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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娘子 第一章 作者:雷恩娜(雷恩那)
    十二年後

    官道上,十來輛馬車轆轆行來,負責駕馬的都是精挑細選的高壯大漢,一律穿著削肩背心,雙腕纏裹著藏青色的綁手,腳下踏著一雙黑底功夫靴,裸露在外的臂膀結實有力,在陽光底下閃著細細汗珠,好似一拳便能將硬石槌爆。

    帶頭的是個四十開外的中年大漢,他舉手遮陽,遠遠往驛站這兒瞧,見一個青衫少年佇立等候,他細瞇雙目,辨明出那少年的身分,心下怔然,連忙加快馬車速度趕來。

    拖車的馬尚未停妥,中年大漢已迫不及待跳下駕車位子,走向那名青衫少年。

    「天賜少爺,怎么您親自來了?老爺可知情?」說話時,濃眉不禁皺起。

    少年嘴角含笑,面容有些病態的蒼白,雙眸卻銳利過人。尚不及回話,一個黑瘦的小子從後頭跳了出來,嘿嘿地對住大漢笑說:「少爺跟老爺請示過才來的,劉大夫也跟來了呢,歐陽師傅,您別害怕!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猶記上回同少爺閑聊,談得正興然,他卻忽地兩眼翻白,毫無預警地暈倒在自己面前,還教人摸不著心跳,測不出氣息吞吐。害怕引他當然會怕。大漢暗自想著,望住那黑瘦小子挑了挑眉,語氣轉為輕快,「呵,你這小潑猴也來啦?!這一路上,天賜少爺不被你吵翻天了嗎?」

    「嘿嘿嘿,歐陽師傅……我阿七現在可是少爺的貼身護衛,武藝或者比不上您,不過論膽識和忠心,阿七可不輸誰呵。」

    他拍拍阿七的肩膀,贊許地道:「等空閑下來,我教你幾招擒拿手里的絕技。」

    阿七歡呼地跳著。

    青衫少年卻道:「歐陽師傅不公平,為什么只教阿七?我也要學!拐Z氣平順溫和,倒聽不出埋怨的味道。

    「少爺,我學就好啦,我負責保護少爺的嘛!」阿七嚷著。

    青衫少年淡淡哼了一聲,面容稍整,視線望向十來輛馬車,同幾名相熟的駕車漢子頷首招呼,又緩緩轉回歐陽臉上,神情老成沉穩,實非一個十五少年所能養成的氣度。接著,他啟口道:「常家付給官府一筆錢,承租了這處驛站,歐陽師傅和其他幾位大叔都下車休息吧。若再繼續趕路,晚了,城門一關也進不去的,屆時非睡馬車上不可,還不如在此歇下,吃飽睡足,待明日再入城!

    歐陽師傅笑道:「少爺出城相迎,是為安頓大夥?」

    「江南和京城的店鋪全追著常家要貨,鹿茸、野山參、虎骨幾味藥材缺貨缺得厲害,望穿秋水才把你們從北地盼回來,我是安頓那些貨來的,可不是為了誰!顾φZ,把自己講得刻薄無情。

    歐陽師傅呵呵大笑,聳了聳肩,抬手一揮,後頭十來名的漢子自能會意,全下了車安頓起自己的馬匹。

    「此趟長白山地之行,收獲如何?」少年問,自然地走至車隊中。

    歐陽跟了過去,繞到首輛馬車後頭,一把掀開車簾子!负途┏巧蚣业牟蓞㈥犈錾,那姓吳的師傅本領不小,挖走幾株我暗自相中的山參。」

    馬車里高高低低掛滿野山參,參一出土,在未經特殊處理前絕不能平放,據說會喪失生氣,會大大降低療效,所以只能一株株吊起。

    他撇撇嘴又道:「幸虧咱們到得早,采參搶期,收獲還不差。」

    車內流泄出淡淡土壤腥味,和著山參獨特的清苦氣味,少年的視線掃過,微微帶笑!敢吧絽⒐膊闪藥总嚕俊惯厗,他繞到第二、第三輛繼續瞧著。

    「前頭五輛皆是。後頭是兄弟們獵來的虎骨虎皮,還有幾件鹿茸和十來只貂!箽W陽揉了揉頸項,關節發出清脆響音。

    「天賜少爺,這回上長白山地咱們可獵到好東西啦!」一名漢子蹲著查看馬匹前蹄,邊抬頭道。

    少年眉目一揚,微微斜睨,等待下文。

    另一名漢子接著呵呵笑道:「這全靠老蔡設的陷阱,夠隱密、夠技巧啦!那四頭大虎就這么傻不隆咚地掉了下去,削尖的木樁當胸刺破,沒費啥兒氣力就教咱們逮住了!

    聞言,少年步伐略頓,神情淡凝,片刻才問:「虎皮要完整無缺才值錢,被木樁刺破一洞,還能買賣嗎?」

    「少爺,咱們又不做獸皮買賣,獵虎是為了取它的骨磨粉制藥,還有虎鞭壯陽,皮毛倒是其次,不是嗎?」阿七張大眼睛,跳到一輛車後。

    少年慢慢踱至靠近阿七的那輛馬車,手指拂過粗糙的車板,兀自沉吟,陡地,他目光黝黯,眉心輕攏,又不動聲色地放松,忽而對住歐陽師傅問道:「這一路上……有無異狀發生?」

    以為是在詢問眾弟兄的安全,歐陽雙臂抱胸,搖了搖頭,「弟兄們各自照顧自己的馬車,前五輛載運野山參,後幾輛除了剝除的獸皮虎骨,就是一些炊具和平常家當,這一路上沒見什么風吹草——」「動」這個字尚未出口,少年已當眾掀開灰布車簾。

    事情發生僅在瞬息之間。

    毫無預警,一頭龐然大物由車內竄出,迅雷不及掩耳,眾人眼前一花,不及辨明何物,已聽聞猛獸要人膽戰心驚的咆哮,震撼四方。

    待定眼瞧清,竟是一頭毛色橘亮的大虎,而它厚實的蹄足恰恰將滿臉病容的常家少爺撲倒於地,銳利的爪子彈出,牢牢扣在常天賜的兩肩。

    那少年在虎爪下似是暈厥過去,雙目合著,動也不動。

    「少爺?!少爺——」阿七厲聲大喊,顧不得危險欲沖上來,後頭領子卻讓歐陽師傅一把扯住。

    「別沖動!」他喝道,神色鎮定,雙唇已然泛白。他領著的車隊竟跳出一頭大虎,還不知它何時跟來,亦不知它藏匿了多久,他是老手中的老手,竟任如此的疏忽發生?!

    整個官道驛站亂成一團,幾名狩獵經驗豐富的漢子已取來長槍弓箭,將大虎團團圍住。

    他們勾引著它,用利器挑釁,想引它離開陷入昏迷的常天賜,但這頭虎兒不為所動,它體型巨大勁瘦,前足有意無意地踩在少年肩頭,重量加壓,人的骨骼發出咯咯輕響,似要斷裂。

    「再下去,少爺會被踩死的!歐陽師傅,快想想辦法啊!」阿七急得跳腳。

    歐陽銅眼一瞪,豁了出去,「弓箭射咽喉雙目,長槍刺頸背後臀!

    幾個漢子默契十足,交換眼神,手中武器同時動作——

    「吼——」吼聲驚天動地。

    弓箭長槍盡出,卻因一聲教人耳根生疼的虎嘯而失去準頭。

    莫名,一陣厲風刮起,風夾帶沙石而來,漫天的渾沌不清,眾人反射性地緊閉雙眼,根本不知大虎有無受傷,只聽那震耳隆隆的咆哮又起,一聲接著一聲,似遠似近,添上凄厲,許久許久,終於風靜聲止……

    「少爺?!」阿七率先跳起,東張西望了一番,既驚且懼,黝黑的臉嚇得慘白。

    而眾家漢子陸陸續續爬了起來,狼狽地撥掉滿面的風沙土灰,待辨明眼前情況,不由得面面相覷。

    厲風過後,大虎隨風而去,少年亦不見蹤跡。

    兇多吉少。後果,不堪設想。

    ☆☆☆

    四周出奇昏暗,勉強能辨五指,空氣詭譎,隱有暗流。

    他靜靜睜開眼,讓視線適應黑暗中的一切,手指悄悄下移,碰觸到細竹編成的床,青竹透出涼意,有些粗糙。

    寂靜中傳來細細抽啜,像強忍悲意,不敢放縱,他頭微偏,精準地對住哭聲的來源,緩緩嘆了口氣。

    「姊姊,你為何傷心?」

    他溫和略啞的嗓音嚇著了姑娘,驚喘一聲,啜泣猛地斷止,角落發出窸窣聲響,他瞇起眼,見一個高佻身影移至木窗邊,外頭銀白的月光由窗欞隙縫切入,模糊著姑娘家窈窕的身段。

    他咳了咳,揉著胸口撐起上半身,視線隨著那抹奇異的影子移動。

    「對不起,是在下唐突,嚇著了姊姊!孤曇魳O是誠懇。

    姑娘半轉過身,似在瞧他,昏暗中,她的眸子晶瑩含光,閃著倔強的火焰,一明一滅,忽亮忽黯,不知在氣憤些什么。

    他又咳,較前次劇烈,揉胸的手輕握成拳抵在唇上,眉心難受地皺起,待咳聲歇止睜開眼來,窗邊的身影已然消失,氣氛說不出的詭異。

    「姊姊?」他喚著,在暗中東張西望。

    一陣涼意拂來,他直覺奇準,側過臉,四周霍地火光大作,他下意識細瞇雙目適應突來的明亮,接著劍眉慢慢地松開,微微怔然,他望入一對琥珀般晶瑩的眼眸,那瞳中真有兩簇跳動的火焰,是映照著她捧持在手的燈火。

    兩張臉離得好近,兩人都一瞬也不瞬地盯住對方。

    燈火朦朧下,難以界定她的年齡,那張圓潤的面容透著瑩玉光輝,俏長的眼睫和一排劉海在膚上投印淡淡黑影兒,雙眉舒長、鼻梁細挺,頗具英氣,不知為著何事不痛快,朱潤的唇緊緊抿著,粉頰上暗留淚痕。

    姑娘是需要人家哄的。他露出一個無害的笑容,俊雅的臉龐因蒼白更添魅力,能觸動異性柔軟的感情,輕緩地道:「姊姊是在惱我?是不是我做了什么事惹你不痛快了?你告訴我,別獨自一個在角落掉淚!顾⑿,雙目清朗,「我瞧了難受!

    那對琥珀光的眼瞳中閃過詫異,情緒在明眸中清楚展現,夾雜著氣憤、懷疑、迷惑和些許的不知所措,她一向直來直往,喜怒哀樂直截了當地表現出來,對人類隱瞞心思的技巧,她尚未熟練。

    瞪住病少年好一會兒,她抿了抿唇,不太情愿地開口,「你這個人——壞得很!箾]頭沒腦蹦出這一句。

    「喔?!」他愣了愣,好看的眉挑起角度,這么近的距離,他瞧見她左右兩顆虎牙,小小巧巧的,好生可愛!肝夷睦锏米锪随㈡?」他隨即又問。

    「你瞎了眼嗎?我才不是你姊姊!別亂喊!」她脾氣來得好快,兩頰氣鼓鼓的,世間禮節上的稱呼對她來說太困難,在修行當中并無此門功課。

    聞言,他笑著,不以為意。

    「我姓常,平常的常,名喚天賜!

    他修長的食指在竹床上寫下自己的名,筆畫寫得極慢,為了讓她瞧清,然後他抬起頭再度望住她。

    「我今年十五,你瞧起來稍長我幾歲,在稱謂上,我實該喚你一聲姊姊……若你不愿,總要將姓名告之,要不,我如何稱呼你?一直姑娘、姑娘地喚,總是生疏!顾肿煨﹂_,淺淺兩個酒窩,有十五少年的稚性,「你叫什么名字?」

    姊姊?!她冷哼一聲。心想,真要比年紀,他喚她「祖」字輩都不夠格。

    不理會人,她偏開頭,將手中油燈盞置於桌上。

    屋中擺設極為簡陋,墻上掛著一張弓和幾把箭,讓灰塵掩蓋著,結著蜘蛛網,兩柄柴刀丟在角落,刀刃長滿鐵銹,一張竹床、一張竹桌、幾只竹椅或立或倒,整間木屋乏善可陳,好似荒廢了許久,不如尋常住家,如今來了兩個人,倒有些格格不入。

    常天賜隨意環顧,最後視線落在女子的背影,忍不住又問:「姊姊還沒道出姓名!

    「我說了我不是你姊姊!」她扭過頭,惡狠狠地怒瞪。

    「不喚姊姊,那要喚什么?」中性的嗓音帶著無辜。

    「我是虎娃。大虎的虎,娃娃的娃!够5剞D過身,她雙手叉腰,銘黃衣衫在搖曳的火光下顯得明亮可愛,胸口起伏著,臉色紅潤,脾性三兩下就教人挑起,嚷道:「誰要當你姊姊?!你、你那么壞、那么惡毒,滿肚子壞水,做盡壞事,當你姊姊豈不是自貶身分?!我才沒那么倒楣!」

    自懂事以來,還沒誰這樣辱罵過他。

    愈聽愈奇,他嘴邊自顧噙笑,淡淡頷首。「天賜何時得罪了虎娃姊姊,竟教姊姊這般氣惱?這中間是不是誤會了?姊姊不說明,我何以理解?」他還是「姊姊」長、「姊姊」短地叫,一派溫和地望住姑娘氣紅了的俏臉。

    「你還辯解?!還敢說?!」她邊說,腳一跺。

    心中的氣憤經他撩撥如泉急涌,她兩手握成拳頭揮舞著,話是壓不住了,一古腦兒喊將出來——

    「我都聽見了,我知道!那群大漢子是受雇於京城里一戶常姓人家,他們上長白山地不僅為了挖野山參,還要設陷阱獵老虎,他們不敢面對面挑戰,只會暗地里設機關,引著虎兒傻傻掉入,我、我都瞧見了……他們好殘忍、好過分,把受傷的大虎從陷阱里拖了出來,那虎兒已奄奄一息,還讓好幾頭獵犬撲上去咬它,那些該死的犬類,只會仗著勢頭撿便宜,卑鄙無恥!下流可恨!」要不是姑婆不準她惹事,見虎兒們受此凌辱,依她脾性,早已施出手段懲治那群大漢子和那些可惡復可恨的狗腿子。

    她不懂姑婆為什么不讓她開殺戒,對人類的惡行為什么能視若無睹!只因她們是修

    行的精靈,脫去凡胎血肉,而世間生命自有輪轉,生死定數,她們只能冷眼旁觀、心中清明,要保持無動於衷,讓心緒不受干擾,才能更接近神性,為的便是如此嗎?

    她不懂,也做不到。

    見虎兒們被這般凌虐,教犬類欺陵,虎族的尊嚴掃地,她怎能容忍?!

    姑婆對她這沖動熱情的性子不以為然,說她野性未脫,常教旁事觸動心弦,心中波瀾,欲望橫生,想要成仙正道難上加難。

    她朝竹床逼近一步,炯炯明眸燃燒怒意。「虎兒死了,他們還拿出大刀短匕扒它的皮、抽它的筋,把肉削落煮成食物,拆下一根根骨頭,拔它的牙和爪子綁成項鏈,大剌剌地掛在頸上耀武揚威!棺钟升X縫中僵硬地擠出,怒不可遏。她半點兒也不希罕修成正道,愈是清心愈現寡情,而自己這性子,怕是再三百年也依然故我,無可改變。

    「這一切都是京城常家指使的,我聽到了……我還聽見他們喊你少爺,你、你們家、你的爹爹和娘親為什么這樣壞?大虎哪里惹了你們,要如此殘酷的殺害?」她觀念簡單,認定常氏一家全是指使者。

    此次,她瞞著姑婆出走。暗夜中,本想現身咬死這群惡人和惡犬,聽他們談話,才知幕後尚有主事者,他們住在京城,花大筆銀兩雇人上山獵虎,這一聽氣血奔騰,決定從長白山地尾隨而來,她要那個惡人中的惡人死在她利齒之下,以泄心頭之恨。

    面對她的指控,少年蒼白臉上掠過困惑,一閃即逝,眼神像兩潭深井,幽暗中隱藏著什么。他端詳著她,片刻才緩緩啟口,「為了利益,人可以做出許多意想不到的事。常家重金雇用經驗老到的獵戶上山獵虎,是為取虎骨制藥,賺取更多錢財:而那些獵戶便為豐厚的酬勞甘冒奇險,這世間是這樣的,復雜卻又簡單,人殺虎、虎噬人,人與虎之間并無真正的仇恨,一切以利益當頭,從來都是如此……姊姊,你可曾想過?」

    他的神態太過平靜,語氣淡然,在這寂寥夜中添上詭譎之情。最頭一個問句將虎娃差些失神的意識抓了回來,她似乎又被惹惱了,因為對方的反應與自己原先設想的差了十萬八千里。

    好詭異,這瞬間,他話中語氣竟教她聯想到姑婆。

    「我不是你姊姊!」甩掉那荒謬的念頭,她握拳咆哮,胸口劇烈起伏,虎牙隱約可見。

    她生氣,氣憤人類的濫殺,也氣自己的莫名其妙。

    適才,他兀自昏迷,而自己徘徊在竹床邊,她張嘴想咬斷他的頸項,利齒已磨上他的皮膚,卻怎么也無法施勁,他周遭的氣息不知何時安定著她躁動的脾性,等回過神來,才發覺她的鼻頭流連在他頸邊,依著本能在他身上輕嗅,舌已伸出,友善地舔舐著他。

    友善?!她便為了這一點氣怒驚心。

    蜷在角落,她抱著頭思索許久,一幕幕虎兒們落難的景象浮現腦中,整個心都揪了起來,眼淚忍不住撲簌簌地流。她告訴自己,等這少年醒來,要當面質問清楚,她仍要咬死他,在他意識清明時下手,好好享受他眼中的恐懼,替那些慘死的虎兒報仇。

    可是想歸想,事實擺在眼前,她可以回歸真身,撲上去咬死他,卻跟他在這兒你一句、我一句地羅唆。

    他臉上沒半分驚惶,面容蒼白,薄唇淡無血色,頸頰連接處和額角浮出細細的青色血筋,他的皮相文弱無力,精采的是那對眼睛,深沉靜默、黑幽幽的,像要把魂魄吸進去。

    「虎娃兒……」他出聲喚著,把「姊姊」兩字刪去,瞥了眼她的小腿肚,靜靜指出,「你受傷了。」

    她下意識垂眼瞧著,腿肚上的傷是眾人圍攻她時讓長槍刺中的,深及筋骨,流了不少血,她隨意包裹著,以她的靈能可能得花上三、四日才會復原,她是氣得忘記疼痛了,又是跺腳又是走動,血滲出布條紅成一片。

    「你坐下來,我幫你瞧瞧,好不?」他邊說,雙腿已跨下床,嗓音輕和,「我隨身帶了些金創藥,是照顧我的劉大夫給的,對付外傷很有療效——」他主動拉她的手。

    虎娃一把甩開他的掌握,惡狠狠地道:「不要你管!」這個傷也是人的杰作,她恨死他了,才不希罕他的恩惠。

    他尚且矮她半個頭,稍稍仰首,對入她冒火的美眸。

    「你不讓我替你裹傷,也得想辦法止住血,這么放任著,再強悍的身軀也承受不了,血盡氣虛,靈臺渾沌,你該明了。更何況你是姑娘家,身上留著傷痕總是不好。」

    「你、你——」莫名地,她心頭一震,覺得捉住了什么,又不十分確定。她仍瞠著圓眸瞪住身旁少年,怪異地打量著,忍氣問道:「你為什么不害怕?」

    「我為什么該害怕?」他反問。

    「你不記得嗎?」她語氣揚高,圓臉湊得更近,神情顯得有些急迫。「你本來跟那群大漢子說話,有好多載貨的馬車從長白山地轉回,然後你掀開其中一輛的車簾子——」

    她一頓,他眉跟著挑高,聲音持平,「接著呢?」

    少年的表情泰然無比,虎娃怔了怔,小口蠕了蠕,「接著你就在這兒了……你難道一點印象都沒有嗎?」若他不害怕、不驚懼、不惶恐,那還有什麼搞頭?!她的心血豈不白費?!

    「喔……」他漫不經心地應著,搖了搖頭苦笑,「自小,我就有這個毛病,心頭沒來由的抽疼,常是痛得暈厥過去,周遭發生的事沒一件記住,總要旁人提點……經你這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

    她嘿嘿地冷笑!改阌涀×藛?」

    他揉了揉太陽穴,苦惱地淡擰眉間,「只知道我掀開車簾子,心口一痛,人就暈了,其他事就記不得;⑼迌,我怎會跟你來了這里?」

    唬!真會被他氣死!虎娃又是跺腳,也不理腿上的傷。

    「你怎么了?唉唉,血又流出來了,你都不疼嗎?」他嘆氣。

    「不干你的事!少碰我!」

    他不在意她的壞脾氣,傾過身想要幫忙,她卻不讓他瞧,一把將他推開,手勁之大,把他整個身軀推翻過去,一聲悶哼隨即響起,就見他倒進竹床里頭。

    「不用你假殷勤!」她高聲罵著,頓時眉目飛揚。

    忽地,她身子跳上竹床,根本不理會小腿肚上的傷,以四肢支撐身軀,肩背隆起。她陰沉沉地瞪住少年,四肢如同獸類的四足抵在竹床上,動作自然無比,又輕又緩,卻透著殺機。

    她擋住了火光,那模樣像極一頭勁力十足的大獸,鎖住自己的佳肴,正考量著該以何種方式享受眼前大餐。

    「你忘了嗎?不打緊,我會慢慢地告訴你,讓你知道自己曾錯過什么!乖谛闹,她暗暗發誓,定要好好享受他的恐懼,定要緊盯住他臉上一分一毫的表情變化,她要替虎兒們報仇,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下一秒,震撼天地的咆哮響起,屋頂落下塵灰,幻化瞬息,銘黃衣衫的少女已不見蹤影,竹床上,取而代之的是一頭黃金燦毛的大虎,它甩動渾圓巨首,齜牙咧嘴,對住床里頭的少年狺狺低咆。

    她要讓他痛不欲生,要一口一口慢慢地咬死他,要聽夠他的求饒,那些虎兒斷氣前的哀號教她記憶鮮明,不能忘、不敢忘,她先要了他的命,再回頭尋那群惡漢子,血債血償。

    但,事實上,除了獸類粗重的氣息,聽不到其他聲響。

    這又同自己原先想像有所出入,莫非他嚇得說不出話?

    大虎的喉間滾出疑惑的低唔,暗金的瞳眸一沉,偏開龐大軀體,讓燈盞的光線再度照出竹床里的情景。一瞧,不由得怔然——

    那少年伏在竹床上,兩手緊捂左胸,眉峰皺摺,一張臉慘白似鬼,透著細汗,早已不省人事。

    難不成在自己變回真身時,他老毛病正巧犯了,胸口又痛得厥了過去?

    那、那他到底有沒有目睹她的幻化?有沒有讓她嚇著?

    惱呵——

    大虎又是咆哮,對住一個昏迷不醒的少年咬牙切齒,利牙磨得霍霍亂響,沮喪復無奈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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