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都是閑話。有了一大塊金子作為獎勵,水手們積極性大大提高,當下又將打撈的范圍擴寬了好幾十丈。
茱萸早就上前,去將哭得聲嘶力竭的海氏扶起來,低聲安慰著她。
海氏這才平靜下來,可是畢竟心痛,又哭了起來。不過有茱萸在身邊安慰。
這一打撈,又是小半個時辰。下水的水手實在抵不住寒冷,紛紛上岸來,紛紛說道:“今天的事情卻是邪門了,怎么就找不到人了?”
郭菀央看這般也沒有辦法,當下就叫人都上來。將那塊金子拿出來,說道:“先前下水的有七人,后來下水的有十三人。中間有幾位是下了兩次水的,那就當做兩次工。分作二十份,你們分了罷。”
眾水手倒是想不到郭菀央如此大方,當下都是忙不迭道謝。
郭菀央看著臉色慘白無血色的先生師母,當下輕聲說道;“要么先回家?”
文仲山搖頭,說道:“既然已經出了你們家的家門,哪里有回去的道理?既然找不到那個孩子……那也是她沒!膊徽伊耍驼罩暗挠媱,隨著原先說好的便船,這就走了了罷!人家還是要趕時間的,今天已經耽擱了人家兩個時辰了!
郭菀央見先生倔強如此,當下也說不出話來。只將備好的另一塊金子拿出來,奉與先生。文仲山卻是受了。
既然做下決定,“安記”那艘船也就起程。郭菀央目送船只在暮色之中行遠,悠悠的嘆了一口氣,腦子空蕩蕩的,卻不知在想些什么。
回程,三人一路都是沉默。路上卻經過蘭葉的鋪子。蘭葉現在每天都呆在超市那邊了,這個小食品店就交給原先的兩個下人夫婦管理,兩個下人都是從燕王府出來的,死心塌地,倒也不用擔心其他。想著燕王府有一陣沒聯系了,既然到了門口,就告訴郭安要買點零食,就下了馬車。
因為是獨此一家,所以小食品店生意挺好,郭菀央到的時候,小店門口居然還排著隊。見郭菀央出現在門口,那老夫婦忙陪著笑過來。郭菀央正要說話,卻聽見了那邊的驚呼聲。
郭菀央掉頭,就往那邊望去。卻見那邊有一匹馬,正暴烈的馳騁過來。
這條街比較窄,現在正是兩邊的攤販收攤時分,路上不少推著貨物挑著貨物的行人。這一路過來,卻是雞飛狗跳。
這邊路口排隊的人,忙忙躲到一邊。卻聽見了一聲驚呼:“那馬尾巴上,吊著人!”
這時候天色已經晚了,也看不清楚,郭菀央經那人一提醒,這才隱約看見,那名騎士,一只手控制著馬匹上前,另一只手卻是甩向后邊。甩向后邊的那只手上,隱約可見,果然是吊著人!
那人被拖在地上,看不清究竟,隱約只覺得那人似乎還在掙扎,可是馬上的騎士,卻依然縱馬上前,不曾停留片刻!
后面響起了隱隱的哭聲:“二郎……二郎!你放手啊放手,東西被撞了被砸了都只是東西啊……”
轉眼之間,那騎士帶著馬匹,就要沖到郭菀央面前!
再沖下去,身后那個人,非被拖死不可。
郭菀央來不及思考,伸手就從郭安的腰間拔出了佩刀。
郭安大驚,叫道:“四公子,你要做什么?”
郭菀央卻不答話,跳到了街面中央,身子一矮,對著奔來的馬腿,穩穩的削了過去!
郭菀央有武藝嗎?沒。不過就是冒充郭玥這段時間,每天上練武場練上一個時辰罷了。也算知道一點弓馬騎射。但是郭菀央穿越次數多了,也曾有一兩世練出一點名堂來。因此眼力是在的。
只是那只是眼力而已。
不過現在有眼力就夠了。
郭菀央用的是岳家軍常用的一招:砍馬腿。
這是步兵對付騎兵最常用的一個招數。馬能帶著騎兵縱橫馳騁,那靠的是馬腿的力量。如果將馬腿砍傷甚至砍斷,那么巨大的慣性就能將馬上的騎士甩下來。
郭菀央不是大力士,無法勒住馬匹,那么就只能用這個辦法。
說時遲那時快,郭菀央身子一矮,那馬呼嘯著就要往郭菀央頭上踏來。邊上看見的人無不驚呼,茱萸甚至連眼淚都冒出來了。
卻聽見一聲慘嘶,那馬跳躍騰挪,竟然翻倒在地。郭菀央又是打了一個滾,離開了最危險的境地。
此時眾人的驚呼聲還沒有停下來。
那馬上騎士,伸手也算敏捷,馬倒地的一瞬間,居然就跳躍起來,不曾摔倒。見自己的馬居然被一個孩子砍倒,不由大怒,夾頭夾腦就是一鞭子,對著郭菀央抽過來。
郭菀央此時尚未站起來,眼看就躲不過。茱萸心疼,當下也來不及細想,人就整個撲在郭菀央身上。郭安卻不是白吃飯的,先前那是郭菀央動作太快,來不及反應,現在還能讓公子吃虧?當下撲上前,一把就將對方的鞭子給抓住了。
這時候,一邊在看熱鬧的百姓才反應過來,大家轟然叫好。
郭菀央這才看清馬上的騎士。一身干凈利落的騎馬裝也罷了,頭上那個束發紫金冠卻不是凡品,更不用說腳上那雙靴子了。心中知道,京師重地天子腳下,王公貴族不知多少,自己這一回,卻不知得罪什么人了。
馬匹后面,還臥著一個青年人,仰面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喘著氣。半個身子鮮血淋漓的,卻正是方才在地上磨出來的。
后面跌跌撞撞的,追上一個老婦人,大聲哭道:“二郎……二郎,你沒事么……”
那躺在地上的青年人大聲說道:“娘……我沒事……惡賊,你陪我們家的糖!”
那騎士一馬鞭被郭安抓住,伸手要奪回來,卻是爭奪不動。當下惡狠狠的說道:“小子,你知道我是誰不?敢砍我的馬……要知道這馬是皇帝陛下賜予的!”
郭菀央心中咯噔了一下,知道自己這是惹下大麻煩了。郭安忙松手,說道:“誤會誤會,我家公子并非有意要傷公子的馬匹,公子這匹馬作價幾何,我等愿意賠償……”
見郭安賠笑臉,那公子立馬趾高氣揚起來,惡狠狠叫道:“你賠償賠得起么……跟我上應天府,我要砍了你的腦袋!這是御賜的東西,你居然敢傷了御賜的馬兒!”
郭菀央皺了皺眉,說道:“這位公子請了。這是御賜的馬匹沒錯,但是皇上御賜的時候,定然沒有準許公子在大街之上馳騁,傷人性命罷?”
那公子大怒,說道:“你小子再說一句,我先宰了你!”居然伸手就拿出佩劍,對著郭菀央就刺過來。
郭安豈容他傷著公子?當下一只手將那公子的手腕扣住,說道:“公子小心,拿著刀不要誤傷了人……敢問公子高姓大名,卻不知是哪家府邸里的,武定侯府郭安,向您道歉了!
那公子一只手被郭安扣住,再也動彈不得。當下橫眉怒目,說道:“武定侯府的人?誰要你道歉,敢對本公子無禮……本公子可是晉王世子,等下就上皇上面前,告你們一狀……你們武定侯府就等著滅門吧,哈哈!”
說話的功夫,就聽見馬蹄聲疾響,如同雷霆暴雨一番。卻是后頭一群侍衛打扮的人,沖上前來。
那公子大聲叫道:“將這些人給我拿下……嗯,這個捏著我的手的,還有那個漂亮的像小姑娘的小子……都給我亂刀砍死!”
吩咐下來,那群侍衛就要沖上前來。可是郭菀央速度更快,她手中有刀,原先也不曾放下,這下這個世子殿下手被郭安扣著,半邊身子動彈不得,正是偷襲的大好時機。刀一晃,就擱在了那個晉王世子的脖頸上。嘴上微微含笑,說道:“世子殿下,咱們好歹講個理好不好?您不小心傷了人,為了救人在下不小心傷了你的馬,也說好賠償的,可是您動不動又要傷人?皇上陛下治國三十年,以天下百姓為本,您這樣做,皇帝陛下只怕要生氣哪!”
郭安見郭菀央得手,當下就松開了對世子殿下的控制。
明晃晃的刀子就擱在自己脖頸上,晉王世子朱濟熺腦子轟隆隆的,竟然反應不過來了。
天下居然有這樣的事情?居然有人敢這樣威脅自己?
自己父親在奪嫡失敗之后是個受氣角色,這個他知道。自己在南京城里,也要看著朱允炆眼色,他也知道。只是怎么也想不到,不過就是打個獵回來踢翻了幾個攤子而已,居然……就有人敢將刀架上自己脖子?
惡狠狠的盯著郭菀央,說道:“小子,報上名來……你不擔心整個武定侯府都做了陪葬?”
郭菀央被朱濟熺這樣一盯,心中也是有些發毛。不過事情已經到了這份上,自己也不能示弱了,當下只是笑道:“如果早些知道公子身份,說不定就不敢攔截公子的馬匹。不過那時不知公子身份,做了就做了,也就遲了。現在向公子求饒,公子偏生又不放過,那就只好再長一些膽子,想要與公子一道上應天府,請應天府做主,行不行……你先將刀扔下,你這樣拿著,我心不安呢!
朱濟熺聽郭菀央說得軟和,當下冷哼了一聲,將手中的刀扔在地上,說道:“還不趕緊將刀放下來?你小子……是武定侯府什么人?”
郭菀央微笑說道:“在下武定侯府庶子,排行第四,人稱郭四。世子殿下無禮了……還請世子殿下將這些從人都喝令開去,如何?”心中卻不由贊嘆起朱元璋的家教來。
這些孫子,看樣子都還不算草包啊。怎么到了后來,明朝的皇帝沒有最草包,只有更草包?
這個制度到底哪里出問題了?
朱濟熺冷笑了一聲,說道:“郭四,我記住你了……還不將本公子放開?”
就在這當口,卻聽見眾人驚呼。郭菀央耳邊聽見了尖利的呼嘯聲,抬眼,就看見一支利箭,沖著自己飛來!
郭菀央知道自己要側身避開,可是心中知道是知道,這個身子的反應速度完全不過關。只覺得手腕上一痛。
那支箭,直接飛向郭菀央的手腕。
周圍一群人都尖聲大呼。這些人知道這件事前因后果,也對這個敢于與晉王世子叫板的小公子心生好感。卻不想這個小公子的手腕就要被人射個對穿,當下人人驚呼。
郭菀央只覺得手腕上劇痛,隨即就看見那箭鏃……竟然掉落下來。這才發現,原來那箭鏃居然被人折去了箭頭,因此雖然射中自己的手腕,自己卻只是被撞紅了一大塊,并沒有受傷。
不過這箭鏃這樣一撞,郭菀央的手松開,那刀就掉落下來。朱濟熺反應不慢,當下就伸手去抓。郭菀央知道刀不能落在朱濟熺手中,當下腳一踢,卻將刀給踢出去了。
朱濟熺伸手就要去抓郭菀央。只是此時郭安已經湊上前來,只是他到底有顧忌,不敢對朱濟熺下死手。
邊上的侍衛見情況,全都撲過來,立即就有人將郭安纏住,將朱濟熺護起來。
朱濟熺得以脫險,立即趾高氣揚,厲聲叫道:“都圍起來……先狠狠揍一頓再說!”那被朱濟熺重傷卻終于脫險的青年人,見這般情況,卻驀然來了力氣,揉身撲上來,厲聲喝道:“誰也不能傷了郭公子!”
可是一群侍衛哪里聽他?雖然沒有動刀子,卻都拿出了馬鞭子,沒頭沒腦甩下來。
茱萸大聲哭喊著撲上去,卻哪里靠的近身?那青年人雖然努力要護著郭菀央,只是他自身也是重傷,也不過是幫郭菀央挨了幾鞭罷了。
正當這時候,卻聽見大街兩邊,馬蹄聲驟然響起,就像是暴風驟雨一般。接著聽見響箭的聲音,聽見有人厲聲大喝:“錦衣衛奉命來此,眾人住手!”
聽到“錦衣衛”三個字,一群人都住了手。朱濟熺哼哼了一聲,說道:“錦衣衛手腳真夠慢的,本世子在被人欺負的時候,錦衣衛就不見人影,現在本世子轉危為安了,他們就出現了!”
錦衣衛來的雖然及時,但是方才混戰之中,郭菀央也吃了幾鞭子。身上是火辣辣的疼。
卻見人叢后面出現了一個人,輕輕說道:“兄長可真夠威風,這般威風不上前線與外敵爭斗,卻在應天府大街上施展,卻真的是明珠暗投了,可悲可嘆。”
茱萸見了那人,忍不住歡喜起來,原來竟然是朱高煦。
朱高煦身后居然還站著一個大胖子,竟然是朱高熾。
郭菀央心中卻是不解,眼前來了救星那是很歡喜,不過這兩人也來的太及時了一點罷。世上果然有這么湊巧的事?
朱濟熺看錦衣衛出手,又見朱高熾朱高煦兄弟,知道今天這事情不能善罷,當下哈哈一笑,說道:“聽聞兄弟與這個郭四有些不清不楚的關系,一直不敢相信,現在看來,這個郭四果然唇紅齒白,兄弟又是玉樹臨風,果然是天生一對!
郭菀央氣得臉色煞白。朱高煦卻不當一回事,淡笑說道:“誤會了誤會了,我們兄弟就在這附近喝酒,卻不想聽到這邊有響動,卻是兄長在這里欺負小孩子,果然好威風好殺氣……后來見錦衣衛路千戶出動了,才壯著膽子前來看個熱鬧,兄長莫要冤枉了人!
朱濟熺氣得臉色煞白。卻見一個穿著飛魚服的男子上前,躬身說道:“臣參見世子殿下!
朱濟熺一口惡氣正在肚子里憋著,當下就對著路千戶發飆,厲聲叫道:“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管本世子的事情?”
路千戶不卑不亢,說道:“世子殿下明鑒,皇上將這地方的治安交給下官與應天府,下官就應該恪盡職守,F在下官正巧在附近巡邏,因此就過來看一眼,并不是膽大包天……今天此事,就請世子殿下與郭公子一道,前往應天府備個案如何?”
別看錦衣衛牛逼哄哄的,但是在世子面前,卻是不敢張狂。朱元璋是一個愛惜兒子愛惜孫子的主,因此這些世子殿下在京師之中,也就養成了跋扈的個性。
可是今天這檔子事情不能不管啊。因為涉及的另一方,是皇帝陛下曾經親口稱贊的神童。元宵節那天燈會上,他親眼看見皇帝陛下對這個神童有多少包容!
如果讓晉王世子將這個神童打死了,那可真的糟糕了。先將事情給阻止了,然后交給應天府去頭疼罷。
朱濟熺也不能與路千戶對著干,當下只能說道:“好,我跟著你去!
郭菀央看了四周一眼,說道:“哪位愿意跟著某前去應天府做個見證?”
一群人張望了一下,卻終于有四五個人上前,說道:“我們愿意前去!
第11章
一群人亂哄哄到了應天府。應天府一聽,頭大了。時間已經到了晚上,他已經脫下衣服上了姨太太的床,當下忙穿上衣服拖著鞋跑出來,卻將衣服扣子都扣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