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話想對我說?”難得的溫馴,她任他的指在發間穿梭,發現在她這句話問出后他的不安。
調轉視線,趙冼鋒徐徐對上她的眼睛,安撫地淺笑,“告訴我,什么時候,我的心事你才猜不到!彼絹碓侥芸创┧。
“你在擔心,可我不知道你為何擔心?”她把小臉枕在他的腿上,微微嘆了口氣。
他推開她,在兩人間拉出一段距離,接著只是沉默不語地看著她。
輕柔的晨光由紙窗穿透,落在兩人的臉上,照出深藏在他們之間的不安疑問,深思情意。
“這個給你!背聊胩旌螅孟伦约簰煸谑鴰系挠衽,系在她頸間。
玉石嵌金,堆棧的花紋深處一個“鋒”字——這是他的腰牌,他出生時由先皇御賜的榮寵。
感受到那塊冰冷的玉石躺在胸前,蘇遙卿也不推辭,緊緊握著那一方玉牌。
“倘若……倘若有什么意外——”
她馬上搶白道,“什么意外?”
趙冼鋒深深的看著她,“小仙,我有可能突然間失去蹤影,一時不能回到你身邊,但我要你知道,那并非我所愿!
一時不能回到你身邊……這句話猶如青天霹靂,蘇遙卿身形在晃動,把玉牌握得更緊,彷佛它是抓不住的流沙。
“不,不!”她拋開矜持,淚流滿面。
“小仙,你一直都很勇敢、獨立,答應我,不論我在不在你身邊,你都要好好照顧自己!彼苌僭谒媲笆救酰襁@樣流淚偶一為之,他便身感萬箭穿心。
“我、不、要。”她拒絕。
“你聽我說,如果我一時不能回來,你就帶著這塊玉和你的妹妹們,到汴梁萬相寺南邊的清樂侯府,什么都不用說,他們就會收留你們,我再找機會去接你。好嗎?”他已盤算好了。
“不要哭,小仙乖。”他動手為她拭著淚水,聲音里滿是不舍,“我又沒說不再相聚,那可能只是一時的分別,也許這種事壓根不會發生!彼皇俏从昃I繆,假若他被人押回宮,勢必不能帶上小仙,失散之后,人海茫茫,想尋到她恐怕是難上加難。
“不會發生,都不會發生!”她鴕鳥的道。
“答應我,這塊玉,你一定要好好保存。我祖父授玉時曾說,這塊玉如若轉送給哪家姑娘,那姑娘便是我的妻!彼刂浦粑嵵赜智擅畹匕凳。
猛然抬頭,蘇遙卿萬分錯愕,一意識到那句話的含意,又羞紅臉的垂下螓首,轉過身去不讓他見到她的手足無措和欣喜若狂。
是呀,這世上,再也沒有誰,能比他令她依賴和戀戀不舍了……
“今兒個天氣不錯,我去授課了!壁w冼鋒若無其事地微微含笑,拍拍她的螓首,識趣地退出房外,打算留些時間給他的姑娘,好好想想往后。
出了房門,站在小跨院的天井里,他望著天空中卷舒的云朵。就是一輩子不回宮,他也無所牽掛,亦不會有遺憾,留在這里與小仙攜手到老,也不壞。
半個月之后,所有事情都非常順利。
“大娘,霞帔我已經繡好了!碧K遙卿有禮地捧著繡品,送到顧客面前。
“蘇姑娘,沒想到你年紀小小,手卻巧得很,這霞帔上的花兒跟真的似的,針腳也細致,辛苦你了!贝让忌颇康拇竽飳@霞帔愛不釋手。
“大娘您過獎了。”
“我姊妹的女兒下個月出嫁,她家女兒女紅平平,可又想要一身精美的嫁衣,要不,你替她繡如何?這銀子好說,我先預付你一百兩,就是時間很趕!
一百兩!有了這些錢,她就能去接妹妹了。
“大娘,時間再趕都無妨,我能繡好的!
對方一聽眉開眼笑,趕緊拿出銀子和布匹送到她懷里,殷殷叮囑她繡樣顏色、交貨時間。
細心記下大娘的要求,蘇遙卿步履輕快地回到洛令城東街上。再過不久,她就能永遠自由了,等待她的再也不是妓院的大門,多年來的哀傷一掃而空,滿心都是對將來的憧憬,而此時拂來的春風,沁人心脾,吹得她心里暖暖的。
可能是太高興了有些心不在焉,她冷不防地撞到一位老人,懷中抱著的布料散了滿地。
害怕布料弄臟了,她連忙彎下身子收拾。
一雙干枯的手也來幫忙,待她收拾好后,才發現對方是一位干瘦的老頭,胡須花白,身穿樸實衣袍。
“多謝!彼p聲道謝。
老人的目光異樣,別有用心地盯著她問道:“你的玉牌價值連城,可否賣給老夫?”
蘇遙卿一愣,伸手撫到胸前,玉牌在她撿拾東西時從衣襟處掉了出來,她戒慎地看看老人,有些緊張地把玉牌收入懷里。
“小姑娘,你意下如何呢?”
她抱著布匹,置若罔聞連聲招呼也未打的丟下老人,慌忙離開。
看著她小小的身影消失在街頭,老人站在原地久久沒有離去,奸猾的眼底閃過一抹精光。
接下來的兩日,蘇遙卿忙著刺繡,而趙冼鋒也異常忙碌,他既要教孫家的孩子們讀書習字,還要替孫家打理部份生意,孫老板極其賞識他的學識、才能,且自他接手生意以來,孫家商號門前可謂車水馬龍,財源廣進。
初六這一天,蘇遙卿工作告一段落,看趙冼鋒還在忙碌,稍得空閑的她想起奶娘,便去采買香燭冥紙,打算把近來的好消息告訴奶娘。
“他對我很好,奶娘,世上除了爹娘跟你,就數他對卿兒最好!眮淼綁炃,點燃白色的蠟燭,她把紙錢一張一張地投入火里,眼帶淚意地細細道來。
“奶娘,你走時,我沒有哭,只是希望你不要太過擔心,而眼下你真的不用替我們姊妹擔心了,卿兒已有了依靠。”燭火在晚風中搖曳,像是奶娘慈藹的微笑。
“奶娘,你一定聽到了、看到了是嗎?他人很好,他還說……要我做他的妻子……”說到這里,她差澀的放低聲量,滿心希望自己快快長大,好為他披上嫁衣拜天地。
“妹妹們你也不用牽掛,再過不久,我會回汴梁去接她們,把銀子還給老鴇,然后我們姊妹會在洛令城開始新的生活!彼矘O而泣的道。
“姑娘,恐怕你沒有這個機會!币坏廓q如風吹樹葉的沙啞嗓音傳來。
蘇遙卿聞聲一驚,連忙回頭,瞬間肝膽俱裂,眼前七、八個持刀大漢,穿著皂色袍服,團團將她圍住。
“你們要做什么?”她厲聲大叫,勇敢地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
“你很清楚,我們要做什么!睆臐h子們后踱步走出一個老頭,撫著花白的胡須笑得高深莫測。
“是你?”她認得他,就是前日在街上幫她撿拾布匹的老人。
“姑娘記性不錯,七皇子看上的人,果然不凡,雖然生于市井,但也有幾分氣度,眼下老夫有事還需姑娘協助!
老人冷傲地笑著,笑得蘇遙卿毛骨悚然。
他的小仙去了哪里?在家中沒能找到她,趙洗鋒擔憂起來。此時太陽下山已有一個時辰,星子布滿天幕。
轉回臥房,再次拿起桌上她留下的素箋細看。上面的墨跡娟秀文雅,紙箋上交代她去了城郊,申時即回,可眼下已酉時三刻,小丫頭片子還不見蹤影。
無奈又滿心焦急的他,放棄等待,提著燈籠推開小院的門,準備外出尋人。
“七皇子,老夫有禮!
剛一開后門,身著官服的侍衛和一位布衣老人一字排開地站在他面前,他始料未及,大驚失色。
勉強鎮定下來,“太傅,許久不見了,近來身子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