驊燁猶豫片刻,終于道:“好,我速去速回。建安,你等我!
寧又儀微笑點頭。
驊燁摟過她,在她額際印下輕輕的一吻,才不舍而去。
寒風攜著雪片從車門撲進,又被擋在外面,寧又儀的笑意漸漸淡去。她明白,他將越來越忙,這才僅僅是個開始而已。
馬車輕快地向后花園駛去。
宮里后花園中有一座暖閣,四圍都是窗,卻不糊紙,只一片片嵌著琉璃,坐在里面,可以把四周的景物看得清清楚楚。在這閣內賞雪,無風又暖和,她可以想看多久就看多久。
寧又儀斜倚在榻上,夏永曦靠在她身邊,兩個人頭挨著頭,看著、說著,好不開心。
“夏姊姊,要不要把少莊主也請來一起賞雪?”寧又儀忽道。
夏永曦皺皺鼻子,“他那個人啊,很沒情趣的,別管他!
寧又儀微笑道:“可是,看夏姊姊心神不寧的樣子……建安已經讓人去請少莊主了!
“我就是怕他找不到我,稍微擔心一點點嘛!毕挠狸赜行┎缓靡馑。
“夏姊姊和軒轅公子感情真好。”寧又儀由衷的羨慕。
“太子才好呢,永遠都是和顏悅色的樣子,不像阿真,整天一副死人臉,扯著他的臉才知道要笑一笑。”夏永曦沒好氣的道。
“有的人天性冷淡吧!
“是啊,”夏永曦嘆道,“他呀,就是從小喜歡裝大人,裝啊裝的,就再也改不了了!
寧又儀心里一動!笆老逆㈡⑹窃趺醇藿o少莊主的?”七倒是跟軒轅真有幾分相像,從小裝太子,裝啊裝的,就再也改不了了……
夏永曦笑咪咪道:“這個說起來就有些不好意思了,是我一直說要嫁給他,從小到大說了不知道多少遍,他終于肯娶了!
看她的樣子,哪里是不好意思,分明是甜蜜無比。寧又儀微微一笑。
“公主,軒轅少莊主不在屋內。”侍女回報。
“不在?他那人,不可能一個人出去賞雪呀!毕挠狸伢@訝道。
“我派人再找找夏姊姊你看那邊!睂幱謨x忽然看到什么,指向花園深處,那里的假山上,隱約有兩道人影,不知道在干什么。
夏永曦凝神望去,“阿真?還有一個是誰?這么大的雪,爬那么高做什么?”
寧又儀輕輕搖頭。
“妹妹你等著,我去把他們喊過來!毕挠狸嘏d致一來,說話間就跑了出去。
雪下得正緊,紛紛揚揚地落下來,風過處,打著旋忽起忽落,看上去是那么的身不由己。
軒轅真身邊的人,寧又儀一眼就看出來,是七。
她不知道七怎么會和軒轅真在一起,她也不在乎這個,她只知道,十五天了,太子回來十五天,她就有這么多天沒見到七。
她甚至聽不到七的消息,因為,他只是個不足掛齒的小侍衛。唯一一次聽太子說起七,是她父王向太子提出想要收七當義子,七卻堅決拒絕了,只得就此作罷,太子把這事說給她解悶。她心里清楚得很,既然七答應帶她走,那就絕不可能再做父王的義子——他已經要負太子,何必再讓自己多負一個寧王。
七,真是難為你了呢,這不忠不義的罪名,都是你來承擔。寧又儀想著,看著雪地里三個人越走越近,笑靨如花的夏永曦,面色冷淡的軒轅真,和戴著面具的七。
三人進了暖閣,軒轅真拱手道:“太子妃。”
七卻是跪下,謹守侍衛身分,大禮參見。
寧又儀心里一酸,趕緊道:“無須多禮。坐!
“妹妹,你知道他們兩個怎么會在一起?”也不等寧又儀回答,夏永曦徑自道:“阿真說,初到寧國宮里,他半夜想找個僻靜處練功,碰上七,兩個人竟然打了起來!
“都是誤會。”軒轅其淡淡道。
夏永曦笑道:“總之不打不相識,阿真說,七的功夫很好呢!
寧又儀雖然不知道江湖事,但能冠上“天下第一莊”這樣響亮的名號,軒轅真的功夫定然了得,那七——真的很厲害呢。
七道:“軒轅兄過獎!
軒轅真輕拍他的肩頭!靶值芎伪刂t虛。”
他們已經稱兄道弟了?寧又儀輕輕笑起來。七,他有朋友了,這真是再好不過的事。
雪越下越大,在暖暗里卻絲毫不覺得冷。他們四人隨意賞雪聊天,雖然寧又儀有些矜持,軒轅真有些冷淡,七更是拘謹,但有活潑的夏永曦在,氣氛依然很好。
天色慢慢地暗了,只聽得咯吱咯吱的踩雪聲響起,一人笑道:“你們都在,我可來晚了!彬憻钔崎T進來,脫去雪笠大氅,走到寧又儀榻邊,摟住她歉然道:“對不住,一時無法脫身”
“太子辛勞國事,建安明白。”她輕道。
驊燁哈哈大笑,“軒轅夫人,建安可有在背后怪本宮?”
夏永曦也笑道:“沒有沒有,太子妃只說,太子再不來,這雪都快化了,只能賞春景了!
眾人聞言都笑了起來,繼續賞雪聊天。但,無論夏永曦怎么努力,她總覺得氣氛有些古怪,不復之前的融洽,偶爾瞥到驊燁的那一雙利眼,深不可測,根本看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所謂君心難測,大概就是如此。悄悄的,她收回剛對寧又儀所說“永遠都是和顏悅色的樣子”的太子印象。
第8章(1)
回到自己的房間,七松了口氣,他終于可以不被打擾地想寧又儀。
她真的好多了,臉色雖然還有些蒼白,但笑起來時,眼眸發亮,雙頰嫣紅,看得他好安心。他——終于見到她了。
他一直見不到她,他沒有理由,也沒有立場、身分去太子妃的寢宮。他只能聽說,聽經過很多人才傳到他耳里的話,說太子請來的果然是神醫,說太子妃喝了一整碗米湯,說太子對太子妃真好,是天底下最好的夫君……他一直只能聽說他們的事,雖然近在咫尺。
有的時候,他很想再去她寢宮的后窗下站站,聽聽她的聲音,但太子回來后,景鸞宮的守備加強許多,他縱然能夠躲開,但被發現的風險大大增加了。他就算不為自己想,也得為她考慮,所以,他不能再去。他只好繼續聽說,聽那些人神色欣羨、唾沫橫飛地夸太子如何如何好。
他經常想,就這樣了,太子回來了,太子妃好起來了,這樣就好了。他曾經給她的承諾,可以作廢了,她從來都是矜貴的,從公主到太子妃,她的生活是他給不了的,就像今日的琉璃暖閣——他只能抱著她在山洞外曬太陽,想起來都覺得寒磣。
他曾經問軒轅真,像他這樣永遠戴著面具不能以本來面目示人的影子侍衛,怎么會有人喜歡。
軒轅真只說,他曾有十三年只能在黑暗中度過,不能見到一絲日光,但這樣的他,就有一個丫頭不顧一切地要嫁給他。
軒轅真還說,現在他知道,每個人都有命定的那個人,無論他是什么樣子、什么身分,就算病得奄奄一息,就算窮得吃了上頓沒下頓,那人都會無怨無悔地跟隨,因為,在那人的眼里,他最珍貴。
最后,說:“七,我不知道喜歡你的是誰,但你一定要珍惜,不要妄自菲薄,你要相信,你是值得她喜歡的;你要相信,你是最好的!
他……真有那么好嗎?聽了軒轅真的話,他只明白一點,太子妃就是他心里最珍貴的那個人,就是他命定要喜歡的那個人。這樣,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