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冬,雪花急簌簌落了幾個時辰,終于在子夜前停歇,一輪明月透過云層,輕泄了一地光亮。
鋪著琉璃華瓦的殿宇覆著白雪,在月光下映照出清冷的寒芒。殿中燈火通明,從窗欞中映透出交織的光影。
他……應該還忙著準備派人出海尋找寶藏吧?
她這么想著,心似乎也跟著透出寒意,不由得攏了攏身上的銀白狐毛大氅,猶豫著該不該進去打擾。
此時,胤覺貝勒身邊的小廝慶隆走了出來,瞧見了她,急匆匆地朝她躬身請安!案x吉祥,這時候福晉怎么還沒歇息呢?”
視線一瞬也不瞬地落在映在福壽雙喜格紋窗欞上的頎長身影,她若有所思地問:“貝勒爺還沒忙完嗎?”
“回福晉的話,貝勒爺怕是要再忙上個兩日……”
聞言,她幽幽嘆了口氣。
自從丈夫從耿仲貝勒手中奪走了那張載滿嫁妝的和親船沉沒的位置圖后,他就著了魔似的忘了輔佐朝政的正事,也冷落了妻室,將所有心思放在尋寶上,不斷暗地里派人出海尋寶。
日子一天天過去,隨著一批批無功而返的船員回府覆命,卻依舊沒能打消他的熱情與決心。
她一次又一次地勸他,他還是一意孤行,執意那么做。
她知道再這樣下去,丈夫早晚會被那張藏寶圖毀了!
慶隆見她愣在原地不知想著什么,于是出聲道:“福晉,這會兒夜已深,天冷得緊,您還是早些回房歇下,貝勒爺這里我會照看著的。”
幽幽收回神思,她心里有了決定!皯c隆,你去灶房將我備給貝勒爺提神去火的湯拿來,我進去同貝勒爺說幾句話就回房!
每一回歸船回府覆命,貝勒爺的火氣總是特別旺,福晉替貝勒爺準備的湯確實能讓貝勒爺消消火氣,他們這些下人也能少受些怒火轟擊。
慶隆歡喜地領命,交代守在書房門口的侍衛后,匆匆往灶房的方向走去。
看著慶隆離開后,她緩緩走過覆著雪的青石磚道,再拾階而上,走入書房。
趁著丈夫埋首于書柜前的當兒,她二話不說的拿起正攤在桌上,丈夫視為珍寶的藏寶圖,湊向燭火,將它燒了。
火光中,藏寶圖漸漸被熱焰吞噬。
“煦敏!你瘋了?!”
當他驚覺回首已來不及,他不顧藏寶圖已被火舌一寸寸吞噬,伸手抓住那宛如一團火的藏寶圖,企圖挽救。
她看著丈夫那張俊臉上的怒意,徐徐地道:“瘋的是你,留下它,遲早會害死你。”
手掌被藏寶圖上的火焰燙著,握在手心里的卻只;覡a,所有一切都已前功盡棄!他抬首望向妻子,臉上帶著恨意。
迎向丈夫臉上的神情,她的心猛然一凜,微微發顫。
她愛他,卻又怕他恨她,這么做,得到的絕對會是他恨她的結果,但為了丈夫的前程,她非得這么做不可。
只是她萬萬沒想到,這樣的舉動徹底激怒了丈夫,他對她的恨與怒,讓她換得被冷落的無限凄清,直至死去。
值不值?
延瑾王府的福晉,煦敏格格,直到含怨而終也找不到答案……
第1章(1)
豪華的游艇上衣香鬢影,音樂聲、人們的嘻笑喧鬧聲在海風的吹拂下緩緩飄蕩著,輕易就被拍擊船身的浪潮聲掩去,聽來似近若遠,模模糊糊,極不真切。
遠離那些嘈雜擾嚷,喝了半瓶威士忌的趙睿愷倚在船尾的欄桿上,抽著煙,閉著眼睛感受海風迎面拂來的沁涼,享受這難得寧靜的時刻。
“總裁,啟勝的周董想見你。”
突然傳來的說話聲打斷了他放松不到三分鐘的美好時刻,他睜開眼睛望向助理,微笑問:“啟勝的周董?我記得我沒有邀請他,他是怎么上游艇的?”
助理迎向他的笑臉以及微勾的唇角,面色驚懼地抹了抹汗才說:“也不知道周董哪兒得來的消息……這會兒他駕著小艇一直跟著我們,說若是今晚見不到你,他就當著你的面跳、跳!
他跟著趙睿愷五年了,太明白大老板此時的表情代表著什么意思。
總裁雖然笑著,但笑意卻未達眼底,一雙黠黑的眸子綻放出和神情完全不相符的凌厲,這代表他若不處理好這件事,會死得很慘。
偏偏人命關天,他拗不過周與勝,只好硬著頭皮傳達對方的請求。
說完話后,他心頭惴惴難安,度秒如日地等待大老板的回應。
趙睿愷捻熄手中的煙,下意識地轉動著修長尾指上的銀戒,沉默了許久,才挑起濃俊的眉,滿不在乎地說:“他若想跳海就讓他跳,沒咱們的事,不用攔著他!
天知道,最好啟勝的周董想跳海與他們無關。
如果不是這個被商界人士稱為冷面惡魔的大老板搶人家的合同,也不會害得啟勝因為這樁生意落空而面臨倒閉的處境。
不意外會得到這樣的回答,助理低著頭不敢直視他的眼睛,聲音微顫地應道:“那、那我馬上去打發他離開!
趙睿愷在助理轉身時忽然喊住他!绊槺惆淹襾怼!
助理一愣。
今天游艇上的派對是趙睿愷吩咐要辦的,來到游艇上的除了與公司互有往來的大客戶,還有演藝圈的各色佳麗。名目上是海上宴會,事實上卻是各取所需的肉體、金錢交易,說來不堪,但能受邀上船的,皆非等閑之輩。
這時不好好的享樂,反而要把最倚重的特助找來,這實在有違大老板平時的作風。
“總裁……今天不好好放松一下嗎?”
“大貝嶼的事毫無進展,我哪有心思放松?”
再次見到大老板那讓人炫目的笑,助理冒起一身寒意,不敢再多問!笆、是,知道了!
助理一離開,周遭再度安靜下來,趙睿愷正準備再點燃一根煙,便聽見黑暗中傳來猶如鬼魅般的低沉嗓音。
“趙總……”
趙睿愷俊美的臉龐透著一絲陰郁,但僅一瞬間,他的嘴角便接著揚起。
看著趙睿愷如魔鬼般冷厲的臉,周與勝不待他開口,忽然跪倒在地上,再也顧不得面子,涕淚滿面的求道:“趙總……求求你……幫幫我……”
半垂著眼冷睨著面前哭喪著臉的男人,趙睿愷冷冷地盯著他,嘴角扯出一絲笑來。“合約我都由你手上搶過來了,怎么幫你?難不成要還給你?”
趙睿愷的父親過世后,商場上的競爭對手無不覬覦趙父打下的江山,認定趙睿愷一個學建筑的毛頭小子無法保住父親的心血,無所不用其極的想分食這塊大餅。
幸好他在一幫老臣的輔佐和幫助下,保住父親一手創下的基業,讓公司持續營運。
起初他只是個熱愛建筑藝術、剛從國外拿了碩士學位回來的青澀小子,對于商場上的事一竅不通,但在幾年的琢磨訓練下,他已不再是當年那個懷抱著滿腔熱血的小子。
他將父親留下的事業推向高峰,體內的熱血,因為時間的流逝與殘忍無情的現實,終究失去了溫度,成為現在這個冷血無情、唯利是圖的商人。
他想要拿下的案子、想賺的錢,沒有人能跟他分一杯羹。
拉下老臉不顧尊嚴的周與勝聽他這么一說,凄愴的神色褪去,猛地止住眼淚問:“我到底得罪了趙董你哪一點,你要這么搞我,非要和我搶那份合同不可?”
十年的從商生涯教趙睿愷學會了掠奪,唯有不斷的攻擊、掠奪,才能所向無敵,無堅不摧。他鄙夷地扯了扯唇,糾正對方的話。
“周董,你是真忘記還是假失憶?鴻福這份合同本來就是我的,既然是我的,莫名其妙落在你手上,我當然得要回來,哪還有什么搶不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