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終于明白了她為什么沉默,眸中那層水霧又是因何而起。
羅娜喜歡他。
雖然不知道是從何時開始,又是為什么而起,可她確實是喜歡他的。
所有那些被他曲解成刻意獻殷勤,沒事找事做的各種討好之舉,親昵的撒嬌,故意制造曖昧情境色誘他,故裝戲謔的試探他,想要他有所回應……全是因為她喜歡他。
而他竟然直到此刻,直到他將兩人之間的關系搞砸,直到她已經決定主動離開,還在他面前幫裴意琬說情,徹底放棄他的這個時候,他才后知后覺發現這個事實。
陸至權頹然地仰躺下來,一只手臂遮在眼上,抿緊的薄唇逸出沉重的嘆息。
他的后知后覺不只如此……因為就在發現她喜歡他的這一刻,他也發現到另一件事。
原來在不知不覺間,他的心底早已烙下她的身影。
他……愛上羅娜了。
第13章
凌晨六點整,宜蘭的天空,清澈似一汪蔚藍海。
“咕咕咕!”睡得正香,耳邊霍地傳來一聲音量破表的仿雞叫聲,羅娜嚇得搗住雙耳,下意識翻了個身,東倒西歪的摔下床。
“哈哈哈!堂姊摔下床了!樣子好蠢喔!”年紀約莫八、九歲的小男孩蹦蹦跳跳地指著地上瞪大雙眸的羅娜。
“羅柏高,你再給我鬧一次試看看,信不信我打爛你的屁股!”她咬牙切齒飆罵。
“是嬸嬸要我來叫你起床,你敢打我試試看,嬸嬸會打爛你的屁股。”羅柏高扮了一個鬼臉,拿著用厚紙板自制的大聲公一溜煙兒跑出房間。
“可惡的小屁孩!要是真有虎姑婆,我一定會出錢請她來,把你這塊蘿卜糕煎了沾醬油吃!”羅娜罵罵咧咧的扶腰站起,才想爬上床鋪睡回籠覺,腰間忽然一陣抽痛。
“啊呀!我的腰……”噢,不會吧?她還這么年輕,居然跌下床就閃到腰,簡直就跟老婆子沒兩樣。
“娜娜,你起床了沒?還不快點下來幫忙,我跟你爸都快忙不過來!绷_母的吼聲從充作早餐店面的一樓,響亮無比的直達三樓。
羅娜好不容易蹭回溫暖可愛的被窩,自然是裝死先,來個不理不應。
水眸往上一翻,失神地瞪著天花板,腦袋開始試著放空。
回到宜蘭老家已經一個禮拜,早已把她這個女兒當作走失人口的老父老母,見到她回來無驚無喜,只是問她幾時回臺北。
在習慣鄉間生活的父母眼中,向往繁華奢靡生活的她,是顆留不住的沙,不論怎樣苦口婆心規勸,甚至屢次幫她安排了幾個憨厚老實的相親人選,她都抵死不從。
就連當年被江明翰狠狠傷害,她也不愿意回老家療情傷,然而這回,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憊,于是她回來了。
“不回臺北了,我想回宜蘭定居!碑敃r拖著兩大箱行李進家門的她,氣勢磅礴的向父母宣布。
“喔。”老父老母只是淡淡瞄她一眼,隨即撇開頭繼續看他們的八點檔鄉土劇。
“我是說真的!”覺得自己的決心被徹底藐視,她惱火的握拳低吼。
“那你愿意跟陳嬸婆的兒子阿勇相親嗎?”羅母一臉不信的瞟過來。
“愿意!彼敛贿t疑的點頭。反正心如死灰,就算嫁給牛頭馬面又有什么關系?
“真的?”羅父驚訝地轉頭瞪向自家閨女。
“真的。”她視死如歸的再次承諾。
狠話都撂盡了,老父老母才終于相信她想返鄉定下來的決心。
白天早起幫忙早餐店忙碌的生意,下午到附近的花田散步發呆,偶爾跟嬸婆安排的相親人家吃飯,被對方父母三嫌四挑,然后無功而返的回家洗澡睡覺,幾句話便能完整交代她目前的生活。
才短短一個禮拜,在臺北經歷過的那些,彷佛一場夢,霧散人去,只留下一顆空蕩蕩的心。
其實想想,她也夠灑脫的,連最后歸還婚戒時受到心愛男人的羞辱,都還可以微笑離開,這么漂亮的風度,連她自己都深感詫異。
以漂亮的姿態退場,總比被人當面驅逐來得好吧?
“娜娜,你快下來幫忙煎蛋!”羅母的吼聲又高了八度。
羅娜翻了個白眼,只手扶在腰后,下床換上牛仔褲和白T恤,隨手將一頭秀發用香蕉夾固定成馬尾。
“柏高不是半小時前就去叫你起床?”見到女兒姍姍來遲,羅母邊將圍裙遞給她邊碎罵。
“那塊臭蘿卜糕害我跌下床,還閃到腰了耶!”套上圍裙,雙手利落地在腰后將系帶打個活結,羅娜不爽地向老母告狀。
“你活該!”羅母駁回她的訴狀!岸家呀浟c還不下樓幫忙,老是賴床,害我們兩個老的忙不過來!
“哎唷,拜托,之前我不在的時候,你跟爸就忙得過來,現在多我一個,反而忙不過來,媽,你這不是擺明了在坑我?”
“拿去,五號桌客人的培根蛋餅和熱紅茶。”自動忽略她的抱怨,羅母直接將餐盤塞給她。
羅娜切了一聲,端過餐盤走向擺在店門口的客桌!拔逄栕馈
怪了,那個背影怎會這么眼熟?不可能呀,絕對不可能是某人。
完了,她該不會是因為悲傷過度,罹患了啥精神官能癥,開始出現幻覺吧?
用力閉了閉眼再睜開,羅娜蹙緊眉心,捧著餐盤的手都開始發抖。
“你杵在哪里干什么?還不快點端過去。”正在煎蘿卜糕的羅父揚聲催促。
“喔,好!睋母改缚闯霎悹睿料赂硬话驳男,連忙將餐點端過去。
也許是鴕鳥心態,又或者是害怕真的是自己思念過度的幻覺,她走近五號桌時,臉垂得低低,七手八腳的將餐點端上桌。“這是蘿卜糕跟熱紅茶……”
“我點的是熱咖啡,不是熱紅茶!笔煜さ臏卮忌ひ粼诙呿懫,她渾身一震,手中的熱紅茶都被震得灑出來。
像人偶娃娃似的,她僵硬地轉動眼珠,望向那個坐在陳舊的折凳上,穿著墨黑格子襯衫,下身搭配黑色窄管丹寧長褲,腳上套著黑色系帶登山短靴的俊美男人……活生生的陸至權!
羅娜的嘴從大0逐漸變成小0,隨后又抿成一直線,放下灑了滿手的熱紅茶,故作淡定的問:“你來這里度假嗎?”
陸至權雙臂盤上胸口,墨眉微挑反問:“你覺得我看起來像是來度假的嗎?”
羅娜鄙視地掃描他上下,故意吐槽:“不像,比較像是下鄉抓雞!
先前贊美他,崇拜他,那是她傻。雖說婚還沒正式離,但兩人現在的關系,用兩個曾經有過交集的陌生人來比喻,那是再貼切不過。
陸至權不怒反笑:“是啊,我確實是來這里當獵人的。”只不過他獵的不是動物,而是來獵妻的。
啥?宜蘭雖然是近幾年火紅的觀光勝地,但是啥時有打獵這種活動?隨便獵捕野生動物犯不犯法?
哎,就算犯法又怎樣?他口袋深,罰上個十來萬也不怕,她何必替他擔心,神經!
“喔,那就祝你打獵愉快羅。”羅娜訕訕地說,回身想走,纖細手臂忽然一緊,別眸一睞,才發現他拉住了她。
“我要的是熱咖啡,不是紅茶!标懼翙嗪闷獾奶嵝阉
“喔!彼淅洳A他一眼,有些賭氣似使勁抓過那杯熱紅茶,結果悲劇立馬發生,紅茶反潑了自己一身。
望著她火大低咒的生動表情,陸至權挑高嘴角,笑了,因為他確信這場打獵應該會很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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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十二點半,尖峰時刻的人潮已散去,羅娜正忙著收拾,刻意忽略依然坐在五號桌的那抹醒目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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