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怕不能如你所愿,來人,抬走!彼庵倍ǖ爻蛑,嗓音平靜得不起一絲波瀾,相較于她的激動落淚,崩潰的哭喊,冷靜得近乎無情。
“鳳熾!”她沖上前揪住了他的袍服襟領,明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卻因為幾天沒吃沒睡而顯得無比虛弱。
鳳熾低斂眼眸,反握住她瘦弱的手腕,神色平靜地看著她再不能更悲傷的淚顏,開口提醒她,“你接受事實吧!白銀死了!
最后四個字,輕輕的,就像是一道微風拂過她的耳邊,但她卻覺得殘忍得就像是一把尖銳的利刃,硬是將她流血的傷口徹底地割了開來,讓她再也無法再繼續自欺欺人下去。
霎時間,在她的心里對他的怨、對他的怒、對他的恨,就像是狂水傾倒而出一般,再也無法收拾。
她用盡了身體最后一點力氣推開他,明明是推人的一方,卻因為太過虛弱而跌倒在地上。
怎么會呢?她覺得不可思議,明明以為自己已經夠恨他了,沒想到在這一刻,在她的心里竟然可以生出更多的恨意來!
她對他大吼道:“把白銀還我,我要你把白銀還我!”
“唯有這件事,我辦不到。”鳳熾逃開不見她恨視的眸光,讓人放開黃金,在臨去之前,下令道:“她要什么都給,就是不準讓她離開這院落半步!
在下藥之后是軟禁,柳鳴兒在床上抱坐成一團,心里想,如果接下來鳳熾真的下手殺她,她也不應該太意外才對。
這時,她聽見了有人開門的聲音,以為是鳳熾進來,正要豎起全身的戒備,就見到一臉笑笑的秦震,她松了口氣,卻沒給他好臉色,“你來做什么?”
才剛從京城送滿月禮回來的秦震,已經從鳳官那里得知來龍去脈,如今誰也勸她不動,只能仰仗他這位“玩伴”給她解悶了!
不過,究竟是不是“解悶”,就只有他自個兒心里有數了!
“我是你的朋友,怕你在里頭被悶壞了,所以帶我養的寶貝蟋蟀來陪你,給你解悶!闭f完,他從袖里揣出了兩個發出蟋蟀鳴聲的竹筒子,交到她的手里,“這可是我養過的蟋蟀里最好的兩只,先借你玩幾天!
“你不怕嗎?”柳鳴兒接過小竹筒,一手拿著一個,抬眸看著秦震,“上次你送我的那只蟋蟀,才幾天就被我養死了耶!我怕把你最好的兩只也一起養死了,你就不怕嗎?”
“人家說,只要死得有代價,死得其所,就不算是白白枉死的。”秦震聳了聳肩,倒也十分看得開。
卻不料,原想安慰她的話,聽在她的耳里,卻像是一根根利針般,刺得她以為再不能更痛的心,一陣陣地緊縮了起來。
“那你告訴我,我的白銀算不算是白白枉死的呢?”她看著秦震,想要從他的嘴里得到答案。
“為了救主子一命而死,當然是死得其所,鳴兒,看開一點,讓白銀死得安心,不要讓它真是白白枉送一條命!
“我做不到!做不到!”她激動地將手里的小竹筒丟還給秦震,他沒伸手接下,兩個小竹筒就這樣掉落在地上,發出了咚咚的聲響,滾了開去。
她撲上前一把捉住了秦震的手,“讓我忘了……阿震,可不可以……幫幫我?你幫幫我,我想要忘記……我要徹底忘記他!”
“你恨他嗎?恨鳳熾嗎?”
她緊抿住嘴唇,沒有回答他,但淚珠卻是一顆接著一顆滾落。
“好,我知道了!鼻卣鹦χc頭,捉著衣袖給她擦眼淚,“那我問你,如果,現在你有機會還他一個痛,你希望這個痛讓他記得多深呢?”
“一輩子也忘不掉。”她想也不想,就給了秦震這個回答,“我要那個痛深進他的心坎里,深進他的骨髓里,就像我永遠也忘不掉白銀的死,我要他牢牢記一輩子!”
秦震微笑,捧住她的臉蛋,“好,那就讓你和我,我們一起賞給他這個痛,這個終他一生想忘都忘不掉的痛!
她讓人喚他來,就是為了讓他親眼目睹這副景象嗎?
鳳熾站在門前,眼眸透過門的縫隙看見了屋內的景象,在燭火的照映之中,男子與女子交纏在一起的赤裸身軀,就像是一把利刃般,將他的腳步釘在原地,一動也不能。
他聽見了女子嬌婉的呻吟聲,這柔軟嗓音也曾經為他而呻吟,那如凝脂般的胴體也曾被他所擁抱。
她讓人喚他來,就是為了讓他親眼看見她也能被秦震所擁抱嗎?
鳳熾感覺就像全身的血液逆流,腦袋里一片空白,他感覺心在痛,身體也無一處不痛,整個人就像快要爆炸開來一樣。
這時,她仿佛意識到了他的注視,轉眸朝他這個方向望過來,那雙看著他的美眸,毫不掩飾展露出對他的怨和恨。
終于,也在這一刻,一種名喚做悔意的潮水在他的胸口潰決開來,讓他一動也不能動,最后只能無力地閉上雙眼,聽著他曾經疼愛卻也愧對的少女,為另一個男人發出媚人的吟聲……
第11章(2)
十根纖指操控著絲線,在幾根絲線的控制之下,模樣老邁,白發蒼蒼,繪著一臉老丑妝的傀儡像是活人一般走在草地上,柳鳴兒站在院子里,把玩著從箱底起出的絲線傀儡,美絕人寰的臉蛋泛著淺淺的笑。
鳳熾悄然來到她的身后,看著她讓老翁傀儡橫著走、倒著走,還有模有樣地讓它攀走上一塊大石頭,就像爬山似的,看著她玩樂的模樣,讓人有一種時光倒回的錯覺。
這時,柳鳴兒意識到從背后投射而來的注視,垂下雙手,緩慢地回眸,看見鳳熾神情憔悴的臉龐,那眼角下方的慘青,顯示了他的一夜未眠。
“雖然昨晚你沒有出聲,但我知道你來了!彼浩饻\笑,一雙如燦星般的美眸直視著他,“阿汝曾經對我說過,男人喜歡處子,因為,他們不喜歡自己的女人被別的男人碰過,這一點,你也一樣嗎?鳳熾,你是我第一個男人,但是不再是唯一了,你會介意嗎?”
鳳熾緊咬著牙關,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這時,柳鳴兒笑著伸手輕碰他的手背,感覺到他的手一陣像是被驚觸般的顫動。
“不想我碰你嗎?鳳熾?”她收回手,退開了幾步,“是因為被別的男人碰過,所以嫌骯臟了嗎?”
不,他不是覺得骯臟,而是覺得心痛!
“鳴兒,你說過,會永遠喜歡著鳳熾,還記得嗎?”
“我沒忘,可是你不是我的鳳熾,屬于我的鳳熾,喜歡我的鳳熾,會對我很好、很好的鳳熾,已經死了,在我的心里,那個人已經死了!彼凰惨膊凰驳爻蛑@得蒼白的臉龐,豆大的淚珠凝在眼眶上,“我會永遠喜歡著他,可是,他死了,已經無法響應我的永遠了!
“不要,鳴兒,不要說……”未竟的話語歇落在他的唇邊,鳳熾在心里覺得可笑,他憑什么說不要呢?
他憑什么要她別說那些殘忍的話語?鳳熾心如刀割,她的每一字一句,都像是刀刃般,將他的心給劃得血肉模糊。
他明明還在這兒,明明就在她的眼前,但是他的存在對她而言,已經與一個死人無異!
“不要碰我!”她喊住了他,看見他往自己伸來的大掌僵停在半空中,“我不要你碰我,鳳熾,我會怕你!
或許,是因為淚已哭干,喉嚨也已經聲嘶力蝎,再也喊不出來了,所以,她的嗓音聽起來意外的平靜柔淡,“而且,我不想讓自己被憎恨的人給碰著,哪怕是一只手指,一根頭發,我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