疼得快要噴淚。
確定馬大山無法逃跑,位出鋒飛快沖向嚴世安,他將她撈了起來,看著像是已經快失去意識的她,急切地道:“別昏過去!”
嚴世安努力睜開眼睛望著他,發現他的神情和目光滿是擔心和心疼……是真的嗎?他不是嫌她礙事,想把她丟在火娘子做事嗎?
“報官!”位出鋒沖著賣膏藥的販子喊著。
販子馬上點點頭,朝衙門沖去。
位出鋒抱著癱軟乏力的她,命令道:“不準死,你花了我一百兩,不準死!”他的聲音越來越遠,越來越模糊,可是她清楚聽見他這句話,原來他是為了那一百兩心疼啊,真是個混蛋,她為了他挨刀,都快沒命了,他居然還牽掛著他的一百兩?
“混……蛋……”她氣若游絲地道。
“對,我是混蛋。”他抱著她跑了起來。
嚴世安感覺眼前所見慢慢變黑,雖然她努力的想睜開眼睛,卻心有余而力不足。
在完全失去意識之前,她下意識的道:“帶我走,我愿意暖你的床!
嚴世安幽幽轉醒,只覺得自己的腰側發疼,她想動,動不了,只能望著上方,她這才發現自己身在一個熟悉的地方——位出鋒艙房的床上。
她先是一愣,然后不自覺松了一口氣。她如愿的上船了。
可是下一瞬,當她回想起自己被剌之前的事情,又不免感到困惑。
為什么在那個時候她會沖上去救位出鋒,甚至拿自己的生命去為他擋災?他是她的仇人,只要他死了,她的仇便得報,她的親人便不再危險,一切的一切只要他不在,就都不存在了。
可為什么她卻在那不容猶疑及考慮的緊急時刻,選擇為他擋刀?他哪里值得她賠上性命?
想起自己奮不顧身跑向他的那一刻,她的胸口一抽,氣惱及懊悔的感覺瞬間襲向她,將她擊垮在地。
霎時,她明白了。
她無論如何都要上船,不全是為了報仇,不全是為了守護親人,而是……她不想離開他。
驚覺到這一點,她自責羞愧得想一頭撞死。
她從嚴世安變成莫初雪,她失去了過往的一切,全是因為他!她恨他都來不及,怎么可以對他動了情?
她恨自己,如果可以,她真想掐死自己。
“醒了?”
突然,位出鋒的聲音自艙房的一隅傳來。
嚴世安一驚,下意識轉動有點僵硬的頸子,慢慢地往聲音來源望去,他就坐在床邊不遠的椅子上,臉上帶著幾分疲態。
他一直在那兒看顧著她?多久了?她的心不爭氣的熱了起來,脹脹的。
位出鋒起身走上前,坐到床邊,他雖然依舊面無表情,但兩只眼睛卻散發著溫柔的光。
他垂眼,深深地注視著她,“馬大山已經被捕了。”
她微頓,輕應一聲,“喔!崩蠈嵳f,她并不太在意馬大山是什么下場。
“為什么?”位出鋒嗓音有些沙啞的問道:“為什么救我?為什么替我挨刀子?”
迎上他深沉而專注的黑眸,嚴世安的心抽顫著。為什么?不都怪他這個可惡的男人嗎?他明明那么壞,她卻被他迷惑了、吸引了。
想到這里,她再一次恨著自己的不爭氣,眼眶里不由得閃動著淚光。
見狀,他的心又是狠狠一揪。
這么多年來,他的心不曾被任何女人牽動過,已然死寂枯竭,可是她撼動了他的心,教那干涸的心土有了裂縫,然后自那裂縫中冒出涓涓細流。
他想擁抱她,他渴望著她,但也因為如此,他毫不留情的推開她。
他以為他能推開她,不讓她動搖他的心念,卻沒想到……他眉頭深鎖,懊惱又無可奈何的注視著她,而后伸出手,溫柔的揩去她眼角的淚。
當他的指腹碰到她的眼角,她的心猛地一抽,竟比腰側的傷口更疼。
“為什么?”嚴世安有些虛弱地反問道:“你不是想把我留在火娘子,為什么又讓我上了船?”
位出鋒微頓,故作淡漠地道:“因為我改變主意了。”
“改變……主意?”
“嗯!彼拇浇菧\淺一勾,“我花了一百兩為你贖身,沒理由把你放了!
什么?真是為了一百兩?
她感到沮喪,卻又因為自己的沮喪而深深懊惱。
她眼底那藏不住的失落全都進了他善于獵捕的銳眸之中,他想知道她真正想聽的答案是什么?
她不顧自身安危沖過來為他擋刀,是因為她對他也動了情?她放下念祖了嗎?如果真是如此,是否表示他可以放心大膽的擁有她?
在他以為會失去她的那一瞬間,他意識到自己的心早已被她攫住,想到她可能會死在自己懷里,他內心的恐懼是過去不曾有過的。
那種害怕失去的感覺,比起當年對初雪,有過之而無不及。
也就在那一刻,他決定了一件事,就是……抓住她。
“你昏厥前說的話,當真?”位出鋒突然問道。
嚴世安愣愣地反問:“我說了什么?”
“你說你愿意暖我的床!彼捻饩鹱×怂
她臉一熱,唇片張闔,卻說不出話來。
“當然不是現在,你先好好養傷吧!蔽怀鲣h的眼底閃動一抹黠光,“我去幫你拿點吃的。”說罷,他起身走了出去。
第4章(2)
在駱無爭的照護及施藥下,嚴世安很快便能下床走動,雖然傷口還是發疼,但已無大礙。
位出鋒將舒適的床讓給她睡,自己則在艙房里隨意打地鋪。
一開始的幾天,她其實睡得不太安穩。她對他動了情,可又擔心他會突然爬上床來。
可幾天過去,她慢慢的卸下心防。
她總是偷偷的從床上望著他,看他兩手高舉交放在頭下,四平八穩的睡著,有時還會發出較沉的呼吸聲,她心頭莫名的發燙,甚至有種呼吸不順的感覺。
看著他沉靜的面容,想著他為她做的一切,她打從心里不愿相信他是那個殺害她的惡人,可只要視線往他臂上一瞥,那道傷疤便又提醒著她不爭的事實。
是你嗎?她在心里已經這么問了千百次。
望著他沉睡的側臉,她無意識的嘆了一口長長的氣。
“睡不著?”位出鋒閉著眼睛,突地出聲問道。
嚴世安嚇了一跳,問道:“你怎么還沒睡?”
他慢慢的睜開眼睛望向她,“你在那種地方待了那么久,還不了解男人?”迎上他冷靜卻又熾熱的黑眸,她心頭一跳,“什、什么意思?”
“一個女人就睡在我伸手可及之處,你覺得我能心無雜念的入睡?”位出鋒好笑地問道。
嚴世安臉一熱,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他的意思是……他對她有“非分之想”嗎?想到這里,她連忙翻身坐起,目光四處飄移,就是不敢正視他。
“其實我……我可以像之前那樣睡在門外!彼f話的同時,兩腳下了床,套上了鞋,“我的傷好得差不多了,我、我可以……”感覺到他熾熱的目光,她頭頂像著火了似的!拔摇宜饷妗彼呎f著邊小心翼翼的繞過他。
突然,他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腕,雙眼直視著她,“不是說要暖我的床,怕了?反悔了?”
“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