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這么說?”
過了午夜十二點,卡羅帶著一身疲倦回家,發現餐桌已經被收拾得干干凈凈。他以為是馬西莫處理掉了,一問之后,才知道那小妞把飯菜都分給了他的手下。
“是的,那位小姐大概是小時候家里窮,沒什么飯吃,所以她說她不喜歡看到食物被浪費。”
卡羅低笑了聲。
“她在餐館的時候可不是這種反應。”
馬西莫聽了,聳聳肩,不再對此表示什么!澳I了嗎?要不要我替您準備點什么吃的?”
“不用了,幫我放水吧,我想先洗個澡!闭f完,他脫下大衣,底下的灰色毛衣沾了些許的血漬。
那不是卡羅的血。
馬西莫接過大衣,平掛在手臂上,簡單地應了聲“是”之后,轉身走向浴室,沒有多問。
卡羅就是喜歡馬西莫的沉默。
一天二十四小時,除了睡覺之外,他的腦袋幾乎不曾停歇。他是吉諾維斯家族里的參謀顧問,必須到處開會、協調所有的事,所以他非常排斥有人在他耳邊吱咬喧喳,那會讓他分心,甚至做出錯誤的決策。
于是他搞不懂,他為什么要把那只吱吱喳喳的臺灣雀給擺在身邊?
他大可答應幫忙之后就把她給攆走,反正只是找出一個女大生的下落而已,對他而言完全不是難事。
那么,是因為她是臺灣人嗎?不,這點他也無法肯定,她只是看起來像是臺灣人罷了。
……對了,他還不知道她的名字呢。
念頭一轉,他這次似乎也太大意了些,居然就這樣讓一個來路不明的女孩踏進他的家門。
他應該要想到的,想到她有可能是殺手,想到她有可能是臥底,沒有什么事是不可能。
罷了,明天找個人去調查她吧。
思緒至此,他脫去了上衣,進了浴室,看著鏡中的自己,大概是忙了一整天的關系,腦袋的想法開始顯得有些軟弱。
左胸口兩道槍疤依然明顯。
那是三年前他奮不顧身、沖出去幫老大擋子彈所留下來的。幸好,他天生患有右心癥,心臟不在左邊,這才讓他撿回一條命。
但也因為他吃了那兩顆子彈,他才有辦法掙得今天這個地位。
只是這一年來,他開始感到疲倦,莫名的疲倦。
他的地位、他的工作、他每天處理的事項……這一切的一切都令他感到疲倦,仿佛好像永遠不會有終點。
不過,他沒讓自己消沉太久。
扭開水龍頭,他彎下身掬了把冷水洗臉,這時候手機在外頭響了,他用甩手上的水珠,走出浴室,拿起床頭柜上的手機一看。
是家族內的包打聽。
“喂?”他接聽。
“卡羅,你睡了嗎?”
“還沒,你說吧!
“剛才塔奇托撥電話給我,說他打聽到麥可.豪登這家伙了!
“嗯,繼續!
“沒什么特別,只是住在下城區的普通藥腳而已,偶爾幫五大家族轉銷一些散貨!
聽了這話,卡羅眉一皺,“五大家族都有?不特定替誰辦事?”
“沒錯。但是塔奇托又聽人說,那家伙前陣子被我們吸收了,坐地當起了中盤,說好了由他去賣可抽兩成,數量大概一、兩百克吧……這我不清楚,總之,那家伙拿了貨的隔天,就來回報說那袋貨被搶了。”
“……所以是我們的人去教訓了他?”
“應該是!
“我不想聽到“應該是”這種答案,你再去查清楚一點!闭Z畢,他不再多說,直接掛了電話。
然后他吁了口氣。
自己人干的?老實說,他還真意外。
他本以為大概是甘比諾或是波納諾這兩大家族的人干的,就是怎么也沒料到是自家人。會這么想是因為早在四個月前協商地盤的時候,他們就已經退出了下城區,承諾不在該區的街頭做生意。
倘若塔奇托的情報屬實,那他要找出來的就不只是那位女大生了。他還得揪出是哪個渾蛋管不住手腳。
第3章(1)
今日的晚餐是花椰杏鮑菇、三杯雞腿、蘆筍炒蝦仁、涼拌小黃瓜,以及紫菜豆腐湯。
最后一道菜端上桌的時候,孫蓓蓓累癱了。她的全身肌肉嚴重酸痛,尤其是兩條腿,跟廢了沒什么兩樣。
所以,如果那男人還要逼她去跑那什么鬼公園的話,她會叫他一槍打死她比較快。更何況,今天的她可是拿出九成九的功力下去燒這一桌菜,她就不信對方還能挑剔什么。
可惜人生的道路就是這么坑坑癥疤。
往往在你以為可以全速前進的時候,下一秒通常都會撞進窟窿里,然后摔得頭破血流。
“去跑中央公園吧!
卡羅又是只嘗了一口便把筷子放下了。
她簡直晴天霹靂!盀槭裁?!你才吃一口而已!”
“一口就夠了!
“我——”她差點沖口吼出,聲音卻及時卡在喉頭。
“嗯?”他冷眼注視她。
“我……會繼續努力。”
不是的,才不是這樣,其實她真正想吼出來的是“我X你個XX”這類的不雅詞句。
但是在那一瞬間,她踩了煞車,想起這男人是黑手黨高層,而且麗詢的命還要靠他救,實在不是什么嗆聲的好對象。
“有決心是很好,但該接受的懲罰還是不能少。”然后他輕輕地向后斜靠在椅背上,揚起了微笑,“請你還是去跑完半圈。”
他的“請”字聽得她是一陣哆嗦。
“……是!
于是她心不甘情不愿地離座,抱著出師未捷身先死的壯烈——出門了。
前往中央公園的路上,她還對負責監視她的大哥說:“念在昨天那一頓飯還不錯吃的分上,我可不可以少跑個兩公里?”
那位仁兄嘿嘿笑了一聲,竟回她說:“小妞,飯再好吃,也不值得我賭上性命危險。”
她皺了眉頭,哪那么夸張,不過就是兩公里而已,“你不說、我不說,誰會知道呀?”
但是那位刀疤大哥是鐵了心腸也不放水。
他說,卡羅很可怕,就算只是很小的一件事,只要抱著僥幸心理,以為小事就不會被清算的話,那就等著領教什么叫作生不如死吧。
以上,是結論,沒得商量。
所以他的意思是,橫豎就是要跑完半圈。
“你就認命吧,跑跑步、逛逛公園,根本稱不上是懲罰。”想想也是,總比被捆起來丟進北大西洋好。
好吧,刀疤大哥的話令她釋懷了些,比起黑手黨其他的手段,她的待遇真的只是小菜一碟。
她跑完步回到那間公寓豪宅時,卡羅已經不見人影,又是剩下一桌冷菜噴在那兒。
“卡羅呢?!”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問。
“在書房忙他自己的事務!瘪R西莫笑著回答。
“……哦!
那桌菜是要她自己吞下去吧,她想。
她坐到餐桌前,請馬西莫給她一副碗筷,然后她悶悶地吃了半碗,明明她已經很努力了,心血卻還是再度遭到踐踏。
從前,她煮給阿嬤吃的時候,阿嬤總是吃得笑呵呵,直夸她手藝比總鋪師還了得,以后一定可以開餐廳。
登時之間,她想起了被用的那個晚上,那時候的她也是這樣,獨自面對一桌豐盛的菜色,心里卻苦澀得令人眼熱鼻酸。
原來如此啊……
其實,不是劉記的飯菜難吃,是她的心情毀了味蕾。
她放下碗筷,沒有胃口了,抬頭打起精神,問了一旁的馬西莫愿不愿意一起用餐。
這次對方卻委婉地拒絕。
她愣了一下,大概是不知不覺露出受到重創的表情,馬西莫連忙解釋。
“小姐,不是你想像的那樣,是先生不許我們這樣做。”
聽了,她更不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