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著,阿沁已提著籃子走了過來。
“好了?這么快?”他意外。
阿沁露個淺笑,“時候還早,你有無想去的地方?”
“什么地方?”
她看他一眼,“比如江湖人閑時喜歡去的地頭……像我爹,便喜歡賭幾手,常借口帶我上街瞞了我娘上賭莊,有時也與朋友喝點小酒……”之后總不忘買點蜜餞要她保密。
慕容談哼一聲,“江湖人愛去的地方嗎,花街柳巷算不算?”
阿沁一怔,垂了眼不做聲。
他也有些后悔,原本只是不喜她將他歸入“江湖人”的那種語氣,存心找話堵堵她,卻忘了這丫頭有時臉皮忒薄。
卻又拉不下臉道歉,他別別扭扭地撇頭假裝看向別處,兀地有人喚道:“兩位請留步!”
兩人不約而同地立住,喚他們的人三步兩步地跑來,卻是個書童模樣的俊俏少年。
少年作個揖,“慕容公子,阿沁姑娘,我家少爺請兩位賞臉移步,有要事相敘!
慕容談與阿沁對看一眼,道:“你家少爺又是誰?”
“江湖上稱百曉公子的便是。”少年笑瞇瞇地答。
“哦,是他?”慕容談一皺眉。
阿沁見狀問:“你認識?”
“見倒是沒見過,只是這人在江湖上頗有名氣,聽說耳目極為靈通,只是又有人傳他心胸狹窄,睚眥必報。”
“寧斗夜叉鬼,莫惹百曉生”便是江湖上流傳的一句話,只因百曉公子眼線幾是無孔不入,與高手結仇爭斗大不了一死,可百曉公子隨便抖一條丑聞出來,便足以讓人身敗名裂,那可是比死還可怕。
因此江湖人對此人又愛又怕,愛他常漏些小道消息或第一手情報供眾人閑時磕牙,怕的卻是他掌握的那些秘聞中,不準有哪條便與自己有關。好在百曉公子不輕易與人結仇,放出的消息多有的放矢,一時相安無事。
慕容談卻不愿與這等麻煩人物扯上關系,遂隨口道:“你家少爺不說是什么事便想要我們去嗎?小爺沒空!”
那書童倒也好脾氣,聽人當面說他主子的壞話仍是笑嘻嘻的,“少爺說了,慕容公子定不會輕易前來,他要我同兩位道一聲,說此事與兩位眼下最想知的有關。”
咦?兩人又對看一眼,這倒定要見上一見了,“你家少爺在哪?”
“就在前頭的百香樓!
他們隨那少年上了百香樓,便見靠窗之處坐一個輕搖紙扇的男子,白衣白靴,連那扇面都是白的,不沾一點筆墨。
男子長得眉目極細,唇又極薄,雖是姿勢悠閑地搖著紙扇,卻無半點文雅之感。見了他們來,他也不起身相迎,只合了紙扇指指長椅,示意他們坐。
慕容談一心想知對方來意,并不計較,扯了阿沁一同入座。男子道:“久聞慕容兄大名,今日終得一見……”
“省著吧,小爺懶得客套。”慕容談快口截住他。
百曉公子倒也不生氣,示意小廝為他們倒茶,他自己卻看著面前的杯子皺了皺眉。小廝心領神會,于隨身包裹中取出一個白玉杯,用絲絹擦了才端上與他。
百曉公子這才滿意地就著白玉杯啜一口茶,抖開扇子道:“本公子今日請二位來,是想問……”話未說完,手中扇子卻給跑過的店小二肩上抹布擦了一下。他頓住,瞪那不見什么異樣的扇面,額上竟有青筋跳動。小廝忙又從包裹里拿了一把扇子遞上。
“不必了!卑贂怨幽樢怀,隨手將白扇丟出窗外,“本公子便直截了當地問了——慕容兄與這位姑娘是何關系,對她近來的麻煩事定要插上一手嗎?”
“你怎知她遇上麻煩事?”
“簡單,”百曉公子微傾身,“因為讓阿沁姑娘流離失所,疲于奔命的,便是我!
慕容談面色一變,騰地立了起來。
阿沁扯扯他,“莫沖動,且聽聽這位公子怎么說!
他看看她,又瞧瞧對面男子,雙目幾乎要噴出火來,卻仍是按捺住哼了一聲坐下。
“還是姑娘冷靜。”百曉公子擊掌贊道,“接下兩位便會問,我與阿沁姑娘有何仇怨,竟要逼她若此?”
慕容談橫了一雙黑眸瞪他。
“答案是,我與姑娘無怨無仇,甚至與令尊楊九重也扯不上關系,只是我妹夫與你爹的過節卻大得很。說白了,楊九重是罪魁禍首,姑娘只是受了池魚之殃!
他喝口茶,問阿沁:“你爹可與你說過此事?”
阿沁搖搖頭,面色如常,桌下無意識握緊的手卻教身旁男子收進了眼。
“不奇怪,你爹在江湖上混了二十幾年,身手也可排個二流吧,定不會記得三年前在一次小爭斗中踹了某人一腳,那人,便是我妹夫!卑贂怨雍俸僖恍Γ斑@在江湖上本是稀松平常事,況且我那妹夫只是唐門一個不成器的弟子,我早看他不順眼,你爹要是一刀殺了他便什么事都沒了,偏生這一腳卻踹到男子最要命的地方,弄得我妹子成天在我耳邊哭訴。本公子煩不勝煩,沒法,只好替他們討公道來了!
他睨見慕容談張口欲言,搶先截斷他:“兩位必要說,冤有頭債有主,這又關阿沁姑娘什么事了?怪便怪令尊死得太早,待本公子查出妹夫口中的絡腮胡子是剎血門的楊九重,江湖上已爆起圍剿剎血門一舉,你爹在我找到你們下落前兩日搶先見了閻王!
他一拍桌子,似是不勝惋惜,“可惜啊,他要是晚死個幾天,留條命給我妹夫出了氣,就可免卻妻女受這一遭罪了!”
“放你媽的狗屁!”慕容談大怒拍桌,“怎不說你妹夫氣量小不似男人,活該做太監?”
“本公子也是這么想的!卑贂怨拥剜ㄒ豢诓瑁翱上颐米訁s舍不得這丈夫,慕容兄若是有妹子,便知她們是多么叫人頭痛的人物。他倆定要阿沁姑娘父債女還,我只有照辦了。但本公子討厭見血,最喜折磨人心,于是將剎血門楊九重攜金私逃的消息放出一些,再把他妻女的下落隨意透給幾個下等角色,嘿,不需我費事,自有人上門討不義之財。我也不貪心,待兩位承受不住瘋上這么一兩分就好,現在瞧來,姑娘的娘親也差不多了……”
慕容談一皺眉,冷道:“你做夢吧,小爺斷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
“是,慕容兄出現確是大出我意料之外!卑贂怨訃@道,“一年前我差人四處尋你們兄弟下落,無果而終,如今慕容兄現了身,卻偏是本公子最不愿惹上你們的時候。我一聽說慕容兄護著阿沁姑娘的模樣,便知妹子扔與我的這差事,又要令我頭痛幾分了。我不愿與慕容兄對上,慕容兄在江湖勢單力薄,也絕對拿我沒辦法,這樣拖下去大家皆難過,不如我們打個賭如何?”
“做什么要與你打賭?小爺就算在這將你殺了,便又怎樣?”
“是,以慕容兄的身手,我自不是你對手。”百曉公子淡道,“但本公子今日既敢約你們來,便有把握全身而退。而慕容兄,你可有信心一招得手?若不能,阿沁姑娘便有危險了……”
慕容談聞言瞪他,對方卻臉色平淡,狹細雙目中波瀾不驚。他暗地皺眉:嗟,這家伙與絕情老魔一般,盡是說話虛虛實實的人物,小爺最惱與這等人打交道了!
一直未出聲的阿沁突地道:“賭約是什么?”
百曉公子于是展顏,“這便對了,總該聽聽條件才下定論。”他從小廝手中抽過新扇子,復又搖起道:“本公子先前已說了,最喜挖掘人心黑暗,現下既有慕容兄護著姑娘,我便不再用尋常手段,也不再讓人尋事,簡而言之,本公子不借外力,也有辦法教姑娘喪失生志,只恨天底下竟有自己存在……一個月內我若辦不到,自不會再找你們麻煩;若辦到了,慕容兄也別怪到我頭上。畢竟……人心的黑暗,可是生在內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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