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午時,她來到下人的膳房,卻不見他的人影。
“你們看見曲袖風嗎?”她問著還待在下人房的下人。
“小姐,他不在這里,剛剛離開時他提及要去柴房劈柴呢!”有人想起這事。
“現在不是用膳時間嗎?”金可兒疑問道:“他干嘛急著干活兒?”
“曲袖風這人就是這樣,一向閑不下來,好像他的身子是鐵打的似的,可以不用休息!庇腥颂峒。
“好,我這就去柴房看看!苯鹂蓛撼麄凕c點頭后便轉往柴房。
就在接近柴房的路上,她遠遠聽見一聲聲從柴房的方向傳來的劈柴聲響。
循聲而去,沒多久就在柴房門口看見赤裸著上身用力劈著柴火的曲袖風。
瞧他結實挺拔的背部線條,她一時看得呆了,竟忘了來此的目的,猛回神后她連忙深吸口氣,忍不住暗罵自己是怎么了,為何會被一個半裸的男人給吸引了注意力?還真是不害臊!
仿佛聽見背后的聲響,曲袖風回頭一看,問道:“小姐,你怎么會來這里?”
“我有話想問你,你先將衣裳穿上!彼惶ь^又對上他結實的胸膛,小臉驀地一紅,心跳也赫然加速!
“是!彼D身拿起掛在一旁樹上的外衫穿上,“好了,小姐有事嗎?”
“咳……”金可兒輕輕咳了兩聲后才慢慢旋過身來,“你可不可以跟我到偏廳一趟,這里不好說話!
“小姐先過去,我把這里收拾一下!彼纯瓷⒙湟坏氐哪静。
“可以,我等你!
金可兒立刻走往偏廳,待在那里等著他,片刻后曲袖風也到了。
她望著他剛冷的五官,指著對面的椅子,“你坐下!
“不必,晚點兒我還要去干活,有什么話你就直接說吧!”他的表情很明白的寫著“他很忙”。
“有什么事比我問話還重要?”她不悅地擰起一對眉毛。
“小姐的書柜不是急著用?我等等還得備齊木料!彼J真的回道。
“那個已經不重要了。”
“好吧!小姐想問什么?”曲袖風依然沒有坐下,而是筆直的站在她面前,形成一股迫人的壓力。
“我……我想問……”天,這種事要如何開口呢?可不問清楚她又非常難受,她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后問道:“好吧!那我就直說了,我想問你……聽說我們自小訂有婚約是嗎?”
曲袖風的表情有些微的波動,須臾后才開口道:“是老爺告訴你的?”
“對,是我爹說的,但他并沒說為何后來我們的婚約取消,你告訴我吧!”金可兒見他不肯坐下,便也站起。
“是我想要取消婚約,才找上老爺談論此事!奔热凰撬鶐退喯禄榧s的對象,是不該隱瞞她才是。
“為什么?你另有喜歡的姑娘?”雖然取消這門親事是不錯,但是由對方開口是不是太丟臉了?
“沒有。”
“那為何?”
“我有自己的盤算,并不想太早成親,又怕耽誤小姐的青春,前思后想許久便決定這么做。”曲袖風并不認為自己這么做錯了。
數年前他便聽說金家大小姐個性叛逆、不聽父訓,為了一男子任性地離家,表面上是習醫,實際上是為了喜歡的男人出走,他無法接受這樣的女子,而這樣輕浮的女子更不可能于日后支持他的志向。
“你這是借口?”她并不相信他的話。
“難不成大小姐愿意嫁給我?”他半瞇起眸,眼神幽然地望著她,“聽說你已經有心上人了!
“心上人?”這事怎么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要不然就是你已對那個男人失去興趣、不喜歡了?”他撇撇嘴,冷然一笑。
“你到底在說什么?”金可兒愈聽愈迷糊。
“算了,這已事過境遷,就別提了!闭f完,他便要離開偏廳。
“等等!彼扉_雙臂攔下他,“我要你說清楚!薄
“難道我不想與小姐成親讓小姐很不開心?更或者才短短數日,你就喜歡上我了?”瞧她居然還大膽的攔住他,他對她更加排斥了。
“當、當然不是。”他那是什么話?“我只是想弄清楚,你就這么擅自毀婚不怕傷害對方嗎?再怎么說我也是一個姑娘家。”
“我知道是我的錯,所以已和老爺達成協議了!彼捌鹗郑斑請你見諒!
“是什么樣的協議?”金可兒坐直身子,眸子射出一道寒芒。
金可兒沒想過爹娘會在她小時候就為她訂了婚約,接著爹爹又背著她將婚約給解除了,而她卻從來不知道這一切,就好似被人掌控的傀儡戲偶,這種感覺真的很不舒服。
“當我提出這個要求時,老爺非常生氣,甚至可以說是震怒,但見我心意已決,于是出了道難題給我!
“什么樣的難題?”
“他要我在府中做滿兩年的下人才答應我的請求!彼蛩缁ò銋s狠狠震住的小臉!澳阋獑柕奈叶蓟卮鹆耍敲次胰プ鍪铝。”
“曲袖風——”金可兒不知道自己為何一而再的叫住他,然而無論如何他不能丟下這句話就這么走掉。
仿佛她有多么糟糕,再度被他給丟棄似的。
“小姐,還有什么事?”他回頭閻道。
“你……你說你有自己的盤算,到底是什么可以告訴我嗎?”到底是什么事比終身大事還重要?
“我想去從軍!彼聪虼巴膺h方,“如今漠北與西域都有外患來襲,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國家有危難,自己卻仍過著安逸的生活!
“沒想到你倒是挺有愛國心的嘛!”金可兒冷冷哼笑,“這么一來你要我怎么恨你?”
再次仔細看向他,除了擁有一副好體格之外,他還有張極為好看、深具男人味的剛毅臉龐。
當然,還有一股再明顯不過的高傲氣息!
“我這么說不是為了改變你對我的想法,你可以繼續恨我!
聽著他淡漠的話語,她眉心輕蹙道:“你似乎對我存著偏見,關于你剛剛提及的我的心上人,是誰告訴你的?”
“是誰說的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我除了主仆的身份外已沒有其他關系!彼幌氚咽虑榕酶鼜碗s。
“好吧!這個謠言我自已會去查,現在我只想知道最后一件事,你的兩年期限還剩多久?”
“三個月!彼攵疾幌刖驼f出口,可見期望這一天的到來非常久了。
“三個月……”
金可兒喃喃念著,輕嘆口氣,“好,我知道了,你既然覺得劈柴比較重要,就去吧!”
曲袖風朝她一鞠躬,“那我退下了!
金可兒看他就這么不賞臉的離開,讓她又氣又恨,卻又不知道該如何挽回頹勢。
曲袖風,你不要我也就算了,居然還用這種態度對待我,甚至把我說成那種輕浮的女人,你要我怎么原諒你?
***
自從知道曾經訂了親又莫名其妙被退親的事實,金可兒心底就好像擱著一塊大石頭,悶悶不樂的,成天將自己關在房里發著呆,足不出戶。
金豐在知情后,立刻去她房里問道:“可兒,你怎么了?海棠說你一連幾天都沒踏出房門,用膳也都躲在房間用,是出了什么事嗎?”
“沒事,只是不想出去。”她突然好怕別人看她的眼光,被退婚的女人真的很悲哀。
另外,她也擔心是不是別人也抱著與曲袖風對她一樣的誤解?倘若真是如此,那她真的是惡名昭彰了!
“是不是爹還沒為你尋覓診鋪的地點,所以不開心了?”他可以瞧出她不愉快,前后想想或許是因為這個原因。
“不是,這種事急不得的,趁這段時間再多看些醫書也不錯!彼瘟嘶问稚系臅鴥裕扒,我現在不是正在看書嗎?我沒事。”
“真的?”見她這副悶悶不樂的樣子,他無法不擔心呀!
“當然是真的!
“對了,聽柳伯說你要的書柜已經做好一半,再過幾天等人搬進你房里,你這一箱箱醫書就有地方擺了!
“不用,別把它送來,我想再換個樣式!蹦菚袷乔滹L做的,不就等于要她日后天天看著書柜就想起自己的悲哀嗎?她才不要。
更或許,他做的書柜根本不符合她的要求,那日她故意拖著他到處走,他還能記得她要的尺寸與樣式嗎?
“換個樣式?”金豐在非常不能理解,“那可是依你的交代去做的不是嗎?何況袖風花了那么多心思——”
“爹,求您別再提曲袖風了好嗎?”她突然出聲喝止道。
“可兒,你怎么了?”金豐在直覺不對勁兒。
“爹……我都知道了,曲袖風都告訴我了。”她虛弱一笑。
“什么?他……他怎么可以……”
“是我逼他說的,您放心,我不會有事的,只是……只是心底不舒服。”說著她竟紅了眼眶,“可他還說我有心上人,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八成是他想毀婚故意找的借口!”
“心上人?”金豐在這才明白原來當初的流言傳進曲袖風耳中,他才會想解除婚約。
“是呀!爹,您知道是怎么回事嗎?”
“我也不太明白,爹會找他問問,說不定真是借口!迸率虑橛栌,金豐在決定不再在這件事上打轉,“不過你不用為這事擔心,除了我和曲袖風之外,府里沒有人知道你們曾訂過親的事,就連柳伯我也沒向他提過!
“是嗎?那就好,不過爹您別擔心,過一陣子我會想通的!彼怪X袋,難過的揉揉眉心。
金豐在理解的點點頭,但還是想安慰她,“其實你不用太早嫁人爹也開心,像你這么漂亮還怕自己嫁不出去?”
“爹,我哪是擔心這個,再說我也不想這么早嫁人。”瞧爹說的是什么話,好像她非巴著那個臭男人不可!
她只是不甘心,不甘心自己莫名其妙被一個男人安了個壞名聲,還被惡意退婚,好似她是個讓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女人,難道她真的這么差勁兒?
就算要退婚,也該是她提出呀!
“你不嫁人!那想做什么?”他擔心地問。
“我只想做個大夫,救人濟世的大夫,一輩子不嫁人!焙撸∷兄鞠,她也有。
“這……可是成親之后你依然可以做你想做的事!苯鹭S在現在唯一掛心的就是她的終身大事,如果不能將她嫁給一戶好人家,他如何向死去的妻子交代呢?
妻子生前老是提及曲袖風,總是說能將任性驕縱的可兒嫁給他,她就算死了也無仿!萬萬沒想到她說了這句話不久便因病去世,更想不到事后整件事會演變成這樣!
“爹,您想這世上有哪個夫家愿意自家媳婦拋頭露面的?”她微微一笑,“好了,爹,我心意已決,就這么決定了!
“可兒……”
“爹,我突然想出去走走,您陪我好嗎?”她笑著勾住金豐在的胳臂。
金豐在先是一愣,接著也笑道:“當然好,咱們父女倆已好久沒一塊出去走走了。”
“還記得以前府邸后面有片竹林,還在嗎?”走出屋子,他們便朝后門而去。
“在,那片竹林現在更茂密了!彼呐乃男∈郑耙タ纯磫?”
“我開口這么問就是有這個打算!痹谒挠洃浝铮r候爹娘經常帶著她在竹林里玩耍,當時爹的生意還沒做這么大,也比較有空閑,常和娘帶她去散步玩耍。
那段日子是她最快樂的時光。
“好,爹就陪你去走走,咱們找護院周慶一塊兒去。”
“為何要找周慶?”
“竹林里近來有流民出沒,得當心點兒!
“流民,為何會跑來咱們麒鱗鎮?”她問道。
“唉!這幾年來西北邊境除了戰亂外,還干旱不斷,從那里逃難而來的流民大多來到麒轔鎮,想咱們麒麟鎮特別受老天眷顧,雨水充沛卻不致釀災,因而收成自然好,于是他們就認為逃來這里一定不愁吃喝。”
“衙門不管嗎?”
“怎不管呢?衙門知情后想與爹一起幫助他們在鎮上集體落戶安居,可這些人已經不信任朝廷,說什么都不同意,已變成麒鱗鎮的亂源!彼贿吔忉屢贿呁竺孀呷ァ
就在這時候,有下人匆匆跑來。
“老爺,縣太爺派人來找您!毕氯思奔闭f道。
“縣太爺找我做什么?”金豐在與縣太爺目前就為了安置那些流民而傷神,他想縣太爺找他八成是為了這事兒。
“他說要您過去一趟,想與您談談上回提過的事。”下人又道。
果真是為了那件事,“可是……”
金可兒看出爹為難的樣子,于是開口道:“爹,您別管我,這就去吧!”
“可是你不是想去竹林嗎?”女兒難得的要求他卻沒能做到,真是對不起她。
“沒關系,我可以自己去!
“那好,我讓周慶陪你去,他可以保護你的安全!
“爹,我只是去走走,不打緊的。”她掩唇一笑。
“不成,爹絕不讓你單獨去竹林。”誰知道那些流民發起狠會做出什么事來。
“您不知道,女兒在習醫時練過一些拳腳,自保還行。”她仍想說服爹。
“可是……不行,爹還是擔心,還是讓周慶跟著你,不肯的話你就別去!苯鹭S在難得如此強硬的表示。
見爹如此堅持,她也只好先順著他了!澳恰冒桑∧妥屩軕c來吧!”
“這才乖,爹會派人把他叫來,你在這里等會兒!奔热慌畠捍饝耍部梢园蚕滦膩。
等爹離開之后,金可兒只能安分的等著周慶過來,不過她也有自己的堅持,答應爹爹做做表面工夫,不過是讓他安心罷了。
***
片刻后,周慶來到她面前,“小姐,小的收到指示過來護送您去竹林!
“呃,不了,我不去竹林了,突然感覺有點兒累想回房歇息,你也回去吧!”
金可兒微笑地對周慶說。
“這樣嗎?需要小的送您回房嗎?”周慶又問。
“不必,我自己會回去。”
“好,那小的退下,如果小姐還想去竹林可以派人來叫我。”
說完,周慶便領命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