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春的想法很簡單,想先息事寧人不讓自家小姐為難,因此不愿聲張。“讓什么,有當主子的要看下人臉色的嗎?忍氣吞聲只會任人爬到我頭上撒野,作威作福!”
老虎不發威都當成病貓了,她只是懶,不是沒整治人的手段,更別提富春臉腫得很,讓人看了好心疼。
“主子別為了富春而氣著身子,真的沒什么,每個府里總會出幾個惡仆刁奴,他們得意不了多久,待我們站穩腳步他們便要遭殃了!
“哼!為什么我要容忍刁奴惡仆的存在,四皇子我都敢掐他,一群簽了賣身契的奴才我還治不了?”她倒要看看能刁到哪去,惡又惡到什么地方,能比容嬤嬤更可惡?
“對呀!小姐,不能再忍,他們實在太過分了,這兩日我們想要熱水凈身居然說柴火不夠,要留給主人們用,明明整間柴房堆滿了劈好的木柴卻不給我們用,叫我們洗冷水。”忍了許久的阿繡終于忍不下去,眼眶一紅的告狀。
“什么,洗冷水澡?”在春寒料峭的季節里?
宮徽羽巴掌大的小臉露出驚色,兩眼瞪得圓滾滾的,雖然天氣逐漸轉暖,可到了夜里還是涼得很,她得抱著手爐或湯婆子才不致凍了手腳,每每被夏侯禎嘲笑是冰柱子,而她們不僅沒熱水可用,還被迫用凍死人的冷水凈手潔身,那不是活受罪嘛!怎么受得了。
難怪一個個消瘦不少,她當是移了府適應不良,過些日子調適過來便能把減掉的肉補回來,哪知竟是有人在她眼皮子底下欺負她的人。
“阿繡,飯可以多吃,話少說,還有,不能再喊小姐了,要喚皇子妃或主子。”富春提醒著她遵循皇家體制。
宮徽羽不在意地揮揮手。“就喊主子吧!皇子妃太拗口了,阿繡,你放膽說,有我給你靠,錦兒、綿兒也一樣,你們是我帶來的人,動了你們就是動了我,我不知道則矣,一知道了定會為你們出這口氣!
婚后生活太舒坦了,這些日子只顧著應付需索無度的“饕客”,累得無暇顧及其他人才會有所疏忽,沒看出身邊的人都不笑了,神色一天比一天沉郁,眉頭打了十八個結。
“主子,不能意氣用事!备淮河醚凵褡柚拱⒗C等人大吐苦水,她還是認為要以和為貴。
“富春,你還當我是你主子就讓阿繡說,你臉上的巴掌是誰打的,為什么打你,用哪一只手打的!彼隙ㄒ颖斗钸。
“我——”富春搖著頭,那一句“還當我是你主子”的話太重了,她不敢再多說半句話。
一看富春不阻止了,阿繡壯起膽子來暢所欲言。
“是余側妃身旁的翠曉打的,我們打從回廊經過,和余側妃她們相隔一座涼亭,明明隔得很遠,翠曉卻帶了四個丫頭、兩個婆子走過來,說我們未向余個妃行禮是不守規矩,還問了誰是我們領頭,富春姐一說是她,翠曉就一巴掌往富春姐臉上招呼……”她們根本就來不及攔阻。
“是呀!我和綿兒都嚇傻了,哪有人說動手就動手的,那一巴掌打得可響了,大老遠都聽得見巴掌聲,富春姐姐的臉馬上紅腫一片!卞\兒的臉還有些發白,看來嚇得不輕。
錦兒、綿兒甚至是阿繡,年紀輕輕就在莊子上干活,誰也沒見過后院女人的爭寵,她們以為每個主子都跟小姐一樣好性情,不會隨便處罰人。
但是翠曉理直氣壯的摑人行徑嚇著了她們,她們第一次瞧見打人是不需要理由,想打就打,只因她們是身分低下的奴婢,在府里稍有地位的人都能隨意處置她。
富春畢竟是年長了幾歲,多少見過世面,了解宅子里的爭斗鬧起來沒完沒了,她隱忍是不想其他妹子們受到波及,她一個人咬牙也就撐過去了,沒必要大伙兒一起受累。
“本來翠曉還要打錦兒、綿兒,是有人碰巧路過才罷手,不過她警告我們最好把嘴巴閉緊點,此事若傳到四爺耳中,她說池塘的水很深,淹死一、兩個丫頭綽綽有余!彼齻円宦犘纳窇郑谑鞘裁匆膊桓艺f。
她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阿繡的身子還顫抖了一下,顯見有多恐懼。
“是呀!淹死一、兩個丫頭算什么,我倒要看看人泡在水里多久才會斷氣。”氣到怒火亂竄的宮徽羽柳眉倒豎,陰惻惻地笑了。“富春,把富貴和你那口子找來,順便多找幾個壯漢來,阿繡,去把聽雨和聆楓也一并叫到大廳,主子我要發發威!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人若犯我……那就求菩薩保佑吧!她還沒當過壞人呢,難得的機會值得一試,滿清十大酷刑……
“是的,主子!卑⒗C一溜煙地跑開了。
聽雨和齡楓是墨隱等人的師妹,武功不差,是夏侯禎派給妻子的女護衛,平時不住下人房,另有居處,在宮徽羽出府時才隨駕在側。
她們只聽令宮徽羽一人,連夏侯禎也不能干涉,偌大的皇子府里沒有人可以指使她們做事。
富春遲疑了一下,眼神復雜地看了看宮徽羽,而后才去找弟弟富貴以及丈夫。
很快地,四皇子府像狂風暴雨掃過一般,亂得快炸鍋,一堆面容清秀的丫頭在回廊、影壁間跑來跑去,嘰嘰喳喳地沒了規矩,不時有為自家主子抱不平的埋怨聲響起。
宮徽羽不急,她還在湘妃榻上小睡了一會兒,而后喝了一碗雪梨燉冰糖蓮子羹,富春手巧地為她綰起垂云髻,阿繡為她插上鑲蜜蠟水滴狀赤金釵、點翠嵌寶石赤金大發釵、斜插純金牡丹鑲紅寶簪,富貴逼人。
錦兒將一抹胭脂輕點在主子唇上,讓原來的含丹朱唇更加艷麗動人,再侍候主子換上象牙白蓮花紋的素色杭絹窄袖褙子及翠藍色百褶裙,綿兒半屈身在她腰上系上一條蝴蝶結子長穗五色腰帶,藕色長襖一穿,妝點出水靈生動的娉婷佳人,一舉手一投足皆飄逸出塵,仿佛九天仙子下凡塵。
在刻意的巧妝下,宮徽羽無疑是美麗的,她勝在美得清靈,美得婉約,美得清新脫俗,不沾纖塵的澄凈。
“富春,你家主子美吧!”穿了這一身“戲服”,她都自覺美若西施、貂蟬,有沉魚落雁、閉花羞月之美。
“富春眼中沒有比主子更美的人。”富春眼眶略紅,動容地笑了,內心浮起吾家有女初長成的驕傲。
“你的話不準,就算我貌如無鹽,你也會大贊臨江而立一佳人,衣裾翩翩乘風去。”都成仙了。
“主子本來就是最美的,沒人及得上,不信回頭問問四爺,他準是和奴婢一樣的回答。”四爺對主子的寵愛有目共睹,她們身為奴婢的也與有榮焉。阿繡俏皮地一眨眼。
“貧嘴,敢拿你家小姐尋開心,明兒個叫墨隱把你娶回去當煮飯婆。”
阿繡大臊,臉紅如沾了朱砂。
宮徽羽在笑鬧中深吸了口氣來儲備戰力,她要面對的將是她愜意人生中的第一場戰役。
說是“所有”女人,但是姍姍來遲的宮徽羽一坐上主位,珠玉美瞳輕輕一睞便發現站在正廳內的女人比想像中少了很多,只有一位坐著的應該是方側妃,并未起身相迎,她秀眉為之一顰。
再看過去是略顯福態的龐總管,他是內宅管家,有張很喜氣的笑臉,看來很順眼,笑起來有幾分彌勒佛的影子,叫人難以心生惡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