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薛家受賈府所托,救出貴慶親王兩名子嗣,可后來薛家后悔了,因為忠順親王察覺貴慶親王尚有子嗣在世,且與薛家有關,所以薛家才設法除去眼中釘,又能得忠順親王的信任,最重要的是,你要是可以嫁進賈家二房,有賈元春為靠,亦可為薛家添上不少籌碼。”賈寶玉說出臆測,愈說心中愈是悲涼。
這些人,一個個自私貪荽,凈為自己打算不管他人生死,將他人當成自己的跳板?伤娘A顰打一開始就不曾算計人,她甚至得人一絲憐憫,日后必還萬縷恩情,和這些人相比,他的顰顰是那樣美好,難怪從一開始就強烈地吸引著他。
“既然你都知道,那么你就該知道我做了這么多,為的到底是什么!毖氣O也不害臊,公然把終身大事攤開明講。
“我不會休妻,絕不會!彼麛蒯斀罔F地道。
“既是如此——”
“但我可以以平妻之禮迎娶你。”
“平妻?”薛寶釵垂眸忖度。
“你要的是一個誥命夫人的頭銜,這點我肯定能給你,你會選擇我,也是因為你長年住在賈府,你很清楚,你的清白算是有了污點,想嫁作他人婦,怕是只能低嫁,又或者該說,你心高氣傲,非我不嫁!闭f穿了是為了一口氣,更是要讓外頭的人知曉,她在賈府里待了那么久,確實得到她想擁有的,為自己扳回了面子。
薛寶釵抿了抿嘴,暗自思量就算林黛玉無罪釋放,依老太太的性子是絕不可能讓林黛玉再回賈府,所以這點可以姑且退讓,橫豎結果是一樣的。
“所以,你的決定是——”
“我可以娶你,但是你必須清楚賈府和忠順親王是不對盤的,甚至就在不久的將來,忠順親王府將會出事,所以我要你跟薛家撇清關系!
“什么意思?”
“北靜王爺在追查當年貴慶親王被陷害一事,如今已經有了眉目,屆時薛家肯定脫不了關系!彼o靜地注視她錯愕的神情,掀唇笑得萬分邪冷!澳阋溃疑頌榛噬汤碓撝С只噬,但卻支持了親王,籌備了糧馬兵械,你說,這是什么罪?你嚇到了,那就代表你確實聽過這些風聲,對不?”
這一刻,薛寶釵才發覺太過小覷他了。她一直以為他不過是個紈褲,喜歡玩鬧湊熱鬧,求功名也不過是想證明自己的實力,豈料他知道比她想得還多。
“薛寶釵,你必須選對邊。”
“我既然選擇了你,這還需要問嗎?”她不愿再當堂哥的棋子,她想要擁有自己的籌碼。她雖是出身皇商家族,可問題是繼承皇商的并不是她爹,她在薛家能動用的資源太少,最終只能被當成棋子,婚事也是籌碼。
同樣都是出閣,她至少要挑個可以掌握,挑個有靠山的,雖說姨母還被關在佛堂,但只要老太太氣消,姨母就能再次掌權,在姨母的照拂之下,她想要掌控他還怕難嗎?
“既然你選擇了我,你就必須做點什么,讓我確信你真的是把心擱在賈府,而不是薛家的眼線,想要禍害賈府。”
“往后這里就是我的棲身之所,我是犯傻r才禍害賈府!
“可你今兒個做的事不就禍害賈府了?”賈寶玉冷聲詰問。
“我會讓我堂哥馬上撤了這事!
“不夠!
“不然呢?”
“我要你想法子把當年薛家幫忠順親王調糧馬兵械的賬冊取出,屆時還了貴慶親王清白后,我會在北靜王面前力保你父親這一房!
薛寶釵沒有應聲,像是評估可信度。
“當然,你也可以當作沒聽見這筆交易,我也可以不娶你,大不了就是我和顰顰做對同命鴛鴦罷了,這賈府我也不稀罕了!
“可是一旦翻出這事,賈府害死秦可卿,這罪……”
“放心,秦可卿未死。”
“嗄?”
“可卿還活得好好的,屆時她會回金陵,擔保賈府無事!辟Z寶玉笑意不及眼地把玩著茶杯。“當然,你也可以賭,拿你薛家和我賈家的族人一起賭,只是你必須先衡量,你輸不輸得起!
他也在賭,不管輸不輸得起,他也只能賭。
兩天后,賈寶玉帶著紀奉八前往知府大牢接林黛玉和紀懷。
大牢里暗無天日,空氣中腥臭腐敗氣味彌漫,隨著獄吏走到林黛玉的牢房前,賈寶玉眼眨也不眨地瞅著臉色蒼由如紙的她,她的發微亂,正坐在角落里閉目養神,直到開牢房的聲響驚動了她,她才微微張眼。
“寶二奶奶,你可以出來了!豹z吏客氣地喊著。
“顰顰。”賈寶玉已經鉆進牢房里,一把將她抱進懷里。
林黛玉神色有些恍惚,把臉埋在他的胸膛,好一會才輕輕地拍著他的背。“好了,先帶我出去吧!
“好、好!彼拥貙⑺驒M抱起,隨即快步拾級而上,直到出了牢門。
“把我放下來,這兒人多,你抱著我象話嗎?”林黛玉急聲喊著。
賈寶玉聞言,三步并成兩步,將她抱到外頭馬車上,才剛擱在座上,他又將她緊緊地擁住。
“寶二叔,咱們要走了嗎?”負責駕車的賈蕓低問。
“等等!彼麊÷曊f,只管將她摟得死緊。
林黛玉張口欲言,最終仍是沉默,小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拍著他的背,疑惑被關在牢里的明明是她,怎會是她安慰人。
“顰顰,對不起,我讓你受苦了。”好半晌,他輕柔地捧著她的臉,只覺得她氣色差得教他心都揪疼了。
林黛玉無所謂地笑了笑!耙矝]什么,不過就是伙食差得教人吃不F.”
“這點事好辦,我已經差人弄了一桌你愛吃的,而且我還特地弄了糖蒸酥酪,你愛吃多少就吃多少!
林黛玉直瞅著他半晌,抿了抿唇,勾起唇角!安涣耍也淮蛩阍倩刭Z府了!
賈寶玉呆住!啊裁匆馑迹俊
“這么說吧,大人提問我時說了許多,所以我知道我和紀叔之所以會入獄,是因為薛家人搞鬼,換句話說是薛寶釵想整我,所以之前才會讓王熙鳳來探我口風,她拿不到碧梗米當證據,卻知曉了紀叔的莊子在哪,一路查過去,才舉發了這事!彼裆降剖菦]把事擱在心上。
“都是我不好,我應該注意碧梗米已經被列管制,都是我……”
“不對,這事沒有誰不好,只要有人在作祟,沒有碧梗米,也可以有其它事可以嫁禍栽贓,只要薛寶釵的心思不變,我就得永遠處在這種恐嚇之中。”
“顰顰……”
“傷了我欺了我都無妨,但不能欺了我的家人,不能因為我的自私害紀叔入獄,所以我在牢里想了許久,我覺得……你寫休書吧!
賈寶玉瞠圓了桃花眼,不敢相信自己聽見什么。
“我呢,不敢說是個好人,但我向來磊落,那種勾心斗角的事我不會玩也玩不起,我有我必須保護的人!彼鴿櫫恋爻蛑坏叵拼叫Φ脣擅!澳汩L大了,你的心眼比我還多,不需要我保護……我的家人,才需要我的保護。”
賈寶玉直直瞅著她,豆大淚水滑落。
林黛玉眉眼不動,心卻猛地被揪緊,怎會有人就連落淚也這般美麗妖治?淚水在泛紅的眸底打轉,滾滾滑落,像是碎了一地的琉璃,扎得她心口發痛,她卻沒有落淚的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