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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皮 第一章 悱惻迷離(1) 作者:曦然
    天下紛爭,群雄而至。歷經十年征戰,天下劃省而治。以蒙古、陜西、四川、貴州四省為界,東歸東陵,西屬西塞。兩朝之間戰事頻繁,都存著成王敗寇稱霸天下的心思,只是這些年來誰都沒讓對方如愿。

    慶元三十年,東陵太祖崩于長安。高祖繼位,改國號為“定安”,大赦天下。至此東陵全盛時期初見端倪。

    定安二十八年冬,蘇州。

    一輛藏青色的馬車穩穩地停在一間湖邊小宅的門前。天氣是灰蒙蒙的,幾乎掩蓋了整個馬車的輪廓,卻可以依稀辨得出車頂上吊著的一圈綠松石。松石本沒有名貴之處,卻恰好點出了整個馬車古樸間帶著雅致,沉郁間帶著靈動的特質;雖然看不出車內的人如何的顯貴,卻依然可以斷定出他或者她的氣質不凡。

    駕車的人戴著一頂破舊的斗笠,一身破舊的衣衫,馬鞭則歪歪地倚著肩抱在懷里。等到馬車一停,他懶懶地頂了頂頭上的斗笠,一雙犀利的眼睛卻顯得漫不經心,瞳仁竟是灰色的。

    他下了馬車卻并不著急,扯開一抹譏諷的笑倚著車窗道:“聽見沒,宅子里盡是些婆娘的尖喊尖叫。所以說——世上只有女人最麻煩。嘖嘖——你聽聽她們都吵些什么?連我都聽不下去了。我估計她們還有一陣好吵,你也別下車了,干脆我上車去睡會,等她們什么時候吵完了再出來!

    沙啞的聲音一落,他掀開車簾徑自鉆了進去。車內的人從頭到尾連個音都沒有發。突然一只手挑開了車窗,想是車內的人在向外望。這雙手修長而消瘦,卻充分顯示出遺世俊雅的風骨,使人一見頓生黯然銷魂之感。

    這間宅子看樣子也有些年代了,門上的漆早已斑駁得連原來的顏色都看不完全了。唯一看得清楚的只有門上的匾。這塊匾倒沒什么特別,只是匾額上題的“抱月”二字竟然像挑開車簾的那只手。這二字原本該寫得圓潤華貴些,可是它卻被寫得極其的瘦,仿佛鏡花水月一般,一碰就碎,透著一絲蒼涼和堪破。

    車里的人無聲地嘆息了長長的一聲,放下了車簾。

    一個女子,坐在抱月齋的大廳中央,看著眼前結伴而來“斥責聲討”她的貴夫人們——百無聊賴。

    “蝶姑娘——”

    “為首”的一位夫人開始在吵吵鬧鬧的眾家“姐妹”中拔高了嗓子,大有“一言以蔽之”之勢。

    被稱作“蝶姑娘”的女子看了一眼面前的女人,心里暗自冷笑。只見她扇著絹面團扇笑得萬千嫵媚,“請叫我蝶小姐,王夫人!

    王夫人本是知府夫人,哪受過這等氣?在她眼里面前微笑著的女子全身上下無一不是青樓女子該有的特質,可她偏偏每次奈何她不得。這次又被她把話堵了回去,新愁舊恨加起頓時紅了眼。

    一旁蘇州首富張夫人冷笑一聲,“你少看我們王夫人老實好欺負!你以為你是什么貨色?連個妓女還不如的婊子!人家妓女好歹容易打發,你卻像狗皮膏藥一般甩也甩不掉!”

    蝶一邊搖著團扇,一邊微笑地聽著極盡侮辱的話,仿佛別人罵的不是她,“張夫人,你甩不甩我,我走不走不是我可以說了算的。勞煩您幾位夫人也幫幫小女子,不要讓謝老板天天想著怎么來我這里,不要讓張老爺天天想著怎樣娶我去當他的十九姨太,更不要讓知府大人急著天天想上我的床!

    她這一番話說出來頓時讓在場的夫人們氣得直磨牙。王夫人咬了咬牙,準備息事寧人,“你說吧,要我們答應你什么樣的條件,你才肯離開蘇州!

    “條件?”蝶淡眉一挑,攤了攤手無辜得很,“王夫人這話小女子就越發聽不懂了。什么叫什么樣的條件?什么又叫離開蘇州。俊

    謝夫人實在聽不下去了,一掌拍了桌子怒而罵之:“姓蝶的,你少給我們來這套!官場上歡場里的規矩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少在這里裝什么良家婦女!說吧!你要多少兩銀子才肯離開蘇州?”

    蝶依舊搖著團扇,冷笑一聲,“我做人如何,用不著各位夫人評論。各位夫人只管回家管好自己的男人。如果連男人都抓不住,要是我早就撞墻抹脖子了。實話告訴各位,蘇州我愛來就來愛走就走,如果沒有衙門文書誰也不能把我怎么樣。至于你們預備開出的條件,還是留著當脂粉錢吧,省得人老色衰慘遭下堂!

    她端起了茶掀開了茶蓋卻并不喝,只是看著眼前臉上青白交加的夫人們,笑笑著說:“怎么,各位連端茶送客的禮數都不懂了?”說完她放下茶杯丟了句“不送”便搖著團扇施施然地離開了,迤儷開一陣幽幽的冷香——沁人心脾。

    “好有個性的女人!”看著一群貴夫人悻悻地走出抱月齋,趕車的男子贊嘆了一聲,“這么有個性的女人可少得很,聽剛才的內容顯然是位大美人,漂亮又有個性的女人就更少上加少了!”原來他在門外將屋里的爭吵聽了個一清二楚。

    他話音一落,就見抱月齋大門一開,從里面走出來一位女子。只見她身若薄柳之姿,氣若芙蓉之媚,貌如秋月之致,行如煙云之散。

    從看見她的第一眼起就會讓人想到二十個字——千般嬌媚難敵萬分風骨,雖紅顏禍水仍我見猶憐。

    “今天倒奇了,怎么什么人都往我這里鉆?我這里可不是客棧更不是館子!彼龔囊婚_始就沒拿正眼看過門前的人,靠著大門抓了一把頭發在指尖繞著玩。

    他搖了搖手指,嘿嘿一笑,“大美人,今天要找你的可不是我。你如果有氣可千萬不要沖著我。”

    “抱歉。”她松開了頭發,從腰間蕩出一方絲帕聊勝于無地煽著,“本小姐今兒個不想見客。不管是誰來,一律沒心情,您還是請回吧。”她那方絲帕竟然是素面的。

    她話音一落,只聽見從“車夫”身后傳來一陣車輪轆轆的聲音。一時好奇端著架子瞥了過去,卻讓眼前所見微微地閃了神。

    一個年輕的男子推著輪椅“走”上前。這是任何一個人見了不得不嘆息的人,在他的身上,你可以忽略他俊秀無雙的面,可以忽略他一身的尊貴與儒雅,你更可以忽略掉他殘疾的事實,但是你一定不可能忽略掉他一身如羊脂白玉一般的潤和冷然,也不可能無視那雙清澈明亮而無比深沉的眼睛。

    她從來沒有看過這樣溫潤剔透的男人。在看他的第一眼,她甚至以為自己可以透過他看見他身后被水墨沁染了的月湖——冬天的湖面。然后她的心突然被太過遙遠的東西刺痛了一下。痛,并沒有痛多久;血,卻一直在流。

    是血?還是雪?

    她仿佛看見了那場大雪,無數次回響在耳邊的對話,然后是懸崖和血日。

    她收斂心神看了一眼他拿在手中的古琴,了然一笑。低了身子對他們二人輕輕一拜,“小女子見過楚四公子,林大俠!币讶皇樟朔讲拍歉甭唤浶牡摹帮L塵”樣,現在顯露出來的是如大家閨秀一般絕好的教養。

    被她稱作“林大俠”的“車夫”眼中極快地閃過一絲異樣的光彩,嘿嘿一笑,“姑娘好眼力,竟然連我一介莽夫都認得出來!

    蝶笑道:“林滔大俠過謙了。誰人不知您是前任武林盟主?更何況您以一人之力獨戰天下高手,卻在坐上盟主寶座一天之內又棄位而去,此等瀟灑豁達天下又有幾人為之,又有幾人不知?”

    她看著楚琴淵繼續道:“其實我開始并沒有認出您,只是聽外人說過林大俠最近幾年都在楚門,又看見了四公子所以才這樣猜測。至于四公子,我以前也沒有見過,只是聽人形容過,今天我見四公子這樣的風骨和他手中的那張古琴,才認定了二位的身份!

    楚門是當今儒學世家,它本身和江湖朝政是沾不上任何關系的,但是它是當今大儒之典范,更有四位“琴、棋、書、畫”登峰造極的“大家”。所以,不僅朝廷中的官員虛心崇拜,還有江湖中的人附庸風雅。

    楚門第四子——琴魂公子,楚琴淵。

    他的琴,一國難易;他的音,千古難尋?墒撬p腿殘疾且不能開口說話。

    突然,蝶又換上了先前的那副風塵妖嬈的模樣,懶懶地看著眼前的兩個出色的男子,“現在禮也見了,我還是那句話——不管誰來,一律不見。二位請回吧!彼羁畹剞D了身,準備關門。

    “月云木!绷痔贤蝗怀雎暎屗氖滞T诹税肟罩。

    月云木本沒有什么了不起,但是還就只有這里才有,偏偏楚琴淵不知怎么知曉了月云木是制琴的好材料,趕了來只求一根而已。

    她再次轉過身,似笑非笑地說:“原來二位來我抱月只是為了月湖后的月云木!彼叩搅痔厦媲,纖瘦的手指從他喉頭一直劃到胸口,吐氣如蘭妖媚橫生,“剛才那些夫人們還沒開價就讓我轟了出來。這次,兩位公子準備拿多少錢來換我的月云木?”說著,她的手已然開始解著林滔胸口的衣扣,一字一句地送著,“小女子,洗耳——恭聽!

    楚琴淵只是坐在那里靜靜地看。

    林滔眼色一沉,隨即哈哈大笑了起來,“蝶小姐,真是讓在下大開眼界!就連心情不好也可以這樣萬種風情!彼ブ谛乜谠齑蔚氖,一半溫存一半玩笑地道,“就不知姑娘要怎樣才能讓我這位兄弟取一根月云木?我們也不拿如此庸俗的黃金白銀來打發小姐,只要小姐開口,林某一定為小姐辦到!

    “好,這話是林大俠你說的!”

    “是我說的!

    她抽回手指著楚琴淵,“我要聽他開口!彼活櫫痔蟿x那間沉下的臉色,笑看著楚琴淵,“哪怕是我聽不懂的話音,只要琴魂公子開口,我一片月云林就都是你的了。楚公子你要砍要伐要燒要毀都與我無關。如何?”

    林滔剛要開口卻被楚琴淵扯了手。

    蝶冷眼看著他們,尤其是楚琴淵。她看著楚琴淵的眼神很特別,仿佛帶著估量、挑釁還有一些類似懷念般復雜的情緒。她轉身背對著他們,“我數三下,如果三聲之后我還是沒有到任何聲音,那么就請二位離開!

    “一、二——”她低頭一笑,說不清楚是諷刺還是其他卻有一抹“事過境遷”的味道。數到三的時候她毫不猶豫地開始離開。

    在她剛要邁出第一步的時候從她身后傳來一個琴音。這聲琴音直直地從楚琴淵的指尖刺痛到她的心里。

    她的腳步停了下來,一陣清風吹送,揚起了她水荷色的長裙和長長的不帶一點飾物的長發;同時也把他的琴聲送到了她的心里。

    他以琴代音,琴聲并非是連貫的,只是一個個的音一下下地彈著,像是一個人在一個字一個字地吟著一首詩——孤傲、清澈而淡漠。

    她聽著他琴音落下,久久沒有說話。忽然長嘆了一口氣,“公子實在客氣了,我本漂泊風塵之人實受不起您這樣的贊譽。月湖后的月云木任憑您處置,招待不周還望見諒!闭f完,她慢慢地走進了抱月齋——如煙似夢。大門發出一陣沉郁的聲響,她的容顏和氣息徹底消失在了楚琴淵面前。

    “琴淵?”林滔見他看著抱月齋的大門好一會了,遂出聲喚他。

    楚琴淵聞聲看著他,無言地詢問。

    林滔問道:“你怎么就敢賭她一定聽得懂你的‘話’?”誰說楚琴淵不會說話?他的琴就是他的聲音,只是很少有人能夠聽得懂罷了。想當年林滔自己對音律一竅不通,幸虧楚琴淵的三哥教了他一個月,他才勉強聽得懂楚琴淵到底在“說”些什么。

    楚琴淵十指在琴弦上掠過——我猜的。她仿佛學過舞,因為只有長年跳舞的人才會有這樣輕盈而柔韌的身段。

    林滔無奈地嘆了口氣,“我最受不了你們這些文人風花雪月的東西,偏偏遇到你一個還不算,剛才進去的那位小姐明顯也是此道中人。早知道一根月云木這樣難討,還不如我一個人來偷砍了一顆給你,省得像現在這樣麻煩!”

    “麻煩你幫我去取一根月云木!背贉Y“道”。他想在這里待一會。

    林滔點了點頭,從馬車里翻出一件狐裘披風遞給了他就離開了。楚琴淵抬頭看著那極瘦的“抱月”二字,溯風蕭瑟之間頓聲蒼涼之感。他的嘴角突然噙上一抹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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