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很嚴重的病嗎?”聽完賈探春打聽來的第一手消息,林黛玉不解的眉頭都快要打結了。
“不是挺嚴重。”
“如果不嚴重,怎么家里像是炸鍋了一樣?”賈府里突然多了道士,甚至連和尚都入府誦經禱念,感覺上不是治病,比較像是治喪。
“閃為不知道怎地,不管什么藥吃了,二哥都不見好轉,甚至臉色愈來愈差,祖母已經擔心得無法入睡,今兒個還是母親硬勸才回去歇息呢!辟Z探春口中說的母親指的是王夫人。沒法子,大宅內的規矩,嫡庶都算是正室所出,所以也養成了賈探春只認王夫人為母,壓根無視生母趙姨娘的習慣。
“是喔……”林黛玉不禁皺起眉,心底隱隱不安著。
這怎么成?她才剛被寶二爺拐回府,他要是出事,她可是什么靠山都沒了,這賈府里有太多人都能輕輕松松地捏死她呀。
思來想去,最終還是決定去探視他好了,畢竟他也是待在北院的另一座偏院里頭,幾條小徑再過條彎月橋就到了。
只是她和三春來到寢房外時,就被幾個丫鬟給擋了下來。她看了下,應該是二舅母身邊的大丫鬟,一個金釧一個玉釧,這就意味著二舅母就在房里,害她猶豫到底要不要轉頭就走。
二舅母啊……從一開始就沒給她好臉色,如今寶二爺病了,更是心急如焚,看到她只會更生厭吧。
“嗯,你們進去幫我瞧瞧狀況吧!绷主煊窭合铝死入A才道。
既然人家丫鬟都已經狗仗人勢地不讓她進門,她也沒興趣硬碰一鼻子灰,不過她們三個倒是可以進去探探才是。
賈迎春面有難色,賈探春更是快把臉垂到地上,至于賈惜春就不用說了,目光看似呆滯,像是壓根沒聽見她說啥。
想了想,她倒是能推測出原因。二舅母嘛,對這些庶出的全當空氣,光看她對賈環視而不見,可以想見向來爽朗大方的探春為何舉步不前,畢竟心里有陰影,而惜春年紀小,對許多事都漠不關心,又是寧國府的人,丫鬟沒擱在眼里是正常的。
可是迎春不一樣啊,她是大房的人,雖是庶出,但也絕對是個主子!
“姊姊,好歹你進去瞧瞧,讓我安心吧!绷主煊裰缓密浡曆肭,想要順便治治她的懦弱怕事。老是這樣畏畏縮縮的,下人瞧見了都會覺得不欺負她對不起自己呢,簡直是主逼奴反呀。
賈迎春被逼得沒法子,硬著頭皮上陣,才剛要開口,金釧已經很不客氣地開口了,“太太吩咐了,除了幾個正爺兒,老太太和璉二奶奶之外,其余閑雜人等皆不得入內。”
那股囂張的氣焰硬是將賈迎春打退,她回頭對著林黛玉,蒼白著臉期期艾艾。
林黛玉無奈地閉了閉眼,實在是不想自找麻煩,但又吞不下這口氣。大宅里講究規矩,何時連一個丫鬟都能鼻子朝天地對著府內小姐說話?
一個大房庶出的小姐說話沒分量?那好,她這個二爺的新科未婚妻總是有點分量吧。
“那我可否請教你,何謂閑雜人等,誰又是閑雜人等?”她雖然個頭小小,但一個箭步就擋在賈迎春身前,瞪著比千金還像千金的丫鬟。
金釧只是稍頓了下,伶牙俐齒地道:“咱們可不懂,是太太發話了,只有正爺兒、老太太和璉二奶奶才得入門,其余的皆是閑雜人等,這話是太太說的,可不是奴婢自作主張,林姑娘也沒必要找咱們麻煩!
唉!真的是拿著雞毛當令箭,說的全都是道理!“這府里頭幾個主子幾個小姐,難不成你入府這么久都不識得?這般沒規矩,豈不是教人笑話太太不會教下人,才會讓幾個丫鬟仗著太太佛心就欺負起小姐了。”林黛玉哼笑了聲,稚嫩的面容有種令人無法直視的威嚴。
“迎春姊姊,太太面善心軟,咱們找老太太去,取家法治惡奴,省得這犯上的惡名給栽贓到太太身上!
賈迎春愣了下,沒想到林黛玉竟拉著自己要走,回頭想要緩頰,豈料金釧見站不住理字,竟推了一把林黛玉,她趕忙將林黛玉給拉穩了,豈料自己竟踩空了階梯,眼看著要往后倒去——
“沒事吧?”預料中的疼痛沒出現,倒是男人低柔的嗓音就在耳邊,賈迎春一抬眼就見是紀奉八,嚇得趕忙從他懷里起身,秀麗面容羞紅一片,結結巴巴地道了聲謝。
林黛玉穩住了身子,隨即沖向前去要找金釧理論,可偏巧門板就在這當頭拉開來,露出了王夫人那張晚娘面孔。
“吵什么,不知道二爺正在養病,府里都沒規矩了?”她的目光精準地鎖定林黛玉面上,像是恨不得將她千刀萬剮。
“二舅母,就是知道寶二哥病了,黛玉才和姊妹們想來探探他,可丫鬟說咱們是閑雜人等,黛玉只好到外祖母面前問個分明了!彼龤鈿w氣,但也不會傻得在這當頭鬧開,好讓二舅母多扣她幾條罪名。
“你還敢到老太太面前?寶玉的身子骨向來養得好,跟你去了一趟揚州,回來沒幾天就病倒,還病得如此嚴重……”王夫人目光越過她,看著她身后的紀奉八。“我就想不透老太太怎會允你帶個小廝在身邊……”
雖然沒有指名道姓,更沒有剖白直說,但她那眼神和口吻,根本就直譯成——誰知道你帶個男人進府,是不是就打算要謀財害命?
你傻啦!有腦袋的稍微思考一下都知道不可能好不好!
林黛玉一肚子氣快要爆開,卻瞥見有抹娉婷身影從房內走出,薛寶釵維持一貫的端莊姿態,輕如琴瑟般地道:“姨母豈能如此誤會林妹妹,這沒的事要是教有心人聽去,豈不是謠言四起,難堪的還是賈府。”
林黛玉無力地閉上眼,忍住快吐血的沖動。
還以為她是來緩頰的,誰知道她是拿油救火。這話聽起來公道且中肯,可仔細一想根本是渲染可疑之處,好讓這票長舌的丫鬟四處放送來著!她實在不想把人心想得太邪惡,可問題是賈府一家子都是牛鬼蛇神,難保薛寶釵在賈府住久了不被同化。
又或者,她出身原是皇商的薛家,早就練就了一套,讓她可以在賈府里過得如魚得水。
但不管怎樣,她現在可以確定薛寶釵的立場了。
“薛小姐盡管放心,賈府里主子有理,奴仆有序,謠言肯定止于府里的智者!奔o奉八和顏悅色地道。
薛寶釵睨他一眼,就跟瞧見個臟東西沒兩樣,還沒發話,一旁的王夫人先發飆了。
“一個林府的小雜役,誰允你開口了?還不趕緊將你家小姐帶回去,省得待在這兒克著了寶二爺!”
林黛玉粉拳握得死緊,白牙咬得喀喀響,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以往不跟她們計較是因為她寄人籬下,怎么她現在身分不同了,還得遭人取笑怒罵不得還口?瞧瞧薛寶釵那看人的眼神,聽聽二舅母說話的口吻,傷她無所謂,傷她的人——
“太太說的是,寶二爺現下最需要的是靜養。”她還來不及發飆,紀奉八就神色不變地道,朝她微躬身,“小姐,咱們先回去,趕明兒個寶二爺無恙,咱們再來探望。”
林黛玉本是不肯,瞧他揚了揚手中的食盒,她再惱也逼得自己回院落再說。
回去后,紀奉八說,從賈寶玉身旁的小廝探探口風再作打算。
林黛玉簡直快嘔死了,不舍他為了自己出頭還遭人謾罵,更不舍三春姊妹竟被視為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