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藝出神入化的完顏猛手掌抵在嘴邊,勉強憋忍住了笑意,碧眼亮晶晶地望著面前小兒。“如此,愚兄就不強人所難了,小兄弟慢走!
“恩公慢走!憋L珠衣煞有介事地抱拳,而后連忙爬上馬背,驅馬“落荒而逃”,就怕那句“乖乖回去就多喂你三升黃豆”的哄誘還是敵不過大黃被“男色”所迷!
完顏猛嘴角上揚,看著那騎在馬兒上的瘦小身影逐漸消失眼前,半晌后,笑著搖了搖頭,隨即長腿一夾,策馬往侯府而去。
回到鳴玉坊大宅前,在兩盞亮晃晃的牡丹燈籠下,那個修長如玉飄逸如仙的身影越發動人。
風珠衣的心卻咯登了一下,暗暗心虛地用袖子胡亂抹了抹臟不可言的小臉,滑下了大黃的馬背,一步三遲疑地蹭到了自家哥哥跟前。
果不其然……
但見玉郎清淚漣漣,端的是雨打梨花,哽咽無聲,幾欲教人心碎!懊、妹妹……你……你怎就成了這般模樣了?”
她強忍住揉眉心的沖動,仰起頭對她哥哥綻放了朵嬌艷憨甜的笑容來!鞍⒁戮椭栏绺绲任页韵κ衬。大黃,快,自個兒回馬棚里去,別耽誤吃夕食的時辰了!
“妹妹就無話跟哥哥說嗎?”風霞光清眸里淚光隱隱,“哥哥可擔心煞也,只覺更漏殘,芭蕉葉雨催不斷……”
“哥哥,妹妹肚子餓!
風霞光抖著大袖拭淚,說不出風流蘊借纏綿好看的姿態驀然一頓,看著自家妹妹揉著肚兒楚楚可憐的模樣兒,霎時心軟成了一灘水似的,哪里還記得起要好生向妹妹訴說一番自己的擔驚受怕?
“都怪哥哥,是哥哥不好,都忘了你挨餓受凍淋雨回家的!憋L霞光也顧不得妹妹滾成了個小泥人兒,潔白如皓玉的大手迫不及待挽著妹妹的手往屋里走,一迭連聲急急嚷道“來人,快燒熱水,還有燉好的雞湯和玉團子都送到小娘子房里,日前老齊國公爺送的那支百年老山參全切來給妹妹含著補補身……”
整支百年老山參全切了給她含?
“哥哥我……”
“妹妹,這參有大補之神效,乖乖全吃了喔!”
“會噴鼻血的吧,哥哥……”
“不怕不怕,哥哥這兒還有路老夫人送來的上好阿膠,乃是傳說中的補血圣品,吃一片的份,補一年的量!”
“……哥哥,您又應了“回春堂”當贊助商號了?”
風霞光玉臉忽然紅霞成了一片,扭扭捏捏道“老夫人一片善意……哥哥總也推卻不得!
風珠衣看著柔弱好推倒的哥哥,倒抽了一口氣,瞬間下定決心──
不成!往后除卻唱戲外,不能輕易放哥哥出來了,否則哪天被人連皮帶骨吞吃得渣兒也不剩,可就沒處哭去了。
世風日下,人心險惡,她定得護好哥哥的貞操才行!
這晚,京城魏國公府鑼鼓喧天,無數車馬流水價般朝國公府方向駛去,均是前往祝賀昔年戰功彪炳的老公爺八十大壽。
聽說連皇上都命宦者統領苗公公親自為他送賀禮——一對玉如意,一座黃金老壽星——到國公府來,喜得老公爺率領府中老小一百六十八口人跪接,堂上百官嘖嘖稱羨。
清俊昳麗的鎮遠侯默青衣靜靜坐在人群外的菩提樹下,清瘦的身影彷若風雪中的一株白梅,令人屏息而心顫,恨不能上前密密呵護住,不教大風大雪摧折去他的
半分元神風采。
“老默,來!”英氣豪邁的關北侯雷敢揮退了席上侍女,自行斟了兩大碗酒,大步走到默青衣身邊盤膝坐下,豪爽地遞過去!案闪耍
清冷高傲的冠玉侯計環瑯緩步自樹后踱來,閃電般抄去了雷敢手中那碗大得驚人的酒,沒好氣道“老雷,你又去偷人家府上的面碗當酒盅用了,這習慣幾時能改?話說這一家伙灌下去,阿默也不用等日后體內的毒發作身亡,今晚就得交代在你手上了!
“他要是先改一改那貓食的飯量,一餐三大碗飯地吞下肚里,把身子養壯了,還怕什么鳥毒逼不出?”雷敢自個兒先喝了一大口酒,蒲扇大的手一拍默青衣寬闊卻單薄的肩頭,咧嘴大笑!袄夏,你說是吧?”
默青衣巧妙地閃避了雷敢的掌風,溫潤地微笑!袄仔,愚弟身子骨不好,禁不住的!
“喲,三人坐這兒等本侯來打馬吊呢!”高大挺拔風流無雙的完顏猛全場繞了一圈,惹得眾家小娘子臉紅心跳之后,終于晃到了菩提樹下湊熱鬧。
默青衣嘆了一口氣。
計環瑯翻了翻白眼。
雷敢滿臉羨慕又矛盾地看著他。
“怎么?”完顏猛碧眼眨了眨,“沒瞧過絕代風華一美男子嗎?”
“愚弟有余毒在身,眼神素來也不怎么好。”默青衣淺笑。
“我都說不出話來了。”雷敢吶吶道。
計環瑯把手上的大碗還給雷敢,一拍他的后背,“灌他!”
完顏猛迷人至極的碧眼微挑,笑咪咪的開口,“這是三個沒女人緣的老男人一起忌妒身為萬人迷的本侯?”
“老雷,教他死字怎么寫!”計環瑯聽不下去了。
土匪出身,平生沒進過一天學堂的關北侯雷敢倏然僵住,虎眼隨即瞪向貴族公子計環瑯,無比哀怨。
“——計侯,你這是欺負誰呢?”
“咳咳咳咳……”病弱的默青衣猛然嗆咳,肩頭可疑地聳動了。
“哈哈哈哈哈哈……”完顏猛哈哈大笑。
計環瑯揚手扔了一把花生米進他大笑張開的嘴,險些噎死這“絕代風華一美男子”。
四人笑鬧了一番,惹來了百官們敢怒不敢言的目光,這才終于想起自個兒身為位高權貴侯爺的“本分”,迅速斂容整衣端坐好。
“聽說今晚老公爺八十大壽,請來的賀壽班子是“綺流年”!庇嫮h瑯優雅地拂了拂錦衣袍角。
“沒興趣!蓖觐伱豌紤械赝h處那充作戲臺之用的錦繡臺,絲竹班子樂音咿咿呀呀拉彈著,斷斷續續半死不活的,一點兒也不痛快。“還是北蠻的馬頭琴和戰鼓好聽多多了!
默青衣略微思索了一會兒,溫聲道“據說“綺流年”自昔日名動天下的青蝶大家逝去后,便沒落多年,遠遠被其它戲班凌駕居上,直至其子風霞光再掌班子,親身以一曲“浣紗女”驚艷四座,這才重拾“綺流年”的聲勢,成為京師一絕。”
“老默,真是看不出。 崩赘冶牬罅搜!霸瓉砟阋灿新暽R戲說人生的特質嘛。”
“雷兄……”默青衣微笑著又嘆了一口氣。“府上真的不能再拿拳師當座師用了!
“欸?”雷敢粗獷的俊臉上一抹茫然,求助地望向計環瑯!袄夏@是幾個意思啊?”
“就是說你該娶妻生子了!庇嫮h瑯亂上加亂。
“……是都欺老子沒讀過書是吧?”雷敢暴走了!袄献涌陕牭贸霾皇悄莻意思,看拳!”
“雷兄誤會了。”
“動拳可以,打臉犯規!”
后面三人又閑到幼稚地打成一團,向來愛湊一腳的完顏猛卻破天荒地盯著錦繡臺上隨著絲竹聲甩著煙波水袖而出的嬌小身影。
咦?
那小巧身段、那矮個兒身量,還有那涂得看不出真實面目的小臉,怎么……有些……疑似……那么有一點兒面熟?
可是一個是骯臟狼狽伶牙俐齒的小兒,一個卻是身姿翩翩裊娜風流,激起驚艷無數,令人屏氣凝神目不轉睛——“……有所思,乃在大海南。何用問遺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