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她慘叫一聲,伸手摀住額頭,避免第二次破壞力強大的攻擊。
抬頭,就見上司的萬年撲克臉表情嚴肅,但凝望她的眼神卻充滿了關心。
單天齊——她的上司兼堂兄,帶著審視意味的眼神看著她,她下意識的立刻閃避,不想被看出端倪。
“沒睡好?”他聲音低沉,穩重的說話方式會讓人覺得值得信賴,然而接下來咄咄逼人的質問,就讓人感受到他的高壓集權了。“不要告訴我又是章彧!碧崞鹉莻姓章的男人,旁人也能輕易感受到他的反感。
單天恩苦笑,她能瞞過“知心好友”章彧,終究無法逃過堂兄的法眼。
冷凝的氣氛在他們之間流轉,沉默得使人窒息,直到助理秘書輕敲門,走進會議室,緊張的對峙感才迅速消失。
“Venus,二線電話,是章先生。”
助理秘書一通知來電人姓章,單天齊更加板起面孔,那神情就像是在告訴堂妹,不要接那家伙的電話。
“謝謝!钡菃翁於鳠o法視而不見,她開了一天的會,手機擺在辦公室里,除非發生緊急事件,否則章彧不會打電話到公司打擾她。
在堂兄不贊同的注視下,她硬著頭皮背對他,接起會議桌上的電話。
“什么事?”
“天恩——”章彧喪氣失志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她說要跟我分手……”
又來了。握緊話筒,她閉上眼,調勻呼吸。
每一次,他跟女友爭執鬧分手,總是找她訴苦,每一次,她都看著他為她以外的女人,痛苦得難以自己。
“下班后我去找你!
掛上電話回頭,就看見堂兄用譴責的眼神瞪著她,那讓她覺得自己真的沒救了。
“哥,我就是這么沒用!毙Φ每酀蹛圩约旱奶眯,想哭,卻哭不出來。
她和章彧,不只是朋友而已。
他們曾經交往過,短短的一個月,然后和平的分了手。
章彧提分手那一天,神情無比認真。
“感覺不對。”他這么說。“不吵架的情侶算是情侶嗎?我們太了解彼此了,像是認識了一輩子的好朋友,這樣的感情,不是愛情!
他習慣轟轟烈烈的戀愛,墜入速度要快,甜蜜、熱情,以及大小不斷的爭執。
就因為他們沒有甜蜜墜入,沒有轟轟烈烈的爭執,交往后還是跟當朋友時一樣打鬧、互相嘲弄,甚至是競爭,所以她就出局了。她從不在任何比賽上裝柔弱認輸,當他說要玩高空彈跳,她連掙扎尖叫都沒有,穿好裝備便自行跳下,甚至第二次被他惡劣的推下也不生氣,還直說好玩。
她從不吵著要他在工作和她之間作抉擇,她太堅強,所以他無法把她當女人。
章彧老實的告訴她,他把她的定位放在朋友的位置上,坦白的說不希望到后來連朋友都當不成。
她一開始喜歡的就是他的坦白,最后,也為他的坦白感到痛苦。
“哥……”當他說要試著交往時,她好開心,但只有一個月,就短短的一個月,一切又回到了原點。“我不只一次后悔,如果三年前我哭著說不要分手,也許……就不會這么痛苦!
堅強讓她灑脫的笑著說好,說他們永遠都是好朋友,平靜的接受分手的事實。
是她太笨嗎?沒有試著爭取便輕易放手,可那是因為不想造成他的麻煩,不想被他討厭,也不想,到最后連留在他身邊的資格都沒有。
當做沒有交往過,繼續做朋友,章彧調適得很快,分手不到兩個月,便興高采烈的告訴她,他對一個女孩一見鐘情。
她只能忍著心痛如絞,微笑對他說恭喜,看著他對待女友溫柔、體貼,看著他為別的女人失魂落魄,擔心不已。
因為那才是章彧要的愛情,感覺到自己被需要,被重視。
單天齊心疼堂妹,伸手揉了揉她的發。
“如果妳做得到,就不是我的恩恩了!狈畔驴鐕髽I執行長的面具,他溫柔的喊她的小名。
天恩是他最疼惜憐愛的小堂妹,兩人感情最好,天恩從小就會把心事告訴他,連她喜歡章彧這件事情都沒瞞他。
“哥,我……”單天恩欲言又止。
“妳還是要去?”從小看著她長大,他又怎會不了解她的固執?他幽幽地嘆了一口氣。“恩恩,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妳該做個了斷才能繼續過日子——我們一起做個了斷吧,那件事情,我希望妳認真考慮。”
堂兄的話在單天恩腦中回蕩,她不禁輕顫了下。
“……我會考慮!碧酶缯f的話她懂,但是,目前的她還辦不到。
*
“到底要怎樣妳才會相信我?”咄咄逼人的質問、難以溝通的認定,章彧受不了這樣的精神折磨了,暴怒的將手機往墻上摔。
如憤怒猛獅般的怒吼,連門板都被震動了,接著是物品摔碎的聲音,伴隨著困獸般的咆哮。
單天恩站在門外,貼著門板的掌心收回,閉上眼,調整呼吸頻率。
他在里面。
這里是章彧的住所,在臺北信義計劃區的嶄新大樓,落成不到半年。
他家境優渥,向來不管置產這類事,無論家人怎么催促他規畫理財,為將來打算,他總是不理,居無定所像陣風,會突然想買房子定下來,她多少有點底。
踮起腳尖,伸長手臂,她在突起的門欄上摸索,摸到了備用鑰匙后,將之取下,打開大門。
客廳里沒有燈光,濃厚的酒氣在開門那一瞬間撲鼻而來,單天恩皺了皺眉,一腳踏進屋內,高跟鞋便踢到酒瓶,發出刺耳的聲響。
定眼一看,竟然是威士忌的空酒瓶。
章彧只有心情低落時才會喝威士忌,平常他只喝啤酒,冰的最好——思及此,她不禁皺眉,涌生對他的憤怒。
他憑什么在這里裝死?
“章彧!”
她氣他的莫名,也氣自己的放不下。
“章彧,你給我出來!”她揚聲尋人,卻沒人應聲。
房子未點燈,伸手不見五指,她在墻上摸索開關,一摁下,室內頓時大亮,映照出凌亂的客廳。
桌上的花瓶倒了,水灑在米色桌巾上,水漬清晰可見,擺在花瓶里的海芋落了一地,地上有黑色的腳印,男鞋印、女鞋印,交錯縱橫。
領帶掛在米色沙發上,型沙發有些歪斜,明顯大戰過一回。
見狀,單天恩不禁嘆了口氣,視線飄移,飄到吧臺那頭——
“匡啷——”忽地,酒瓶落地的聲音自吧臺內傳來。
她腳跟一旋,跨過一地狼籍,走向吧臺,果真看見癱坐在吧臺內,頹喪的章彧。
他手里握著酒瓶,沒有抬頭看她一眼,仰頭把酒往嘴里倒。
“你神經病啊!”她上前搶走他手中的酒瓶。“叫你是不會回答嗎?白癡!”她又氣又難過的打他臉!澳憬o我醒一醒,振作一點!”
甩在臉上的力道,重得可以聽見清脆的巴掌聲,這么粗魯的女人,一點也不溫柔。章彧不禁笑出聲,笑聲沙啞。
“笑屁啊你?叫我來是想怎樣收拾你的爛攤子?你這什么鬼樣子,能看嗎?”單天恩不留情面的數落,只能用這樣的方式來宣泄她心中的煩悶!澳愫人浪懔,耍頹廢能改變什么?是男人就給我爭氣點!”
“恩恩……”聽見她不留情面的痛罵,章彧的心情反而好多了,但也覺得困惑。“我不懂為什么每次都這樣……”每一次,都是他和天恩的友情,讓女友沒有安全感。“為什么我愛的女人都不能理解我們之間的友情?我錯了嗎?我們沒有錯,對吧?”他急切的拉著她的手,想從她口中得到答案!盀槭裁此褪遣荒芾斫饽?我很愛她啊……”
他神智不清的喃道,醉了,也是亂了,女友的決絕讓他不知如何是好。
“我房子都買了,也聽話的想定下來,為什么還是不放心呢?我已經……決定了啊……”
聞言,單天恩心一沉,苦澀的撇了撇唇。
果然,突然想買房子,這么重要、需要聽人意見的大事,章彧沒有征詢她的意見。
他們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他會突然下置產這種重大決定,一定是為了給女友承諾,讓女友心安,生怕又一次失去深愛的女友。
是該做個了斷了。堂兄的話言猶在耳,這個決定,她遲了三年,是因為還帶著希望,奢望有一天章彧會回頭追求自己,但事實證明,不坦率的她,不敢爭取,以至于得不到她最想要的人。
“你已經決定了嗎?”她幽幽地問!按_定了就是她嗎?”
默默愛著的男人打算定下來,讓他決定定下來的人,卻不是自己,這個答案,真的很差勁。
“房子都買了……”章彧半醉半醒的回答!拔铱烊,該考慮人生大事——”結婚,如果是讓女友安心的方式,那么,他會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