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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皇女相終卷·圣朝第一后 第六章 四國動蕩(1) 作者:湛露
    退朝后,圣懷璧來到東暖閣,這是這幾年的慣例,因為有許多朝上不便說、不便解訣的事情,只有下朝之后父子兩人才能私下商榷。

    今天他到了東暖閣,在書房門前等了半晌都不見父皇回來,便不解地吩咐值守太監,“去看看陛下下朝之后去哪兒了。”

    太監匆匆跑出去轉了一圈,回來稟告,“陛下在湖邊,說想一個人靜靜,讓殿下先回去。”

    圣懷璧想了想,離開了東暖閣,但是并沒有回玉寧宮,他繞道去了學館,將正在那里讀書的兒子叫了出來。

    圣心晨一見他來了,緊張得小臉板得緊緊的,垂手肅立,目不斜視,“孩兒拜見爹爹!

    圣懷璧一笑,彎下腰,將他抱起,父子兩人很少這么親昵過,圣心晨在驚慌中又有一絲欣喜。

    他捏了捏兒子的小臉蛋,笑問。“晨兒是不是特別怪爹?”

    圣心晨將手指對在一起,也不敢抬頭看他,只輕輕說著,“是!

    “那你知不知道爹為什么對你這樣嚴厲,連個笑臉都很少給晨兒?”

    “娘說……爹是為兒子好,怕我太驕縱……”

    圣懷璧笑著點頭,“娘說的對,所以晨兒不要覺得爹不疼惜你,其實爹心中和娘一樣愛你。而且你皇爺爺在爹小時候對爹也很嚴厲的,爹知道那是皇爺爺對爹好!

    “皇爺爺也會嚴厲嗎?”圣心晨詫異地抬起頭問,“可是皇爺爺從來不和晨兒生氣的!

    “那是因為皇爺爺老了,他的心也變得柔軟了!笔谚档倪@句話更像是自言自語的感慨,他悄聲問。“皇爺爺很喜歡晨兒,對吧?”

    “嗯,皇爺爺每次看到晨兒,都給晨兒好吃的。”

    “那現在皇爺爺一個人孤孤單單地坐在湖邊,沒有人陪,晨兒要不要去陪皇爺爺聊天呢?”

    “好。”圣心晨答應得很爽快。

    圣懷璧柔聲說!盎薁敔斪钕矚g聽一首詩,爹現在教給晨兒,晨兒一會兒去背給皇爺爺聽,好不好?”

    “好!”

    于是圣懷璧牽著兒子的手,圣心晨蹦蹦跳跳地跟著父親去了御湖邊。

    果然,遠遠的就看到圣皇獨自一人坐在岸邊,神情悵然地望著湖中那一片殘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圣懷璧撒了手,對兒子使了個眼色,圣心晨就奶聲奶氣地喊了一聲,“皇爺爺。”

    圣皇似是被人驚醒過來,詫異地抬起頭看到向自己飛奔而來的小孫子,臉上的悵然之色立刻被歡喜取代,伸出雙臂將他摟在懷中,問道!俺績航裉煜聦W怎么這么早?”

    圣心晨按照圣懷璧的教導,光明正大的撒看謊,“太傅今天家中有事,所以早早下學了!

    “今天學了些什么?”

    “今天太傅只讓晨兒將以前所學的唐詩背上幾首。”

    “背的哪一首?”

    “(賦得古原草送別)。”

    圣皇感慨地說。“當年自居易寫這首詩時據說才只有十六歲,算得上是年輕有為,才華橫溢!

    圣心晨在祖父的懷抱中擺動看雙手,用稚嫩的聲音,驕傲的神情,含糊的口齒說!拔业彩悄贻p有為,才華橫溢!

    圣皇笑著瞥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圣懷璧,“你爹胡鬧可以,有什么才華?你說說,什么叫年輕有為?”

    他愣住了,小孩子從別人口中聽了幾句夸獎父親的話,不過照樣子學舌罷了,一時間哪里說得清“年輕有為”這四個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圣皇見小孫子愣愣的樣子很是可愛,便笑著說!傲T了,你將這首詩背一遍給皇爺爺聽!

    圣心晨忙高興得一字字認真背誦,“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遠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又送王孫去,萎萎滿別情!

    聽著這稚嫩的童音,圣皇忽然一征,握看小孫子胖乎乎的小手,雙眉長垂,神色黯然。

    雖不知皇爺爺為何會忽然沉默,卻也看得出來他不高興了,圣心晨焦慮得用眼睛直看著父親,小聲說。“爹,晨兒沒有背錯吧?”

    “當然沒有。”圣懷璧此時才踱步過來,伸手拉他,“是你打擾到皇爺爺了,我看你還是先回去吧。”

    “沒有,朕在這里坐得氣悶,有晨兒陪朕最好的!笔セ拭忉。

    他眉尾輕揚,“那就是晨兒背的詩不好,太過傷感,讓父皇傷心了!

    圣心晨小嘴一扁,剛想說“是爹讓我背這首詩的”,但見父親冷眸一掃,就嚇得不敢說話了。

    圣皇望著湖中的殘荷敗葉,嘆道!霸娫~有幾首不是傷感的?人世間聚散無常,是情就可入詩。唐人多才,人人皆是詩人,前幾日我還見識他們一位皇子所寫的(黃臺瓜辭),讓人很有感觸。

    “種瓜黃臺下,瓜熟子離離。一摘使瓜好,再摘令瓜稀,三摘尚云可,摘絕抱蔓歸。懷璧,你看父皇兩手空空,如今不就是摘絕抱蔓歸的孤家寡人嗎?”說著,這位向來剛強的圣皇竟然不禁落下淚來。

    圣心晨不知皇爺爺為何流淚,卻懂事的用小手擦去他的淚水,口中叨念著,“皇爺爺不哭……”

    圣懷璧忽然跪倒說。“是兒臣之罪,兒臣累父皇膝下子嗣單薄,兒臣累兩位兄長最終不能侍奉父皇終老,累我們圣氏一門最終刀劍相向,骨肉分離……”

    “懷璧,朕今日傷感不是怪你,所以你也不要攬這種罪名在自己身上。朕走的每一步都是朕自己決定的,朕只是后悔做人太過剛硬,寧折不彎,倘若當日對你大哥多開導勸解他,或者早點看出懷玥的心思,便不至于有今日于摘絕的凄涼景象。”

    圣懷璧抿緊嘴角,“怎么說是摘絕呢?大哥人還尚在,二哥和三哥的孩子們再過幾年就要成人了,安妃也給您生了小兒子,晨兒都能給父皇背詩了,還有兒臣……難道都摘絕了?”

    圣皇苦笑著低頭看向圣心晨,“是啊,晨兒都能給皇爺爺背詩了,朕事情都已經做了,現在卻又來傷春悲秋,是有些矯情了……”他握看小愛孫的手說!皝恚績悍龌薁敔斊饋,皇爺爺該去盡一個皇帝的職責和義務了!

    他看著還跪在原地的圣懷璧,說道。“你也起來吧,朕知道你是特意帶晨兒來讓朕寬心的,有你這樣孝順聰慧的兒子,朕還有什么不滿意的?”

    圣心晨聽得皇爺爺的吩咐,就使出吃奶的力氣想把圣皇從椅子上拉起來,圣皇笑著故意和他較勁,想著他能使出多大力氣,見他小臉憋得通紅都不肯放手,不由得大笑,“晨兒很有些牛犢脾氣,好啊,皇爺爺就不為難你了。”

    他霍然起身,卻突然覺得全身血液直往頭頂上撞,眼前一黑,身子就向前栽倒。

    彬在地上的圣懷璧一見此情形,急忙將圣皇倒下的身體一把抱住,饒是他見慣了風浪,此時也不禁大驚失色,連聲喊著,“父皇,父皇!辈⑾蜃笥液攘睿翱烊魉翁t來!”

    圣皇的忽然暈倒,令皇宮中所有人都碎不及防。雖然圣皇早已過了知天命之年,但是因為他平時保養得宜,又會在繁重的公務中抽空練武強身健體,所以平時幾乎連風寒小病都沒有。

    此次暈倒,簡直是山崩地裂一般的巨大震蕩,當令狐問君從戶部匆匆趕入宮中時,只見一眾妃嬪都跪在東暖閣前,哀哀痛哭,好像天都要塌了似的。

    她心里一沉,拉住一名正從內走出的宮女,問道!氨菹卢F在如何了?”

    那宮女忙不迭地給她行禮,吞吞吐吐地說。“奴婢不清楚,幾位太醫和太子殿下都在里面!

    令狐問君丟下那小宮女,也顧不得讓人通稟就進了內殿。

    果然,眾位太醫和圣懷璧都圍在龍床前,但圣皇已經睜開眼,對看眾人微笑說道!鞍阎T位嚇到了,沒什么大事,朕只是起得有些猛了才暈過去。年紀大了,身體多少有點小毛病,叫外面的人也散了吧,不要哭得朕心里煩亂,好像朕要死了似的。”

    聽了圣皇的話,眾人松了口氣,宋太醫代表眾人說了一番“陛下一定要保重龍體”之類的話,和其他幾位太醫悄然退下。

    令狐問君擔心圣皇,跟著宋太醫一起出了門,尋了一處四下無人的地方,俏聲問!八翁t,陛下的身體到底如何?”

    宋太醫和她很熟捻,再加上她是太子妃,未來的皇后,自然不會對她隱瞞,便說!氨菹逻@幾年因為幾位皇子的事情,精神虛耗太多,已經有損肝脾,縱然一直在食療藥補,終究損了精血根本,今日昏倒只怕是龍體虧竭的開端,太子妃和太子殿下一定要有心理準備……陛下的身體可能會越來越差。”

    令狐問君心情沉重地返回殿中時,只見圣懷璧搬了張椅子坐在圣皇的龍床邊上,父子倆正小聲說著話。

    見她進來,圣皇對她笑道!皢柧,看你剛才進來又出去,是不是和宋太醫打聽朕的病情呢?宋太醫那人就喜歡危言聳聽,當大夫的都是這個毛病,你也不用聽他胡說,朕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

    她淡笑地說!暗翁t總知道該給父皇吃什么方子最好。兒臣問清楚了,才好吩咐御膳房和御藥房去。”

    “這些事情本不該你做,你操勞國事就好了。朕剛剛和懷璧說,以后六部的事情就都交給你們兩個人了,這片江山……你們兩人要合力看好。”

    令狐問君花容變色,忙說!案富蚀呵锒κ,兒臣們都還年輕,哪里能扛得起這樣的重任!”

    圣皇笑了,“你們兩人一個是丞相,一個是太子,六部之中大部分的事朕都早就交給你們了,如今就是全接下了又怎樣?你們該記得前幾年朕曾經和你們提議過要禪位給懷璧的事情……”

    “是,但父皇龍體康泰,國運昌隆,哪有禪位之理?”令狐問君見他今天突然安排公務,重提舊事,就知道圣皇已自知精力不濟了,心中不禁惆悵感慨。但她是圣皇的兒媳婦,更是圣朝的丞相,無論何時何地都要以國事為重,所以再三勸慰,“父皇,懷璧性子多有輕桃,做事也不夠沉穩,雖說一些小事還可以處理,但遇到大事總要父皇決斷才不會誤國誤民,所以請父皇千萬不要再有退位之心了……”

    圣懷璧在一旁聽著,對圣皇苦笑地說!案富剩揖驼f問君絕對不會同意的。您看看,她為了勸您不退位,把兒臣都快說成是傻乎乎的輕浮浪蕩子了!

    令狐問君瞪他一眼,小聲道!按笫庐斍埃氵有心思說笑。”

    “你們兩人,都是朕最信得過的人,朕早就想過,若是等朕百年之后再將江山交給你們,懷璧都要三四十歲了,那個年紀的皇帝還能有多少魄力,多少沖勁?朕一心栽培他這么多年,是要給圣朝一個有膽識、有勇有謀、天上地下無人可比、更無俱任何人的一代霸,若是讓朕這個父皇一直壓在他的頭上,他總是不能暢快地施展拳腳,所以,若能早一點讓他登上皇位,朕情愿讓位于賢。”

    圣皇直視著愛子,又說!皯谚担阕盍私飧富实目嘈,現在你就告訴父皇,這個皇位你想不想要?”

    “想!”圣懷璧大聲回應,全無遲疑,出自本心,絲毫不加隱瞞,更不理會令狐問君在一旁拚命丟給他的眼色。

    他滿意地笑了,“這個問題,在你七歲時朕也問過你,當時你也是這么回答的!

    “兒臣的志向從來沒有變過!

    圣皇握起兩人的手,交迭在一起,“那好,朕就把祖宗的基業交給你們兩人了。懷璧,不管是黑羽、金城,還是玉陽,無論誰要背叛一朝三國的協議,妄圖凌駕于圣朝之上,絕不要留情!

    圣懷璧鄭重點頭,“父皇放心,兒臣定不會讓國土丟掉一寸一毫。背信棄義,撕毀盟約的小人,兒臣更不會讓他得逞。”

    令狐問君的手心都是冷汗,嘴唇微微輕顫,竟說不出一個字來。

    此時此刻,她親眼所見終于見證了一直以來的擔心——圣皇也已做好準備要與黑羽殊死一搏了。圣朝和黑羽之爭注定不可能用和平的方法解決,這一戰不僅已迫在眉睫,而且圣皇今天是正式把此戰的一切決定權都交給了圣懷璧,這不僅是至高無上的皇權交接,還是——父親對兒子的殷殷囑托和全身心的信任。

    她不禁咬緊嘴唇,飛快地在心中思付。此戰會在幾時正式開打?若真的開戰了,他們準備的糧食和銀子是否充足?可以支撐多大規模的戰役打多久?

    心亂如麻,定不下心。但她既是一國之相,縱然心再亂,也必須在于頭萬緒中將種種煩惱摒棄,堅定地站在圣皇這一邊,更何況,這里還有她所愛的人。為了保護他們,她可以拚上性命,將生死置之度外。

    只是,圣懷璧一直擔心她太過婦人之仁,如果真的開戰了,她的仁慈善良會變成優柔寡斷,她是不是該從現在開始,讓自己努力修煉得冷血無情起來呢?

    令狐問君心緒依舊茫然紛亂,走出東暖閣時,忽然聽到一個低低的聲音,似是貓兒嗚咽聲,她低頭去看,竟看見圣心晨縮在墻角抽泣不停。

    她忙將兒子抱起,一邊安撫的輕拍著兒子的后背,一邊柔聲地問!俺績涸趺炊自谶@里哭?是擔心皇爺爺的病嗎?”

    他抽抽噎噎著點點頭,“娘,皇爺爺的病好點了嗎?”

    她微笑道!澳惴判,皇爺爺只是累了,他現在已經醒過來,沒什么事了。不過皇爺爺還要休息,所以你先不要去打擾他,明天再來給皇爺爺請安,好嗎?”

    “好!笔バ某慷碌攸c頭。

    令狐問君緊緊抱著這具小小軟軟的溫暖身體,將臉頰貼在兒子的臉上,不由得問自己。若是圣朝和黑羽開戰,會有多少人家不能骨肉團圓?

    這一戰,真的不能避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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