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夫人這才放心下來,說道:“你明白這些,就是好事!
郭菀央這才松了一口氣,今天這關算是過了?墒敲媲斑有更艱難的路要走。
正如郭菀央方才給馬夫人分析的那樣,皇后殿下是不會輕易放過自己的。找一個有才智的女子不容易,找一個又才智的穿越女更不容易!皇后在這個空間的孤獨的度過了數十年的光陰,現在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同病之人,會輕易放過自己么?
皇后的第二道懿旨,很快就會到來。如果沒有意外,那……自己就只好入宮了。
所以,自己必須盡早采取辦法,斷絕皇后的念想!
可是,該怎么做才能合情合理的斷絕皇后的念想,又能不觸怒馬夫人?
郭菀央一邊思想,一邊回東跨院。幾個丫鬟已經在候著了,不知道實情的還上前來賀喜,郭菀央只淡淡笑道:“之前是以訛傳訛了,桂嬤嬤只是前來問問家中的意思,正式的懿旨還未曾前來。”
桂華笑道:“正式的懿旨雖然還未曾前來,但是小姐入宮卻是明擺著的事情了!
“還說不準呢,先別這么歡喜!惫已氲瓏@息了一聲,面上卻有幾分憂色,說道:“我去與姨娘公子說幾句話!
桂華這才知道小姐……似乎不太高興?當下才將臉上的嬉笑神色收起來。
進了弟弟房間,郭玥已經聽聞了一言半語,知道一些情況,當下就疾聲問道:“姐姐,該當如何?”
郭菀央沉聲說道:“皇后不會放過我,現在這樣簡單的自污之計,估計也只能騙騙桂嬤嬤。暫時也沒有其他辦法,你明天就幫我出一趟門,聯系一下張輔公子與二公子。請他們幫忙拿出一個主意來!
郭玥怔了一下,咬了咬嘴唇,說道:“這等大事,我卻是說不明白。不如明天你自己出去一趟罷!”
郭玥說出這句話,郭菀央卻是不由大吃一驚。隨即說道:“你……不是不樂意我扮作你么?”
郭玥笑了一下,笑容里微微有些苦澀之意,說道:“姐姐你只放心,明天我就生病。弟弟是不愿意姐姐經常的出風頭,但是大體還是知道的。如今這樣的事情……或者該拿出更利索的自污手段來。弟弟幫你轉告,到底幫不上忙!
郭玥竟然將話說得赤果果了。郭菀央不覺詫異的看著弟弟,輕輕搖頭,苦笑說道:“如果拿出更利索的自污手段來,郭家……不會直接將我沉塘了?”
郭玥目瞪口呆,片刻之后才低聲叫道:“姐姐,你到底想著些什么了?”
郭菀央這才知道,原來自己想岔了。雖然穿越數次臉皮已經超級之厚,但是面對著弟弟那張誠摯的小臉,郭菀央的小臉蛋還是不覺紅了紅,訥訥說不出話來。
郭玥這才誠懇的說道:“姐姐。如果有適當的時機……你可以泄露女兒身份給……錦衣衛知道!讓錦衣衛們知道你與二公子私會……或者看著這一點,皇后會改變主意!”
郭玥的主意還很稚嫩?紤]問題也根本不全面。
可是,郭菀央畢竟看到了……郭玥一顆誠摯的心。泄露自己女扮男裝的事情,給自己帶來沖擊也就罷了,對郭玥也將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功名被削,那是最輕微的后果。
深深的看了郭玥一眼,說道:“玥弟,這事情……絕對不能泄露!
郭玥微微嘆息了一聲。
郭菀央一夜無眠。
交換身份的事情已經是輕車熟路。次日郭菀央冒著郭玥的身份出了門,來到了超市。卻不想竟然是心有靈犀的,才到后院悄悄坐下,蘭葉就悄無聲息的從后門引進一個人來。
竟然就是朱高煦!
不覺又驚又喜。卻見朱高煦站定,看著郭菀央,微微笑道:“見過尚功大人。”
想不到竟然聽見這樣的話語,郭菀央簡直氣得說不出話來。片刻之后才咬牙說道:“你就這么一句話?你歡喜我進宮?”
朱高煦笑了一下,說道:“不是嗎?皇后已經定下這樣的主意,你還能拒絕?”
郭菀央站著,看著朱高煦,覺得面前這個飛揚活跳的少年是這樣的陌生。說道:“不是想要一個主意,我來找你作甚!你與張公子商量著看看……是不是找個理由,讓我……提前進門?”
說這句話的時候,郭菀央的臉已經漲得通紅。雖然說嫁人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話題,可是現在的情況卻是……自己只有十歲!
這是郭菀央想了一夜才想出來的主意。只有已婚,才能真正的拒絕這樁進宮的美差。
朱高煦怔了一下。片刻之后才搖頭說道:“這樣不好。張輔……不敢與皇祖母對著干!
郭菀央冷笑了一聲,說道:“就是明擺著與皇后對著干又如何?兩邊已經下了文定,皇后又能如何?”還有一句話郭菀央沒有說出來,那就是馬皇后絕對不會與自己破臉。自己已經嫁人,她肯定不會再強求。
同是天涯穿越人,相逢一起不容易!
朱高煦驀然怒道:“皇祖母……不會為難張輔,可是……我不樂意!”
最后幾個字有些磕巴,但是朱高煦畢竟說出來了。郭菀央怔住,看了朱高煦片刻,才說道:“可是你自己又不敢來娶我!”
兩人對話,聲音都壓得極輕?墒钦f得激動了,郭菀央的聲音雖然輕,卻依然面紅耳赤。
一層窗戶紙被戳開,郭菀央臉色通紅,朱高煦訥訥了兩下,竟然說不出話來。
空氣里彌漫著異樣溫柔而尷尬的氣息。兩人半晌都沒有說話。
郭菀央知道自己方才這話說得失禮了,突然覺得自己很丟臉。想要說什么,卻又覺得說什么都于事無補,當下索性就不再說話。
朱高煦面皮變了幾變,好久才說道:“我是想要娶你,可是……你進宮我還有機會,你如果進了張家的家門,我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心中的失望像春水一般一點一點的漲起來,郭菀央看著朱高煦,咬牙笑道:“你沒有膽子搶下屬的女人,卻渴望著皇太孫將下屬的女人搶走,而后你再去搶回來?二公子,郡王殿下……我想不到,你竟然有這么多的心思!”
朱高煦嘴巴張了張,片刻之后才說道:“不管你怎么想,我都已經想過了。進宮做女官,雖然皇太孫近水樓臺先得月,可是你立心正的話,根本不成問題。如果你進了張家家門,日后不管張輔與張家作如何想……我這輩子都沒有指望了。所以,無論如何,我不會幫著你進張家家門!”
郭菀央臉上的紅暈已經消散,臉色轉變為青。神色已經恢復如常,淡淡說道:“我是該感謝你與我說實話?還是要感謝你給了我一個進宮飛黃騰達的機會?”
朱高煦看著郭菀央,急切說道:“你切莫如此。我是說……你暫且先進宮,我會想辦法,法子總是能想出來的……”
郭菀央搖搖頭,臉上是忍不住的失望。嘆息了一聲,說道:“二公子,既然你這樣想,這事情……就這樣罷。”
站起身來,轉身就離開。
朱高煦站著沒有動。見郭菀央的身子就要出門,卻驀然叫道:“央央!”
郭菀央轉身,看著朱高煦,搖了搖頭,說道:“二公子,你還有什么要說的嗎?”
朱高煦張了張嘴,卻終于說道:“真的進宮,你要好好兒的!
郭菀央笑了起來,說道:“我進宮了,你也要好好兒的。”
說完這句沒有任何誠意的話,郭菀央轉身就離去了,云淡風輕。
茱萸守在門口,聽見了里面的對話,想要說什么,卻最終沒有說什么。牽著小姐的手,只覺得小姐的手又冰又涼。直到兩人上了馬車,嶙嶙聲音響起,遮蔽了談話的聲音,才落淚說道:“小姐……二公子……竟然是這樣一個……自私的人!當初是為了得到你,才設下主意將你許給張公子;現在又是為了得到您,竟然如此絕情的將你往皇宮里送!幸好……之前也沒有什么事情,否則……小姐的一生,豈不是被他毀了?”
郭菀央虛弱的笑了笑,說道:“你錯了。你不懂他。他……是為了我好!
茱萸怒道:“這樣情景,您……居然還說他好話。您沒看見他那張自私的嘴臉。您……您讓我怎么說好!”竟然有些氣急敗壞了。
郭菀央嘴角勾了起來,手輕輕的放在茱萸的手上,說道:“你的意思我明白。我的意思你不明白。他是將我送進皇宮去了……可是他的意思我明白!
郭菀央說話就像是繞口令了。茱萸一點也不明白,說道:“小姐,方才……您明明已經于他決裂了,怎么現在說起來……竟然還幫他說話?”
郭菀央輕輕一笑,不說話了。
笑容云淡風輕,眼睛里卻藏著一絲淡淡的,不能掩飾也不想掩飾的悲傷。
不錯,是決裂了。
一句輕飄飄的“就這樣罷”砸過去,郭菀央知道,自己不會再主動與朱高煦聯系,朱高煦也不會再主動來尋找自己。
不用說得很明白,兩人都已經清楚。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
郭菀央出門而去,朱高煦的整個身子,就像是抽去了骨頭一般。再也站立不穩,就這樣癱倒在椅子上。
鎖扣響動,張輔輕輕的推門進來。兩人對話,必須有足夠的看門人選,張輔就立在窗戶的邊上。
站在朱高煦面前,張輔悄聲問道:“我已經將東西都買好了……我們現在就回去?”
朱高煦看著張輔,突然微笑起來,說道:“方才的對話你都聽見了……你不怨恨?”
張輔點點頭,隨即又搖搖頭。神色之間有幾分頹然。說道:“如果……成親,我能將她照顧得好好的……我不怕得罪皇后。”
朱高煦冷哼了一聲,說道:“我知道,你……曾經與她說過話……你也想……”
張輔苦笑著搖搖頭,說道:“我是有過念想。只是知道她心思不再這邊,因此也就算了……可是二公子,您真的傷了她的心了!
朱高煦悠悠的嘆息了一聲,說道:“我是知道傷了她的心了?墒俏抑荒苓@樣做,只能傷了她的心……”
張輔有些不明白,可是作為一個合格的下屬,他沒有再過問。
他才是郭菀央下過文定的未婚夫……可是在這樣的場合,他只相當于路人甲。
好久,朱高煦才輕聲說道:“我是很想保護她?墒撬绻娴募藿o你,即便是偽裝的,她也不會快樂。她的骨子里,是一個喜好冒險的人,她拒絕皇后,不過是不想引起我的誤會而已。再說了……我也不能為了自己的女人,將你置于極其危險的境地……她進宮也不怕,我會竭盡全力保護她……”
朱高煦的聲音很輕,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解釋給張輔聽。
張輔忍不住說道:“既然抱著這個主意,為什么不與她好好說,卻要這樣吵一架?”
朱高煦說道:“皇宮之中,最忌諱的就是藕斷絲連。即便兩人偽裝的再好,總難免會露出馬腳……既然這樣,不如就這樣一刀兩斷……至少,她的神色上不會再露出端倪。至少,她的那邊……是安全了。”
張輔真的不明白,片刻之后才說道:“二公子,您就不擔心郭七小姐會改變她的立場?”
朱高煦猛然笑了起來,說道:“也許會吧……但是我相信,她那么聰明的人,皇太孫殿下根本不能讓她臣服。如果皇太孫真的讓她臣服了,那我也心甘情愿!
張輔怔忡了片刻,無聲的嘆了一口氣,說道:“我真的有些不懂。你既然認可她是聰明的,萬一她看破你的真正心思了呢?”
朱高煦搖了搖頭,沒有說話。片刻之后說道:“她怨恨我,卻正是你的機會!
張輔沉默了,好久才說道:“二公子,屬下是該感激您嗎?”
朱高煦聽著張輔說話那種略略有些變形的聲調,竟然愣住了。
一種莫名的沉重彌漫上來,將他的心完全籠罩住。
張輔閉上眼睛,再度睜開,眼睛已經清明無比:“我不會再聯系她……這樁婚姻,她若是想要,那就維持原狀……她若是不想要,那我也不會強求!
那種莫名的倔強,讓朱高煦的心顫了一顫。
他知道,在自己預想之外的偏差……發生了。這種偏差很細微,細微的只有一絲。
但是就這樣一絲的細微偏差……將來也許會錯的很遠,也許自己有機會挽回……誰知道呢?
只是……自己現在這樣的選擇,對于燕王府是最為有利的啊。
燕王府還沒有與馬皇后叫板的能力,不是嗎?
第16章
陽春三月的陽光非常溫暖,桃花粉紅如十六歲少女的笑靨,柳絮輕飛,整個皇城都籠罩在一片乳白色的夢境里。
郭家已經忙亂了好幾天了。送郭菀央進宮,不等同于嫁女,但是這種規模架勢,比當初嫁郭蓮珠不知要隆重多少倍。連公主殿下也進進出出好幾次,說是前來幫忙。丁氏忙也就罷了,陳氏也少不得拋下對丈夫的掛念對女兒的照看,時不時的過來幫忙管事。
好在郭家曾經送出過一個妃子,老人們都已經有了經驗。又有馬夫人坐鎮,運籌帷幄,雖然匆忙,卻也不見慌亂。
雖然說不用準備嫁妝,可是生活必需品還是要帶的;進宮去做官,空手可不成,總要帶一點錢,必要的時候也可以派點小用場?墒羌兇獾你~錢也不成,帶著幾大箱子銅錢進宮,那就惹人笑話也惹人疑慮了。必須換成合用的首飾。從價值幾個錢的銅釵子開始上到價值數千貫的碧玉簪,各種價值的首飾分門別類,擺了整整一個箱子。又有春夏秋冬四個大箱子,擺的是四季衣服。雖然不及出嫁,郭家卻也花了大錢。
因為郭家需求量大,所以京師的首飾店老板都笑翻了。
且不說這邊忙亂。又有宮中來的尚儀徐大人,奉皇后命令,專程來到郭家,教育郭菀央宮中各色禮節。禮節不曾完備,不能進宮。
郭家雖然恨不得馬上將郭菀央送進皇宮里去,可是也知道,禮節這玩意是非學不可的。當下也性急不起來。
徐尚儀不是尋常人,卻是衛國公徐達的族孫女,年已三十,容貌或者并非極美,舉止行為,卻是極其嫻雅,讓人一見就忘俗。郭菀央數度穿越,也見過許多優雅高貴的女子,卻從來不曾見過徐尚儀這般風度的。自己在外人面前雖然也算是落落大方,可是與徐尚儀一比起來,那就成了純粹的暴發戶。當下不由心生羨慕,卻是陷入兩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