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禎長臂一伸,取來蓮青色羽紗面鶴氅將妻子全身包得密實,只露出水眸明媚的小臉。
傅清華趕緊閉目,撫著被茶壺砸傷的額頭,一聞到屋內的氣味,便知發生什么事地發出訕笑。“也是急嘛!趕著來報訊!
“再急有差那一時半刻嗎?你這腦袋瓜子長在褲襠里了是不是,要不要我補一刀讓你進宮當公公,享天大的福氣。”哼!皇帝不急,急死太監,他正適合。
“哎呀!也是怕誤了四爺你的大事,昨兒夜里跑了人,一大清早才有人趕著來報,我一聽沒了魂,連忙從暖被窩起身,急急忙忙往你這兒沖!彼簧砝浜寡剑∪o嚇出來的。
“跑了再把人追回來就是,你這身本事還怕把人追丟了不成?”一點點小事也值得大呼小叫,道行還是太淺了。
傅清華是夏侯禎一手扶植的漕幫三當家,原本他只是在碼頭干活的小管事,夏侯禎看他肯干實在,腦子活反應快,善于看人臉色行事,因此私底下動了手腳,將他往上提了提,成了聲勢不下二當家的三當家,還當了漕幫大當家的女婿。
換言之,在夏侯禎的扶持下,傅清華前途看好,再本分地干個幾年,漕幫幫主之位非他莫屬。
因此傅清華十分感激夏侯禎的提攜,更加賣力地為其做事,四皇子的勢力越大,他在漕幫的地位越穩固,魚幫水,水幫魚,互蒙其利,他靠邊站的時機挑得恰到好處。
他汗涔涔地干笑!叭伺芰俗坊貋硎菦]錯,可是救他的是三皇子的人,目前藏身在三皇子的溫泉莊子,那兒靠近皇家圍場,有重兵把守,咱們的人進不去呀!”
不是不盡力而是力有未逮,為逮個人和皇家侍衛杠上,想想多不劃算,得不償失,硬要橫著來是他們吃虧。
一聽又是夏侯祎介入,懷中抱著小妻子的夏侯禎在寬大黑檀木鏨福壽紋椅坐正!八植话卜至耸前!想往槍尖上撞,我沉寂一時沒動作,他們就當我是瘸了腿的老虎!
先前他以養傷為由避開紛爭,讓人以為他真的傷得很重,接著急如星火的迎娶皇子妃則是為了沖喜也是要留下子嗣,省得百年之后無人祭祀,斷了這一脈香火。
但是誰想得到他不過是奮起前的沉淀,讓有意爭位的皇子們先斗個你死我活,他再漁翁得利,收納失敗者的殘余部眾為己所用,壯大自己的勢力。
這一仗,勝出者是夏侯祈和夏侯祎,而夏侯祎有佟貴妃吹枕頭風略勝一籌,至于夏侯祈背后的公孫宰相目前有被架空的趨勢,他正謀求反擊之道,奮力圖起。
以目前的三分局勢看來,夏侯禮是不可能有掌權的機會,他的外祖和舅父在西北一役落敗,敗給東禺國大軍后,聲勢大落,遠不如前,幾位副將的軍權被前往支援的趙家軍給接收,由趙氏一族的子弟兵接管。
夏侯禎的第一步是先拔掉夏侯禮、拖住夏侯祈、鎖定夏侯祎,他的每一步都是有計劃的,所有的布局全在他養傷和娶妃期間布置完成。
“那段文義要不要搶回來,我可以冒險從水路偷偷潛進去!睖厝f子旁有條小溪流,水深足以藏人。
黑陣冷如霜,銳利一閃。“送給三皇兄當堆肥,人,我要見尸,下手俐落點!
當初他的人和段文義談好條件,高官厚祿就別想了,他保其一條命,再給個幾品的小官做做,油水別撈太多還能舒舒服服地過上幾年,當他閑散富貴的大老爺。
可惜那人天生的奴才命,骨頭賤,見風轉舵,聲勢正旺的夏侯祎一招手,他就像諂媚的哈巴狗般涎著唾液靠過去,不當他是一回事。
想死不怕沒鬼當,他成全他。
“你要殺人?”探出頭的宮徽羽忽然開口,她不希望身邊的人沾上血。
冷硬的面龐一柔,“我不殺他就有人來殺我,你這面善心慈的玉人兒想要誰活下來?”
鼻頭一擰,她小臉皺成一團!安荒軆扇涿绬?既不殺人又不被殺,辦法是人想出來的!
只要夠聰明,總有不流血的戰爭。
夏侯禎輕笑,輕捏妻子的鼻頭!耙悄軆上嘀苋,你娘就不會遭人誣陷偷人,人太善良只有被吃的分!
皇位之爭拚的是春秋萬載,名留青史,勝者稱帝,敗者只怕沒命留著,帝位之路是累累白骨堆積而成,少了肝腦涂地的犧牲者又怎能成就一番豐功偉業,帝王上位也需要折服人的功績。
“后宅之火哪能和國家之事相提并論,我娘是笨得不肯反駁才讓人鉆了空子,若她少些傲氣不就家和萬事興了,側室再怎么樣也贏不過嫡妻!睂m徽羽覺得那事是她娘自個兒找的,沒事裝什么小白花,以為男人的寵愛是一生一世,不論犯了什么過錯都能原諒,把自己抬得太高。
李夫人能成功地扳倒娘親也是她縱容的,想以此考驗丈夫的心,殊不知弄巧成拙反讓自己更不堪。
不然以正室的絕對權威,底下的側室、通房哪有搞鬼的機會,扣月錢、不發四季衣服、縮編丫頭、婆子的人數,隨便找個名目讓她們抄拂經,關上十天半個月的,誰還敢在元配夫人眼皮下伸長手,覬覦不該得的位置。
她爹是老古板一枚,但不致寵妾滅妻,當年娘親若能拉下身段哭訴一番委屈也就沒有后來的那些破事,是她把自個兒逼進死胡同。
“照你這么說的話,我若得空也能往方側妃、余側妃、吳姨娘和諸多通房的房里待上幾宿,一碗水端平就不會徒生是非了嘛,反正側室再受寵也比不上正妻。”她總不至于天真到以為女人有和睦共處的一天吧?
“不行,你不準去!”她一口回絕,沒二話。
一想到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纏著她夫婿不放,宮徽羽的小嘴嘟得足以掛上十斤豬肉,一肚子酸味溢到喉嚨口。
他失笑!坝腥说牡胤骄鸵欢ㄓ屑姞帲徽摖帉櫤蜖幬,贏得只有一個人,只不過死的人多寡而已,你以為女人間的爭奪就不會死人嗎?當年岳母那件事一鬧開,定國公府可是拖了十幾具杖斃的尸骸出府的!背捎H后,他已將宮夫人得以洗刷冤屈是他的手筆一事告訴她了。
宮徽羽一聽倒抽了口氣,臉色微白!安凰廊瞬怀蓡幔克麄円彩锹犆惺碌目蓱z人。”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你該問問他們私底下收了多少銀兩,為了一己之私昧了良心,不受點懲罰連老天爺都看不下去!
他向來不把老八股的規矩當一回事,什么道德、公理、以德服人的,全是某些人為了成全自己無聊的“高尚情操”,他沒惡心到想當圣人去替天行道什么的,他做事只求對自己有利有益。
好比當初替她娘親平反冤屈,若非是想給他心愛女子一個名正言順的身分,風風光光的從朱門大戶出閣,這種塞不滿牙縫的家宅小事他還懶得出手!八懔,我說不過你,你就是愛自找麻煩還想拖我下水。”
宮徽羽咳聲嘆氣的愁苦面容取悅了夏侯禎,他仰頭大笑!澳苷叨鄤!彼皇遣荒埽遣豢,終歸一個字——懶。
“但我不想當能者呀!”她再度哀怨地扁起小嘴!拔业娜松繕耸呛贸院盟,當只抱著大米睡大覺的米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