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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爺妻 第九章 作者:心寵
    窗外的菊花開了嗎?

    往年的這個時候,她總是心曠神怡,可現在,就算花兒開得再好,她也無心去欣賞了。

    剛開始,她以為是多雨的原因。

    可現在,雨停了,秋高氣爽的日子總算來了,她還是一樣郁悶。

    推開窗子,看見龍震揚站在日光下。

    院中鋪著一排笸籃,其中盛著新鮮白菊,打算曬干后制成菊茶。

    她存心戲弄他,要他每隔一刻鐘便將笸籃抖一抖,說這樣能讓菊花干透,他居然也信了,還照辦。

    或許他知道這是她整人的小把戲,然而不論她如何戲弄他,他都照單全收。

    如此委曲求全,只為博得她稍微的和顏悅色……就算是當今公主也沒她這樣受寵吧。

    如果一切能回到半年前,該有多好?

    那時他倆初相遇,她完全不知道他的陰謀,完全活在自己的幻想中,雖然傻乎乎的,但心是純凈而快樂的,整天憧憬著幸福到來。

    現在,一切都晚了。

    只能盼來生。來生,她一定要跟他做一對平凡的男女,沒有這一切的恩怨糾葛,只是單純的相愛。

    “小姐!”瑞兒忽然慌慌張張從前院跑過來,大叫一聲。

    “小聲點!弊嫌菹崎_簾子,低聲囑咐。

    她可以感到龍震揚關切地目光投射過來,正注意聆聽她們主仆的對話。

    “夏知府來了!

    “知府大人?”紫虞一怔。

    沒理由啊,爹爹去世的時候,夏知府已經親往祭悼,不再欠她家什么人情,此時平白無故地跑來做什么?

    “在前廳嗎?”她問。

    瑞兒搖頭!安唬笕寺手魂牴俨,一進門就四處搜查,這會兒正往我們院里來了。”

    到底怎么回事?

    紫虞感到事情大大不妙,卻又不知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正披上外衣,便瞧見夏知府領著人,來勢洶洶的跨入院內。

    “拜見大人,”紫虞上前微微屈膝,“不知大人駕到,有失遠迎!

    “世侄女,不必多禮,”夏知府尷尬地笑,“是我魯莽了,早該通知你一聲,只因為事態緊急,便匆匆趕來!

    “發生什么事了?”

    難道……遺詔的事情曝光了?

    紫虞不由得望了龍震揚一眼,他也正巧凝視著她。

    “敢問世侄女,你可認識一個名叫蘇桃穎的舞姬?”

    “認識,”紫虞詫異地點頭,“她是我前夫的妾室!

    她的余光,看到龍震揚微微一怔。

    “方才我已經到龍府去過了,打算拜訪虎爺,可他不在!

    “原來知府大人在找他?”

    “不,找他,也找你!毕闹幕卮鹕跏瞧婀帧

    “大人,”龍震揚摘掉頭上的斗笠,朗聲道:“我在這兒。”

    “。 毕闹纱箅p眸,“虎爺,您怎么……”

    呵,換了是她,眼珠子也會蹦出來。明明寫了休書,說好再不相干的兩個人,又湊在一起,難怪夏知府會嚇一跳。

    “大人,到底所為何事?”龍震揚鎮定地問。

    “哦,是這樣,虎爺可知蘇桃穎的下落?”

    “那女子已經被我逐出府去。怎么,大人為何忽然問起她?”

    “虎爺有所不知,今日有人來衙門報案,說蘇桃穎被殺了!”

    什么?紫虞身子一震,幸好瑞兒一把扶住她。

    龍震揚凝眸,雖然意外,卻又似乎早已料到。“報案的是什么人?”

    “這個不便明說,總之,有人親眼看到蘇桃穎被殺,而且……”夏知府難以啟齒,“尸體就藏在這風府里。”

    “胡說!”紫虞還未開口,瑞兒便急道。

    “大人,可有證據?”龍震揚沉聲詢問。

    這瞬間,他似乎又恢復了往日的威儀,一句話,便問得夏知府瑟瑟發抖。

    “虎爺息怒,”夏知府討好地笑,“這不是在查嗎?倘若是誣賴,我回去一定將那報案之人亂杖打死。”

    “既然有人報案,大人盡可查證!彪m對蘇桃穎被殺一事感到震驚,但紫虞相信自己府中的人是清白的,“我府中,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只需派人搜一搜,便可知曉。”

    “是,我已經派人在搜了,世侄女不介意吧?”

    “大人請進屋喝茶,邊坐邊等吧。”

    她話音未落,忽然一名官差跑進來,高聲道:“報大人,東墻之下發現了可疑之物。”

    紫虞不由得抬頭,正巧與龍震揚四目相對。

    “世侄女,可否隨我去看看?”夏知府提問。

    點點頭,配合地隨官差一同前往。她知道,龍震揚會寸步不離地跟著她。

    不一會兒,一行人來到東墻下。

    只見白菊叢中,一群蒼蠅正密密麻麻地縈繞不散,發出嗡嗡聲響,陣陣惡臭撲鼻而來。

    “快挖開!”夏知府下令。

    官差一陣掘土,只見一具尸體躺在艷麗的菊花叢中,反而更顯沭目驚心。

    “兩位請看看,這位是否是蘇桃穎?”

    紫虞移步上前,只看了一眼,喉中便一陣惡心。

    對,是她,開始腐爛的五官依稀可辨,她的眼睛瞪得很大,此刻仰望著天空,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樣。

    蘇桃穎,她曾經的情敵,讓她又羨又恨的人,此刻卻勾起她無限的憐憫。原來,死是這樣容易。

    “虎爺,是她嗎?”夏知府見紫虞無語,追問龍震揚。

    龍震揚點點頭。

    “世侄女,真對不住了,”只聽夏知府道:“本府只能帶你回府一趟!

    紫虞愣住。

    “你說什么?”龍震揚失去冷靜,放聲吼道:“這關紫虞什么事?!”

    “因為尸體……是在她府里發現的!

    “那表示什么?難道你想說,她是兇手?!”

    “這個……報案之人是這樣說的。”夏知府怯怯地回道。

    “荒唐!”龍震揚暴怒,“紫虞為什么要殺她?”

    “大概因為……爭風吃醋吧。”夏知府雙腿不由得發抖,“虎爺,本府也是照章辦事,希望您能體諒!

    “你敢把她帶走試試看!”龍震揚護在紫虞面前,出言恐嚇!斑@兒馬上就不止一具尸體!”他絕不讓人欺負她!

    “震揚……”她忍不住喚他,“別這樣。”

    他猛地回頭。

    她叫他的名字?終于,好不容易等到她喚他的名字,可竟是在這樣的情境下。

    如同萬箭穿心般,他的胸口刺痛難忍。

    “我不會讓他們把你帶走的!”他顫聲允諾,即使拚上他的命,也在所不惜。

    “震揚,不要為了我惹麻煩,”紫虞微笑提醒,“別忘了,我是一個與你不相干的人,你還有更重要的事得做呢。”

    他一愣。

    “知府大人,我跟你們回去!弊嫌葜鲃由锨埃翱丛谖矣性性谏淼姆萆,可以不戴枷鎖嗎?”

    “可以,可以!毕闹Ь吹卮鸬。

    龍震揚知道,這是給他面子。可此時此刻,就算他面子再大,也救不了心上人。

    生平第一次,他覺得“虎爺”這個名號一文不值。

    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最愛的女子和尚未出世的孩子,被送上囚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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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入愁腸愁更愁。

    龍震揚坐在桌前,已經記不清自己喝的是第幾杯了。從前他喜歡這樣,對月暢飲,可今天美酒失去了魅人滋味,月色也顯得黯然。

    這個時候,他知道自己不能這樣傻坐著,但除了傻坐,他又能做些什么?

    他只能等待。

    “爺!”旺才端著菜肴進來,“吃點菜吧,別空腹喝酒!

    “讓我單獨靜一會兒!彪p眼有些迷蒙,他撐著頭,頭痛欲裂。

    “爺,別怪我多嘴,”旺才支支吾吾,“事到如今,您去求皇上吧。”

    “有用嗎?”龍震揚澀笑,“實話對你說吧,那天送來的那封信,便是皇上所書,要我即刻進京,可我抗旨了。”

    違逆君意,還能向皇上求情嗎?

    沒治他的罪,沒懷疑他有策反之心就已經算皇恩浩蕩了。

    旺才一驚,不由得啞口無言。

    “爺,”一頓,他又勸道:“皇上與您感情深厚,無論如何,也不會怪罪于您,F在惟一能救少夫人的方法,便是即刻起程進京,向皇上稟明原由,請皇上頒一道圣旨,營救少夫人!”

    龍震揚卻默然不語。

    “爺,死馬當活馬醫,您還猶豫什么?”旺才在一旁干著急,“尸體是在風府發現的,算是鐵證如山。假如夏知府把這案子判了,就不好辦了,秋后處斬。 

    “處斬”二字,仿佛天外驚雷,把龍震揚頓時震醒。

    他凝眸,酒意馬上清醒了大半。

    “我明白,”他點點頭,“你速去幫我打點行囊,明兒一早,我便進京去!

    “是!蓖糯笙玻掖译x去。

    進京面圣,別的可以不帶,那份遺詔非帶不可,也許皇上看在他辦事有功的份上,龍顏一悅,就答應了他的要求。

    龍震揚拔出隨身佩刀,將靠著的墊子掀起,一刀劃開表面綢緞。

    遺詔藏在這里。

    大概沒人會想到,他會把這么重要的東西藏在這半舊的墊子里。

    這是他母親生前用過的東西,放在這里,也算是請在天之靈的母親看護吧。

    他的腳下忽然一個踉蹌,幾乎摔倒。

    頭為何這么暈?是因為酒喝多了嗎?

    不,從前比這更多的酒他都沒醉,今天怎會如此不勝酒力?

    他撐著桌邊,深深喘息,門卻在此時開了。

    夜風從門外涌進,只見一條黑影站在風口處。

    龍震揚抬起醉眼,模糊之中,看到熟悉的面孔漸漸靠近。

    “旺才,”他問:“東西這么快就收拾好了?”

    旺才露出詭異的微笑。“不,爺,東西不必收拾了。”

    “為何?”龍震揚似體力不支,跌坐在椅子上。

    “因為你不必進京了。”

    “你在說什么?”

    走到他身邊,旺才一把將他手中的遺詔搶下,他竟無力抗拒。

    “這東西,我來代爺處理吧!”

    “你……”龍震揚蹙眉,“什么意思?”

    “爺還不明白嗎?”旺才忽然得意地大笑,“蘇桃穎,其實是我殺的!”

    “什么?”龍震揚一怔,“是你?”

    “我本姓李,名宣織,旺才是我的化名!

    “姓李?”

    “猜到了嗎?爺,人人都說你聰明,怎么事到如今你還猜不透嗎?”

    “你是李德裕的人?”他眼睛微瞇。

    “沒錯,李德裕是我伯父!

    “我真沒想到……”龍震揚搖頭。

    “兩年前,我打聽到你名為商賈,實為宣宗親信,于是扮做街頭乞丐接近你,沒想到,你竟真的收留我,還對我十分信任!

    “當初你說因與父親不和,被繼母虐待,所以逃出家門,無處安身,這讓我想到了自己的身世,所以才把你留在府中!饼堈饟P澀笑,“看來,我太大意了!

    “自從伯父被貶崖州之后,我便四處活動,希望可以幫助伯父東山再起,想不到竟從你這里找到了突破之口。”

    “你真的是想幫李德裕?”龍震揚眼閃精光,“我聽聞,他現在重病纏身,命不久矣,你做的這一切,只不過是打著他的旗號,為自己的謀反籌畫吧?”

    “呵,隨你怎么說,總之,現在遺詔在我手中,一場腥風血雨恐怕要來了。風水輪流轉,該換人掌權了。”

    “你在我酒里下了藥?”

    “虎爺,別擔心,只是蒙漢藥,傷不了你的身。念在這兩年你待我甚好的情份上,我不殺你!

    “哼,說得好聽,不過是要我當你的代罪羔羊罷了,畢竟遺詔是從我這兒遺失的,皇上會認定是我監守自盜。”

    “看來虎爺您沒有完全醉!

    “桃穎也是你派來的?”

    “沒錯,她從前是我伯父府中的舞姬!

    “既然你已經在我身邊臥底,為何還要派她來?何必多此一舉?”

    “話不是這樣說的,以我一人之力,恐怕很難左右你,畢竟我只是小小奴仆;而她,若得寵,便可在這龍府中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半年前,我聽說撲螢仕女圖重現人間,被風顯博購得,而你打算花大錢要讓風顯博轉手,我便派她接近你,以便在你買到畫后,設法偷出來!

    “那你為何要殺她,嫁禍紫虞?”

    “虎爺,這就要怪您了。宣宗叫你進京,你為何不去?我本想趁你送遺詔入京途中,奪了東西便走人,可惜你為了風紫虞,居然連皇命也不顧!”

    電光石火間,他突然明白了。

    “所以你就陷害紫虞,我救妻心切,這回一定會親自進京。而你,便可以探知遺詔的下落!

    “沒錯,你藏東西很有一手,我在這府里找了許久都沒找到,原來,就在這舊墊子里!崩钚椦鎏扉L笑,“我埋伏這么久,終于得償所頤!

    “府里侍衛眾多,你以為自己可以脫身嗎?”

    “虎爺,你那幫侍衛,剛才與我喝酒來著,現在也都已經無法行動了,就像您一樣!崩钚椧桓眲偃谖盏谋砬椤

    “是嗎?”這時,門外忽然傳來一個很有威儀的聲音。

    李宣織一怔,回眸望去。

    只見漆黑的夜里,忽然燃起眾多燈火,院中霎時一片通明。

    他聽到整齊的腳步聲,細碎有力地從遠處一路奔來,很快把這屋子團團圍住。

    金盔鐵甲的護衛中,一名身著黃衫的男子緩緩邁進門來。

    男子三十多歲,面相溫和,仿佛普通讀書人,氣質儒雅,但是在眉宇之間,又閃爍著一股凌厲的氣魄,讓人望而生畏。

    “龍府的侍衛或許已被你下藥撂倒,可我帶來的人,卻會讓你插翼也難飛!”男子對李宣織笑道。

    “你……”李宣織身子微顫,“你是誰?”

    “說起來,咱們也算本家,我也姓李!蹦凶诱Z氣平和,不怒而威。

    “臣參見皇上!饼堈饟P在一旁道。

    “不必跪拜了!毙诔S身太監使一個眼色,馬上有人把踉踉蹌蹌的龍震揚一把扶住。

    “皇、皇上?”李宣織大吃一驚。

    “沒錯,震揚是沒進京,可他寫了封信,問我是否可以親自前來見他。”宣宗搖頭,“這世上,恐怕也只有他敢如此指使聯。”

    “臣該死。”龍震揚垂眸請罪。

    “以后再治你的罪!”宣宗笑道。

    “你們……”李宣織終于明白,原來自己掉入了對方的布局中,他難以置信地大叫,“我不懂,我到底哪里露出了破綻?”

    “應該說你一直掩飾得很好,”龍震揚為他解答,“這兩年來,我一直把你當作自己人,從沒懷疑過。不像桃穎,自她接近我的第一天開始,我就不信任她。”

    “可……”

    “可你還是百密一疏,讓我猜到你就是殺害桃穎的兇手!

    “沒道理……”李宣織搖頭,“那件事,我做得天衣無縫!

    “你沒注意到,桃穎臨死之前,撕下了你的衣角!

    李宣織凝眸。沒錯,那賤人倒在地上時,曾經緊緊地攥住他的衣角,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氣,逼得他狠狠地踢了尸體一腳,才讓她松開。

    “我與夏知府驗尸時,發現了她手里的那塊碎布。要知道,龍府的衣料都是特別訂制的,一般市面上買不到!彼鍪孪騺砑毿模绕涫玛P心愛的人,更是努力要證明紫虞的清白。

    “可龍府這么多人,為什么懷疑是我?”

    “因為尸體是在紫虞家發現的。”

    “那又怎樣?”

    “尸體草草掩埋在東墻之下,那兒是進出風府的必經之地,兇手把尸體埋在那兒,其實是想讓人早點發現。”

    “那又怎能證明兇手是我?”

    “這便說明兇手其實很了解風府的地形情況。”

    李宣織一怔。

    “而咱們府中去過風府的人,只有你一個!”龍震揚與他四目相對。

    被炯目瞪著,泄氣的他,垂下雙肩。原以為要翻身了,如今大勢已去。

    “本來我只是懷疑,并沒有實際證據,畢竟可能有人想嫁禍于我龍府,而且風府防衛不嚴,夜行人一個來去,亦可以探清地形;但今晚你自己跳了出來,也用不著我再去找什么證據了!

    李宣織身子一軟,再也說不出話來。御前侍衛即刻上前,將他拖了下去。

    “你不為官真是可惜,”宣宗對龍震揚笑道:“否則派你到刑部任職,倒可多破幾個案子。”

    “謝皇上,不過臣覺得現在的生活很好!饼堈饟P恭敬地回答。

    “呵呵,妻子要離你而去,還叫好?”眉一挑,宣宗笑道。

    “皇上……您聽說了?”

    “如果單是為了那遺詔,恐怕朕就不會親自來了,不過,事關你的終生幸福,朕不得不過問啊。”

    向來聰明的龍震揚此刻露出迷惑的神色。

    “愿意照朕的旨意去做嗎?保你們夫妻和好如初!”宣宗自信滿滿。

    此刻別說是圣旨,就算是胡說八道、欺瞞詐騙,他也愿意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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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虞置身獄中,卻沒有想象中的那樣害怕。

    這些日子,什么大風大浪她都見識了,心傷透了,淚流干了,還有什么可怕的?

    大不了判她一死。這世上,還有什么比死更輕松簡單的事嗎?

    只是……摸摸小腹,她掛心這個未出世的孩子。

    孩子的父親沒有來看她,一次也沒有。

    呵,想那日跪在雨中求她原諒的癡情男子,原來只是如此而已,他所謂的深愛,不過是愜意時的消遣,一旦大難臨頭,便各自飛。

    鐺──

    有人掌著燈,牢門忽然打開,金石之聲在這寂靜的空間里顯得格外刺耳。

    紫虞詫異地站起來,不知這個時候會有什么人來。

    她以為是瑞兒,可這一次,卻邁進一個身著黃衫的男子,滿臉溫和的微笑。

    男子身后,赫然跟著夏知府,還有一眾鎧甲閃亮的護衛。

    “紫虞是吧?”黃衫男子和藹地道:“我是來代震揚接你出去的。”

    “您是……”瞧那器宇不凡的模樣,她猜到來者絕非平凡百姓。

    “說起來,我就像震揚的父親一樣!

    話音剛落,機靈的她便“啊”的一聲,驚愕之中立刻跪下。“皇上,您是皇上!”

    “你有孕在身,不必如此!毙谟H手將她扶起,“車馬已經備好,咱們快離開這鬼地方吧!”

    “那么,桃穎之事……”紫虞望向夏知府。

    “已經抓到真正兇手了。”夏知府討好地笑說。

    這么說,真相大白了?可震揚呢?皇上親自來接她出獄,震揚怎么不見人影?

    她忍不住朝夏知府身后望去,希望在那一堆金盔鐵甲中,找到熟悉的身影……然而,她的臉上卻浮現失望。

    “震揚來不了了!毙谧⒁獾剿纳袂,心中暗笑,卻故做嚴肅地道。

    “他怎么了?”不祥的預感再次爬上心頭,她受夠了這種折磨。

    “因為那幅畫的事,朕曾經下旨命他進京?伤沽酥迹瑘桃饬粼谶@兒請求你的原諒,也不肯進京見朕!

    “他……”紫虞睜大雙眸。

    天啊,她從不知道,原來他在自己府中做牛做馬的每一刻,都是用抗旨不遵這條重罪換來的。

    “朕雖然疼他,但也不能這樣縱容他,否則天下之人有樣學樣,還有什么君臣之道?”宣宗故意滿臉怒色的說:“所以,朕要治他的罪!

    “皇上!”紫虞脫口而出,“皇上開恩啊!若非民女存心戲弄他,他也不會抗旨不遵……要治就治民女的罪吧。”

    “晚了。”

    “什么?”簡短兩個字,聽得她心一悸。

    “朕已經下令把他處死。不過,看在他忠君愛國的份上,只是賜他鳩酒,留他全尸。”

    話音剛落,她便沖出門去。

    顧不得什么皇上、什么夏大人,甚至顧不得腹中的胎兒,她頭也不回,一路急奔,朝龍府跑去。

    “小姐!”幸好瑞兒早已備了車在府衙門口等她,讓她如遇救星。

    有了車,她可以盡快趕到他的身邊。

    可是當終于來到他身邊時,她才知道,就算乘風而來,也不管用了。

    龍震揚躺在他的房內,和衣而睡,俊顏栩栩如生,可那僵直的身體,一望便知失去了生命跡象。

    她曾經那樣恨他,恨不得親手殺了他,但現在,眼淚卻一顆顆掉落。

    她微顫著走過去,跪到床邊,輕輕握住他的手,擱到自己的頰邊。

    自從認識他到現在,兩人從未像此刻這般平靜、這么親近過。

    他們不是爭吵,就是斗氣,最后還反目成仇,屬于他們的甜蜜時刻,真的太少了。

    她難過啜泣,淚珠滴到他的皮膚上。

    他的手還有余溫,看來氣絕不久。某瞬間,她產生一種幻覺,仿佛他還活著。

    如果,他此刻真能還魂,她愿意付出任何代價。她將不再恨他,不再戲弄折磨他,她會放寬心胸原諒他做錯的一切,忘卻殺父的仇恨……

    可惜,就算她傾盡所有,也來不及了。

    身后有腳步聲,她知道,是宣宗跟來了。

    抹去淚水,她轉身對著宣宗盈盈一拜,強忍傷心,平和地道:“民女懇請皇上,將震揚的身后事交給民女料理吧!

    至少,讓他葬在一個離她近一點的地方,方便將來孩子出生后去看他。

    他其實是一個可憐的人,出生就沒了母親,一直孤獨地生活,她不愿意他死后仍舊孤零零葬在山頭,無人作伴。

    “休書已簽,你以什么身份料理他的后事呢?”宣宗提出疑問。

    “這……”她不由得語噎。

    是呵,當初說好兩人此生再無相干,她又憑什么去管?

    好后悔,這是第一次,她后悔自己寫下了那份休書。

    “本朝有七出,可朕有權頒旨,立下“三不出’。”宣宗忽然道。

    “三不出?”紫虞一臉茫然。

    “第一,妻子娘家無人,不出。第二,妻子腹中懷有身孕,不出。第三,夫家先時頹敗,妻子嫁入門中,卻使之興旺,不出!毙诖穑白嫌,你父親過世,娘家已無人可照顧你,且又懷有身孕,所以,‘三不出’符合兩條。”

    “可我……并沒有使龍家興旺啊。”

    “哪沒有?你嫁入龍家前,雖家財萬貫,他與父親卻水火不容,家庭不睦,豈非一派頹敗冷清之相?如今他們父子二人握手言和,等你腹中孩兒出生,龍家將來定會運勢昌隆,這怎么不算旺夫?”

    真的嗎?她真有這么好嗎?紫虞深深迷惑。

    她一直覺得自己只是盡本份而已。

    “有了這‘三不出’,那休書便可作廢,你還是震揚的妻子,可名正言順替他料理后事──你可愿意?”宣宗問。

    她霎時無言,只用力地點頭。

    “看來,你對震揚還是很有感情的,”宣宗不由得微笑,“不枉他用此苦肉計。”

    苦肉計?

    紫虞一驚,愕然回眸,看向床上躺著的“尸體”。

    “別裝了,聽到答案了吧?滿意嗎?”宣宗朗聲道。

    龍震揚睜開雙眸,俊顏恢復活力,“尸體”竟坐了起來。

    “你……”紫虞一驚,差點摔倒。

    “小心!”龍震揚一個箭步上前,一把將她扶穩,“別摔了孩子。”

    “你沒死?”盯著他的臉,紫虞久久不敢相信。

    “對,我又騙了你!饼堈饟P莞爾,“紫虞,無論你怎么罰我,我都不怕了。因為,我聽到了你的真心話,只要知道你在乎我,哪怕用一輩子來接受懲罰,我也不怕了!

    她無言,只凝視著他眸中自己的影子。

    她應該生氣的,像從前那樣,轉身就走,再也不理睬他。

    他騙了她,她卻不能欺騙自己。

    沒錯,她的確想跟他在一起,哪怕他是殺父仇人,她依然愛著他。

    她真的累了,不想再賭氣,不想把自己此生可能得到的幸福再次毀于一旦。

    人為什么要執著?為什么要自我束縛?

    該怎么樣就怎么樣,聽天由命吧。

    “我不罰你,”她輕輕答道:“將來照顧孩子,夠你受的,那就是最好的懲罰了。”

    “紫虞……”他驚喜地看著她,忽然一把將她摟在懷里,熾熱的唇覆蓋上來。

    她一把將他推開,“皇上在這兒呢!

    “皇上早走了!彼χ衅鹚南掳,讓她往旁邊一看。

    天啊,一瞬間整間房空空蕩蕩,只剩他倆,連門窗都替他們關好了。

    她怎么沒注意到呢?剛才,她所有的視線都被眼前這個騙子拴住了,對周圍的一切都失了反應。

    他湊到她的頸邊,輕輕咬著她的耳垂,挑逗的吹著氣。

    高大的身軀擁她一起跌倒床上,將她囚禁在自己的身下,炯亮的雙眸凝視著她,一看便知有不良企圖。

    “不要……”紫虞立刻推打著他的胸膛,“小心我們的孩子……”

    “紫虞,”他在她唇間啄了啄,“我可以不要這個孩子,但不能沒有你。”

    “你……”她有些氣憤,“色狼!為了滿足自己,連孩子都不顧了!

    “不要誤解,”他笑了,“大夫說你身子不好,不適合生孩子,如果讓我選擇,我絕不會讓你冒險!”

    甜言蜜語她不希罕,可是這句話,卻似一把小小的鑰匙,打開了她的心房。

    “我不怕冒險,反正大夫也說,我活不過二十五歲!彼p聲道。

    “噓,”他止住她的唇,“如果真有天意,我也要跟天斗,不讓它搶走我的妻子!”

    暖意涌上心頭,她情不自禁地擁住他,久久不能平息胸前的感動。

    是的,假如有天意,她也要與天爭,締造今生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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