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是春天,但是到了晚上,還是能冷得讓人打哆嗦。
她從大樓地下室搭電梯回到位于五樓的家,一開門,看到滿室的亮光,她就知道他在。
唉……這個固執的孩子,為什么遲遲不肯放過她呢?他明明就清楚,她是不可能接受他、不可能認真和他交往的,又何必對她付出這么多溫暖?
她是自私的,一面要別人不要對她這么好,一面又像個溺水的人緊緊攀附住他這根浮木,她不只自私,而且可惡透頂。
管縈縈輕嘆口氣,逕自卸下身上的一身裝備,卸妝、洗臉,還從容不迫的洗完澡才回到房里。
楚朝陽睡了,他趴臥在柔軟舒適的大床上,身上蓋著條蠶絲被,背部裸露著,線條結實有力,黝黑的皮膚在燈光照映下,明暗的對比使得肌肉線條更近完美。
她小心翼翼的爬上床,深怕吵醒他。她看著他放松的臉龐,就像熟睡中的孩子似的可愛,她唇邊忍不住牽出一抹笑弧,動作輕慢的躺在他身邊,她閉上眼,想起了幾年前他們初識的事……
※ * *
憑著手腕和才干,管縈縈不靠任何關系,年紀輕輕就爬上了寒武集團的高層,正式成為寒武的核心分子之一。雖說她年紀輕,不過這些核心分子一個比一個年輕,尤其是寒武的主子年紀最小。
第一天進寒武集團她就知道這個組織和一般的企業有點不同,不只是高層分子都十分年輕,眼光好、能力卓越、行事作風大膽且極具野心,讓她對進入寒武集團中心的寒武館起了濃厚的興趣,而后順利打進這個大企業的權力中心。
從升上首席秘書長的職位到現在也三個多月了,對于工作,她不只得心應手,更喜歡它的刺激,最重要的是,她喜歡被人“瞻仰”的快感。
她會用“瞻仰”這兩個字,不是沒有道理的,寒武館的成員包括寒武的主子和三位男執事──這樣怪異的職稱是從寒武集團一創立就奠下的規矩,不過新任主子東方珣將寒武館的體制編入一個首席秘書長──就是她管縈縈是也──的安排,除了讓她享受被眾男圍繞的快感外,最重要的是讓眾多覬覦寒武成員的女人對她的存在感到礙眼、刺眼,巴不得除之而后快。
就在她接任新職三個多月后的某天,寒武館的男人們都去開會,原本她也應該要去的,不過因為她得等一個相當重要的人,所以才留她鎮守后方。
管縈縈百般無聊的支著下巴,嬌嫩紅唇吹了吹額際掉落的秀發。
唉,真討厭,她寧可跟著他們去開會,打打會議紀錄什么的,還可以逗逗那些在開會的男人女人,至少比一個人待在辦公室里和一堆公文大眼瞪小眼來得強。
就在她想著要找什么樣的借口去會議室玩玩的時候,桌上的內線電話響了。
“喂,寒武館您好!彼砂倜牡某雎。
“管秘書,這里是財務部,待會有一份急件會送上去,能不能盡快請主子看過?”對方一副公事公辦的冷淡口氣,態度幾近無禮。
“唔,可以啊!彼穆曇暨是軟軟嫩嫩的。
“謝謝!
喀的一聲,電話毫不留情的掛掉了,管縈縈皺了皺黛眉,開始回想起財務部的女人們,到底她是搶了哪個的男朋友或心上人?
哎呀,她想到了,應該就是財務部那個有女友的小張嘛,因為她上次無聊得緊,答應他一頓晚餐后,他就跟女友鬧分手了。不過財務部不只小張跟她吃過飯,有女友又直黏著她的男人也不少,唉,她真的記不太得了。
“嗨!
突然響起的男聲把她的思緒打斷,管縈縈輕皺著眉頭瞪了瞪眼前的男人。
“有什么事嗎?”她微微一笑,一雙美眸直直的瞅著他。
“我是……”
“啊,送公文來的是吧?我知道,你們有打電話上來知會過,東西呢?”她對著他伸出白嫩的小手。
“?”他什么時候變成送公文的小弟了?楚朝陽不解的看著眼前這朵嬌艷的牡丹。他知道她是誰,她的花名遠播到連長年派駐國外的他都了如指掌。
“小弟弟……”管縈縈微笑的起身,嬌嬈的身子軟軟的倚到他身上去,蔥白素手搭在他的肩上,“你該不會說,你沒有公文吧?”
“就是這樣!背枅笠詿崆橐恍Γ吘顾且院蟮耐侣,要打下良好的基礎,笑是一項相當好用的工具,更何況微笑是世界上最友善的語言呢。
“那你擺明了就是來浪費老娘的時間嗎?”她雙手叉腰,小臉高昂,雖然語出不遜,不過還是那樣的嬌艷。
這就是管縈縈,再怎么無禮仍舊不改狐媚本性。
“我……”他沒料到這么美麗的女人可以從嘴里輕易吐出“老娘”這種無禮的字眼,更沒料到世界上最友善的語言用在她身上竟然完全無效。
“你什么你啊,老娘忙得很,恕不遠送!
“可是……”他呆呆的站著,完全沒有離開的意思。
“可是什么?”
“可是我是要來這里沒錯啊。”他無辜的瞅著她,“我才剛從英國回來!
“。俊彼唤獾男∽煳,目光呆滯,這時才突然想起,她之所以留在這里,是為了等一個聽說從英國回來,而且相當重要的人。
管縈縈指著他的瞼,“你、你該不會就是……”
“我叫楚朝陽!
陽光般的笑顏在她面前綻開,令她幾乎感到暈眩。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相識過程太過怪異,總而言之,管縈縈就是對楚朝陽特別兇、特別冷淡,但楚朝陽卻對她特別好,沒多久,公司里有關他們的緋聞就沸沸揚揚的喧騰開來,不同的是,這次的緋聞,不是管縈縈自己制造的。
楚朝陽走出辦公室,隨即涎著熱情萬分的笑臉,蹭到管縈縈桌邊。
“縈縈,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公事嗎?”她的眼依舊對著電腦螢幕,連頭都沒抬一下。
“不是耶,是私事!彼\懇的笑,希望能感動她。
她媚眼往他身上一瞄,“沒空!
他臉上的陽光馬上被烏云覆蓋住。
“那……你幫我忙,中午我請你吃飯?”
“老娘多得是男人請,不差你這一個!闭f穿了,她就是不想甩他。
“縈縈,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他陽光似的笑容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有點受傷的神情。
“問啊!
“你是不是很討厭我?”
他再笨也看得出來,除了女人和楚朝陽以外,縈縈對每個人都一樣好、都一樣喜歡撒嬌,可是就算她對他冷如冰霜,他還是喜歡她。
“喔?”她高高挑起秀氣的柳眉,總算正眼看他了。
“不然你為什么對我特別冷淡?”他覺得他的熱情,在她的眼里,突然變成了一種白癡行為。
“誰規定老娘一定得喜歡每個人的?”管縈縈從鼻頭哼出氣來,十分不以為然的樣子!拔也挪幌矚g一天到晚對著女人撒嬌的男人,真正的男人,應該是積極在工作上求表現的。”
“我……”楚朝陽委屈萬分的看著她,他才剛從英國回來,難免對這里的事務不熟,更何漢他又不是天才,怎么能要求他馬上上軌道?
“如果我誤解你了,抱歉,我就把你當成真正的朋友!彼G然一笑,首次對他報以最熱情的笑靨。
管縈縈是不跟草包來往的,即使他只是看起來像草包。
※ ※ ※
唉……果真是年紀輕輕不懂事。
回想起從前的年輕氣盛,管縈縈不禁可憐起身旁的小男人,莫名其妙就被她當成只會繞著女人團團轉的小草包,后來事實證明是她誤解他了,上軌道以后,他在工作上的表現,令第一次見識到的她咋舌,從此她再也不以一個人的工作能力來決定對他的態度了。
看著眼前熟睡的男人,她突然有了想捉弄的心情,朝著他的耳朵吹氣,見他伸手抓耳朵的樣子令她感到得意。
“唔……”他皺著眉翻身,原本蓋到腰際的被子也被踢到床下。
喲……還全裸呢。管縈縈上上下下的打量他一番,這家伙的身材保養得真不錯,用來當床伴還真是正確的選擇。
她又對著他耳朵吹氣,見他完全沒有反應,她干脆舔舔他耳朵。
還是沒反應?睡得真沉。
她越玩越大膽,到最后干脆整個人蹭在他身上了。
“你越來越愛玩了。”楚朝陽嘆口氣,一把將她拉過壓在身下。原本還希望她因為在外頭玩累了,回來會乖乖躺好睡覺,沒想到多少年了,她喜歡玩弄他勝過一切的本性一點都沒改。
管縈縈露齒一笑,絲毫不訝異他的清醒,“這叫童心未泯嘛!
“喔?”楚朝陽任由她在自己身上種下一枚又一枚的吻痕,任由她反壓倒他,坐在他身上磨蹭著他!疤舳耗腥说挠菜阃奈淬?”
“怎么不算?”她親吻著他的唇、眼、鼻梁。
“因為我不能把你當小孩看,我不想強暴未成年少女!背栭]著雙眼,享受她的吻所帶來的搔癢。
“喔,那就可以強暴女人嗎?”管縈縈停下親吻的動作,一手支著頭,另一手捉了長發有一下沒一下的搔弄他的臉頰。
“此言差矣,我是被你這個大女人強暴。”
“喲,你哪只眼睛看到老娘強暴你了?”管縈縈秀氣的打了個呵欠,原本拎著發絲的手懶洋洋的擱在他胸膛上摩挲。
“兩只眼睛,人都趴到我身上又親又蹭的,這不叫強暴?”楚朝陽漾起滿足的微笑,看來是對她的“暴行”樂在其中。
“又親又蹭的就叫強暴?你的定義也太奇特了吧!彼执蟠蟮拇蛄藗呵欠,從他身上爬下來,撿起地上的蠶絲被就鉆進被窩里。“不跟你瞎扯,我要先睡了,你應該知道大門在哪吧?記得幫我鎖上,謝謝!
“你要睡了?”楚朝陽坐起身,落寞的模樣像個被丟在路邊的孩子。
“當然,我明天一早還得起床上班!彼]上眼,不理會他的可憐兮兮。
他嘟著嘴,他們今天都沒聊到什么她就要睡了。
“你別睡嘛,我們再聊幾分鐘!
“不要,我想睡了!彼执蛄艘粋長長的呵欠。
“那今晚讓我睡這里好不好?”她很少讓他留宿,也很少在他那里過夜,原因就是──
“你又來了,我們兩個又不是情人!惫芸M縈像被燙到似的坐起來,有點頭疼的揉揉額頭。
“縈縈,你討厭我嗎?”他用澄澈的眸子認真的盯著她,結實有力的雙臂強迫性的抓著她的肩頭,逼她看著他。
“我什么時候說過這種話了?”她被迫接收他寫滿認真和愛意的注視目光,也被迫正視他給她的難題。
“那你說,你是怎么看待我、看待我們之間的關系的?”楚朝陽突然變得很激動。
又來了,每次只要講到這個,他就變得蠻橫又霸道,完全沒有道理可講,溝通對他而言簡直就是狗屁,就是因為這樣,她才不喜歡跟他提到這個話題,寧可兩個人不說話,也不要自找麻煩的講這種會讓他突然變成神經病的話。
“朝陽,你可不可以不要談這種事?”管縈縈痛苦的皺眉,早知道沾上他會這么麻煩,她就干脆對他很冷淡算了。
自從這個男人大大方方的對所有人──包括她──宣布他愛上她之后,她就常常必須接受他不定時的情感轟炸,他一直告訴她他非常愛她,也一直要求她對他的感情有回應,久而久之,連她都不知道自己愛上他沒有,只是當他再提起這個問題,她就只想著逃避。
“不可以!背栔苯踊亟^她的請求。
“為什么你很在意這種小事?我們目前這樣很愉快啊,何必在乎名分問題?”看情況是沒辦法睡了,管縈縈干脆如他的愿,跟他談。
“那我對你而言,到底是什么?你把我定位在哪?我們兩個到底是什么樣的關系?難道,你對我連一點點的愛、一點點的依賴、一點點和對其他人不同的感覺都沒有嗎?”
自從他得到她的身子以后,他們就一直維持著肉體的關系,愛?她從來沒說過,也不肯說。
他的話把她問呆了。
她從來就沒愛過別人、沒依賴過別人,怎么知道她愛不愛他、依不依賴他?她從來沒看過像東方珣和王小寶那樣堅定的愛情,更何況,有人談過多次戀愛,卻連什么叫愛都不懂,那她這個完全沒愛過的人又怎么會知道她愛不愛他?
“我不知道……”腦袋里千回百轉了許久,最后她只能擠出這四個字。
在她的觀念和想法里,“愛”這個字眼是虛幻不實的,就和龍一樣,大家都知道它長什么樣,卻從來沒看過龍是不是真的是那個樣子:聽別人說愛人是什么樣的心情,但是她從來沒愛過,她也不覺得自己愛上了誰,那么她又怎么知道自己究竟有沒有一點點愛他呢?
“你不知道?”好令人失望的回答啊……難道地對他連-點不同于其他人的好感都沒有嗎?
“嗯,我從沒愛過人,怎么會知道我愛不愛你?”她有點別扭的低下頭,不習慣和別人談到這么私密的話題,即便和他如此親密,她也很少和他談這么深入的私人感受。
“那就代表我還有希望嗎?”楚朝陽喜出望外,抱著她就是一陣猛親。原來她不是對他完全沒有感覺,也不是只想玩弄他的感情而已。
管縈縈眨眨杏眼,忽然很后悔把心里的感覺告訴他,沒告訴他,至少他不會懷抱著希望,告訴他了反而不好,因為有希望就會有失望,而且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你快說啊,是不是嘛?”他就是要聽她親口說。
“可能吧,所以你以后別再問我這種問題了,老娘可不是閑來無事專程等著回答你問題的!彼执蛄藗大大的呵欠,“敢問公子,我可以就寢了嗎?”
“可以,那我能借住一宿嗎?”
“別妄想!”她冷冷一笑,“你知道門口在哪,不送!
“我們一塊睡可以增進彼此感情,說不定你明天就知道其實你愛的是我了!背栍鋹偟慕ㄗh道。
“有可能這么快嗎?”她相當質疑他的說法。
“愛情永遠在你不知道的時候突然冒出來。”
“是嗎?”她蹭上他的身體,柔軟的小手勾著他的頸子。
他呆呆的望著她柔媚的模樣,“嗯……”
“朝陽,其實我知道我喜歡你哪里!彼鐾,勾在他頸后的小手誘惑似的揉挲著他的發尾。
“嗯?”他仍處于呆滯中。
“身體。”她勝利似的揚起一抹捉弄的笑弧,故意將他最討厭聽的話說出口!拔蚁矚g的,只有你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