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那人明顯愣了下,似乎就想過來行禮。
龍昭琰卻伸手擺了下,示意不必,然后擁著妻子帶人下樓而去。
“你認識?”等離開那家店后,溫玲瓏才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禮部侍郎家的嫡次子!
“哦!
“娶妻承平伯嫡女!
“咦?”她驚訝了,“就是那個被我用冰水泡過的?”
龍昭琰嘴角揚起,“嗯!
“她竟然都嫁了?”溫玲瓏意外。
“在你離京后不久。”
“這么著急?”她更訝異了。
龍昭琰輕哼了聲,“你當定國公府世子爺是好惹的嗎?”
“我可沒敢這么想。”她自己寫的男主,她心里門兒清,傻白甜那是當不了主角的,配角都沒戲。想到這里,溫玲瓏不由嘆了口氣,“婚姻之事,對女子傷害總是更大一些。”
“你倒有菩薩心腸,忘了當年的事了!
“往事如煙,不要老揪著不放,沒意義!
龍昭琰便岔開了話題,“前面不遠是珍玉坊,去選幾樣首飾吧!
“興趣不是很大!
龍昭琰明白她沒說謊,對于穿衣打扮她向來不太在意,錦衣華服她穿得,粗衣糙布她一樣能穿,享得了福,受得了罪,不嬌氣。
不過,溫玲瓏不注重物質生活,龍昭琰卻喜歡把最好的送給妻子,所以一行人到底還是進了珍玉坊。
珍玉坊是京城首屈一指的首飾鋪子,很多人都以買到坊里訂做的首飾為傲,溫玲瓏來這里的次數寥寥無幾,但這里的首飾她倒是有不少。
掌柜親自捧了珍寶匣子送入雅間。
匣子打開,珠光寶氣耀眼,溫玲瓏抱著兒子一一看過去,特別漫不經心地跟兒子說:“來,阿堂,你替娘選,你看中哪個咱們就買哪個!
小小的龍曉堂喜歡閃亮的東西,卻也不是見個亮晶晶的東西就要,他大眼睛看來看去,直到看到一根紅得剔透的紅水晶簪子,這才伸出了自己的小肉爪。
溫玲瓏將那根簪子拿給他,看他就要往嘴里塞,又趕緊奪了下來,笑罵,“什么都往嘴里放。”
她心不在焉,龍昭琰便起身幫她挑選,他也不問她意見,看中了便讓掌柜打包,于是他們離開珍玉坊的時候,侍衛手中就多了好幾個盒子。
有時候,溫玲瓏都覺得他們兩個人的角色是顛倒的,他們家酷愛買買買的,其實是小皇叔這個男主人,而非她這個女主人。
嘖!
就在他們準備打道回府的時候,不巧碰到了陪著妻子出來觀燈的溫子初。
“阿堂,來,讓七舅舅抱抱!
他上前就直接朝外甥下手,抱著兒子的溫玲瓏也就將兒子遞給了他。
“你們買了不少東西啊!睖刈映跻贿叾和馍贿呎f。
“隨便買買。”回答的是龍昭琰。
溫子初了然地笑,“九妹,下個月四哥回京述職!
“是嗎?”
“你應該不會再往外跑了吧?”溫子初很是懷疑地看著妹妹。
“什么話!睖亓岘嚵r沒忍住翻了個白眼。
“你要是不離京,四哥應該就能見到你了,他信里可千叮嘩萬囑咐,說是就算你還要往外跑,也等他回來見一面再跑。”
“你們可真是我親哥哥。”把她說得好像是匹瘋馬一樣。
“信兒我帶給你了啊,別亂跑。”溫子初囑咐。
溫七少奶奶站在一邊笑著看他們兄妹說話,并不插言。
溫子初又道:“祖母想阿堂了,你沒事帶他多回去看看!
她點點頭,“好啊!
溫子初又像是想起什么,猛地去看某人,“王爺,您就不必每次都跟著了。”
他沒說出口的是:我們府里并不是很想接待您。
龍昭琰神色淡淡,既沒答應,也沒反駁。
溫玲瓏代某人做出保證,“不讓他去!
“嗯,九妹你說的。”要記住啊。
溫玲瓏頷首,“我說的!
兄妹兩個瞬間就達成了約定,小皇叔眉梢微挑,依舊沒說話。
跟小外甥親昵了一番的溫子初,帶點不舍地跟妹妹一家分別,繼續逛燈市,而龍昭琰一行則徑直回了王府。
第十二章 床頭吵架床尾和(1)
平遠侯府那位姑奶奶沒死!
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流言在京中越來越多,二十年前的舊事被無數人重新解析。
這世上的事啊,就怕回頭看、重新看,看著看著問題就被看出來了。
大家都在議論,把一個個疑點攤開來——
首先,妙空大師當年是不請自來,當著平遠侯眾賓客的面替溫九姑娘批了命,絲毫余地沒有給溫家留,然后閉關修行不再理世事,如今只有已成安王妃的溫九姑娘能見到他的面。
再者,當今皇后篤信命理之說,如今的太子妃就是憑著命好雀屏中選。
最后聯想朝局,很多人第一時間就發現了問題所在。
興南侯府埋線甚早,項莊舞劍,意在沛公,為了出個太子妃,才安排批命之事。
那么,妙空大師當年說謊了嗎?
如果他沒說謊,為什么安王妃沒死?
如果他說謊了,那么原本安王妃又是怎樣的命格呢?
不……許多人又在第一時間去掉了第二個可能,覺得妙空大師乃當世高人,斷不會受脅于人,口出謊言。
那問題就來了,本該二十殯命的安王妃為什么活了下來?
又有許多人想到,安王妃常年在外,或許遇到什么奇人異士幫她續命或是改了命?
這世上的奇人異士常有,只不常遇到罷了。
命格貴重之人,總是不免會逢兇化吉,遇難呈祥。
無論怎么看,安王妃都是個富貴人,沒做太子妃,人家一樣嫁入皇家,直接升格成了太子的嬸婆。
有些人暗地里忍不住偷笑了幾回,總覺得要是自己真猜到了真相,可夠太子爺郁悶的了。
溫玲瓏如今在家帶娃,出門不多,但是外面的傳言她還是能聽到下人回稟的,不禁佩服廣大百姓的想像力,有些雖然離譜得十萬八千里,有些卻接近真相了。
“楚王好細腰,宮中多餓死!睖亓岘嚫锌级。
上有所好,下必迎合,皇后篤信卜算之言,下面的人便用卜算算計于她,皇后這相當于自己把自己給坑了的典型案例。
帝王總不想被人看清猜透,便是擔憂出現這種局面。
龍昭琰仔細將一塊塊的蘋果放入茶爐內燙熱,聞言便道:“衣服縫好了?”
溫玲瓏飛了一記白眼過去,“我感慨一下難道會浪費很多時間嗎?”
龍昭琰不咸不淡地道:“你不專心!
她輕哼,“你管我。”
龍昭琰將燙好的蘋果盛到小碟中,然后放到了她面前,“趁熱吃。”
“這奶孩子真麻煩,冷的冰的都不敢吃,就怕他吃了我的奶拉肚子!睖亓岘囈贿吥貌孀硬嫣O果入口,一邊忍不住咕噥。
龍昭琰眼中帶笑看她。
長生總是這樣一邊抱怨,一邊又認真地照著嬤嬤們的囑咐行事,怪可愛的。
“等阿堂滿一歲,我就可以解放了。”
龍昭琰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她一塊接一塊地將那些蘋果都吃了下去,然后繼續捏針給他縫衣服。
“現在太子妃的日子恐怕不大好過!
龍昭琰只是不帶感情地回了一句,“溫家人這二十年來好過嗎?”
溫玲瓏臉色瞬間就冷了下來,一把將手里某人的衣服扔下地,拂袖而起,“龍昭琰,你說話非得這么戳人心肝嗎?”
“我以為你不生氣呢。”他云淡風輕地說。
“我現在生氣了!彼蛔忠活D地說,說完她轉身就往外走,一邊走一邊喊人,“小蠻、小嬋抱上世子我們回娘家。”
他這一句話就把妻兒都說回平遠侯府了?
龍昭琰才剛剛站起身,連步子都還沒邁開,就聽到一聲威脅——
“你不許跟來,否則后果自負。”
龍昭琰被這話釘在了原地,沉默地看著幾人遠去。
程川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許久之后,他聽到王爺清冷的聲音響起,“請溫七少過府!
程川默默退下去辦差,心里也不由感嘆,王爺還真是聽王妃的話,王妃不讓跟就不跟了。
后來,他才知道自己實在是太單純了。
另一邊,溫玲瓏說走就走,只帶著兩個丫鬟、李四,加上車夫劉八,王府其他人一律不帶。
她是不帶,可馮劍哪敢不跟啊。
于是,便出現一輛馬車在前走,后面一群王府侍衛遠遠跟著,不敢跟太近的情形。
這種爆炸性的新聞,立時便在京城傳開了——安王夫婦這是鬧別扭了吧?
“沒有啊!泵鎸ψ婺傅膯栐,溫玲瓏一臉無辜地回答。
“那你怎么那么個陣仗回來的?”平遠侯老夫人表示你別騙我,我人老可還不糊涂。
說到這個,溫玲瓏就一臉憤慨,“我就說不給他縫什么破衣服,每天逼我給他縫,就不縫。”
平遠侯老夫人:“……”
眾人:“……”
好一會兒,平遠侯老夫人才用一種難以置信的表情看著孫女,“就為這個?”
“啊。”溫玲瓏理直氣壯的回答。
平遠侯老夫人哭笑不得,伸手撫額,“長生啊,也是我們慣壞了你!
溫玲瓏哼了聲,“他也總這么說!
平遠侯老夫人當即變臉,“他敢這樣說你?你是我們捧在手心長大的,也沒人逼著他娶你啊,這娶到了手竟還嫌棄上了!
眾人:“……”
唯有溫玲瓏一臉的同仇敵愾,憤憤不平地道:“所以了,依我這爆脾氣,能忍這么久已經很不容易了。反正現在我兒子也有了,他,我就不要了!
“你等等……”平遠侯老夫人沉默半天,將孫女推遠了一點,蹙著眉苦思,“讓我老人家捋一捋,總覺得你這丫頭又在搞鬼。”
眾人:我們也覺得。
溫玲瓏委屈了,“我這么單純善良可愛的人,怎么會搞鬼?”
平遠侯老夫人才不吃這套,“不對,你這丫頭想做什么?”
“祖母,我真沒想做什么,我性子這么懶散,從來不會主動去惹什么事的,這您是知道的!
“嗯,你是不愛惹事!逼竭h侯老夫人點頭,但下一刻話鋒一轉,“可要搞事的時候也從來不縮頭的!
這話說得溫玲瓏就有點兒不好意思了,撓了撓后腦杓,道:“您別這么夸我嘛,怪不好意思的。”
平遠侯老夫人笑著伸指戳戳她,“你說你什么時候才能不這么古靈精怪的,都當娘的人了!
“七少奶奶來了!蓖饷娴难诀咄▓。
“向祖母請安!睖仄呱倌棠踢M門先請安。平遠侯老夫人慈祥道:“一邊坐吧!
“七嫂!睖亓岘嚱辛藢Ψ揭宦暋
溫七少奶奶看著她的表情卻有些古怪。
溫玲瓏多敏銳的一個人啊,“出什么事了嗎?”
平遠侯老夫人也看了過去。
溫七少奶奶有點兒欲言又止的感覺,張張嘴,好一會兒才道:“王爺派人請了你七哥過府做客,方才又派人來說,你幾時回去,你七哥幾時回來!
榮禧堂內詭異地寂靜了片刻。
“不是吧,我不就不讓他跟來嘛,怎么還搞挾持人質這一招?”溫玲瓏的驚呼聲打破這一片寂靜。
平遠侯老夫人看著寶貝孫女半晌無語,所以搞半天這算是孫女單方面的鬧脾氣?
“王爺究竟是怎么惹著你了?”
溫玲瓏傲嬌地哼了一聲,“生氣回娘家不是女人家的尋常招數嗎?我也試試啊。”
平遠侯老夫人有點兒無言以對。
“可我沒聽說過老婆回娘家,丈夫挾持大舅哥的,這是什么鬼招數啊?”溫玲瓏忍不住吐槽。
一屋子的人都不由掩口低笑,這回應確實挺讓人耳目一新的。
“現在你想怎么辦?”平遠侯老夫人問出了大家的心聲。
溫玲瓏不好意思地朝自己嫂子笑了笑,“那個七嫂啊,咱們就讓七哥在那邊住兩天吧,我這才回來就回去,太沒面子了,至少反抗的姿態也得做出來不是?”
溫七少奶奶抿唇一笑,道:“這倒是!
“以妙空大師這樣世外高人的身分,當年到底為什么會被興南侯所威脅啊!崩掀竭h侯對此一直想不明白。
溫玲瓏說:“也許他只不過是順勢而為,并不是受威脅呢?”
“嗯?”老平遠侯豁然開朗,“是呀,還有這一種可能!
“對呀,但凡精通卜卦術數的人,不交好可以,但一定不要得罪。他不需要報復你,只消保持沉默讓某些事情順其自然地發展下去,滔天大禍就自己找上門了,人家何必臟自己的手?”
“有道理。”看到孫女正瘋狂往自己心愛的海棠猛灌水,老平遠侯慘叫一聲,“長生手下留情,它要澇死了!
溫玲瓏從善如流的停手,卻鍥而不舍地繼續去禍害祖父花房里的其他花,干勁十足。
老平遠侯在后面抹汗看著,時不時提醒一下別澆過量了,每次他都覺得這丫頭不是來幫忙的,而是來搞破壞的。
“長生啊!
“嗯?祖父您有話直說,別猶豫,咱們爺孫兩個之間還有什么不能說的!
老平遠侯往她身邊湊了湊,壓低了聲音道:“外面那‘雀占鳳巢,龍不下地’的傳言是真的?”
溫玲瓏心頭一驚,這話她好像就跟某人閑扯過那么一次,這種犯忌諱的話按說是不應該會傳出去的啊,某人也不是大嘴巴——那就是某人刻意的!
簡直想給他幾拳,他這是閑在家里不搞點兒事出來渾身不舒坦嗎?
她大概知道龍昭琰為什么搞這么一出,還不就是因為事情牽扯到她身上。
以龍昭琰的脾氣,他自然不會像他們平遠侯府一家子一樣佛系地看著壞人自掘墳墓、死于天譴之類的,沒明火執仗地鬧大事,已經是相當克制了——雖然在她看來現在他利用謠言對付興南侯府,這事情已經不算小了。
不過他做都做了,而且究其根本還是興南侯府先針對他們平遠侯府,她就當不知道好了,不然還能打他嗎?
“不清楚,不過妙空大師倒說過‘命里無時莫強求,世人多是自誤’!
老平遠侯琢磨了一下,說:“意思差不多。”
“所以說了,為人莫作惡,作惡必有報,人吶還是得多行善事。不為自己,也要為后代兒孫積些福報。”溫玲瓏一本正經地說。
老平遠侯點頭,“很是!
興南侯府這就是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啊,當初他們家有多榮耀,現在就有多慘澹。
失去圣心,惹惱皇后,讓太子窩火,這是三重傷害啊,其后果必定是要大于三的。
“我一直懷疑我之所以逃過命劫,是因為之前在回京途中提前預警了堤場潰決救下一城百姓之故。”
她一直發愁怎么解釋自己活下來的原因。
能人異士這種答案堅決要屏棄,萬一有人想找那所謂的能人異士,到時候她到哪里去給他們找出個能人異士來啊,她又不會變戲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