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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爺妻 第一章 作者:心寵
    既然來了,為什么要躲避熙攘人群,坐在這遠處的茶棚里,眺望自己羨慕的繁華?

    早知是這一番冷清的心境,還不如不來了。

    三月春風拂過風紫虞削瘦的面龐,別人都已換了輕薄衣衫,如楊柳輕擺,惟獨她,還是冬日打扮,只差一圈白狐裘領繞在脖上。

    她打了一個寒顫,輕輕拉攏斗篷,卻不肯離開這幽僻的茶棚,仍舊靜靜地坐著。

    “小姐,時候不早了,我們回去吧!币慌缘难诀呱氯醪唤L的小姐染上風寒,小聲提醒道。

    “不急。”她微笑地答,“月老廟還有這么多人,咱們再瞧瞧吧。”

    瞧?瞧什么?

    遠遠地坐在這,就是為了瞧一座廟?別人若是知道了,肯定會嘲笑她是一個奇怪的女孩。

    然而,她的確是。從出生的那天開始,就注定了不能跟別的少女一樣,過正常的生活。

    “小姐,瑞兒不明白,好端端地為什么忽然想到要捐銀修建這么一座月老廟?”丫鬟見她不肯離去,只得找話題與她閑聊,生怕她這樣坐著不動,會悄悄睡去。

    大夫說,她的身子比一般人弱很多,尤其是天生患有心疾,如果總是這樣靜靜的,說不定什么時候心跳就沒了……所以,如果她恍神,或者睡得太久,一定要喚醒她,但亦不可太過打擾她,因為一顆脆弱的心也禁不住過多的負擔。

    總之,她從出生的那一天開始,就是一個重病在身的少女。大夫認定,她活不過二十五歲。

    正因為如此,把她捧為掌上明珠的父親,很少讓她出門。

    但今天,是個例外。

    她捐銀修建的月老廟第一天開光安座,當然應該來看看善男信女絡繹不絕的繁華景象。

    本來廟中主持邀了她為座上賓,但她推掉了這項殊榮,避而遠之地坐在附近一處茶棚里,觀看自己為人間增添的善舉,靜靜微笑。

    “瑞兒,你知道月老的由來嗎?”風紫虞沒有直接回答丫鬟的問題,反而問道。

    “當然知道了──斜月尚明,有老人倚布囊,坐于階上,向月檢書。小姐,你書房里那本《續玄怪錄》連我都背得滾瓜爛熟了!比饍盒φf。

    的確,這位攜帶布囊的老人,便是傳說中的月老。而布囊內,裝有牽系世間男女姻緣的紅線。他最早出現在《續玄怪錄》一書,延至本朝大中(唐宣宗年號)年間,在民間廣受推崇。

    “只要月老用囊中紅繩把世間男女之足系在一起,即使仇敵之家,貴賤懸隔,天涯從宦,吳楚異鄉,他們也會成為夫妻。”風紫虞默默念道。

    這個就是她主張修建月老廟的原因。

    活不過二十五歲的她,這輩子不奢望能有段好姻緣,但她希望,世間少女都可以獲得一根月老的紅線,覓得佳偶,美滿一生。

    “小姐看來是想找婆家了!”瑞兒打趣道:“先前李媒婆幾次來咱們家里,向老爺提親,都被你嚴辭拒絕了,怎么這會兒又動凡心了?”

    “大夫說我活不過二十五歲,我又怎么可以連累人家?”風紫虞微微嘆道。

    “既然男方都請了大名鼎鼎的李媒婆前來提親,可見對小姐的情況打聽得一清二楚,他們都不怕,小姐怕什么?”

    “有誰愿意娶一個重病的女子為妻?我不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世人若做出有違常理之事,倒不得不防。”風紫虞淡淡一笑。

    “小姐怕他們看上的不是你,而是老爺的錢?”瑞兒了悟地瞪大眼。

    她不答,算是默認。

    商人愛算計,身為商人之女,雖然沒有害人之心,可這點防人的心眼還是有的。她的病已經是爹爹的累贅了,她不希望自己的婚姻,也成為家族禍患的根源。

    正在沉默中,忽然傳來一陣馬鳴聲,接著錚錚鐵蹄自遠處浩蕩而來,揚起迎面微塵。

    “是什么人?這么大陣仗?”風紫虞不由得詫異。

    只見來人均統一著黑衣,仿佛宮廷侍衛,個個表情莊嚴。為首男子,也是同樣的玄色覆身,但與屬下不同之處,在于玄色之中夾有銀絲所繡白蟒,一眼便知來歷不凡。

    那男子身形高大,眉宇間有一股咄咄逼人的氣勢,不怒自威,但整張臉龐卻俊美得出奇,仿佛溫文爾雅的白面書生。

    “見鬼了,怎么會遇見他!”瑞兒不由得滿臉驚愕。

    “怎么,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嗎?”世家子弟?王孫貴胄?看他那器宇不凡的樣子,絕非泛泛之輩。

    “小姐,你不知道,他可是大名鼎鼎的‘虎爺’!”瑞兒小聲的在風紫虞耳邊道。

    “什么虎爺?”足不出戶的風大小姐仍舊滿臉懵懂。

    “就是……”一時間,瑞兒也解釋不清,“就是一個很兇的人就對了!

    說話之間,玄衣男子已經率他的下屬步入茶棚內,本來幽僻的空間因為他們的到來,忽然變得擁擠不堪。

    “小二,我們爺渴了,快送茶水上來!”未等玄衣男子開口,他的下屬已經大聲叫嚷,并搬了椅子,拂去上邊微塵,恭敬伺候他坐下。

    店小二瑟縮不前,站得遠遠地顫聲道:“虎爺……真對不住,今兒這棚子被那、那位姑娘包了!

    隨即向風紫虞所坐之處一指,把所有責任推卸得一干二凈。

    “對啊,今兒這棚子被我家小姐包了,請虎爺另覓別處歇腳吧!比饍簤阎懽樱舐暤。

    風紫虞垂著眼,淡淡飲著熱茶,并不作聲。她感到玄衣男子凜冽的目光投射在她臉上,仿佛劍一般要劃破她的脂雪嫩肌。

    “小二,把你們掌柜叫來!”玄衣男子終于開口。

    他的聲音有一種帝王般的霸氣,雖然低沉,卻聲聲入耳,震得人心微顫。

    “我們掌柜在后面歇息……不知虎爺有何事吩咐?”店小二嚇得雙腿發抖。

    聽說,虎爺很少對人說話,一旦開口,便是驚天動地的話語。

    “如果我現在把這兒買下來,是否可以坐下喝一杯茶?”玄衣男子依舊低低地道。

    什么他要把這兒買下來?只為了喝一杯茶?

    如此奢侈、咄咄逼人的話語,風紫虞從未在別人口中聽過,即使是她那個被稱為“南天一霸”的爹爹,也不曾有過。

    難怪別人會叫他虎爺,是像老虎一樣可怕嗎?

    風紫虞不由得微微笑了。

    “公子不必如此破費,”她終于開口,一如既往,平靜從容,“既然渴了,就盡管坐下。我雖然包下此地,但不代表不會請過路的朋友喝一杯茶。”

    袖子輕提,端起面前茶盅,向他微微致意。

    只是一杯茶而已,她不想弄得如此劍拔弩張。

    玄衣男子微怔,沒料到她會如此行事。他凝眉,兀自取了柜上茶壺斟茶,仰頭一飲而盡,隨即拋下一錠銀子,對屬下說了個“走”字,便走出棚,跨上駿馬。

    如同來時的氣勢洶洶,一群黑衣人急騁而去,引得路人站立街邊,不敢動彈。

    “小姐你真勇敢,居然敢這樣對虎爺說話!”瑞兒拍拍胸口,大大喘氣,“而虎爺居然沒有發火,真是奇跡!”

    “我對誰都是這樣說話。”風紫虞繼續飲著杯中熱茶,仿佛剛才什么事也沒有發生,只是微風過后,湖面吹起一絲微不足道的漣漪罷了。

    “小姐,既然你不想回家,咱們到月老廟瞧瞧吧!”瑞兒慫恿,“求一根紅線玩玩,如何?”

    “我要紅線做什么?”風紫虞笑說:“你這丫頭想玩,自己去玩便是,我坐在這兒等你!

    “我要紅線也沒什么用……”被說中心事,瑞兒不由得臉紅了。

    雖然否認,但她肚子里的心事,風紫虞明白得很。是呵,誰家少女不希望能遇到大好姻緣,只是世間無奈事甚多,萬般不由人。

    “哎呀!”瑞兒忽然大叫一聲,把她嚇了一跳,“小姐你看,那幫人又回來了!”

    那幫人?是指玄衣男子和他的屬下嗎?

    抬眸之間,果然見鐵蹄再度奔來,不過,卻只是兩名小小隨從,不見大隊人馬,亦沒有為首之人的身影。

    “這位姑娘,”兩名隨從下了馬兒,必恭必敬地來到風紫虞面前,奉上一只大紅荷包,“這是我們虎爺叫小的交給姑娘的。”

    什么意思?好端端的,送個荷包來做什么?

    風紫虞詫異,不知該做何反應。

    “我們虎爺說,這是答謝姑娘的茶錢。”隨從解釋。

    “我請過路的朋友喝茶,從不收錢。”風紫虞微怔,答道。

    “請姑娘務必收下,否則屬下們回去只有一死!彪S從肅然請求。

    死?送個荷包來而已,居然能跟那樣恐怖的字眼聯系在一起,果然是人見人怕的虎爺作風。

    “把東西擱在這兒吧,你們可以回去了!憋L紫虞隨手一擺。

    兩名隨從露出感激萬分的神情,絕塵而去。

    望著靜靜躺在面前桌上的那只大紅荷包,風紫虞恍神好半晌。

    “小姐,拆開來看看里面是什么!”瑞兒滿臉好奇。

    心如止水的風紫虞此刻也按捺不住內心的新鮮涌動,指尖輕輕將那荷包上的絲繩一扯,有東西順勢滑了出來。

    “咦,是一張麻紙!

    瑞兒迅速將其打開,只見紙上有字,還有一件令人驚愕的東西。

    紅線?!

    這分明是月老廟分發給善男信女的紅線,為何會藏在那兇神惡煞之徒送來的荷包里?

    方才在廟中求得,贈與有緣人,以謝茶水之恩。紙上如此寫道。

    這是他的筆跡嗎?

    清秀俊逸,與他表現在外的模樣截然不同。

    風紫虞捏著那根紅線,久久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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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兒,又有人來提親了!”

    一大清早,剛剛起床,父親便匆匆派人把她叫到花廳,興奮地宣布。

    “這一回又是誰?”風紫虞微笑。每次一有人來提親,父親便像自己要娶媳婦一般手舞足蹈。

    “女兒,你以前一直拒絕李媒婆,是不是因為來提親的人都很窮啊?”風顯博問。

    “總要跟咱們門當戶對的人,才能讓我放心!彼偸茄b出嫌貧愛富的樣子嚇跑求親者,畢竟人心隔肚皮,她不得不防。

    “這回你大可放心,”風顯博高興得仿佛這件婚事已成,“男方很有錢,聽說比咱們家還有錢呢!”

    “比咱們家還有錢?”她一怔。

    不是她自夸,這天底下除了皇宮貴族之外,鮮少聽聞有誰比她家還有錢的。她爹風顯博經商多年,富可敵國,在江南一帶呼風喚雨,人稱“南天一霸”,可見勢力所在。

    “此人姓龍,名震揚。女兒,你可聽說過他的名號?”風顯博道出謎底。

    然而,足不出戶、兩耳不聞天下事的她默默搖頭。

    “爹爹小時候不是帶你去見過一位姓龍的伯伯嗎?”

    “龍伯伯?”風紫虞尋思著這個在記憶中模糊的名字,“我知道了,他是不是有一位很漂亮的夫人?”

    小時候,逢年過節,父親偶爾會帶她到江南一帶的達官顯貴之家拜訪,別人她不記得,可她清楚地記得那位龍夫人。

    不,應該說她清楚地記得那位龍夫人的畫像。當時,她已經去世了。

    畫像掛在花廳里,用“吳帶當風”的技法,把形容相貌描繪得栩栩如生,仿佛真人。

    聽說,畫像尚不及真人美貌的十分之一。

    這天仙一般的風姿,在小小的風紫虞心中留下了深刻印象,她當時就默默希望自己長大后也能那樣漂亮。

    “你龍伯伯也是經商之人,雖然自從他夫人去世后,無心打理產業,這十多年來,聲勢已漸漸不能與你爹爹我相比,”風顯博在得意自豪中又有一絲兔死狐悲的同情,“但當今世間,若論做生意的手段,能讓你爹爹我佩服的,也只有你龍伯伯了。”

    “這龍震揚便是龍伯伯的兒子?”風紫虞猜到。

    “不錯,是你龍伯伯的獨生子。”風顯博點頭,“說起這個龍震揚,還有一樁奇怪之事。聽說他從小蔑視商賈,苦讀詩書,一心求取功名,可就在他金榜提名,高中狀元,成為天子門生后,卻忽然放棄仕途,回到故里從商。你說怪不怪?”

    “或許他忽然覺得為官不適合自己!笔篱g事,往往難料,所以她從不大驚小怪,雖然對此也有一絲好奇。

    “也許吧!憋L顯博搖頭,“總之,他回到故里后,并沒有進入他爹的商號做事,反而自籌資金,另立門戶,在短短三年之間,迅速竄起,居然形成一股新勢力,以獨特的行事手段,搶了不少舊商號的生意,就連爹我幾次與他交手,都甘拜下風。如今他的大名,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誰說的?”風紫虞笑了,“我便不知。”

    一旁聆聽了半晌,瑞兒忽然清咳一聲,拉拉她的袖子,瑟瑟地道:“小……小姐,你其實見過他!

    “我見過他?”怎么可能?

    “他就是那日咱們在月老廟旁遇到的虎爺!

    虎爺?!

    風紫虞素來平靜的心猛地一跳,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悸動。

    “他為什么會上門向我提親?”她迷惑地口中呢喃,百思不得其解。

    他,龍震揚,大名鼎鼎的虎爺,恐怕就連娶公主為妻都不是難事,為什么會向她這個垂死之人求親呢?

    她不懂,她真的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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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離她百里之外,龍震揚的宅里,另一人也提出相同的問題。

    “風顯博的女兒?爺怎么忽然想娶她?”

    提問之人身著輕紗,面對銅鏡梳理晨妝,盈盈地媚笑。

    龍震揚此刻正躺在床上,褪去玄衣,披散的發包裹著結實碩壯的軀體,俊美的容顏也微卸威嚴的神態,嘴角勾起一道冷冷的弧線,但仍有一股氣魄凝聚在眉宇之中,讓人雖然靠近,卻不敢親近他。

    “不是忽然,是計劃已久。”他淡淡答道。

    “爺很久以前就想娶風顯博的女兒了?”梳理晨妝的女人一怔。

    “不錯,她家還算與我門當戶對!

    “可是……風顯博不是好惹的,聽說他女兒從小就有怪病,活不過二十五歲,若她嫁過來之后有什么閃失,爺不怕風家遷怒于你?”

    “風家雖然財大勢大,我可不怕他。”神色淡定的男子依舊淺笑。

    “可風紫虞是風家惟一的女兒,她若有個閃失,風家人拚了性命與爺周旋,也夠頭疼了。桃穎就是不明白,憑爺的家勢、財富、樣貌,娶哪家的女兒不成,為什么偏偏挑個病西施?”

    “因為她家有我需要的東西。”停頓片刻,他終于道出答案。

    “什么了不起的東西,需要爺拿大好姻緣去交換?”

    “自然是重要的東西!泵技馕㈡i,仿佛心中正在醞釀著大計。

    “爺娶了新婦,不會忘了桃穎吧?”輕紗半裸的女子走至榻前,倚在他的身邊。

    龍震揚伸手一攬,將她納入懷中,覆身壓在胸下,輕挑她的發絲道:“你也說了,她是個病西施,你還怕什么?”

    “桃穎什么都不怕,只怕爺以后忙著陪新人,沒時間到我這房里來了……”她在他耳邊吹氣如蘭,挑逗他的心。

    “那就趁現在多陪陪你!饼堈饟P一笑,俯身含住她的櫻唇,堵住她的話語。

    帳幔之中映著晨光,卻仍似昨夜般,軀體交纏一室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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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茶剛剛泡好,他就來了。

    這一次,沒有侍衛跟隨,也沒有似兇神惡煞的黑衣,他穿著平易近人的青袍,騎著白馬,孤身來到她面前。

    店小二差點兒沒認出他來,半晌才遲疑的喚了一聲“虎爺”,生怕認錯人。

    風紫虞坐在茶棚里,抬眸看到他的時候,露出淡淡微笑。

    她依舊包下了這個地方,不過今天并非為了觀賞月老廟,而是為了見他。

    有個問題,她必須親自問他。

    “公子請坐。”她率先開口,“抱歉此處除了茶水之外,再無其他可以招待的!

    “不過,這兒卻是一個方便說話的地方!饼堈饟P似乎摸透她的心思。

    “紫虞聽說公子托了李媒婆去見過我爹!彼龥Q定開門見山。

    “是。”一雙炯目直視她的眼,引得她一陣心跳加速。

    “公子既然托了李媒婆,自然知道紫虞自幼體弱,大夫說……我活不過二十五歲!

    “知道!彼ё秩缃,一字一句皆簡短得嚇人。

    “紫虞不明白公子為什么要娶一個短命之人為妻?”

    “因為我托人算了命!

    “算命?”風紫虞一怔,他的回答倒出乎她的意料。

    “李媒婆有全城所有待嫁閨女的生辰八字,我請人一一算過了,惟有風小姐與我最合,有所謂的旺夫之格!

    “旺夫?”風紫虞不由得失笑,“我這副薄命,居然還能旺夫?公子真信這些迷信之說?”

    “風小姐難道不信嗎?”他淡飲一口茶,“否則又為何出資修建這座月老廟?”

    “建月老廟是向上天祈福,而所謂生辰八字,乃人為所排。我信天,卻信不過人!彼Z氣堅定。

    “難怪風小姐這些年拒絕了無數青年才俊的求婚,原來是信不過人!饼堈饟P嘴角勾起一道弧線。

    他是在笑嗎?一向兇神惡煞的虎爺,原來也是會笑的。

    風紫虞望著他那張捉摸不定的俊顏,竟有些恍神。

    “風小姐?”

    她拉回心神,“若我無父無母,嫁給誰都沒有關系,偏偏我的父親是風顯博,婚姻大事不能馬虎!

    “說到底,風小姐今天約我來,便是想知道龍某是否對你風家有所企圖,對嗎?”龍震揚眉一挑。

    如此直接的問話,倒讓她不好意思起來。

    “龍某倒想問問風小姐,我龍家的家產比不過你風家嗎?”他不答反問。

    “公子這幾年把商號做得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我風家雖有些家底,卻仍不及你!

    “那小姐還有什么可擔心的?”

    她也說不清楚到底在擔心什么。他要娶她,總得有個原因吧?光是因為八字相合,實在勸服不了她。

    “難道小姐打算此生孤獨終老嗎?”他的深瞳再次映入她的眼簾,仿佛一枚石子在她的心湖激起無限漣漪。

    她默默搖頭。

    誰不希望覓得美滿姻緣,此生有人陪伴?可這是個賭注,稍有閃失,萬劫不復。

    “小姐可信緣份?”他又問。

    “信!辈贿^只信上天所賜,不信世人藉著神明的名義搞的鬼。

    “月老廟就在眼前,小姐可愿與龍某前去求一簽?”他忽然提議。

    求簽?她一愣。

    “如果求得上簽,可否算是上天賜給我們的緣份?”他等待她的回答。

    “算!彼K于點頭。

    同意與他一同前往月老廟,是真的把自己的幸福交給上蒼安排,還是在他的勸說下動搖了心?

    她不知道。只知道從前避而遠之的地方,今天終于愿意跨進門檻。

    這座月老廟,自開光安座那日起,便車水馬龍,香火不斷。

    風紫虞戴上絹笠,以輕紗遮面,在善男信女中穿行。

    她很少出門,也很少見生人,此刻心中有些惶恐,如果沒有這頂絹笠的保護,她覺得自己像是一個曝曬在日光下的女鬼,隨時會灰飛煙滅。

    大殿十分清涼,當她跪在石板上求簽時,終于可以理解為何人人都信奉神明,原來,跪在這里,一顆心可以如此安定。

    “上山采蘼蕪!彼蟮暮炆先绱藢懙。

    這是什么意思?她不懂。

    “解簽的先生就在那邊,”龍震揚往殿前一指,“去問問就知道了!

    把簽遞給解簽先生時,風紫虞心中一陣緊張。

    怕他為了討好自己亂說一通,又怕他太過耿直告訴自己不好的消息。

    只見解簽先生把那簡短的文字掃視一眼,徐徐道:“所謂蘼蕪,又名薇蕪,葉似當歸,香氣似白芷,民間婦人去山上采擷蘼蕪的鮮葉,回來以后,于陰涼處風干,用作香料,填充香囊。姑娘是問姻緣嗎?”

    她點點頭。

    “恭喜姑娘!苯夂炏壬Φ溃骸按撕灥囊馑际,姑娘即將苦盡甘來,覓得良婿。古人認為蘼蕪的香氣可令婦人多子,姑娘如嫁此君,必定是多福多壽,子孫滿堂。”

    風紫虞一怔,感到龍震揚熾熱的目光正射向自己,此刻的她不敢與他四目相對。

    “可‘上山’二字是何意?”她忍不住再問。

    “意思就是大好姻緣雖在眼前,卻需要姑娘不怕艱險,親手采擷,否則就算夫婿再好,也終究是鏡花水月,到不了姑娘手中!

    上蒼是在暗示她勇敢地接受龍震揚的求親嗎?不管他有什么企圖,不管未來如何……

    “多謝先生指點!备读算y子,她將那支竹簽拿在手中,默默步出寺門。

    知道龍震揚就跟在她身后,他在等待她的答案,卻沒有馬上追問。

    她忽然止步,轉身看著他。這是第一次,她主動凝視他的雙眼,不顧羞澀。

    “只是一支簽罷了,紫虞,如果你真的不愿意,我也不勉強!彼牧朔Q呼,親匿地喚她。

    這是第一次,除了爹爹以外,男子如此喚她,她覺得自己的心就快跳出胸口。

    “除了我們八字相合之外,你向我求親,還有沒有別的原因?”她仍不放心,再次問道。

    “有。”這一次他居然點頭,深邃的目光中多了一種誠摯的東西,讓她感到,他這次說的一定是真心話!白嫌,你是這世上惟一不怕我的女子,還記得我們那天第一次見面嗎?別人都在瑟瑟發抖,惟有你,仍在淺笑盈盈。娶妻不求別的,至少,要一個能與自己自在相處的人。”

    她怔愣,胸中有股暖流滑過。

    他說了這么多,這卻是惟一可以打動她的理由。

    雖然大夫都說她活不過二十五歲,但因她的家世及美貌,仍有不少有權有勢之人前來提親。她因不愿誤別人的一生而一一找理由回絕,惟獨他例外。

    也許他倆的紅線早被月老系上,才讓她獨自見他。

    但上天給的緣份,都比不上他剛才說的話──娶妻只求要一個能與自己自在相處的人!這句話輕易打破了她原本不嫁人的決定。

    因為,嫁給一個懂心、惜心的人,是一件幸福之事。即使沒有轟轟烈烈的愛,但能有細水長流的情感,她覺得才是幸福。

    “你該不會因為我名聲不好,所以才一再拒絕我吧?”龍震揚見她久久不語,自嘲地笑說。

    “我知道你其實是一個好人!彼K于開口,“我答應嫁你。”

    他眸中一驚,沒料到會得到這樣爽快的答案。

    但他是好人嗎?

    或許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但她就是知道。

    因為,她看過他寫的字。

    字能顯示一個人的性格,她看到了字跡中的清澈圓潤,知道在他的性格中,有某種不為人知的溫柔。

    他,并不像外人所認為的那樣兇神惡煞。

    她愿意將自己交給這樣的一個人,一個懂她、內心溫柔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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