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徐光磊聽著小林太太的話,目光卻沒離開過戴詩佳的身影,她笑得可愛,談話間有幾次停頓思考,表情又變得沉靜,認真尋找確切詞匯。“她不是我的同事!
小林太太則回:“我知道。但她在接待處看到桌上你的名牌掛牌時,停頓了好一會,我猜想她……至少是你的朋友吧。”
徐光磊看向她。
“可我必須說她是杉墨的人才能讓哥哥同意她來幫忙。我若說我是在路上隨便抓個觀光客,他大概會把我臭罵一頓,從此不讓我參與工作室的事務,就像當初我跟先生私奔時一樣。”小林太太半開玩笑說道!白尦嗑呦蚝M馐俏业娜蝿,這些小細節就別去鉆牛角尖了,你說是嗎?”
好一個別對細節鉆牛角尖……
在這行業久了,明白藝術家行事風格各異。以赤井家來說,赤井一雄身為繼承人,生性嚴謹,習慣按部就班的直線思考:小林太太卻曾跟著白手起家的小林先生打拚,創業維艱,于是更懂得妥協與轉彎,風格不同,目標卻是一致的。的確,比起這些無關緊要的小細節,徐光磊整副心思已飄到了別處。
小林太太看在眼底,心中了然。她早就猜到的,什么樣的關系會令一個女生默默等待沒一點不耐?什么樣的關系會令她義不容辭全心投入,把對方的事當成最重要的事看待?
身邊的徐光磊還在原地,傻得像木頭,與初次見面充滿算計的徐先生判若兩人。小林太太會心一笑,走上前打斷了戴詩佳與客人們的對話。
小林太太把一群人指引到別處去了,戴詩佳遠遠與他對望,她鼓起勇氣向他走來。兩人來到會場外的一處角落說話。
“那個……”來之前她是整理好心情的,但他表情溫溫淡淡的,戴詩佳又有些怯場了。
“你怎么在這?”徐光磊問著,“你怎么知道這里?”這個相遇并非偶然,他需要知道她的動機。
“喔!贝髟娂艳D轉眼,回道:“我問了子誠,他告訴我你的出差行程,我想說最后一站大概比較好……”
“比較好?”徐光磊擰擰眉,試圖理解她話里的意思!澳銥槭裁创蚵犖业某霾钚谐蹋俊
確實過度夸張,竟向他的上司打聽,真是太超過了。戴詩佳誠實道:“因為我打電話給你卻轉到語音信箱!焙髞砜醋诱\給的行程,顯示她打了幾次正巧都是他在飛機上的時間,臺北到上海、上海到首爾,飛行時間不長,她卻偏偏都選到,這種狗屎運買樂透可能可以一舉中頭獎。
徐光磊不想誤解她的話,不想表錯情。戴詩佳就在眼前,他心里是激動的,但要自己沉住氣!翱赡芪耶敃r登機了,才會是關機狀態。”如果是在會議中打來,他只調成靜音,仍然會注意到。
戴詩佳深吸了口氣,說道:“而我等不及、不想等!
他頓然。
“對不起……找人找到工作的地方來,很不應該,我知道。”她說著:“但我想快點見到你,所以直接來這邊。本想著在發表會前見你一面,告訴你我就在附近等你活動結束,然后我們一起吃晚餐,如果你要應酬,那我可以等你的二次會、三次會結束也沒關系!
……她現在說的是他們曾約定過的出差跟班?徐光磊眉心微皺。
咬咬唇,話說出口戴詩佳有點后悔,臨時變成活動的翻譯,她腦袋還處于緊張混亂狀態,嘴里說的跟心里想的不盡相同。她甩甩頭,算了算了,說都說了,干脆趁機把心里的垃圾倒一倒吧。
“我想說的是……其實我一直沒辦法跨越跟你分手的事,兩年的時間里我很努力嘗試忘記,可是每當想起,仍覺得深深被傷害。
我滿腦子都是自己,放大了痛苦,卻完全忽略了你。如果那時我能好好想想,如果我夠聰明,如果我能多察覺一點細節,也許我們不會分手。”
徐光磊不說話。
“不……可能我們仍會分手。”戴詩佳又接著說道。她反覆推敲,盼能稍稍體會他那時的立場與心情!拔也隆皇莵y猜,也許你擔心我們會因敵不過現實和經濟的壓力而分手,你不愿意到后來我們拖著彼此,把感情消耗殆盡。與其面對那種無奈與無力,不如痛痛快快分手!
他沒有否認。
“我每次想到這里就想罵人,你是不是大學四年莎士比亞看太多暈頭了,把自己當成悲劇英雄啊——”
“小佳,”徐光磊截斷了那帶怨氣的嘲弄。她猜得沒錯,可她的理解并不能消除那些他說過的殘忍話語,他欠她一句抱歉。“對不起,小佳……我早就該說的,對不起!
“你害怕我不敢跟你一起承受?”她忍不住問。
徐光磊望進那雙圓圓的可愛眼眸,心沒來由地揪起,他搖搖頭!拔遗履懔x無反顧。”
戴詩佳沒料到他會這么說,張了張口,不知怎么接話。
徐光磊嘆了口氣。“看到你資助小關的海外巡演,我更確定我沒想錯。假設我負債累累又丟工作,你這死腦筋多半轉不過來吧,但我一點也不想被喜歡的人資助生活。我沒有信心在那樣的情形下還能面對你的積極樂觀!
“我不是永遠樂觀的人。”
“我卻是悲觀主義者。佳,只要有一點,一點你可能會打從心底對我失望的可能性,我光想就無法承受。我不是什么小開、富二代,但最少也希望能給喜歡的人安全感,這是一段感情的基本,是我的底線。”
她可以將這番話想成是他對她的體貼與保護嗎?
這是讀懂了他的心,還是一廂情愿、自作多情?戴詩佳瞅著徐光磊的眼,深深的,很能隱藏情緒。
她的確曾經很受傷,昏天暗地世界末日一般。
但她不想再去計較那么多了。一次一次把話說開后她都思考良多,試過一個人努力療傷,成效普普,不知交給始作俑者替她療傷,以毒攻毒會不會起死回生?
她自嘲著,像劍道中的——戰勝心魔,需得先與之共存。
“徐光磊,我們再交往一次吧,”戴詩佳仰仰下巴,語氣介于告白與下挑戰書,“那些你說的未來可能性,我們一起實現,如有再遇到什么難關,我們一起克服。答應我以上兩點,我可以不計前嫌。還有,上次的分手爛招你用過了,接下來想再甩掉我,你得更用心寫好劇本,說服我之前得先說服你自己狼心到底,1旦離開就不準回頭再來招惹我!
她就站在兩步外的距離,嬌小的身影直挺挺地,很是威風:那說話方式像是小關指導過的帥氣,然而兩頰暈紅,眼神心虛,又像原本他認識的那個乖乖牌。徐光磊從復雜的心情中暫時抽身,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