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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不乖 第四章 作者:心寵
    她該怎樣回答他?

    他說過,無論她是不是他的小荷,這個問題他只問這一次,從此以后再也不來打擾她。

    她當然可以像從前那樣繼續冒充陌生人,可是……此時此刻,內心卻忽然猶豫了。

    忽然有種強烈的不舍,害怕從今以后,他真的把她當成一個陌生人。

    她以為自己可以很堅強地面對這一切,但畢竟她只有一副平凡人的血肉之軀,并非真的被狐貍精吞噬了靈魂,與心上人如此決裂,不是任何普通女孩子承受得了的……

    他在艷陽下凝望著她,兩人之間保持著一種可怕的沉默。

    她希望這份沉默可以永遠保持下去,永遠也不要回答他這個殘酷的問題。

    “有人來了!边@時他向遠處看了看,對她低語道。

    冒冒失失闖入這幽靜空間的一隊巡邏侍衛適時救了她,讓她可以暫時避免面對他的審問。

    來不及多想,她下意識的一把將他拉入密叢,不讓來人發現他倆的身影。

    然而侍衛長看到了林中細微的晃動,頓時喝道:“誰?誰在那兒?!”

    完了!這樣被人發現,難免會產生誤會。

    這個地方如此幽僻,她身為把子,與鐵鷹孤男寡女在此私會,又作賊心虛地躲進密叢,就算兩人之間清清白白,也變得不清白了!

    她焦急地抬頭與鐵鷹對視,希望他能想出化險為夷的對策。

    先前拉著他的手還沒來得及放開,鐵鷹也似乎存心不想放開,只意味深長地握緊她,像是想給池一絲安慰。

    “到底是誰在那兒?再不現身,我等便要放箭了!”侍衛長令弓箭手做出備戰的姿勢。

    “我出去將他們引開!辫F鷹在她耳邊低聲道。

    她一陣擔憂,牢牢勾住他的指尖,不想放開他。

    他看了看那顫抖的纖纖玉指,忽然微微一笑,“原來你如此在乎我!

    文妲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連忙放開他,避開他的目光。

    “放心,我們不會有事的!彼俅蔚驼Z。

    長靴移動,眼看他就要跨出密林的那一剎那,忽然一個女子的聲音朗朗道:“是本宮在此!”

    隨后,文妲看見叢林的另一隱蔽處,有一薄紗人影邁了出來,嚇了在場所有侍衛一大跳。

    她和鐵鷹也不由得一怔。

    是雪姬?

    原來雪姬也是藏在這兒!

    想必雪姬也聽到了侍衛長要放箭的威脅,以為對方發現的是自己,于是無奈現身。

    可她為什么會藏在這兒?

    “原來是娘娘,”侍衛長連忙上前行禮,“屬下不知娘娘在此,請娘娘恕我等無禮之罪!

    “你們如此盡責,本宮又怎會責怪你們?”淑妃溫和地笑道,“只怪本宮獨自在此散心,讓你們誤會了!

    “娘娘,這兒實在太幽僻,還請移駕至熱鬧的地方才好!笔绦l長躬身道。

    “我一向討厭熱鬧的地方,這湖畔幽靜清涼,倒也讓人感到悠閑愜意。先前本宮追逐一只彩蝶至此,見它鉆入了密林中不見蹤影,便也跟隨步入林中,想一探究竟,不料卻發現了另一樣好東西!

    她玉手一伸,指尖拈著一朵說不出名字的火色花兒,花瓣千層,嬌艷無比。

    “你們識得這是什么花兒嗎?”

    “屬下孤陋寡聞,不認識。”侍衛長垂眸答。

    “那林中還有好多,本宮想再去采些獻給太后,今日太后設賞花宴,若能讓她老人家看到這珍稀品種,定會高興的。”

    “屬下去替娘娘采吧!

    “我要親手采摘,方可見對太后的一片孝心。”淑妃仍舊盈盈笑著,“再說這花兒十分嬌嫩,你等男兒笨手笨腳的,萬一把它們糟蹋了,可就不好了!

    “那我等在此保護娘娘。”

    “我個人安危事小,宮中防務事大。你們也看到了,這兒雖然幽僻,卻并無危險,我也討厭這么多人跟著,渾身不自在,你們還是趕緊巡邏去吧,若路過太后設宴處,讓我的宮女帶個籃子過來,方便我盛花!

    “是!笔绦l長只得遵命,領著屬下退去。

    他們一走,淑妃便對著叢林處小聲道:“不必藏著了,快出來吧!”

    文妲和鐵鷹面面相覷,心想兩人之前在此的情景定是讓她瞧見了,此刻也不能再隱藏下去,只得暫且照她的吩咐辦。

    她既然沒有當著侍衛的面揭露他倆,可見對他倆并無歹意,若能找個借口將她敷衍過去,想必也不會鬧出什么太大的亂子。

    不料他倆步出密叢時,卻大大吃了一驚。

    只見雪姬先前藏身處,竟步出了另一個男子!

    她剛才那句話,原來是對那男子說的。

    文妲只覺得那男子好生面熟,仔細一想,不禁駭然──那、那居然就是太后宮中最受寵的樂師,柳郁。

    她之前才看過他的演奏,應該不會記錯。

    四人愕然望著對方,怔愣了好一陣子,紛紛明白了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無非是兩對在此幽會的男女,互相撞上了而已。

    這應該算是一件好事,因為如此一來,雙方的把柄都掌握在對方手中,誰也不敢去揭發誰。

    “原來是惠妃妹妹呀,”淑妃嗅著手中那朵艷紅的花兒,率先恢復笑容,輕輕地道:“好巧呀!

    “是呀,好巧。”又妲一語雙關地答。

    “惠妃妹妹進宮這么久,咱們姊妹都還沒能好好聊一聊,今日天賜良機,不如咱們找個自在的地方說會話兒,如何?”淑妃道。

    “妹妹我正有此意!蔽逆c頭。

    說實話,她此刻很感激淑妃的“邀約”,因為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讓她可以暫時不必面對鐵鷹,因禍得福地逃過一劫。

    雪姬住在西宮。

    她的住處標志著她的身份。

    除了皇后所居的中宮之外,這紫禁城內,便屬西宮最為歷史久遠、恢宏莊嚴。

    文妲自嘆她的雅仙宮,美則美矣,卻不及西宮莊凝氣勢千分之一。

    雪姬引著她,緩緩步入日光閣。

    這日光閣內,夏季可以賞花,冬天可以賞雪,既不冷也不熱,往偌大的窗子望出去,一年四季之景盡收眼底,日月之光傾泄而入,令人十分怡然自在。

    “妹妹請隨便坐,”雪姬對文妲笑道,“我這就命人沏一壺好茶,準備幾樣點心,咱們姊妹就在此聊天,如何?”

    “姊姊不必忙碌,把我當自己人就好!蔽逆⑽P唇。

    “自己人?”雪姬忽然輕輕一嘆,“就算你說的是客氣話,我聽到這個詞仍然感到十分欣喜。已經好多年了,我都沒能跟宮中嬪妃好好說一說話!

    “她們因為嫉妒姊姊,所以不跟姊姊說話?”她猜測。

    “不,”雪姬搖頭,“是因為我心中有鬼!

    如此直白的回答,讓文妲不禁一愣。

    “呵,”雪姬恢復笑顏,“私藏情郎,心中能不有鬼?作賊心虛之人,又怎能與宮中其他嬪妃坦然相處?我倒是很高興今日你撞見了我與柳郎在一起,你知道了我的秘密,從此我便可以把你當成知心人。”

    “姊姊你……”她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什么才好。

    “我與柳郎自幼相識,他是我家樂師的兒子,從小就彈得一手好琴,我倆一同長大,一同識曲譜,一同知樂律,久而久之,便產生了難舍難分的感情……”

    雪姬把目光淡淡投向窗外,緩緩敘述自己的故事。

    “十六歲的時候,父親因為要保住在朝中的地位,強行送我入宮,我為了全家的太平,不得不聽從他的安排。原以為從此以后再也見不到柳郎了,不想他為了我,竟然也入了宮,留在太后身邊當一名琴師……因為深得太后喜愛,宮中人人都傳他是男寵,他卻為了能與我相守,不顧人們的流言蜚語,哪怕這些流言深深地污辱了他,也在所不惜……”

    話語先時很平緩,說到末處,忽然激揚,化為哽咽。

    文妲看到有一顆淚珠,默默無聲地順著雪姬的臉龐流下來。

    自從西誠王命她奪后以來,她一直把雪姬當成敵人,一心想尋到她的弱點,給她致命的打擊,但此時此刻,弱點尋到了,她卻發現,原來她與雪姬并非敵人,而是同病相憐的人。

    “姊姊,不要再說了!蔽逆崧暤。

    雪姬回首一笑,“跟你說了這些,我心里舒服多了,這些年來,我把這個秘密埋在心里埋得好痛苦,今天終于有人可以聽我說一說了。”

    “你不該把這些告訴我,你就不怕我出賣你嗎?”她善意提醒。

    “你也有把柄在我手中,我自然是不怕的!毖┘⑽u頭。

    “可我并沒有告訴你我跟鐵鷹的故事!

    “你不需要告訴我,”雪姬輕撩額邊發絲,“我只說我想說的,你也只用告訴我你想告訴的,文妲,我是真心想交一個朋友,不知道你愿不愿意當我的朋友?”

    她……她說的是真的嗎?

    她真的是因為太寂寞而需要朋友,還是只是虛晃一招,麻痹她的敵意?

    文妲無從判斷,愣在原處,腦中有一刻的空白。

    “母妃回來了!”

    正僵立著,忽然聽到一個稚嫩的童音。

    文妲轉過頭,只見一個粉雕玉琢的可愛小人兒闖進來,張開雙手歡天喜地地撲進雪姬懷中。

    這就是雪姬所生的小皇子吧?果然長得討人喜歡,那蘋果一般的小臉,讓人真想咬一口。

    “剛才上哪兒玩去了?”雪姬蹲下身子,無限疼惜地望著兒子,用世上最溫柔的慈母腔調輕輕問:“熱不熱?想不想吃東西?”

    “剛才小容姊姊陪我到御花園玩去了,”小皇子指著身后急匆匆跟來的一名宮女,“我還叫她幫我捉了一只小鳥呢!”

    “小鳥?”雪姬臉色頓時一變,“小鳥在哪兒?”

    “小容姊姊幫我關進籠子里了,就掛在那邊的花廊上!毙』首訕纷套痰。

    她咬了咬嘴唇,對他道:“來,先見過惠妃娘娘,然后叫宮女帶你去洗澡吧!

    “給惠妃娘娘請安!毙⌒『⑼致犜挼亟o文妲大大行了一個禮。

    “好可愛呀!”

    文妲上前摸了摸他的頭,照例問了一些“多大了”、“書念得怎么樣”之類的客套話,并解下脖上一串玉鏈給他當見面禮,然后看著宮女牽著他的手步出日光閣。

    “小容,你過來,我有話要問你!眱鹤右蛔撸┘П隳槍偛排惆閮鹤拥膶m女道,“小皇子不能跟鳥兒玩耍,你不知道嗎?為何要幫他捉鳥?”

    “奴婢知道,所以沒讓小皇子靠近它,而且剛才已經悄悄把那鳥兒放了,小皇子明早不見它,或許會哭鬧一陣子,奴婢再騙他說鳥兒自己沖破籠子逃走了,這便結了!毙∪菪Υ。

    “算你機靈!毖┘Т蟠笫嬉豢跉狻

    “怎么,小皇子為何不能與鳥兒玩耍?”文妲好奇地問。

    “因為他若吸入了鳥兒的細毛,便會呼吸不順,甚至窒息而死!彼従徑忉,“你看我這宮里不許養鸚鵡、畫眉之類,便知道我有多怕那些鳥兒了!

    “怎么落下這么個病癥?也該叫太醫來治治才好。”文妲皺眉。

    “不礙事的,這是先天遺傳,這孩子像他的父親……”頓了一頓,雪姬換了輕松口吻,“總之不接近鳥兒便可相安無事,妹妹不必掛心了!

    轉身看了看立在一旁的宮女,她揮手道:“小容,你下去伺候小皇子吧,不必留在這兒了!

    “呃……”小容似還有話要稟報,欲言又止。

    “怎么了?”雪姬察覺到異樣。

    “奴婢方才在御花園中,聽說了一件事……”

    “有事就快奏!

    “還是等晚上娘娘得了空閑,奴婢再稟奏吧!彼低敌表艘幌挛逆。

    文妲有些詫異。

    “本宮今日已與惠妃娘娘結為金蘭姊妹了,”雪姬明了地道,“有什么話可以當著她的面回稟,不必隱瞞。”

    “那奴婢就直說了,”小容本就打算替主子炫耀,向文妲示威,這會兒便肆無忌憚地開口,“方才路過御花園,聽管事的公公說,藉著今日太后的賞花夜宴,皇上要宣布一件大事。”

    “大事?你們這些宮女太監又在亂嚼舌根了吧?真有大事,皇上能先讓你們知道?”雪姬不以為然。

    “真的,娘娘,他們都說晚上皇上會宣布封娘娘為后的事情!”

    文妲不由得一驚,瞪大了雙眼。

    “胡說!”雪姬立刻喝斥,“我資歷尚淺,哪有封后的資格?不要忘了,我上面還有貴妃娘娘呢!你等亂嚼舌根,小心被掌嘴!”

    “娘娘,奴婢沒有撒謊……”小容頓時慌了神色。

    “趁著本宮沒發脾氣,還不快快退下?”拂了拂袖子,她驅趕宮女。

    “是。”小容被嚇得花容失色,連忙離去,不敢再多言。

    “妹妹,我的宮女胡言亂語,你不必介意!彼闹軣o人后,雪姬對文妲道。

    “倒也不見得是胡言亂語!蔽逆\淺撩動嘴角,“聽說那貴妃失寵多年,兒子又不爭氣,后位落在姊姊手里是遲早的事!

    “既然貴妃不濟,還有妹妹你呀。”

    “我?”文妲聳聳肩,“我名聲早就壞了,朝中大臣都稱我為妖婦,皇上若想封我,他們第一個不答應。”

    “我倒是希望妹妹你能奪得后位!毖┘ы⒁曀。

    “姊姊在說笑話吧?”

    “你看看我的眼睛,就知道我沒有在說笑,”她的眼里一片誠懇,“真的,我并不希罕當什么皇后,因為我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夠離開皇宮,跟柳郎找一個恬靜怡人的地方共渡下半生……可我看得出,妹妹你對后位卻相當重視!

    她凝視著她的眼,雖然真誠卻很精明,仿佛一眼就能把她看透。

    文妲忍不住一顫。

    “姊姊你不可能舍得離開皇宮的,”她呵呵笑著化解這僵硬的氣氛,“就算你深愛柳郎也不可能,因為你還得顧及小皇子的前途。”

    “小皇子”這三個字似乎是雪姬的致命傷,讓她本來平和的臉,頓時平添一份憂郁。

    俗話說,空穴來風,未必無因。太監宮女們的閑言碎語,未必是假。

    如果是真,那么雪姬將在今夜封后。

    雪姬如果真被封后,她知道自己在宮中再無前途。

    她從北梁遠嫁至此,并非只為了當一個得寵的妃子,她要的是穩固的地位,是完成北梁帝交給她的任務。

    而封后,是達成任務惟一的手段。

    她本以為封后之事尚有一段時間可以運籌帷幄,沒想到南周帝竟然這么快就做出了決定,讓她措手不及。

    是什么讓他如此著急?

    后位已經虛待多年,為何他要忽然封后?

    文妲從西宮出來,獨自走在花徑之中,凝眉深鎖,百思不得其解。

    花徑曲折,一眼望去,望不到盡頭。

    她感到這花徑猶如自己此刻的命運──蜿蜒而不知所向,讓她如同站在迷霧之中贐里一片茫然。

    她忽然感到好累,孤立無助沒有支撐,找了一塊假山石坐下,望著日暮的御花園發呆。

    太后的賞花夜宴在日落后就要開始,離宣布封后的消息只剩兩個時辰的時間……呵,兩個時辰,讓她可以再為奪后之事仿些什么?

    她覺得自己就像一只微小的螞蟻,偏偏有人把她當亙獸,派給她一個無法完成的任務。

    她真的很想離開這里,回到荷塘畔,回到鐵鷹為她蓋的小屋,把眼前紛繁苦惱的一切,統統拋到九霄云外。

    “真是氣死人了!”

    正在思忖之中,忽然聽到附近有人聲。

    文妲一怔,循聲望去,只見幾個宮女正朝她的方向走來。

    為首一名容貌艷麗,身著羽毛舞衣,正嘟著嘴巴發脾氣──剛才說話的正是她。

    “姊姊,你就忍一忍吧,誰叫那柳郁是太后身邊的紅人呢!”跟著她的幾位宮女紛紛好言相勸。

    “他今晚在夜宴上彈奏的是‘霓裳羽衣曲’,我好意找來羽衣配合他舞蹈,誰料他竟然不滿意!”她氣得大嚷。

    “姊姊,那柳郁患有哮喘之癥,若吸入羽絨便會犯病,你難道沒聽說過?”

    “他是太后身邊的大紅人,這等小病恐怕早就治好了吧?”

    “這是先天之病,聽說太醫們都無能為力,只命他遠離羽絨,太后為了他,命人不得在永壽宮內玩養鳥禽,恐怕他這個病是滿嚴重的!

    “是嗎?”她稍稍平息怒火。

    “姊姊,你還是換一套舞衣吧,免得引起柳郁舊病復發,太后怪罪于你……哎呀,惠妃娘娘!”宮女們無意中發現了坐在假山石上的文妲,驚叫一聲,連忙下跪請安。

    “都起來吧,”文妲笑盈盈地站起身,“在聊什么呢?”

    “回娘娘,”那名身著羽毛舞衣的宮女回答,“奴婢今夜有幸在太后的賞花夜宴上獻舞,不料卻發生了一樁意外!

    “哦?什么意外?”

    “太后宮中的柳樂師,就是奴婢獻舞時伴奏之人,他因為患有隱疾,命令奴婢將準備好的舞衣臨時換掉!”

    “這柳樂師本宮也見過,不像蠻橫之人,無緣無故的,他為何要你換掉舞衣?”文妲眉一挑。

    “因為奴婢這舞衣上綴有羽毛,那柳樂師害怕舞蹈時羽毛會散落于空中,吸入他的肺內,引起他咳嗽窒息……”

    咳嗽窒息?

    文妲腦中電光一閃,一個可怕的想法一劃而過。

    雪姬的兒子也有類似的病癥,而雪姬與柳郁又是多年的情人,難道雪姬之子跟柳郁是……父子?!

    不不不,混淆皇室血脈,此乃殺頭之罪,她可不能隨便亂猜!

    可這也太巧了吧?萬一她猜的是真的,那么……她甩甩頭,腦子里像有千萬只蛾在飛,擾得她思潮洶涌,心神不寧。

    “娘娘,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嗎?”宮女們見她神色恍惚,擔心地問。

    “沒什么……”文妲略微低頭,遮掩自己蒼白的臉,“皇上在養心殿嗎?”

    “回娘娘,奴婢們不知,要先去向管事公公打探一下。”

    “那你們去個人打探一下,如果見到皇上,便說我有要事想向他稟報,請皇上在太后賞花夜宴之前,務必到我雅仙宮一趟!

    就在一瞬之間,她定奪了主意,因為這大概是她最后的機會了……

    宮女們連忙稱是,遵命去后,文妲望著她們的身影,又發了一陣呆,才返回自己的寢宮。

    “看來,我注定是要當一個奸妃了!彼ピ豪锏幕ú轀\淺揚笑,笑里帶著凄澀……

    或許是宮女們辦事得力,或許是正好湊了巧兒,不一會兒,她便看見南周帝迅速趕來。

    慈祥的老人臉上掛著焦急的神情,還未施君妃之禮,便上前拉著她的手端詳。

    “小蓮,你怎么了?宮女們說你要見朕,又說你臉色不太好,是不是病了?”

    文妲一言不發,只猛然曲膝跪下,前額深深俯地。

    “小蓮,你這是干什么?”南周帝連忙攙起她,不料她卻一動不動,似石頭一般執意跪著。

    “臣妾要向皇上稟報一樁驚天的大秘密,請皇上先恕臣妾的死罪,臣妾才敢直言。”文妲道。

    “小蓮,有話盡管直說,朕不會怪罪于你的!彼麧M臉詫異。

    “此事攸關宮廷嬪妃之清白,臣妾也只是猜測而已,并無確實證據,還望皇上恕臣妾胡亂猜疑之罪。”

    “小蓮,”南周帝更急,“到底是什么事,你就直說好了,朕可免你一切罪責,你就不要這樣吞吞吐吐,讓朕擔憂了。”

    “那臣妾就直說了,”她抬起水眸凝望南周帝,“皇上,希望您聽了以后,不要覺得臣妾是在嫉妒……”

    第五章

    窗外又刮起了狂風,下起了夜雨。

    這幾日宮里所發生的一切,就如這窗外的天氣一般,風起云涌,電閃雷鳴。

    剛剛棲到花亭風的傳書,得知事情已經安置妥當,文妲那顆懸了多日的心,終于稍稍放下。

    終于,她可以讓自己暫時忘卻煩憂,泡進溫泉,舒緩緊繃的神經。

    已經三更了吧?溫泉池中蒸氣氤氳,讓她很想變成一條魚,永遠待在水里不出來,不用再面對殘酷的世事。

    忽然,溫泉池畔,珠簾之外,現出一條人影,輕輕一晃,無聲無息地站在那里。

    “是誰?”文妲有所覺察,猛然睜開雙眼厲喝道。

    “請娘娘更衣,卑職有事想向娘娘請教!眮砣说卣f。

    她心中一緊,怒喝的話語頓時卡在喉間,變成默默無言。

    鐵鷹……就算那聲音再淡,她也辨得出是他的聲音。

    這么晚了,他獨闖雅仙宮,是來興師問罪的嗎?

    呵,她就知道,自己遲早得面對他,而她最怕的,也是面對他。

    她披上浴衣,緩緩步出溫泉池,腳丫子帶著一串水印,直帶到珠簾之外。

    自從那日在御花園中相會之后,她再也沒有見過他,他的臉龐似乎更加憔悴了,雖然遮著半邊鐵面,卻可以隱約看到他清瘦的容顏。

    她的心一陣抽痛,卻仍要裝出鶯言笑語,仿佛她才是戴著鐵面之人。

    “原來是鐵校尉呀,”她聽見自己輕松地說,“這么晚了,你不經通傳就闖入我的浴室,若被宮女們看見,豈不毀了本宮的聲譽?”

    “娘娘請放心,”他的聲音像一杯極苦極苦的茶,“我已經點了這宮中所有人的昏穴,此刻發生的一切,不會有任何人知道!

    “鐵校尉方才說有事要向我請教,不知到底是何事?”其實她心里很清楚他要追問什么,并且已經料到他會來。

    “聽說最近宮中發生了一件慘事!辫F鷹的眸子好似一道寒光,緊盯著她。

    “這深宮之中,歷朝歷代慘事還算少嗎?不知鐵校尉是指哪一件?”文妲淡淡回答。

    “十四皇子忽患哮喘之癥身亡!碧岬侥莻人見人愛的孩子,他堂堂八尺男兒也不禁哽咽。

    “不是‘忽患’,他那哮喘之癥是天生之疾,連御醫都無能為力,這一點宮中人人都知曉!彼姑,不動聲色。

    “十四皇子暴卒之后,淑妃娘娘也自刎身亡,而最受太后器重的樂師柳郁,亦忽然離宮,不知去向!

    “柳樂師服務宮廷多年,也是該請辭歸家結婚生子了,淑妃娘娘不堪失子之痛,一時想不開做了傻事……對此本宮也很悲傷!蔽逆лp嘆一口氣。

    “悲傷?”鐵鷹語氣中滿是酸楚的嘲諷,“惠妃娘娘真的會感到悲傷嗎?”

    “鐵校尉,你這話是什么意思?”她厲聲道。

    “卑職聽說,十四皇子和淑妃娘娘的喪事是您一手操辦的?”

    “皇上命我辦理此事,我身為淑妃的好姊妹也很想效犬馬之力,有何不可?”背轉身去,她盡力不看他隱藏怒火的臉。

    “可卑職聽說,十四皇子和淑妃娘娘的死因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簡單!”他逼近一步,直言道。

    “關于他們的死因,訃告上寫得清清楚楚,鐵校尉是在懷疑皇上說謊嗎?”

    “圣上就算說謊,天下人也不會指責他半分,因為造成這樁慘事的罪魁禍首并非圣上!”他的聲音里有一種濃得化不開的悲涼。

    “那么罪魁禍首是誰?”她咬唇問。

    “娘娘心知肚明,不必卑職直言吧?”

    “哈,鐵校尉的意思是──那罪魁禍首便是本宮?”文妲忽然冷笑起來。

    “卑職也希望不是……”他的語調忽然軟下來,低低的,沉沉的,“是與不是,望娘娘賜教!

    “你想聽實話嗎?”沉默片刻,她深吸一口氣后緩緩道。

    “真相到底如何?”他的一顆心提了起來。

    “正如你所想──這是本宮所為!

    或許這是一個好機會,一個與他決裂的好機會。

    既然不能與他再續前緣,那就讓他恨她吧……恨一個人比起牽掛一個人要好受得多,因為恨意干脆俐落,仿佛利劍快刀斬亂麻;而牽掛纏纏綿綿,仿佛藕斷絲連,今生兩人的關系都休想了結。

    她要他恨她,惟有恨死了她,他才能開始新的生活。

    文妲忍住淚花,狠絕地道:“正是本宮親手將這一對母子處死的!鐵校尉,這下你知道了真相,應該滿意了吧?”

    “為什么?”鐵鷹難以置信,情急之下一手扳過她的身子,讓她不能再逃避他的目光,“為什么要這樣做?!”

    “她與樂師柳郁私通,淫亂后宮,生下混淆皇室血統的孽子,其罪當誅!”她逼自己正色與他四目相對,冶冶答。

    “你為什么要向圣上告密?”他完全不理會她冠冕堂皇的理由,只緊握她的肩質問,“我以為你們是同病相憐之人,你怎么可以這樣狠心……”

    “鐵校尉,話不可以亂說,我與那紅杏出墻的賤人怎么會同病相憐?”她繼續戴著她的假面,目光雖與他相交,卻不愿意與他交心,“圣上憐她侍駕多年,雖犯下滔天大罪,卻也有苦勞,所以沒有公開她的丑事,也沒有將她的兒子從皇冊中除名,只說她們母子是死于病痛,這還不夠嗎?”

    “你……”鐵鷹怒極地瞪著她,“事到如今,你怎么還可以這樣說話?你到底有沒有心?你這個……可怕的女人!”

    可怕的女人?

    呵,他終于對她絕望了,盼了這么久,她盼的就是這一刻。

    他終于如她所愿,可她的心,為何像被震碎的花瓣,無聲無息,散了一地……

    “因為,她是我奪取后位的惟一障礙!奔热辉捯呀浾f到這個份上,就說得再狠一些吧,她聽見自己清清楚楚道出這個駭人句子。

    他果然被她駭住,凝視著她,半晌無言。

    良久良久,他才放開她的肩,不再啰唆什么,只轉身往外走。

    步子輕移,像受了傷一般虛弱無力,那一身御林軍統領的銀色盔甲,這一刻在他身上顯得那樣沉重,沉得讓他的頭都快抬不起來了。

    “鐵校尉,”望著他的背影,文妲微聲說:“上次你問我的問題,現在我可以回答你了。”

    “不,不用回答了……”他沒有轉身,只給了她一個側面,完全沒有留戀地道:“無論你是不是小荷都不重要了,我不想再知道。”

    最后一片花瓣從她的心尖震落,她感到胸中霎時一片荒涼。

    “惠妃娘娘,祝您達成心愿,早日封后。”

    這是他對她說的最后一句話,接著身影一晃,他消失在她的面前。

    他消失的同時,她便破了偽裝,雙膝一軟,跌倒在地。

    浴衣沒有系緊,跌倒的瞬間,柔軟的布料向肩旁斜滑,露出胸前雪肌。

    雪肌上有一只淡淡的掌印,仿佛她初戀的印記,永不抹滅。

    “好丑哦!”望著自己胸前那個淡淡的掌印,小荷大呼小叫,“我‘破相’了,沒臉見人了!”

    “你還想讓誰看?除了我,世上還會有第二個男子能看到你這里嗎?”鐵鷹微微一笑,將藥水抹至她胸間。

    “當然有,那個人就是我未來的夫君。”她雙頰醉紅,嘟著嘴道。

    “我會在你們成婚之前殺了他。”他臉色一變,冷冷說。

    “你好壞心,想讓我嫁不出去嗎?”她瞪他一眼,暗自笑了,“如果不想讓第二個男人看我的身體,只有一個辦法!

    “什么辦法?”

    “成為我的夫君!彼π叩氐土祟^,悄聲道。

    鐵鷹先是一怔,隨即明白了她話語的圈套,淺笑再次浮出俊顏,半晌不作聲。

    “喂,你到底娶不娶我呀?”她沉不住氣,見他不言語,焦急地追問。

    “想必你現在也嫁不出去了,我也只有娶你了!彼室庥玫恼Z調逗她。

    “本姑娘怎么會嫁不出去?”她勃然大怒,“你若不情愿,那就算了!我才不會勉強你呢!”

    推開他替自己擦拭藥水的手,她不悅地拉上衣衫,獨自來到窗邊。

    窗外是她心儀的那一片荷塘,他在塘邊蓋了一間小屋,這些日子,他們就住在這里。

    每天看見那些連天耀日的荷花,她都幸福得要死,不過現在她卻大大不爽。

    忽然一陣暖意向她襲來──原來他的一雙大掌自身后輕輕攏住了她。

    “傻丫頭,我怎么會不愿意呢……”他在她耳邊低低地說。

    這一刻,他掌間的暖意似乎匯成了一股暖流直抵她的心尖,融得她的心就要滲出快樂的淚來。

    她伸出小手反捉住他的大掌,咧開嘴傻笑。

    “哎呀!”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大叫一聲。

    “怎么了?”鐵鷹嚇了一跳。

    “我不能馬上嫁給你耶!我還得先回故鄉一趟,稟告我家老爺和小姐,辭去丫鬟的工作以后才可以跟你私奔。”她皺著小臉說。

    “我也沒有說要馬上娶你呀!彼奖歼@個詞是這樣用的嗎?鐵鷹直想笑。

    “你會等我嗎?”她擔憂地問,“該不會我回來的時候,你就另娶別人了吧?”

    “那你就要快點回來,不要讓我久等了!彼籼裘。

    “我回故鄉來去大概一個多月……”她數著手指頭,“嗯,這樣吧,下個月十五日,我們就在此相會,如何?”

    “你不會一去不復返吧?”他開玩笑地問。

    雖然是玩笑話,可語氣里卻含著不為人知的緊張。

    “這瓶藥水我就不帶走了!彼肓艘幌牒蠡卮。

    “可是你的傷處還沒痊愈!彼蛟谒乜诘恼朴。杏械诘暮圹E。

    “所以我不把這瓶藥水帶走,掌印無藥可褪,我到時候就一定會乖乖回來找你,”她燦然地笑,好似想出了一條妙計般,“這樣你就不必擔心我會一去不復返了,對不對?”

    他愣住,定定望著癡情的她,這份癡情,讓他久久震撼。

    “放心,我很愛漂亮,所以我一定會回來的!睋ё∷牟弊樱『蓩傻蔚蔚氐馈

    輕嘆一口氣,鐵鷹緊緊擁她入懷,像立下誓言似的回答,“我會一直在這里等你的!

    然而他守住了約,她卻失約了。

    因為興高采烈回到北梁國的她,萬萬沒想到,等待她的卻是一樁令她精神差點兒崩潰的變故。

    記得那天她帶著各式禮物,駕著馬車回到家中,心里已盤算好衣料給母親,煙草給父親,還有一些南周國的藥材補品,她打算寄給有孕在身的姊姊。

    但她沒有看到任何一個親人,偌大一個家,不知為何空空蕩蕩的,只有宮中的侍衛在等她。

    “小荷姑娘,皇上命屬下在此等候,見到小荷姑娘回來,便立刻帶你入宮!笔绦l們說。

    “怎么?是公主出了什么事嗎?”她隱隱覺得奇怪,“我的家人呢?都出去玩了嗎?”

    “他們……他們都在宮里!笔绦l們支吾回答。

    “在宮里?”她更吃驚,“在宮里做什么?是公主召他們有事嗎?”

    “小荷姑娘,你去了就知道了!笔绦l將備好的馬車停到她面前,請她上車。

    她百思不得其解,只得乖乖照辦。

    入了宮門,換了步行,侍衛卻沒有引她去見公主,反而帶她直奔北梁帝的養心殿。

    身為公主的奴婢,她因為機靈可愛,一直深得皇室上下的喜愛,公主平日待她甚好,從不把她當下人看待,還說如果她有朝一日找到如意郎君,定會送她豐厚嫁妝,讓她風光出嫁。

    她雖然因為公主之故,平日亦時常見到北梁帝,卻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讓北梁帝如此興師動眾地召見她。

    一進殿內她便發現氣氛凝重,北梁帝繃著一張龍顏,平日明黃的龍袍變成了雪白色,像戴孝似的。

    “參見皇上!毙『汕忧庸蛳滦卸Y。

    “快快起來!

    北梁帝卻對她十分客氣,甚至伸出雙手親自扶她,令她受寵若驚。

    “聽妍兒說,你到南周國游玩去了?”他慈藹地問。

    “是,奴婢得公主開恩特許,到江南看荷花去了。”她小聲答。

    “南周的荷花美麗,人卻可恨!”他忽然忿忿道。

    “皇上……發生什么事了?”她壯著膽子道出心中疑問,“奴婢見您身著素服,不知宮中是否有不幸?”

    “朕身著素服,并非為了宮中,而是為了前方死傷的將士,還有被南周軍隊屠殺的百姓……”北梁帝深深嘆氣,語意無限悲慟。

    “我國與南周有戰事發生嗎?”她剛從邊關來,一切倒還安然無恙呀。

    “半月以前,南周一支軍隊忽然襲擊我北梁邊陲小鎮,殺我官兵、害我百姓,有意挑起與我大梁的戰爭。朕為大局著想,恐戰火因此蔓延,涂炭生靈,立刻修書與南周,獻出珍寶無數,卑躬求和,南周帝這才暫且放過我們,答應收兵!

    “什么?!”小荷怒道,“南周帝怎么如此無恥!”

    “這還不算,那南周帝聽說朕有一女生得美麗無雙,乃北梁第一美女,色心頓起,提出要妍兒前去和親……”

    “和親?”她睜大眼睛,“公主青春年少,怎么可以嫁給那個色老頭?!”

    “是呀,朕也為此事憂心不已,可憐妍兒聽說了這個消息,已經把自己關在寢宮內七天七夜,不吃不喝了!

    “奴婢這就去看看公主!”小荷忙道。

    “不忙,不忙,妍兒的事,朕倒另有辦法!

    “什么辦法?”

    “到時候實在不行,便找一個自愿的宮女代她出嫁,反正南周國沒人見過她的容貌,也不知道她的小名叫妍兒,只要那代嫁之人容貌漂亮,南周帝那邊倒還好搪塞。”

    “這倒是個妙法,”小荷轉憂為喜,“如此公主可以平安了!

    “只是遠嫁南周,離鄉背井,不知有哪個宮女愿意去呀……何況這次和親,并非像表面上那樣單純!

    “這次和親有什么不同?”她好奇地問。

    “南周實在可恨,擾我邊陲,害我百姓,朕打算藉這次和親之機,安插奸細在南周帝身邊,以備將來我大梁反攻之時,能有人與我軍里應外合!

    “皇上的意思是……要代嫁的女孩子做奸細?”她恍然大悟。

    “算了,此事暫且不提,連人選都還沒定呢,”北梁帝揮揮手,“小荷,今天朕召你來,還有一事。”

    “還有一事?”她不禁有種不祥的預感。

    “剛才朕說過,南周突襲我邊陲小鎮,殺我官兵,害我百姓……小荷,你的家人……”

    “我的家人?”她一驚,“我的家人怎么了?”

    “他們都在被害的名單之列!

    “不可能!”她難以置信地搖頭,“我家住在京城,不在邊關呀!”

    “可你姊夫家不是就在崇德嗎?”

    “崇德?”小荷心里頓時一空,冰一般涼,“皇上,您剛才說的邊陲小鎮……就是崇德?”

    “半月之前,你姊姊回京城探親,你父母擔心她懷孕之身行動不便,便親自送她回崇德,并在崇德小住幾日,沒想到,卻正巧遇到南周的軍隊!

    北梁帝的話語聽在耳里,仿佛在聽另一個人的故事,好半晌她都昏昏沉沉,反應不過來。

    “后來怎樣?”她聽見自己冷靜的聲音。

    這一刻她出奇地鎮定,因為她感覺自己的心跳好像已經停止。

    “朕派玄崇德清理戰場的官兵中,正巧有認識你父母的人,他將你父母的遺骸帶回京中,還有你姊姊和姊夫的尸體……”

    “他們現在哪里?”

    “在宮里,我叫侍衛領你去!

    呵,難怪之前說她的家人進了宮,原來是這個意思,進宮的不是活人,而是死人。

    “皇上,為何您形容我父母的尸體,用遺骸兩個字?”比“尸體”更可怕的兩個字。

    “你去看了就知道!北绷旱垡荒樣锌陔y言的樣子。

    的確,她去看了,便知道了。

    父母的尸身被大火燒得炭般焦黑,只剩面目依稀可辨,四肢卻在烈焰中枯萎,不像人的手腳,倒像樹的枯枝。

    而她的姊姊,比起父母來,似乎要好得多,至少沒有被烈火折磨,可是姊姊那早已隆起的肚子,此刻卻回復了平坦──據說胎兒被南周國的軍隊用尖刀血淋淋地挑出,掛在崇德鎮口的樹上。

    那棵樹上掛滿了類似未足月的胎兒,都是從無車孕婦肚中取出來的,南周軍隊把他們當作引以為傲的戰利品向北梁宣戰。

    看到親人們的尸身,小荷的心像被人用榔頭猛擊出一個窟窿,所有的傷心、震驚、憤怒都從這個窟窿里泄涌而出,而后整個人如同虛脫了一般,只剩下雪覆平原般的冰寒。

    她霎時明白了北梁帝先前話語中隱藏的意思。

    “到時候實在不行,便找一個自愿的宮女代她出嫁……只是遠嫁南周,離鄉背井,不知有哪個宮女愿意去呀……”

    呵呵,這是在暗示讓她去嗎?

    反正她現在也無父無母了,從小深受公主厚愛,此刻公主有難,她該報恩了吧?

    何況看見家人慘不忍睹的尸體,復仇的烈焰自然也會從她胸中竄起,就算北梁帝不開口,她也會主動要求前去當奸細的。

    北梁帝猜對了,這一刻她的確想將南周帝生吞活剝,無論讓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可是那個人,那個人該怎么辦?

    她答應要回去跟他成親,今生今世永不分離,他正癡心地在荷花塘畔等待……如今她就這樣爽約了,讓他情何以堪?

    拉開衣衫,她對著鏡子久久凝望著胸前的掌印──他給她留下的掌印,撕心裂肺的感覺再次襲來。

    她和他,注定了有緣無分……父母之仇,國家大義,逼她成為一個背叛愛情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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