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個忠厚的孩子。”盛老夫人點頭稱是。
盛知豫沉思后也把和梅天驕這一來二去的事給細細交代了。
盛老夫人久久不作聲。“你對他做何想法?”
“其實不瞞老祖宗說,孫女真的沒打算這么快又嫁人!
“不想嫁就不要嫁,祖母還能作主讓你住在家里頭,不過憑良心說,女人吶,能遇到有心人不易,往后離得近了,若他對你不好,老祖宗不時去替你敲打敲打他。”這偏心真是偏到沒邊了,哪有媳婦祖母去敲打姑爺的……
祖母這是覺得梅天驕好嗎?“很近的意思是?”她剛踏進京里,還摸不清這之間的關系。
“皇上賜給鳴王的府邸就在離咱們兩條街外的京云路上。”祖孫倆都不知道這鳴王府邸可是梅天驕去向皇帝換來的,他疼盛知豫,連往后她要回娘家的方便性都給考慮到了。
“那以后我就可以三餐回來蹭飯吃嘍!
“這丫頭,說的是什么話。”盛老夫人戳了她一指,看她要倒不倒的亂擺,這皮樣逗得自己開懷大笑,連忙把孫女兒抱進懷里。
“你這個傻的,那伯府與你和離了,為什么不回家里來,家里好歹還有老祖宗給你作主!”
“我沒做過什么給祖宗長臉面的事情,怎么可以因為和夫家和離就回來?孫女對不起老祖宗,您給的那些嫁妝都讓伯府給吞了!
“錢財是身外之物,那些個玩意沒就沒了,就當換得平安,倒是你這回要從家里出嫁,祖母想把應州那幾處大田莊和京城周圍值錢的鋪子都給你,祖母手頭上也就剩下這些不值錢的東西,你可別跟祖母生氣。”
“孫女怎么會和老祖宗置氣,您處處替孫女想,但是豫兒不能再要您的養老金,沒道理讓祖母給我添兩次嫁妝的理!边@樣的溫暖讓她痛哭。那些田莊鋪子可是祖母的棺材本,她不能要。
“祖母自己心里有數!笔⒗戏蛉丝磳O女滿臉疲累的樣子,自己也有些不濟了,便讓她下去休息!澳阋郧白〉脑鹤佣甲屓耸帐昂昧,住在家的這段日子有空就多來陪陪祖母!
盛知豫看著祖母也才說了半晌話就顯得神虛氣弱的模樣,下定決心往后一定要請太醫來好好的把祖母的身子瞧一瞧。
雖說人年紀大了精神不會太好,容易疲倦,但是預防萬一絕對不錯,她不會再讓四年后的事情發生。
她允了晚上過來陪祖母吃飯,這才告退離開將馨堂。
這頭,盛老夫人為了田莊和鋪子的事情和盛知德置氣,盛知德反對,但盛老夫人仍不管不顧,照著自己的意思去做。
不料,事隔兩天,魚天胄坐車過來,為梅盛兩家換了庚帖,主持了小定禮,婚期也一并商量定在八月十二的好日子,魚天胄拿著盛知豫的庚帖,舒了口氣,這樣對他那死黨總算能交代了。
其實再嫁的女人哪來這么多禮數,一頂轎子抬進門就是了,偏偏那個牛脾氣的非要照著禮走,照著走就照著走,他喜歡折騰,他也陪著折騰就是了。
小定過后,梅天驕陸續送來許多事物,各色料子、首飾、金玉擺設、前朝字畫古玩,從衣料到飾品,從外房家具到內房家具,從妝盒、粉盒到開箱禮……盛知豫的院子里慢慢堆滿由魚天胄手中送來的貴重陪嫁、珠玉寶石。
盛家人看得目瞪口呆,嘖嘖稱奇,沒有看過這樣娶親的,這位鳴王爺居然一手操辦了他們姑娘的嫁妝。
這像話嗎?
不管像不像話,這位王爺如今是皇帝面前的大紅人,他想怎么做,沒有人敢說話。
魚天胄也以首輔的名義送了兩株半人高的紅珊瑚樹和六家鋪子,但六家鋪子是用別人的名頭送的,作為添箱禮。
繡坊、車馬行、酒肆、南北貨、糧食行和成衣鋪子,都在京城周邊,可謂大手筆,有些見微知著的商家也送來賀禮,這邊送那邊送,盛家門坎幾乎被踩平,幾房奶奶收禮收到手都軟了。
盛府忙成一團,盛家妯娌被這些聽也沒聽過,看也沒看過的貴重物品給看花了眼,對待盛知豫的態度也越發慎重了起來。
梅天驕還派來六個王府的嬤嬤,負責做嫁衣、蓋頭、荷包、新房各色帳子、百子被……
到了大婚這一天,盛知豫被裹成了粉粽子,在世人的眼里,她畢竟是再嫁,沒有穿紅衣的資格,她端坐在轎子里,除了自己的腳尖,什么也看不到。
轎子穩穩的抬起,穩穩的走著,耳里隱約只有鼓樂和鞭炮的聲音,轎子停在垂花院門前,有人扶著她下了轎,司儀喊了些什么她也聽不清楚,身邊的嬤嬤拉著她走她就走,讓她停她就停,后來塞了條紅綢子給她,又拿走,跪倒磕頭再跪倒磕頭,暈頭轉向的被人扶起來,沿著院子正中甬道進了正屋,嬤嬤扶著她在床上坐好,雜沓的聲音終于都散去了。
這已經是八月,她穿著一身厚重衣服,汗是出了一重又一重,從早到現在就吃了一碗燕窩,又累又餓又渴,恍惚間,有些失神起來,她兩世為人,兩世嫁人,上一回是長兄作主,這回是她自愿要嫁,女人難道除了婚姻,沒有別的路可走了嗎?
到底她選擇的這條路對不對?
她還沒能想出所以然來,蓋頭被人挑起,眼前驟然光亮,她微微抬起頭,看著直直盯著自己的梅天驕。
喜娘用小小的紅漆雕花托盤盛著兩只用五彩絲線連在一起的合巹杯,盛知豫和梅天驕喝了酒,喜娘接回合巹杯往榻后扔了過去,屋里頓時響起恭喜聲。
盛知豫覺得扔這合巹杯的人肯定是受過刻苦訓練的,得保證每次都能扔出個一仰一合,大吉大利來。
梅天驕綻放滿臉笑容看著垂目坐著,臉上卻透出些紅暈的盛知豫,喜娘等了一會兒,見他還是一動不動的盯著新娘子傻笑,不由得咳了聲,屈膝提醒道:“王爺,還要行結發禮。”
梅天驕瞥了喜娘一眼!澳蔷涂煲稽c!”
喜娘連忙取了剪刀,告罪后上前從梅天驕和盛知豫頭上各剪了一小撮頭發,將頭發結成復雜的花式,上前兩步,塞到了榴開百子的枕頭下。
梅天驕眼睛亮亮的,傻看著盛知豫,喜娘小心翼翼的過來。“王爺,您得到前頭待客了!
他回過神來,又看了一眼盛知豫,往前院去了。
盛知豫不知道為什么舒了一口氣。
春芽、冬黃、秋意和夏挽、澗水等人急忙進來,伺候著盛知豫到內室,手腳俐落的替她除掉了一層層外頭的大衣服,又卸了滿頭珠翠,跟著小丫頭轉進凈房。
澗水、夏挽伺候著盛知豫泡了溫水,洗了頭,洗了澡,拿大棉巾子擦干身體,穿了淡粉綾短夾衣和一條繡滿纏枝并蒂花的長褲,坐到窗下的圓墩上,由著夏挽給她絞干頭發。
第13章(2)
這屋子非常寬闊,地面用各色卵石鑲拼成福,東邊放著張楠木雕葫蘆紋葡萄藤蔓六柱架子床,床上鋪著百子迎福繡花絲綢被,簾幔鉤子上掛的是大紅綃紗帳,北邊窗下放著張鑲螺鈿彌勒長榻,一張蘇州水磨長桌上擺著瑪瑙箬翠寶石盆景,金胎雕漆雙頭牡丹花百寶格擺著各式各樣的古玩玉器,屋子四角錯落的放著花架、臺燈、落地花瓶,除此,屋子四角還架著冰盆,怪不得她沐浴后覺得涼爽舒適,原來是放了冰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