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誰?是誰呢?”她看著他的淚眸深處,充滿了幾乎快要不能承受的悲傷,與不敢置信,“你是鳳熾嗎?如果你是鳳熾,那先前與我要好的,到底是誰呢?”
“你累了,歇下吧!”鳳熾對她的逼問恍若未聞,輕拍了拍她的臉頰,“我先走了,我會再來看你!
說完,他站起身走出門,古總管來到門外,看見主子略顯得憔悴的陰沉臉色,忍不住勸道:“爺,歇會兒吧!您已經好些天沒合眼了。”
“不要管我,退下!
“可是——?!”
“退下!”鳳熾再沒耐煩,沉聲叱喝道。
“是,奴才知道了!惫趴偣芤懒钔巳。
他沒有錯。
鳳熾在心里不斷地對自己肯定說道,他只是在做自己該做的事情,可是,如果他是在做自己該做的事,為何他的心會如此之痛?!
現在,他已經派出大量人馬采集證據,并且搜找可能目擊的人證,哪怕來個三歲娃兒都好,他需要有個人來指認鳴兒不是兇手,要不,他就勢必處置她,給弟兄們做出交代。
他是鳳氏當家,她與鳳家,孰輕孰重,在他的心里早就有了分寸。
白銀,到她的身邊去,快去!
深夜,萬籟俱寂,兩只老虎被關在偏院的小房里,虛弱至極的白虎聽見了它的主人在幽微之中的呼喚,驀然睜開在黑夜之中簇動光芒的藍眼睛。
白銀在暗夜之中發出吼聲,奮力一振,像是未曾服用過“軟筋散”,龐大的虎軀沖撞著上了銬鎖的門板,不過三五下,整個門板就像是被人給連栓拆了一樣倒下,它沖破眾人的封鎖,一躍而出,直往“小蘭亭”前奔。
“來人,快追,白銀跑了!”
白銀的逃脫立刻引起眾人騷動,這時,在它的身后,黃金也勉力撐起身子,跟著伴侶的身后追去。
第11章(1)
闋靜的黑夜,“小蘭亭”的前院里,此刻被火把照得一片通明,被命令看守的護衛們看著團團包圍住這個院落的弟兄們,臉色無不一驚。
“你們這是在干什么?炎爺交代過,誰也不能輕舉妄動,還不趕快退下。”負責看守并且保護柳鳴兒的汪飛站上前喝令道。
“不!”其中一名帶頭的長臉男人站出來,亮出手中的刀劍,“紫綬小姐說得對,我們都知道,炎爺是不會忍心殺她的,炎爺殺不了她,就讓我們兄弟們動手,等殺了她這個妖女之后,我們再去向炎爺請死!”
“說那是什么渾話!你們不要逼我動手!”汪飛也拔劍相向,嚴厲的眼神看著面前包圍的眾人。
“汪總護說這話,那咱們兄弟們也就不客氣了!”他們早有必死決心,聲令一下,立刻圍上幾名護衛,大打出手。
雖然汪飛的武功厲害,但是,突襲的弟兄們少說三五十人,眼看著他們趁機就要打開大門,這時,在刀劍聲中,老虎的吼聲宛如石破天驚,白銀利牙咬住一個男人的大腿,把他往旁甩向眾人,迅猛的虎軀沖破了人墻的圍防,搶在人們面前進到寢房里。
柳鳴兒聽見外頭的吵聲,早就已經清醒,她看見白銀奔來,見它無恙的模樣,不由得露出寬心的笑,聽話抱住它的頸項,由它負在背上要脫圍而出。
可是他們只逃到院里就被擋住了去路,刀劍的鋒芒在他們的面前晃動,汪飛帶人在他們面前殺出一條血路,可是在這個時候,洛紫綬領了更多人進來,如潮水般包涌住他們幾人。
“各位兄弟,要想清楚了,今天如果她不死,改天,還會有更多人被殺害,她不死,誰來給你們的兄弟們償命!”洛紫綬大聲喊叫唆使,讓人們的情緒更加亢奮激動。
柳鳴兒一時想不透自己與洛紫綬有什么深仇大恨,這時,她再也承禁不住身子里涌上的虛軟,雙手一松,從白銀身上跌了下來,有人見機會大好,一劍往她刺去,卻被白銀給用身軀擋了下來,它兇惡咆哮,那人驚慌拔劍,鮮血頓時從白虎的腹間噴涌出來。
“住手!”就在這時,鳳熾率人趕到,渾身一喝,在場眾人見他森嚴的臉色,無人一再敢動,他看見柳鳴兒跪坐在白銀身畔,一臉的驚慌失措。
“白銀?”她按住它的傷口,看著鮮紅色的血染赤了它黑白相間的毛皮,就像一朵朵血染似的花,不斷地在它氣息虛弱的身上漫延綻放,“白銀,你振作一點,不要……”
隨著紅花越來越盛開,白銀的氣息就越虛弱,這時,“軟筋散”的效力作用,它開始狂吐鮮血,那一雙如天空般湛藍的虎眸,瞅著小主子蒼白的臉蛋,有不舍,有痛苦,然后漸漸地變得空洞,終至完全失去光亮。
“白銀——?!”柳鳴兒抱住它,感覺自己抱住的龐然大物再也沒了動靜,再也沒了她所熟悉的呼吸起伏與心跳,“白銀?你不要嚇我?白銀?”
柳鳴兒不斷搖晃懷里的厚實身軀,那豐軟的皮毛,以及修健的軀體,都一如她的記憶,可是,那無比的死寂卻是她所不熟悉的。
“啊啊啊——!”
她開始發出仿佛要把心撕裂般的尖叫,這時,黑暗的天空劈開了一道極其刺眼的閃亮,然后,一道接著一道雷電劈落,宛如無數的銀龍在奔竄,卻久久不聞雷鳴,在這一瞬間,鳳熾想到了那天她對他所說的話。
……那是陰雷,亮而不鳴,是有人蒙受了難以伸張的冤屈,向老天爺發出了不平之聲,上天聽聞了那受冤之人的怨恨,所降下的陰雷。
是陰雷。
那雷,是老天爺在給人鳴冤。
在場眾人都被天有異象給駭得不能動彈,只有一個人在悄悄移動身形,那個人就是洛紫綬,可是,鳳熾的反應比她更快一步,伸手指住她,“捉住她,她才是兇手!”
“你胡說,我洛紫綬不過是個弱女子,怎么可能會殺人?!”
“洛紫綬確實是個弱女子,但你柳若芷不是!”鳳官的嗓音從人群之后傳來,人們給他讓開路,不敢置信地看見他身邊帶著另一個洛紫綬與嫵娘,“當初,我師父將你困在樹海里,令他的仆人殺你,卻在你的姊姊柳若蘭,也就是鳴兒的親娘央求之下,那位仆人饒你一命,卻沒想到,在他帶你出谷之后,你竟然殺了他!”
“是她!”嫵娘指著她,痛恨地說:“是她捉了小姐,還與賊人勾串,把老虎用黑箱子運送,在‘刺桐’到處殺人,我親眼看見的,她能化成鳴兒姑娘的模樣,是她帶著老虎去殺人的!”
“早知道應該殺了你這死丫頭才對!”柳若芷撕開了面具與假發,赫然是那天柳鳴兒在樹海里見到的灰發老婦人,她今年還不出四十,可是在被傅鳴生以陣式困在樹海幾年,她衰老得極快,“你說什么仆人?那個人才是柳鳴兒的親爹!當初傅鳴生騙了我姊姊,那夜在房里,與我姊姊相好的,根本就不是他!傅鳴生這一生只愛一個女人,就是她!”
柳若芷指著柳鳴兒,在她的目光之中有著痛恨,而這時,柳鳴兒抬起美眸,神情卻是有些恍惚,似是無法聽懂剛才那番話,此刻,在柳鳴兒的心里就只剩下悲痛,恍惚地抱著白銀還溫暖的的身軀,被它的血給染了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