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杰林特揚聲問,拉開車簾,車夫正盯著路中央的什么東西發呆,聽到王子的聲音,用顫抖驚懼的語調說,“先,先生,前面有怪東西……”
弗克爾斯探出頭去,他們正在抄近路趕往迪庫爾,這會兒已經快到達邊境了。
杰林特跳下馬車,弗克爾斯也緊跟著走了過去,前者皺著眉停下腳步。眼前是一具尸體,實際上不走近點看根本難以看出它曾經有個人形——雙腿和左臂已經被撕下,腹腔和胸膛以及里面的內臟被掏空,肋骨像腐獸的牙一樣大張著,面孔則只剩一團紫黑色的腐敗肉渣。
車夫一副想要干嘔的表情,杰林特毫不介意地在尸體旁蹲下身查看!笆茄例X咬的!彼f。
“喪尸!备タ藸査拐f,從尸身上可以看到鈍牙的咬痕——不屬于野獸的尖利,是人類的牙印。
杰林特煩躁地站越來,“他媽的,什么叫候開始鬧這個的?怎么從沒人跟我報告過!”他說。弗克爾斯思忖著他這發音正宗的臟話是從哪里學到的,可接著,杰林特利落地轉身走向馬車,“我得去看看!彼f。
“我們不能再往前走了,先生!”車夫恐懼地看著這個不要命的人,“前而在鬧喪尸!我前幾天聽說還不大信,所以才冒險帶你們走這條路,但我們現在去那里會被撕成碎片的——”
“白天他們不會出來的。”杰林特安慰,“我們可以趕在太陽落山前離開。喪尸聚集的話,只要召幾個白袍來就能擺平了,我只想看看它們的規模!
車夫依然用力搖頭,眼中的懼怕像深不見底的黑洞,杰林特嘆了口氣,“恐懼比光明更容易深入人心,太久的和平真是信仰的大敵!彼麛倲偸,“好吧,老兄,我買下你的馬。一匹還是兩匹?”他轉頭看弗克爾斯
“我和你一起去,你的母親大人要是知道我把你弄丟了,非殺了我不可!备タ藸査拐f,解下其中一匹馬,“如果是幽靈那么毫無問題,但你有沒有想過死靈法術?”
“可能性之一。畢竟不久前剛有一個愚蠢的王國被巨大的力量所誘,進行了這項倒行逆施的法術。”另一個人嚴肅地點頭,翻身上馬,“帶你真是帶對了,‘光明王的子民’,這年頭只有圣凱提卡蘭的人才能真正洗清和死靈法術的關系,我可不想法斯廷被扯進這種不名譽的事件里去。”
弗克爾斯僵了一下,露出一副不知道是想哭還是想笑的表情。杰林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繼續說道:“雖然人們總說只有失敗是一種罪過,因為歷史是由勝利者編寫的。但我還是覺得不合常理的事總會有另一件奇跡解決,像死靈術被神跡打敗!
“神跡?”弗克爾斯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誰又知道,那個傳說中金發俊美的勇者,具有無限神力的光明之神轉世,軀殼里靈魂陰冷的成色?他想起那個男人嘴角譏誚的弧度,肆無忌憚的太笑,那種毫不動搖的傲慢眼神總讓他打從心里發寒,現在想來,對那個總是被大陸驅逐的人來說,被奉為這樣一個身份是件多么絕妙的諷刺。
雖然即使那家伙以如此絕決的方式離開了,他留下的盛名和那宛如天神般俊美正直的壁畫,依然在全力支撐著這個國家,可事實不容置疑。
“如果是死靈魔法,”他淡淡地說,“我只希望我們逃跑時能動作快點!
膽大妄為的王子笑起來,驅動馬匹,毫不猶豫地向另一個方向跑去!半m然這馬比宮里的遜了點兒,我想還是能跑過兩條腿的喪尸!
弗克爾斯看了他幾秒,策馬前進?磥矸ㄋ雇⒌馁F族遠沒有人們以為的那樣為奢華所腐蝕,曾經開創疆土的戰士血統仍然在后代的血管里奔流。
當他們來到鎮子時已經是傍晚了,道路比想象中難走。
村莊里是無人的死寂,巨大的夕陽掛在天邊,把一切裝點成曖昧的金紅色,本該炊煙四起的居住地靜得連落下一顆橡子都聽得十分清楚,消火了蟲聲和人聲,村里流動著一種不屬于人界的邪惡氛圍。
兩人牽著馬慢慢向前走去,村莊乍看之下沒有什么異樣,除了靜謐得過分;而且離最后留下的人跡顯然已經有段時日,空氣里彌漫著一股尸體腐敗的味道,像厄運女神散播在空中不祥的冷笑。
“我們去哪里?”弗克爾斯問,杰林特駕輕就熟地向一個方向走去。
“刑場,”另一個人說,“刑場總是在東南方,是整個村莊最黑暗的地方。什么法術都避不開那里,我得去看看。”
刑場是一片有些簡陋、可面積還頗為不小的空地!熬褪沁@里!苯芰痔卣f,兩人停下腳步,眼前的地界一絲聲息也沒有,空地中央豎著簡陋的木制絞架,上面結著難看的樹痂,在夕陽下,像某個邪惡怪物的尸體般瘦骨嶙峋,不懷好意。
杰林特走過去,挑起他秀氣的眉頭,“麻煩是從這里來的嗎?”他說。細細察看,木架上黑不溜秋的東西像干涸的血跡,它用這種恐怖的外殼囂張地齜牙咧嘴,滿面威脅,讓杰林特有種踹它一腳的沖動。
想必這里就是亡界力量聚集之所了,弗克爾斯想?蛇@真是幽靈作祟嗎?那片寸草不生的空地飄浮不散的、濃烈的黑暗氣息讓他很不舒服。
腳底被什么絆了一下,他讓開腳步,卻發現下面有什么白色的東西露出了一個角——雖然沾滿灰塵,但看得出那不是石頭,它泛著一層邪惡的灰白色,像被黑暗入侵過度的骨頭。弗克爾斯用腳撥開周圍覆蓋的浮塵,然后倒抽一口冷氣——邪惡的白色骨質竟長長地向外延伸開去,顯然具有相當的規模!
他迅速蹲下身,撥開更多的浮土,一個直徑三米的骨制魔法陣慢慢浮現在眼前,弗克爾斯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驟然浮現的邪惡陣形,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他再一次意識到了從進村子以來就感受到的那股寒意,那是一種游走于死亡邊緣的森冷之氣,他曾經在另一個人身上嗅到過這種氣味?尚Φ氖,每次靠近那個人,這種氣息總讓他興奮不已,難以自制。
杰林特注意到了這邊的情況,“這是什么?”他問,走過來,聲音有些緊張!澳Х,顯然有法師搞鬼……”
弗克爾斯突然站起來,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快走!”他叫道。邪惡的味道從四面八方濃烈地涌來,夕陽只剩下一條細細的邊,曖昧地窺探。
弗克爾斯大叫道:“是死靈魔法!”
前方的稻草下伸出一只手,那是只泛著灰白色的浮腫手指,它試圖抓住杰林特的腳踝;劍士在感到褲角觸動的瞬間迅速逃開,身邊整個草堆動了起來,一具穿著農夫服裝,渾身腐爛但是還被邪惡之法操縱著的喪尸爬了出來。
弗克爾斯抬起頭,鄉村的小路上三三兩兩的人影正在慢慢聚集,那全是會吞吃任何活物的尸體!翱禳c!”他大叫,喪尸只是先遣軍,不知道后面還會有什么麻煩,死靈法術是大陸最黑暗的東西!
馬匹躁動著,不安地打著鼻息,弗克爾斯利落地跳上_去,抓緊韁繩,控制住不安的馬匹;杰林特一劍砍掉喪尸的頭,但后者并沒有停止攻擊,雙手狂亂地試用抓住一些溫熱的血肉,王子的劍再次揮出,砍掉他的腿!
“快走,杰林特!”弗克爾斯說。同伴的臉頰因為怒氣而有些紅潮,他跳上馬,眼神冰冷,自己的國民被弄成這樣誰都不會開心的,接著他看到路邊溝壑上的草動了一下。弗克爾斯見他不動,拉住他的韁繩,“快點……”
“弗克爾斯,那是什么!”他叫道。弗克爾斯看到那從草叢里爬出來的東西。
他們最先看到的是它的爪子,看上去還是人類的手,有著人類的肉色和粗糙的皮膚,可是深嵌在他指甲上的,卻是一指長的漆黑色尖刺,它緩緩地爬上來,兩人同時涌起一股想吐的感覺。
這是個怪物。它已經不是人類,曾屬于人類的皮膚像是一層正在蛻動的腐爛皮肉,頭上另一個有著突出嘴部的臉孔正在冒出來,把它的頭撐得很大,以至于屬于人類的灰白皮肉被撐成奇怪的緊繃形狀,一些地片已經爛開,難看地向外翻著。
兩人可以從那曾屬于人類的眼眶中,看到里面將要破殼而出的血紅色巨大瞳孔!
它繼續向上爬,伸出另一雙腳,弗克爾斯注意到它從胯間又長出一雙腿,正用六只腳向前爬行著。
“它……變異了……”杰林特結結巴巴地說,“這是死靈魔法的力量?”
弗克爾斯終于反應過來,他叫了一聲,“快走!”用力向杰林特的馬踢了一腳,那同樣嚇呆的動物驚嘶一聲,向前跑去。
杰林特迅速挽緊韁繩,控制住受驚的馬匹,他擁有相當精湛的騎術,最重要的是他能臨危不亂——他的動作十分穩定有效,雖然他的咒罵更加精彩。
法斯廷境內竟然出現了死靈法術,這可出大麻煩了!
兩人一路砍開擋路的尸體,死靈術的喪尸可以對抗陽光,也擁有更大的力量。弗克爾斯用力砍掉一只大張著血口,試圖攻擊自己的喪尸的腦袋,腐臭的腦漿四濺,里面爬滿骯臟的蛆蟲。
他看到一張張死白的面孔,浮腫的身體……黑暗的法術,弗克爾斯咬緊牙,以及修習這種法術的邪惡的人……
他們策馬狂奔,一邊揮劍砍開饑餓的攻擊者,劍士覺得有些想吐,村莊里的邪惡氣息讓他窒息!遠遠已經看得見官道,因為仍被喪尸追趕,他們并沒有放慢速度。
四蹄的動物每向前一點,便能讓人更加安心,怪物似乎剛剛變異,還不大懂得如何捕獵,弗克爾斯看見那曾是人類的軀體內部蠕動的波紋——是無數個喪尸因為黑暗魔法的力量黏融結合而成的,里面的東西很快就將撐破人類的皮肉,變成某種他所不了解的純粹邪惡的存在!
“見鬼!”前方傳來杰林特一聲咒罵,弗克爾斯一驚,王子殿下已經高難度地停住了馬匹,劍尖指在一個人鼻尖前一寸的地方。
是個人類在橫穿官道!杰林特氣急敗壞地想。把他嚇得心臟都快停了,是的,這是個人類,他穿著法師用的旅行斗篷,看上去相當陳舊,可那之上的一頭金發卻燦爛奢華得像用金子融出來的,他的面孔英俊得找不到一絲瑕疵,像宗教畫里的騎士,打從生下來就受神祗的眷寵。
可他的眼睛卻是陰冷淡漠的,流動著黑暗的氣包,這種對比讓他懷有某種令人移不開眼睛的奇異氣質。
看到杰林特的劍尖,年輕的法師不著聲色地皺了一下眉。
確認了眼前人的無害,王子收回劍,“抱歉,”他嘀咕,“體諒被一群喪尸追著的人的驚慌吧!梅莎柔斯神在上,我很多年沒這么刺激過了!
“喪尸。”法師低聲說,像在打算著什么。
弗克爾斯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個人,懷疑自己幻視了——因為想得太多的關系。
他大氣也不敢出,看著那張熟悉的臉,以及那雙藍眸中冰冷淡漠的神情,他穿著法師的斗篷,他從沒見過他這樣的裝束,他的金發束在腦后,因為趕路有些凌亂,可那確實是他在腦中無數次描摹,為之瘋狂思念的人!
他還活著?這怎么可能……
藍眼睛淡漠地掃過他,金發法師挑挑眉,眼神顫都沒顫一下,然后轉過身,向和他們相反的方向走去。
他的步邁緩慢,但是優雅平穩。
他不可能還活著,因為我太思念他,所以把另一個法師看成他了?弗克爾斯的腦袋一片混乩,情緒尖叫著卻找不到重點,只能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個人。
杰林特叫道:“凱洛斯!想起來了,你是弗卡羅下面的那個副官吧!”
怪不得總覺得面熟,這樣英俊過頭的男人理論上他是不會忘的,可是還不到半年——確切地說是四個月,一個人的氣質竟發生了如此大的變化,使得他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嘿,別過去了,那個村莊現在很危險!”他大叫著提醒,沒看到這名字讓金發男人露出厭惡的表情。
看到對方腳步停也不停,杰林特索性跳下馬,急速向前走了幾步,一把拽住凱洛斯的手臂,后者迅速把他的手甩開,杰林特可以看到他眼中的不耐煩。
“那里在鬧喪尸,你是去找死!彼椭宰臃泡p聲音,“你跟弗卡羅鬧別扭了?”
——他可不舍得看著弗卡羅的寶貝寵物、這么個金發美人兒跑去送到喪尸腐臭的肚子里。
弗卡羅的名字讓正準備離開的男人眼睛閃了一下,緊緊盯著他。看上去猜對了,杰林特想,他和凱洛斯談不上太熟,但這個人對黑發的傭兵團長不知所謂的迷戀他很清楚。
“前面的村莊有大量喪尸,凱洛斯,你去的話會死的,實際上這里也很不安全,我們最好離開!彼f。
“你說弗卡羅?他很聰明地失蹤了,”金發男人喃喃說,“你知道他在哪里?”
杰林特突然打了個寒顫,凱洛斯的聲音輕柔得可怕——真正有力量的人從不需要用大喊大叫來表現權力,那薄薄的聲線下透著某種讓他不自在的冷酷強勢。他想知道弗卡羅的所在理所當然,可是不知為何,杰林特覺得可能不是件好事兒。
年輕王子揮掉這不知所謂的念頭,沒錯,弗卡羅離開時沒有告訴凱洛斯自己現在正在進行的那個計劃,所以這個年輕人在生氣,一定是這樣。
“我可以帶你去找他,他正忙于工作,已經獨處了好一陣子了,但他也許會想見你,他總說你是唯一不會背叛他的人——”他說,露出一個慣有的輕佻笑容,決定為自己的團長做做“好事”。
對面那雙漂亮得不象話的藍色眼睛閃動了一下,然后點點頭。
“好!辟M邇卡說,感到自己的雙手因為渴望而有些顫抖,他不動聲色地把它們收到法師袍的袖子里。
“費邇卡……”弗克爾斯喃喃說,叫出那個不可相信的名字,“你,你怎么……”
這時法師也看到了他——也許早就看到,只是不想理會。這會兒,他向將要同行的旅伴微點了下頭,移開眼神。
弗克爾斯覺得有什么梗在那里!前一瞬間他想過無數種可能,這個曾被他束縛、恨自己入骨、幾乎命喪黃泉的男人再見到他會有什么反應,也許會殺了他,或者用無數種方法讓他生不如死,可是,他只沖他點了一下頭。
像最素不相識的陌生人一樣,微點一下頭,疏遠而且毫不經心。
他咬緊牙關,他無數次悔恨于自己對他那個高傲靈魂的自私束縛,可這一刻他再次涌起一種強烈的、渴望把這個傲慢又自以為是的男人鎖在身邊,固定他視線的沖動!
雖然,即使那樣也毫無辦法,他露出一個苦澀的笑意,他連這個靈魂的指尖都觸碰不到。
費邇卡向杰林特淡淡道:“在此之前我必須處理一點事情,我的旅伴在等著救命。”
“那堆東西是你弄出來的?”弗克爾斯說,提高聲音,指著那被活死人占領的村莊,似乎這種指責可以讓他提起勇氣。
法師看到他眼中的懼怕與厭惡,嘲諷地挑挑眉,如愿看到那個人更加憤怒的神色。他知道他恨自己,也許有那么一點愛,但大多數是恨,但這并不重要,他低低地說:“也許吧。”
那個人怎么想,和他一點關系也沒有。
他不理會弗克爾斯復雜的表情,他現在的爛攤子已經收拾不完了,那只愚蠢的暗精靈居然為了賺旅費而把死靈法器留在這個村莊、以幫他們震懾幽靈,真不知道他那顆漂亮的腦袋里為什么會裝了如此之多的垃圾,費邇卡不屑地想,那種法器離開他的手中,除了會帶來巨大的麻煩外,帶不來任何其它的東西——哦,或許還有一點小錢。
現在,自己這個不幸必須與之同甘共苦的旅伴,就得出手擺平他留下的所有問題——那個笨蛋居然生病了,他第一次聽說會發燒的精靈,這個種族不是和自然最契合嗎,為什么居然會因為露宿而感冒?
“因為該感冒的那個是你!”精靈惡狠狠地說,“你最好去幫我把黑暗之盒拿回來,不然恐怕會發生一件非常惡心的事——我們兩個將共赴黃泉!”
——因為這種族詭異的體質,根本找不到適用的草藥。
費邇卡只能來這里。他厭惡這種和另一個人命運聯系在一起的情況,而能快速解除這一切問題的,就是弗卡羅。
費邇卡想,只要找到圣獸,讓雙方都厭煩透頂的同伴生涯就可以順利結束了!
“我說……我們最好快點離開!苯芰痔鼐o張地說,纖長的手指緊握在劍柄上,身體繃緊,天空完全暗了下去,月亮還未升起,余暉無法溫暖黑漆漆的樹叢,他可以聽到里面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仿佛無數人在移動。倒是弗克爾斯鎮定了下來,他只是死死盯著金發的法師,有這個人在他們會很安全。
叢林中爬出—只腫脹蒼白的尸體,杰林特驚訝地發現一向討厭魔法的凱洛斯的表情如此平靜,他的笑容變得淺淡溫和,像看到什么心愛的對象。
他轉身向村莊的方向走去。那腳步堅定得讓杰林特一時忘記了拉住他,他不知道四個月能讓一個人變多少,但那是屬于法師的步伐,因為長久泡在大圖書館里而輕柔無聲的步子,會捏著藥材或手勢而習慣了收在長袍里的手指,那完全是一個法師的形象!
凱洛斯停下腳步。
他的身影靜謐而放松。
“好啦,孩子們,該回家了。”他柔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