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天驕讓人擺好了香案,魚天胄拿過明黃告敕,展開后抑揚頓挫的念起來,盛知豫聽著他那什么……才德兼備,維護正道,彰世間公義,以褒其德之類的華麗詞藻,其實真正鉆進腦子里的只有鳴王王妃四個字。
魚天胄念完,梅天驕雙手過頭接過告敕,又磕了頭,才起身。
兩人起身后,盛知豫接過那告敕讓婆子供到祠堂去,屈膝告退。
梅天驕和魚天胄說了一會兒的話,“皇上說放你十天的假,你就好好享受你的新婚假期吧!你放心,我這些日子都不會來找你的……”他眨眨眼,拱手告辭了。
梅天驕回到了正屋,在穿堂的檐廊下看見歪坐在美人靠上閑看紫薇樹的盛知豫。
穿堂的清風涼爽怡人,他撩袍坐下,滿面笑容的摟著她靠向自己,揮手讓伺候的丫頭婆子下去。
“在想什么?”
她把他當成背靠,“我只是覺得怎么好像就要和你過起日子來了呢?有些恍惚,有點不敢置信。”
“你不只要與我過今兒個的日子,明日、明明日……一直到我白發蒼蒼,你都要和我一道過日子!
“每天、每天都要踏實的過。”聽起來是個不壞的將來。
盛知豫偎進他懷里,共看紫薇樹旁的薔薇花架,花燦爛……
番外篇一魚雁
深秋。
盛知豫坐在燈下縫衣服,也不知怎地,梅天驕的衣服鞋子常磨損,給他縫制的衣服、鞋子都要特別結實。
針線房婆子做出來的衣物他總嫌棄沒她做的好,因此,他的貼身衣物和鞋子幾乎都由她一手包辦。
梅天驕歪在榻上看兵書,有些分神,昏黃的燈下,她的臉仿佛蒙了一層珍珠光暈似的,又跟剛剝了殼的雞蛋一樣滑潤,讓他直想啃一口。
“別做了,夜里做針線容易把眼睛熬壞了!
“就剩下幾個針腳!
“我記得在白河別院我要上京時,你給我做了兩身衣服帶上來!彼难凵窈鋈挥行┯七h。
她一時沒意會過來,她把線打結,咬斷線頭,突然想到什么,針一下戳了手,血珠子從指頭泌了出來,她吃痛,輕喊了聲,蹙起眉頭。
梅天驕丟下書,幾個大步走過來,拿起她的手指想往嘴里放。“這么不小心!”
“別,一下就沒事了。”她拿了塊小布頭按壓住指頭,果然一下血就止了,她把衣服針線放在籃子里,眼色忽然變得有些古怪!澳惆l現那衣服里我放了什么東西?”
“嗯。”她做的衣服向來貼身舒適,里面有沒有異物,一穿就知曉。
“看了?”她越發不自在。
“嗯。”
“我都沒有收到回信!彼肫饋,她在那兩件衣服里放了信,就……很平常的叮嚀囑咐,也不見什么纏綿悱惻,但,無論如何,寫信給某個人,總盼能收到回信,而他,一直以來就好像忘了這件事。
他外面的事多,忘了這點小事也是當然,她心里雖然難免有小疙瘩,但時間都過去那么久,也早釋懷了。
“我回信了,我放在府中的某個地方,如果你想看,你得找找!
瞧他那神秘勁,盛知豫正想啐他,他動作卻更快,俯下身,噙住她的唇,綿密的親吻,讓她從頭發到腳趾都癱軟下來。
“咱們早點安置吧!彼曇羯硢,氣息不穩的說道。
“你話還沒說完……”
他已經抱著她放在床上。
隔日,梅天驕一樣卯時就出門上朝去了,她也沒能多睡,梳洗過,讓澗水挽了簡單大體的發髻,這才走出院子,坐上敞轎去議事廳聽事。
這是她每日的章程。
一個婆子遞上牌子,稟報各處應季要換的字畫、屏風、家具……盛知豫翻看以前將軍府的舊例,略微修成王府格式后,準了。
接著司花的管事入內稟報各房各院的擺花,暖房今年要外買的花卉,水閣的水草要重新整飭,她看了舊例,沒有出入,就照準了。
等所有的管事都來回過事,她喚來外院管事,“去庫房撿兩支百年的人參給老夫人送去,讓辦事的人問問,老夫人最近是不是睡得好、吃得香,身邊有沒有缺了什么?”
外院管事畢恭畢敬的長揖告退下去。
她一直以為新開府的王府家務,不會太繁瑣,結果不管不知道,管起來,大大大小的瑣碎事,一件接一件,一點也不輕松。
坐著敞轎往回走,回到院子后,她屏退所有的人,卷起長袖,打開妝奩的屜子,一項項仔細的翻找,找完妝奩再找衣柜……幾乎把屋子里能翻的地方都翻了一遍,最后從梅天驕平?吹臅纠镎页鰞蓮埿〖垪l。
她呆了半晌,找這么久就兩張字條?
她拆開字條讀著。
……今日領了重開恩科的差事,直到月上柳梢才回府,冷清的府邸,想起你百般的好……想起與你在一起那晚滿天星光的小月亮,充滿野趣草香的山坡……
……許久沒有吃你親手做的酥油鮑螺,整個人都饞了起來……
居然是這些瑣碎,她不由得搖頭。
晚上,梅天驕回來,睡前告訴他,她回了信。
她不知道自己沉睡以后,梅天驕悄悄的起了床,把屋里頭也給翻了一遍。
翌曰,他如常出門。
以往總是騎馬上朝的人今日忽然改乘馬車。
馬車行經過通往皇宮那條路時,馬車里忽然傳出無法抑遏的大笑。
他從昨晚找到后不管看了多少遍,總能令他開懷大笑。
……少吃多滋味,好東西不能常吃,常吃就沒味道了……看你用什么來討好我,我再考慮做不做……
……什么時候我們回紫霞山下去?我也想念那一片星光,和你一起的時候……
這覓紙條寫信的游戲,他們做了多久夫妻,便玩了多久。
番外篇二趙鞅
芳菲四月。
在淅瀝的小雨里,春色艷光明媚,繁花盛開的季節,到處彌漫的花香,因為這場雨被沖淡了一些。
水閣的亭子里,秋意關起了三面的大窗,只留下一面向著水湖。
梅天驕臉上搭著書本,安然躺在竹椅里,一面垂釣,一面閉目養神,他確定盛知豫就在他身邊,他聞得到她身上清冷的香氣,這些揉在一起,卻比花香還濃烈。
而她和秋意討論著他漁籠里的魚獲,說著:“要多個兩條嘛,可以煮雜魚湯,要是只有這么些……看他姜太公釣魚,餌離水三寸的樣子,還是別抱太大希望好了……”
他喜歡這些家常的聲音。
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有家庭,會有婚姻,會有夫妻相敬相親、和和氣氣、平安度日的福分。
他的個性并不討女人喜歡,他也從來沒想過要屈就任何一個女人,當然,也不會有對哪個女子求婚這種事情發生,唔,他是被妻子求婚的,這些年來,他總能因為這件事從中得到難以言喻的虛榮感。
他睜開眼縫,閑不下來的妻子這會兒坐在長榻上,一面吃著去年廚房做的桃脯,一邊拿著裁好的兩件小衣服比劃著。
“這種小里衣不管生下來的是男是女都可以穿,夫人的手工又細密,婢子看了都喜歡,別說常太太會有多歡喜了!鼻镆庾屑毜陌研∫路b進要送禮的匣子里,小衣配上小鞋和虎頭小帽,真是可愛。
去年成親的常百烽,其夫人已經有八個月身孕,平常會過來串門子的人雙腳腫起,已經不太出門走動,幾日前,盛知豫便思揣著要給未來的小侄兒做幾件衣裳,如今完成,便著人趕緊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