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在打你主意了!我不是都說了嗎?是裝——假裝的而已!”懊惱的瞪了不為所動的少年一眼,楚懷風謹慎的環視了一下周圍,湊近兩步,靠在對方耳邊低聲解釋:“我爹以為我會胳膊往外拐,全是因為沉迷于方天宇的男色,如果我假裝看上別的男人,爹便不會再防備我去救人了。佛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你就犧牲一下,陪我演出戲吧!”
不屑一顧的掏了掏耳朵,季凱扭身,故意避開心急如焚的楚懷風,涼涼地諷刺:“要讓武陽侯放松警戒還不容易?你只要隨隨便便抓個女子來生十個八個孫子給他老人家,我保證他一定樂得把什幺貢品,什幺御史都忘得干干凈凈,哼——那個方天宇你才認識幾天啊!竟然為了救他,連自己兄弟的清白都搭進去,還真是十足的重色輕友啊……”
“你——”怨恨的跺了跺腳,楚懷風這邊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生怕耽誤久了獄里的方天宇多受折磨,但眼前費盡心機找來的季凱卻絲毫不為所動?沉吟了片刻,他眸子微轉,想到了什幺似的又劃開了笑容:“這樣吧,事成之后,我賠給你上好的醉仙引二十壇如何?”
“……喂,我才十六歲耶,你知不知道和男人摟摟抱抱會給我幼小的心靈留下不可磨滅的陰影。《畨,你也太看輕自己兄弟了吧!”
“三十壇怎幺樣?醉仙引的配方難尋,釀造一壇就花去六十六年的時間發酵,三十壇酒喝死你都可以,你滿意了吧……”咬牙切齒的陪上笑臉,楚懷風伸出三只指頭在季凱的虎目前晃了晃,后者眸中精光一閃,生怕他悔改似的,敏捷地翻身而起,一把摟住前者柔韌的腰身:“成交!來來來——懷風寶寶,香一個……”
“……誰說是你在上面了!”猝不及防的被對方抱了滿懷,仗著身高差異狠敲了季凱腦袋一記,楚懷風揚了揚劍眉,不無驕傲地悄聲斥責道:“我雖然喜歡男人,但絕對不肯作痛的那一個!就算是假裝也不干!況且,我只想要自己的老爹氣胡涂,而不是把他氣死!”
“你要我裝接受的那一方?”不敢置信的怪叫一聲,季凱抗議的揪起前者的衣領,虎目微瞇,不怒自威的吼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季小爺適合被男人抱了!?我武功比你高,力氣比你大,精力比你充沛,怎幺想也不會叫你這種書生型的壓倒吧!”
“四十壇醉仙印……再送你兩罐芙蓉冰釀的酒膏如何……”氣定神閑的拍開季凱阻礙了自己呼吸的狼爪,楚懷風掙開對方的摟抱,側身抬手推開窗戶,淫笑了幾聲,借著如水的月色照耀,展臂攬過少年還嫌青澀的軀體,半真半假的印上自己的唇,卻旋身時換了個外面守備看不真切的角度,嘴貼在了季凱彈性的面頰上。
僵硬了一下,后者警告地甩了他一記白眼,勉強擠出個享受的樣子,嘴角抽搐討價還價道:“要我轉下面的,好吧,五十壇……”
“……阿凱……”聞言,楚懷風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解開彼此的腰帶,算是默許:
“……你這叫敲竹桿啊……”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他不愧為天下第一害武陽侯的兒子……所結交的人,真夠朋友……
鞭子規律性的抽打在方天宇已無完膚的軀體上,火辣辣的疼痛將他從昏迷中抽醒,又再度把他聚攏的意識抽得渙散。開始時,他還會不屑一顧的掛著淺笑,自嘲的細數挨鞭的次數,但抽得多了,他也懶得去計較了。青絲散亂,衣衫襤褸,美男子的風韻被落魄所取代,唯一不變的,是泛紫的唇邊那一絲淺笑,以及那一笑中散發出來的,血腥也無法滌去的俊俏。
“老大,這臭小子骨頭還真硬,又被抽昏了,還是什幺都不肯說!”咬牙切齒的咒罵了幾聲,持鞭的酷吏揉著酸痛的肩膀,無計可施的回頭請示臉色鐵青的獄頭道。聞言,后者絕望的呸了一口,指了指身前的鹽水桶,重復著不知進行了多少個回合的對話,毫無建樹的吩咐:“昏了就給潑鹽水!把他潑醒了繼續審!侯爺囑咐過,玉脂龍杯失竊的事非同小可,要是從他嘴里套不出答案,你我的腦袋都要分家!哼!”當了二十多年侯府的下人,他手下折磨過多少英雄豪杰,哪個不是錚錚鐵骨的漢子?但到了最后,誰有忍受得了這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凄涼!這方天宇脾氣再倔也是血肉之軀,抵抗得了這十天光景,還能受住一輩子不成?自我安慰的舒了口氣,獄頭抬眼想要在嗆出呻吟的方天宇俊顏上捕捉到惶恐的表情,只可惜,他看到的,只有對方胸有成竹的釋然一笑——
“姓方的!你不要太狂妄了!”被后者夾雜了血紅之后堪稱妖嬈的笑容襲擊到,獄頭猛吸了一口陰濕的空氣,沒日沒夜審問的迷迷糊糊的腦海里突然浮現出一抹精光,為自己的聰明在內心里喝彩,他趨前兩步,出手捏住方天宇的下頷,諷刺的挑起眉頭,涼涼的反問:“你小子還挺能撐的嘛,哼哼……是不是在期待我們的小侯爺會來救你,所以執意不說?”
“……”鄙視的翻了個白眼,渾身的傷口在鹽水的澆灌下錐心刺骨的哀鳴著,只有凝固在方天宇唇邊的笑容,淡雅的與地牢的死氣格格不入。誰也看不出他是否如獄頭所言的那樣在等待著什幺,所以,騎虎難下的前者也只有狼狽不堪的自說自話了:“干脆的告訴你!別以為憑你那張小白臉就能迷惑咱們少主子!漂亮的男人有的是,你前腳剛進牢,后腳小侯爺就找到了新歡了!哼!勸你還是別指望小侯爺徇情枉法,來救你這個奸細了!乖乖招出玉脂龍杯的下落,省得受皮肉之苦吧!”
“……”獄頭的肺腑之言敲進方天宇的耳中,徒勞無功的激不起后者的一絲動容。
“你——你不要太不識抬舉!以為爬上了小侯爺的床,賣弄風騷就能換來脫身了嗎。繉嵲捳f,不論你們發生過什幺,這次你也休想逃出咱們手掌心!”惱羞成怒的順手扇了方天宇一巴掌,獄頭剛打算絞盡腦汁的再想出幾句打擊的話來,就被本以為致死都不可能回答他們的后者出聲打斷了思路。
“……你錯了,我和小侯爺之間,什幺都沒有發生過……”嘶啞的扯痛干裂的嗓子,方天宇苦澀卻驕傲的漠然輕笑,皓眸微瞇,一字一頓的揚聲補充道:“而且……我也從未期望過小侯爺會來救我這個武陽侯府的大敵。”
“……御史大人果然英明,我確實不是來救你的!”冷哼了一聲,不知何時來到地牢的楚懷風,還沒進門就聽到里面傳來朝思暮想的對方薄情寡義的結論。皮笑肉不笑的鼓起掌,他刻意放緩了步子,悠然自得的踱過來,并在離后者咫尺之遙的地方穩住了身形,陰險的擠出了奸笑:“本小侯爺是聽說普通的嚴刑拷打探不出御史大人的口風,特地自告奮勇,親自來逼供的!”
太可惡了!為了能進到地牢里,他可是冒著被老爹就地正“法”的危險,與季凱大演風月戲碼!好不容易把爹氣到胡涂了,他也被家法伺候了,季凱也光榮犧牲的被武陽侯趕出大門外加列入拒絕往來名單中了……這個人卻明目張膽的宣稱,根本不指望自己的到來。磕撬列量嗫喑倪@出戲是為了什幺?
攥緊拳頭,楚懷風嘴角抽搐的勾起一抹涼笑,痞味十足的強迫方天宇抬起下頷注視著自己,本來只是用作掩人耳目的臺詞,竟被他滿含私怨的道出十二萬分的真實感來:“雖然我對你已經沒有興趣了,但到口的肥肉吃不到,說出去實在是丟臉。如果你不想說出貢品的下落,本小侯爺就在這鬼地方‘吃’了你!哼哼……身死事小,失節事大……說與不說,你想清楚了!我可是不在意假公濟私的……”
“小侯爺這招真是高明啊……”呆立了半晌,獄頭不愧是獄頭,面部僵硬的同時還能說出天衣無縫的奉迎之詞來:“審問享受兩不誤,哈、哈哈……”同為男子,他深感楚懷風的威脅對正常人有多幺恐怖?磥硭麄冞@群嘍羅還壞得不夠水準,繼承了武陽侯邪惡本質的對方才是爐火純青的惡中之惡,惡得不能再惡,趁火打劫,雪上加霜,絲毫未辜負“卑鄙”二字的壞蛋!瞧楚懷風那抹奸詐到骨髓里的淫笑,還有那揩豆腐的熟練手法……如果他心底還殘留有一絲懷疑,也在前者不念舊情的吮住方天宇無力回避的唇時,蕩然無存了……
虎父無犬子,落到武陽侯獨子的手里,連鐵石心腸的他都想同情松風亮節的年輕御史了。不可避免的良心未泯了片刻,獄頭背脊發寒的瞥了一眼被楚懷風桎梏在懷里侵犯的方天宇,身為男子,他可沒星期目睹男人吃掉男人的盛況,干咳幾聲招呼齊手下,獄頭丟下一句:“請小侯爺慢慢享用……”后,便逃離般率先奔出了地牢的鐵門!
眼角的余光目送著閑雜人等倉皇的逃離現場,方天宇驟然繃緊上一秒還虛弱的癱靠在楚懷風肩上的身體,清澈凜然的凝視著意猶未盡的對方,客客氣氣的微笑著恐嚇道:“你夠本了吧?小侯爺……時間緊迫,快先解鎖。”
“……你不是說不指望我會來救你的嘛……”貪戀美色的啄了一口方天宇的鎖骨,楚懷風很想借題發揮的慰勞自己遭受創傷的心靈,但闖入眼簾的縱橫交織的鞭痕,讓他報復的計劃轉化為了抱怨。訕訕地移開身體,他順著對方的視線望過去,確認每人下人留在地牢后,毫不猶豫的摸出貼身藏置的七巧鑰匙。
“……若僅靠‘期待’的話,哪有熬到今時今日的毅力呢!”安心的活動了一下久被束縛的手腕,方天宇的俊眉因牽動了傷口而蹙起,然而望著哭笑不得的楚懷風,那裝深邃的黑眸里去隱現出呼之欲出的溫柔:
“……我是信你‘一定’會來救我的!
“如今的御史大人都是這幺天真的嗎?”無言以對的呆望著那雙要把自己吸進去融化般的皓眸,楚懷風呆呆的摸出小心翼翼貼身藏匿的偷出來的金創藥,交給不疑有它的接過去的方天宇:“我一直想不透,你好象從開始就很信賴我這個武陽侯府的準接班人!
“……那幺小侯爺的意思是,我不該相信你了?”駕輕就熟的褪去襤褸的外袍,后者淡淡地應付了一句話后,低下頭,對于渾身發燙的鞭傷視若無睹的敷起來。果然是好藥,剛接觸傷處就有一鼓清涼之氣隱隱浮出,讓火燎般的痛苦剎時緩和了不少?梢姵扬L對于自己的傷,確實是上來了心的……
涂藥的人眉也不皺,唇邊甚至還加深了笑意,看他動手的人卻反而咬緊了下唇,感覺胸腔里的心臟了一團似的抽痛:“喂!你和自己的皮有仇啊!”輕叱一聲,雙眸直勾勾的鎖在對方的罪惡之手上,忍受不了后者光滑彈性的皮膚遭到暴殄天物的命運,楚懷風蹙起了劍眉,不容反駁的劈手豆過方天宇掌中的藥瓶,毫不稀罕的倒了滿手千金難求的藥膏,全神貫注的抹在了對方猙獰的傷口上。
……這算是被調戲了嗎?
驚訝的瞥視著為自己上藥的楚懷風,假使此刻方天宇在前者冠玉般的面容上捕捉到一絲猥褻的表情的話,他就有理由名正言順的把那雙游走在自己全身,令自己在痛的邊緣漾起一抹綺念的手推開了。然而……平時看起來與正人君子相去甚遠的武陽小侯爺,在指尖按上他的傷口的瞬間,流露出的,是不加掩飾的憐惜,以及眉宇間,自然而然的懊惱。這樣迷人的表情,沒有人忍心拒絕……
乖乖地盤坐在原地,方天宇嘆息著閉起眸子,暗自祈禱這甘美的煎熬早點過去,可上蒼顯然沒有聽到他的祈禱,或者說,是楚懷風故意忽略了他的愿望?傊,前者是在反反復覆摸遍了他周身的每一處傷痕后,才依依不舍的收回揩足了油水的“狼”爪的。
深吸了一口氣,按奈下想把碰觸過方天宇肢體,還沾染著藥香的五指一一親兩口的邪念,楚懷風不安的遙望了一下紋絲不動的地牢大門,計算著獄頭們大概快要回來探看他們的“進展”了,為了將來還有更多的嫩豆腐吃,他明智的選擇暫時放棄溫玉在抱的良機:“你還能走嗎?”
“……勉強可以!蹦褡⒁暳艘谎凵斐鍪值某扬L,方天宇苦笑著撐起不甚聽話的軀體,無可奈何的將大半的重量轉移在對方文弱的肩膀上,俊眉輕展,唇邊的笑攙雜了幾分自己也不明白的歡欣:“怎幺?小侯爺要監守自盜的放走我這個偷了侯府寶貝的御史?”
“不然的話,難道要我眼睜睜看著你被爹虐死在這不見天日的地牢嗎?”因對方的提醒而想到自己現在所進行的內奸行為,楚懷風很沒誠意的在心里反省了一下,腳下不停的拖著方天宇向地牢更深處的秘密小門趕去。自古盅孝難兩全,回憶起武陽侯這兩天吹胡子瞪眼的架式,身為兒子,他也想聊表孝心啊……只不過……
“如果你想報答我的救命之恩,就把玉脂龍杯交出來如何?我爹為了那東西快要把全府的人都折磨瘋了。你也體諒一下我作為別人兒孫的凄涼好不好?”不抱希望的翻了個白眼,低咒看似精瘦的對方居然比想象中沉甸許多,快要壓彎了自己不事生產的肩膀了,楚懷風涼涼地反駁道:“但依我看,御史大人是決不會像‘某些人’那般,因私廢公,延誤國事的,不是嗎?”
“……不一定!奔毤毜木捉乐鴮Ψ椒核岬难哉Z,方天宇移開視線沉默了片刻,突然間想透了什幺,不由自主的笑瞇起了眸子:“如果我真的盜走了玉脂龍杯,也許,我會考慮把它交還給小侯爺的!
“……玉脂龍杯不是在你手中——”腳下不穩,險些連對方帶自己一起摔在地上!楚懷風略顯做作的踉蹌了兩步,目光閃爍不定的打量著一臉誠懇的后者,接下來的聲音尖銳的變了腔調:“那幺你被拷打了這幺久為什幺不說清楚——”
“就算我回答‘不知道貢品的下落’,那些人也不會信我的啊!所以想來想去,還不如保持沉默算了,呵……”輕描淡寫的陳述著事實,方天宇也很好奇,如果自信滿滿的武陽侯發覺自己連日來嚴加審問的硬漢,其實是真的吐不出答案才緊咬牙關的話……會不會直接噴出一口鮮血立斃當場,也算他為民除害記功一件吧……
“總覺得我爹更像受害者一點……”無語問蒼天的重重垮下肩來,楚懷風認命的拖起方天宇,更加堅定了送走對方的決心。哀怨的瞪了一眼還很遙遠的秘道,他正準備繼續他的救人壯舉之時,卻聽見安靜許久的牢門外傳來了兵刀相斥的鏗鏘之聲!
面面相覷的對望了一眼,楚懷風緊張的扣住對方的肩膀,方天宇卻心虛的垂下了濃密的睫羽,不著痕跡的掙開前者的懷抱。
“來得還真不是時候啊……”雖然方天宇無奈的自語壓得很輕,還是被湊過來靠得和他親密無間的楚懷風聽了個明白。戒備的止住前行的腳步,后者皺起劍眉剛想質問,就見武陽侯府號稱牢不可摧的地牢大門被突如其來的一柄百斤大錘砸進了一個窟窿!
震耳欲聾的巨響還紊繞在毫無內力護體的楚懷風耳際,一道破空之聲便驅散了他太陽穴附近的嗡鳴!茫然的聽到闖牢的大漢們熱情洋溢的對靠墻而立的方天宇呼喊著:“二寨主!咱們弟兄接應晚了!害您受了不少苦頭——”楚懷風張了張失去了聲音的嘴,思緒被瞬息萬變的事態發展攪亂成麻,竟然看著一個劫牢壯丁向自己揮刀砍至,忘記了躲閃……
二寨主?所謂寨主不就是山賊草寇慣用的稱呼嗎?什幺時候也變成御史的昵稱了?
“阿昌!住手——不要殺他!”來不及解釋什幺就發現寒光快要把呆立在前的楚懷風劈成兩半了,方天宇顧不得渾身都在抗議的傷口,硬是催動內力,抄起最近的一根板條,拼著虎口震出血絲的搶身擋住了“救命恩人”的身前,一雙皓眸凍結了溫柔的水光,冷淡如冰的攝住冒然出力的手下:“留他活口!自有用處——”
“……你不是御史?”很奇怪自己居然在想明白的同時還能笑出聲來,楚懷風目光渙散的向后者退了三步,但空蕩蕩的牢房里,他找不到可以托付全身重量的依靠物。真的假的?他吃里扒外的幫忙對象,不但不是朝廷派來大事化小,小事化無,解他們武陽侯府滅頂之災的欽命御史,而是一個很可能只是貪圖他家鐘鼓饌玉的毛賊。
“很遺憾,小侯爺,我并非皇上派來的御史。”嗆出喉頭的瘀血,方天宇不安的盯緊對方搖搖欲墜的身形,想要去攙扶,卻不得不隱忍住眸子深處的痛苦,在手下們面前冷下端正的容顏,故作無情的雪上加霜道:“進貢玉脂龍杯來的西夏使者不知從哪里打聽到龍杯被盜的消息,在江湖上暗放話來,誰要是能找到龍杯,就獎賞黃金五千萬兩!武陽侯動手劫皇鏢的地點既然選在了我們易水寨的眼皮底下……這筆橫財,斷沒有拱手讓給別人開張的道理!
“既然是賊,你又為什幺要假扮御史來騙取我的信任——”好不容易在千鈞一發之際躲過了死劫,可楚懷風倒寧愿剛剛的一刀把自己劈得足以免除心口的劇痛!他以為自己吼聲震天,卻不知此時聽在周圍人耳朵里的,是一絲糾纏著悲鳴的呻吟……
“小侯爺,賊喊捉賊的是你才對吧!鼻那哪ㄈゴ浇菨B出的瘀血,方天宇勉強調整好紊亂的氣息,殘酷的倒抽一口涼氣,言辭勝刀,狠狠的割傷眼前面無血色的人兒:“我也并非想到,御史之名在武陽侯府這種鮑魚之肆也能如此好用。我們只想要玉脂龍杯而已……沒必要自報家門。名搶毫奪雖然是我們山賊強盜的招牌,若能不費一兵一卒的達到目的,又何樂而不為呢?”
“那幺為什幺現在……”
“假借御史之名來侯府偷玉脂龍杯的是我個人的主意,大寨主和弟兄們都放心不下,這幾日我被關在地牢地,沒能和他們飛鴿傳書保持聯系,估計是大寨主放心不下派人來察探,知道我的處境后才決定改變計策,強行劫囚的。”
“原來如此……想不到本小侯爺也有‘開門揖盜’的今天!”眥目盡裂的瞪向漠然迎上自己視線的方天宇,楚懷風咬牙切齒的磨出自嘲的諷刺來,攥緊的拳頭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識,掄滿憤怒,豁盡全力的揍上對方那張自己本是無論如何也舍不得弄傷的俊顏!他不怕愛來的太隨便,他只怕從頭到尾,自己動心的像個傻瓜——
“哼!花拳繡腿的紈子弟!”楚懷風拼命揮出的拳頭還沒沾到不予閃躲的方天宇的衣角,就被站在他旁邊的壯漢一把握在了鐵鉗般有力的掌中!明顯覺察到自己手骨欲裂的咯咯響動,楚懷風擰動著身子,額頭滲出細汗,卻死活掙脫不開大漢的桎梏!
百無一用是書生啊……
不屑一顧的將他的折騰當作是垂死掙扎,大漢轉頭,揚聲向閉目凝神調整內息的方天宇抱怨了一句:“二寨主!這小子是那個老混蛋的兒子,自然也好不到哪去!哼哼!我們綠林中人最恨此等仗勢欺人的敗類,不如趁此機會一刀解決了這個孽種,給江湖朋友們一個交代!”言罷,他似乎篤定前者不會反對似的,抄起腰刀,二度砍向避而不及的楚懷風……
“哇啊——”眼見刀鋒帶著涼意切膚而來,楚懷風本能的縮起身子,慌忙到舉臂想要阻攔!做了武陽侯府的少主子,他早就有橫尸刀劍下的覺悟了!只是沒料到……他也有死得如此冤枉的一天!又不是他愿意投胎到這里的,又不是他愿意做壞人的兒子的,又不是他愿意劫皇鏢盜龍杯的!為什幺父親的債要算在兒子的頭上……為什幺他以為自己做了件好事,卻幫的是“黑吃黑”的壞人——
要怪只能怪他見色起意,狠不下心坐視不理……
要怪只能怪他到現在還覺得,眼前這個清俊溫文的和藹青年,不應該會是個賊……
“給我住手!我說過了,不許殺他!”預料之中的死亡再一次在方天宇沙啞的吼聲中嘎然而止。舉刀的壯汗還有猶豫,但在對方嚴厲的警告聲里,不敢造次的垂下腰刀,悻悻將楚懷風推倒在地上“……二寨主,侯府的士兵這會兒應該發現不對勁了,我們還是快走吧!等他們的大隊人馬涌過來,可就麻煩了。還和這孽種客氣什幺?干脆一刀解決了他,我們好上路——”
“留他一命自有用途!睋]手阻止手下慷慨激昂的陳詞,方天宇稍稍恢復了些元氣,快步上前豆下對方手里的刀,修長的食指翻舞著,點中了楚懷風渾身的幾處大穴,接著,他一把揪起暫時不能抗議也不能掙扎的后者,大步流星的向已經完全變成廢墟的牢門走去:“只要我們有武陽侯的獨子作人質,那老家伙投鼠忌器,自然不敢為難我們!縱使他們有千軍萬馬,也得乖乖給我們讓一條退路!他這條小命……留得值得!
“二寨主不愧是咱們易水寨的軍師!既然您都安排好了,那就便宜了這小子,饒他多活幾日就是了!”耐著性子聽完方天宇的理由,壯汗心悅誠服的讓開前路,老老實實的跟在了拿刀架在楚懷風頸子上開路的方天宇的后方。
“……”如果有選擇的話,楚懷風真的寧肯方天宇給個痛快點昏自己,免得一出牢門就不得不對上聞訊趕來的老爹那噴火般的怒目。但現實是殘酷的,老天爺注定沒空理會壞人的禱告。武陽侯尚不知道他寶貝的獨子入牢是來陽奉陰違的釋放囚犯的,在見到楚懷風被方天宇挾持的剎那,瞬間老了很多歲的默默讓開了道路……
有了小侯爺這個擋箭牌,方天宇等人堪稱暢通無阻的出了武陽侯府。
像貨物一樣被按在馬背上馱出十幾里遠后,楚懷風突然覺得有人在自己背后拂了一把,接著他的四肢便活動自如了。確嘀咕內穴道被解,他并未像個合格的人質,乖巧的維持著待宰的姿勢以求平安,而后司在第一時間翻身而起,揪住猝不及防的方天宇的衣領,算準了力道一拳打中了對方的右頰:“你混蛋——”他騙得自己好苦……他騙得整個武陽侯府好苦……他騙得自己那改邪歸正的夢想好苦……他騙得自己那顆一見傾心,因憐生愛的心……好苦……
“把他關入山寨……記住……”捂著被打中的側臉斜斜軟倒在地,方天宇的不堪一擊多少消除了一些楚懷風的不滿,就在前者不愿自欺的俯身想要探看他的傷勢卻別憤怒的山賊們按倒的同時,后者再也抵不住咽喉涌上的腥甜,為了逃出侯府而聚起的一股真氣仿佛是被楚懷風的一拳打散了,方天宇的眼前驟失光彩,陷入了死一般恐怖的黑暗中去……
只有那拼盡余力的最后一聲叮囑,與他的虛弱格格不入的穩重清晰——
“不許……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