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再過幾天就是我們認識兩周年的紀念日了,要不要做點什幺不一樣的?”仁善用膝蓋頂頂坐在身旁的谷洋,道。
恢復正常作息的兩人,生活漸漸回到往昔工作忙碌的軌道上?墒莾扇酥g又與從前的“忙”,有那幺丁點兒的不同。
承諾不會再為工作漠視或忽略谷洋的仁善,開始配合谷洋的飛航班表,安排隔周休一次的短短假期;虬胩、或整天,總之讓兩人有一塊兒休假的私人時間。畢竟他是經營個人造型工作室,顧客多半采取預約制,要調整并不太困難,只是得增加推掉CASE的比例。
抱怨當然有,對一些習慣過去仁善高配合度的客人面言,他們紛紛抱怨這一兩個月好難排進他的預約表里,還怪他動不動就休息,而里面亦不乏跑掉的客人。
可是,仁善還是很慶幸自己決定這幺做。
“啊?”眼睛盯在寬屏液晶屏幕上,谷洋漫不經心地說:“隨便啊,都可以!
哼,居然敷衍了事!仁善挑挑眉。“那就決定了,那天我當壹,你做零!
咳!咳咳!一口冰啤酒嗆在喉頭,谷洋狼狽地擦著嘴巴說:“你、你、你……”
瞧他緊張得“你”了半天,還“你”不出一句話來。仁善要是沒有舍棄一點點的工作,哪能換得親眼目睹他糗態的開心機會?
況且他很喜歡陪著谷洋一塊兒無所事事、一塊兒看場電影,甚至他們不必非得做一樣的事──就算是谷洋打著網絡游戲,他在旁研究美容新技術,仁善照樣享受那種一抬起頭,就能看見對方在做什幺,恬淡、平凡的日子。
仁善調侃谷洋說:“你不是‘隨便’、‘都可以’?那還‘你’什幺?就這幺說定了吧!”
“我……也不是反對啦!”谷洋清清喉嚨,慎重其事地說:“可是兩周年這種大日子,不能隨便決定該怎幺過呀!我們再慢慢地、好好地考慮一下,我樂意絞盡腦汁,替我們倆想個十全十美的慶祝方式!
“麥假仙!明明之前我問你意見時,你還做出一副懶得思考的表情!
“這攸關我的貞——”谷洋急煞車,改口說:“……‘真心’被檢驗的日子,我當然得力求表現,讓你滿意又開心!高空彈跳怎幺樣?我們可以從世界第一高樓跳下來,保管你永生難忘。到龍洞浮潛也挺不錯的,我們可以捉幾只螃蟹,秋天是螃蟹的季節嘛!想要大開眼界的話,我就帶你到海生館去,有白白胖胖的俄羅斯小白鯨喔!”
不可一世的谷副駕,此刻淪為“諂媚”、“阿諛”的谷奉承官了。
“除非是黑黑胖胖的小‘白鯨’,我就去開個眼界,不然這些我都沒興趣。”刁難,是想砥礪他更進步。
進步在哪一方面?呵呵,其實,狗腿谷洋的新形象也不賴!
“那你對什幺有興趣?我們可以先從這兒開始想啊!觀光、吃飯或是看電影、跳舞?”徹底掉落陷阱的男人,緊張的吞了口唾沫。
“我喜歡的,已經說了!
“先把那個擱在一邊,有沒有第二喜歡的?”滿懷希望。
故作高姿態!皶簳r沒有!
“暫時是多久?我們現在就去睡,睡醒之后,你便會改變心意的,對不對?”不輕易死心,也算優點。
實在是夠了。撐不下去的仁善,大發慈悲地一嘆!靶辛、行了,別再用那種裝可愛、裝可憐的表情說話,我輸給你了,行吧?只要你有心,我是不在乎用什幺方式慶祝!
獲得“特赦”,谷洋如釋重負地拍著胸口。“老媽、老爸,請替兒子我高興吧,我總算保住自己的小屁屁了!
嘖,這容易得意忘形的家伙,說這話究竟是啥意思!仁善“咚”地,拿雜志輕敲他腦門一下。谷洋痛得予以反擊──當然不是用拳頭,而是抱住仁善,不分上下左右,隨便地亂親一通,親得他滿臉口水,癢兮兮!
“哇哈哈……你干幺……很癢好不好……住手啦!”感覺很像被大狼狗給纏上,舔得滿臉、滿身口水。
“我偏不!庇H、親親、我親親親死你!
“哇哈……哈哈……死谷洋……你再……再不住手……我就……”不過威脅還沒說出口,門鈴倒是先響了起來。仁善用“腳趾開門法”,踹踹谷洋說:“別鬧了,去開門!”
趁谷洋應門的時候,稍微整頓一下服裝儀容,不然衣衫不整如何見客?
在對講機前“喂”了兩聲,聳聳肩,男人踅回來!皼]有聽到什幺回答,大概是按錯門鈴的!
“又來了?”仁善皺起眉。
“你這口氣,難道最近常常這樣?”狐疑,不解。
“對啊,這兩、三個禮拜,每隔一、兩天,就會有人亂按樓下大門的門鈴。我已經請警衛先生幫忙注意了,偏偏大樓的監視器是對著門口,不是朝著對講機,所以無法從存盤畫面找出是哪家小鬼在惡作劇!比噬仆峦律唷!拔也欢氖,為什幺專門按我們家的門鈴,其它鄰居都沒有被戲弄的樣子。”
谷洋哈哈笑著。“喂,該不是你剪壞人家的頭發,人家故意來報復出氣的?”
“你說那什幺話!每位來到工作室的顧客,都很滿意我的技術!”仁善起眼一瞪!拔业褂X得是你這顧人怨的,不知惹到了誰,給我制造不必要的麻煩呢!”
還以為谷洋會反駁,不料他卻搔搔短發,干脆地承認了。“哈,也是有這可能!”
就是這樣,所以當年谷洋對他做出“無可原諒”的罪行后,仁善仍無法完全舍棄這段關系,不再和谷洋往來吧?天生容易激動、躁進、鬧事的性格,但卻不會對自己犯的錯視若無睹、不認帳。有孩子氣的一面,卻也像個有擔當的成年人,隨時都預備好扛起自己應負的責任。
男人與男孩的綜合體──又愛又憎的代名詞。
拍拍屁股,仁善站起身說:“時間也晚了,我要去超市買點晚餐要做的菜。你想吃些什幺嗎?”
“只要是你煮的!
“餿水你也吃?”幽他一默。
“啊,這句話很傷人!”谷洋拿起玄關柜子上的鑰匙!胺凑覜]事干,陪你一起去好了!
“兩個大男人一塊兒逛超市?”這畫面會不會有點……
“法律有規定不能嗎?”大刺刺地,谷洋勾起一臂,做出護花使者的模樣,說:“走,我們去讓買菜的歐巴桑們見識、見識新好男人的模樣!”
有何不可?仁善自己并不在乎被人在身后指指點點,他原本以為谷洋會在意,可是仔細想想,自己實在錯得太離譜。一個神經粗得可比電纜、完全把自己當成地球自轉軸心的男人,哪來那幺纖細的心思去管別人說些什幺?“我不在乎”等于“沒人在乎”,既然沒人在乎……
干脆大搖大擺、大大方方地走出去,迎向陽光,對吧!
鄰近住家的唯一一間二十四小時營業的超市,在下午五點到七點的時段,正是人潮洶涌的高峰。許多剛下班返家的職業婦女,一手拉著放學的孩子,一手提著菜籃挑選蔬果、肉類,好喂飽一家大小的胄。男性有是有,但不見西裝筆挺的職業爸爸,多半還是些退休的老人家。
擠在這些女人當中,兩名醒目而“突出”、高大英俊的年輕男子,想不成為注目焦點都難。每個人不約而同地多瞧了他們幾眼,像在觀賞稀有動物一樣。
“被觀賞者”倒是一派旁若無人、稀松平常地逛著。
“今天煮糖醋排骨、冬瓜蛤蜊湯如何?再炒個你愛吃的蒜苗蝦仁……”盤算著,仁善將食材陸續放進小推車中。
“不好、不好,這個不好!惫妊髣邮职讶嘟芬瞥鐾栖!疤谴着殴穷櫭剂x只要有糖、有醋、有排骨就行,根本不用加這玩意兒。加竹筍可以,紅蘿卜、菠蘿都勉強,就是不要青椒!”
“你這個蠟筆小新!喂,要挑食,自己動手煮,否則拉倒、免談!”搶回自己愛吃的青椒,塞到推車里。
“嘖,小氣!”
“你最好回去重修國語。這種行為不叫小氣,叫做關心。”
兩人邊斗嘴,邊挑選著食材。舉凡是谷洋不愛吃的,他就像個死小孩一樣,偷偷把那些東西由推車里拿出來,丟回架子上。想當然耳,仁善就像個苦口婆心、青筋突起的老媽,逐樣將那些東西再放進購物車中。
氣得仁善對自己發誓,下次絕不再帶“死小孩”谷洋出來逛超市,省得要花兩倍時閑、兩倍體力,做同樣一件事。
突然間,一股怪異的感覺與小噪音,讓仁善迅速回頭一瞧,拍拍身旁男人的肩膀道:“谷洋,你有沒有聽到一聲‘喀嚓’?”
“沒有!是你多心了吧?”仗著高大身材所賜給的遼闊視野,谷洋舉目四望。驀地,一抹迅速移到整排鐵架后的可疑影子,讓他蹙起濃眉。
“但我真的有聽見……”想繼續追查真相,偏偏仁善褲袋中的手機不偏不倚地挑這時間嘟嚕嚕地響起,害他不得不中止話題,先接起電話。“喂,我張仁善!
借著仁善的注意力都在電話上,谷洋朝著那道可疑身影消失的方向追了過去。最后在冷凍食品柜前,他逮到了對方。
擋著對方去路,谷洋冷笑。“真是你!方才我還懷疑自己的眼睛,真沒想到會在這兒看到你,王芷芬小姐。如果要買菜,你家附近沒超市,得跑這幺遠來買啊?”
女同事攏攏發梢,緊張地擠出一抹微笑!斑@兒比較便宜!
“連鎖超市的價格不都一樣?”雙手抱胸,假嘆一口氣地說:“我若顯得有點兒臉上貼金,也請見諒。可是你……該不會是在跟蹤我吧?你是怎幺查到我家地址的?”
她咬住下唇,不肯開口。
“也罷。怎幺查到我家地址都無所謂,你要跟蹤也是你的自由。我料想得沒錯的話,連拼命按了我家門鈴就跑的,也是你。但,做這些事,總有個目的吧?能不能告訴我,你究竟想怎樣?”
女子汪汪的大眼里蓄積了一層水光,她抽抽鼻子,哽咽地說:“我不過想看看谷副駕的同居女友長什幺樣子而已。能讓你這樣死心塌地,為了她而狠心拒絕了我的,那個廚藝奇好無比的女友?墒,我按門鈴,都是個陌生男人在響應,沒有女人來應門過。所以我就埋伏在大門前,想等看看……哪知道,今天跟你出來買菜的朋友,還是一個男的。那個女人在哪里?那個跟你說說笑笑的男人又是誰?”
呿,自己對危險的嗅覺還真準確。谷洋本以為將手機拿回來,一切就可以結束了。
“我曾說過,我和女人同居嗎?”
冰死人的視線、凍死人的語氣,谷洋不再客氣地說:“想怎幺作夢是你家的事,要想著我自慰也是你的自由,就是別再纏著我不放,我對你這種貨色一點兒性趣都沒有。你脫光光躺在我面前,我還會覺得很惡心。離我遠一點,否則你等著自取其辱!
被罵得無地自容的女子,受不了震撼教育的打擊,臉一度呈現灰白、慘綠的色澤,小嘴無聲地開合了幾次,最后雙手遮著嘴,嗚咽啜泣著,掩面掉頭跑出超市大門。
不是谷洋不懂得憐香惜玉,好歹他在航空公司對每個女同事都保持著翩翩風度,也不開什幺黃腔、做性騷擾的下流事(調情是另一回事)。
他是被逼得無計可施了!
要應付這種毫無“自知之明”,無論是明示或暗示,再三地強調自已對她沒有意思后,她還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追到對方家門前,更過分地埋伏跟蹤人的沒常識花癡女,不送她吃一次狠狠的閉門羹,她是不會清醒的。
希望這樣,能暫時斷絕她的糾纏了。
“谷洋,不好了!”講完電話的仁善,找到他,喊道:“阿陵說芙渠失蹤了,她怕她跑去自殺!狀況很亂,我現在要馬上趕過去找阿陵,晚餐你就在外頭隨便吃吃吧!”
“啊?”谷洋還沒回他“好”或“不好”,仁善便已經把推車移給他,匆匆地離開超市,跳上一輛出租車。
靠!今天吹的是什幺怪風?當真是個多事之秋。
谷洋盯著那一車子的菜、肉、雜貨,高高地挑起一眉,有股想要棄“車”而逃的沖動。厚~~笨仁善!買這幺多東西,他一個人兩只手哪搬得完啊?
趕至宋陵與芙渠的愛窩,仁善找到哭得一塌糊涂、兩眼都泡腫的宋陵。他知道宋陵無暇顧及明天的工作,她八成連自己該具備“超級名模”的自覺都急到忘了,所以仁善更不能放下她不管。他先到冰箱,取出冰塊做了個“救急冰袋”,遞給她。
“把眼睛哭瞎,問題便能迎刃而解了嗎?真傻!
仁善順手泡了熱茶,端到客廳。“阿陵,剛剛在電話里頭,你哭得亂七八糟,話也沒講清楚。你說芙渠會去自殺,是她留下了這樣的字條嗎?她失蹤前,有沒有任何跡象?你們后來都沒聯絡我,我以為沒消息就是好消息。結果……怎幺會這樣?你們兩個到底有沒有好好談過!”
顯得六神無主的雙瞳,茫然地盯著墻壁,宋陵啞聲道:“我努力過了,我非常努力地要她和我談,但她就是躲我。逼急了,她連家也不回了,始終待在老家。這一個多月,我天天都等她自己回來,等得我白發都長出來了,工作也因為不專心、頻頻出錯,現在被冷凍起來。”
搖著頭,她將臉埋在手掌里,嘶喊著:“我能怎幺辦?你說,阿仁,我求她、我拜托她……若是下跪她就愿意跟我談的話,我便馬上跪下!但她不和我溝通,我還有什幺辦法可想?我好痛苦,我好想死!”
“阿陵……”上前環住她的肩膀,仁善反省自己方才的語氣太兇了,改而柔聲勸道:“沒有人責怪你,除了你自己。你不要忘了,你還有朋友會幫你的,我不就在這邊嗎?我們一起想辦法嘛!不要這樣折磨你自己,放自己一馬。世界上沒有不能解決的問題,你只是需要靜下心來思考而已。聽我的話,乖,把眼淚擦擦,告訴我究竟是怎幺回事!
“阿仁!比缒缢哂錾细∧景,宋陵攀著他,點點頭說:“謝謝、謝謝你來陪我!沒有你,我真不知道該怎幺辦才好!”
“好、好,我都知道、我都了解!
成功安撫下宋陵后,仁善接著便循序漸進地引導她有條理地說出芙渠失蹤前的事。由于宋陵等不到芙渠回來,只好謊稱自己受傷,大吃一驚的芙渠趕回來后,知道這是宋陵捏造的謊言,兩人大吵了一架。多日不見人影,已經夠焦急的宋陵,口不擇言地要芙渠選擇,究竟是要她,還是要雙親?
傷心的芙渠于是說了──“你們都逼我作決定,我就是無法決定,才會惹得你們都不高興。既然這樣,我一個人消失,你們便不會再爭了吧?”
留下這句話后,蕭芙渠到現在都沒消沒息的。
“起初我以為她是出去冷靜、冷靜,等她恢復理智后,會再回來和我商量。”滿臉悔意地,宋陵道:“等了幾個鐘頭后,我越想越不對勁,我怕她的‘消失’是要從這世上消失,便開始到處打電話,問每個朋友有沒有看到她,甚至連蕭家我都打去問過了……沒人有她的下落。我慌了,想找警察幫忙,他們卻說我不是芙渠的家屬,沒有報案的資格,再說她是成年人,失蹤不過半天,要我自己再等等看!
宋陵絞著手,淚水再度涌上,她哀戚地望著仁善!皫蛶臀野,仁善,我一個人真不知還能做什幺,要怎幺樣才能確定阿芙平安無事!”
首先,還是得確定芙渠的失蹤是真是假。
因為一時氣話而沖動離家的人,百分之八十會先在外頭閑逛,直到冷靜下來,才會想著該去哪里。以仁善自身的經驗,大家多半還是會回自己熟悉的地方去。芙渠經常出入的地方,除了這個家以外,就剩工作室、老家和……
“對了,還有保羅的店呀!”仁善擊掌喊道:“她會不會去保羅的夜店喝酒了?”
宋陵茫然無神的眼,一下子亮了起來。
“你聯絡過保羅沒有?”
她搖搖頭。
“我來打電話!”仁善說行動就行動。
宋陵雙手合十地祈禱著,她緊張地凝視著仁善撥電話、講電話的一舉一動。
“保羅,是我,我要跟你打聽一個人,你幫我找找看她有沒有到店里……對、對……她在?真的?……嗯、嗯……好,那就這樣吧!你先幫我看著她,我和阿陵馬上趕過去。拜托你了,謝了。”
電話一掛上,宋陵旋即放下冰袋,跳起來說:“給我幾分鐘盥洗,阿仁。我希望和芙渠再見面時,是個干干凈凈、原原本本的‘宋陵’,而不是個哭哭啼啼,不像我的我。我不要讓她看到我落魄無神的樣子!
“好,你快去吧!我等你。”
眼神恢復清明、堅定的光芒,五官不再被陰郁籠罩,而是被冀求光明的希望取而代之。仁善很高興宋陵重新振作了,這才是他所認識的,那永遠光芒萬丈、神采飛揚,天生魅力無人能擋的宋陵。
最適合她的,還是自信、強而有力的雙眸。
灰暗、煙霧彌漫的夜店角落里,一個人在角落獨飲的嬌小女子,圓圓小臉垂落兩行珠淚。這副不尋常的模樣,促使有些人好奇地上前搭訕,有些人則竊笑耳語。女子對這些事都不理不睬,整個人恍惚、出神,像是進入一個完全獨立的空間里,將自己與外界隔離開來。
“店長,她不要緊吧?”打工小弟問著保羅!八X筋是不是有點阿達?”
“呸呸,小孩子少亂講!你是沒看過心碎、心傷的人嗎?”保羅一瞪!暗葧䞍壕蜁兴呐笥堰^來了,在那之前你給我好好的盯著,千萬別把人看丟了!”
“啊娘喂~~我這下子變成了幼稚園保母嗎?”
“噓!”
走進夜店的仁善剛好聽到這句話,他對保羅苦笑了下,揮揮手,表示別放心上。
保羅以手指出芙渠坐的包廂位置,宋陵順勢望去,美艷的臉瞬間扭曲為哀愁與疼惜。
“那是……我和她私奔時,帶她來這間店內用餐,我們所坐的小包廂。她還記得,沒忘記!边煅实卣f著。
“這不是最好的答案了嗎?從哪里跌倒,就從哪里爬起。她選這個地方,不正代表芙渠很渴望能和你重修舊好,可是她一個人是辦不到的。阿陵,十多年苦戀換來的愛,不是脆弱得不堪一擊的吧?證實這點給我看,你一定能辦到的,對不?”
深吸一口氣,宋陵擦擦眼角的淚,雙瞳經過二度煉,更現璀璨堅定的光華。她向仁善感激一笑,跨著大步走向小包廂。
這是場不輸給任何好萊塢浪漫喜劇,無聲卻令人感動的美好一幕。
因吵架而分開的情侶們,再次重逢的瞬間——
“她”,反射地想逃。
她,迅速地給予“她”擁抱,加上無數的懺悔、無數的愛語低訴。
“她”言詞激烈地掙扎、“她”哀哀泣訴地搖頭說不能,“她”痛苦折磨自己的淚滴,都被她用手指溫柔地拭去了。她執起了“她”的下顎,“她”不依地撇開,她不死心地再做,“她”終究無法逃避地凝視回去。
兩人情難自禁地相互擁抱,輕吻著。
不曉得是誰先鼓掌的,受到傳染般,大家都紛紛拍手給她們祝福。
仁善笑了。
問題雖然沒有消失,可是至少她們已經跨過一道障礙,希望她們能開始面對彼此,開始試著攜手面對問題。
心頭暖暖的,眼眶熱熱的。仁善決定要早點回家,因為他忽然間非常地想念谷洋的囂張與壞壞的笑容。
“……如果她們也能獲得家長的祝福就太好了。你覺得呢?”趴在谷洋的胸口上,仁善邊用手指頭頑皮地在光滑的肌膚上,玩著單人OX游戲,邊說。
“我?”奇怪,這事和他“覺得”有關嗎?“我說,你那內有蹊蹺的笑臉,是在圖謀什幺?”
“嗯……某人好象很得蕭伯父的寵,要是某人愿意幫她們講兩句,幫助一定很大!比噬浦乐苯用钏晴圩觯不如讓谷洋“自愿”那幺做,不過這需要點技巧就是。
“我有什幺理由要幫她們?”傲慢地揚起一眉。
“助人為快樂之本呀!”
谷洋斜勾唇角,性暗示十足地,大手摸上仁善光裸的臀,輕輕一收握!斑@意思是,我可以期待接下來的‘快樂’時間,會有人積極回饋我的善心嘍?”
知道他是借機揩油,仁善也不以為意地說:“當然、當然,人家說好心有好報,你的‘好報’一定很快就會到的!”
“哼哼……宋陵的面子真大,能讓你‘這幺’關心她!”仁善不假思索的應允,激起谷洋的孩子氣,他瞇起眼吃醋地說。
“出外靠朋友,她也曾幫過我不少忙,關心她是應該的。”還沒發現谷洋幼稚的醋意,仁善不解地歪歪頭!澳愀社垡荒樛塘丝喙系谋砬椋客聿统詨亩亲永?”
“對啦,我喝醋喝到腸子打結,又怎樣!”
“……你……吃阿陵的醋喔?”愣住,呆掉。
沒好氣地回道:“成天滿口就是阿陵、阿陵的,你把我這個正牌情人放在哪里?自己說!”
以為已經見識過他的“任性”,想不到自己還差得遠咧!仁善決定給他一點甜頭嘗嘗。胸口上的手慢慢地爬到兩人交迭的身體之間,尋找到前一刻還在大逞威風,現在則安分休息的部位,挑逗地刮搔著。
男人和緩下來的心跳,再次加溫。
含著笑,仁善舔咬著他的下顎,說:“宋陵和我情同兄妹,我想幫助她是人之常情。既然你是我的情人,就要懂是非、講道理。你會答應幫她和芙渠這個忙吧?”
“你這幺做有點卑鄙,張仁善!辈磺樵傅仵酒鹈迹粑执。
輕揉慢捻地施壓,仁善笑笑地說:“好處少不了你一份!
“我幫就是了,我幫!”
重燃起雄風的部位被人捉在手心里,他哪有選擇的余地。谷洋正等著仁善“繼續”給他好處,卻不料自己一答應,仁善的手便移開了。
“哈……”地打個大呵欠,翻身離開他的胸口,仁善將被子拉起來,轉過身去說:“不要忘記你答應我嘍!我好困,先睡了,晚安。”
喂!谷洋瞪大眼睛,看他合起眼睛,不到三秒就發出呼呼鼾聲,難以置信地說:“你說睡就睡,我的‘快樂’呢?我的‘回報’呢?我的‘好處’在哪里?!張仁善,不要裝死,你給我醒來!”
可是不管谷洋怎幺叫、怎幺喊,說不醒就不醒的男人,逕自去作了場甜美好夢。
隔天。
“你記得,昨天你答應我,要在蕭伯父面前幫宋陵講好話的事吧?”一夜好覺,神清氣爽的仁善,在餐桌上提醒谷洋!暗饶憬Y束這趟飛行回來,我們就到蕭家去拜訪。我會先告訴芙渠一聲!
“你還好意思提這件事!昨天不知道是誰,沒做完該做的,撇下我一個人可憐兮兮地到廁所解決!”欲望未得滿足,導致睡眠不足的黑瞳,滿是紅絲與怨火。
“我是真的累了嘛!對不起、對不起!”豎起一手擱在嘴巴前,仁善眨眨鏡片后的清澈大眼,允諾:“下回一定彌補你!
聽到這句,谷洋的怒氣稍有減退,放下筷子,嘟嘟嘴說:“你最好不要忘記!
因為自己有“錯”在先,仁善今天只好殷勤地替他拿公文包,宛如小妻子般送他到門邊,說:“路上小心,我等你回來,一起慶祝我們的紀念日!
“嗯!痹谌噬颇橆a一吻,谷洋的心情已經好了大半!拔視槺銕б黄糠▏銠壔貋響c祝的,掰!”
揮手送他出門后,仁善自己也準備出發到工作室去。他換好衣服,鎖上家中的門窗,走向大門。拉開門的瞬間,他吃了一驚,門外頭竟站著一名女子。她筆直地看著仁善,但仁善很確定他不認得這位女子。
“請問……您是谷副駕的同居人嗎?”
不很確定這位女子所為何來,仁善謹慎地反問:“請問你是?”
“谷副駕和你是單純的同居關系,對吧?”女子逃避他的問話,跨前一步咄咄逼人地說:“你們只是住在一起的朋友,是不是?”
脾氣再溫和,被人當成“罪犯”般審問,也愉快不起來。仁善客氣地一笑。“抱歉,我不覺得我有必要回——”
“谷副駕他對我始亂終棄!我是來告訴你他的真面目,請你盡一名作朋友的責任,告訴他,他要對我負責才行!”
“轟”地聲響貫穿耳膜,仁善強迫自己冷靜。這不過是這名女子的片面之詞,自己應該相信谷洋所說的,他不會背著他亂搞,他會對他誠實,他愛的是……
“你不相信?我說的全是真的!你不信的話,我還有證據可以給你看!”女子解開皮質包包,掏出一迭照片撒在仁善的臉上,嚷著:“這是他在我家里過夜,我趁他睡著時拍的!你看到了吧?如果不是和我上過床,我怎幺會有他的裸照?我沒騙人,是他玩弄了我又拋棄我!要是我懷孕了怎幺辦?你叫他要出來負責,叫他和我聯絡!你聽到了沒?”
這真是……
仁善隨手拿起黏在自己衣襟上的照片。照片里的男子側躺在床鋪上,除了被單蓋在腰間的部位外,其余裸露在外的肢體都是赤條精光的。散發健康光澤的皮膚,隱隱約約還能看到幾點小吻痕……
不假思索的,仁善下意識地撕裂它。
“你撕再多張,我都可以再沖印的,無所謂!”女子忿忿地說:“他想否認對我做的丑事,可我不會輕易饒過他的!他不來跟我跪地求饒的話,我就用這些照片讓他身敗名裂,讓他在公司里沒有臉再待下去!我是認真的,你們最好別把這件事當成笑話看!”
喀、喀、喀地重重踩著三寸高跟鞋,掉頭,離去。
仿佛強烈暴風狂襲一陣,女子短暫的拜訪,輕易破壞掉花了仁善兩年時間,辛苦與谷洋培養、聯系、建立出來的信任與愛。
小心呵護在手中的,脆弱如玻璃珠的,最珍貴、最寶貝的……徹底被糟蹋在地上,來回地踐踏著。
僅僅的三分鐘里,腳下的地裂開了。雙手凌空揮舞、雙腳不住劃動,都制止不住那下墜的力道。是的,他墜落到深淵里,狠跌了一跤!看著地上散落的、十幾張谷洋不同睡姿的裸照,仁善哈哈笑著,靠著門緩緩蹲下。
這真是他看過最八點檔、最老套的戲碼。假如這是在連續劇里,他會是配角還是主角?說不定除了那女子以外,還有更多的女演員在這出戲里,只是他不知道而已。多希望這一切真的只是一場狗血戲,這樣那女人就是戲里搞破壞、專門制造高潮戲的三流小角色,然后等一切真相大白,那女人就會消失了。
遺憾的是……這是再真不過的現實。
拎著公文包,谷洋哼著歌,心情愉悅地登上大樓電梯。按下居住的樓層,他已經等不及要和仁善狂歡慶祝了。去年的周年紀念,他們跑到河濱公園放煙火,在夜色中親吻。今年的紀念日要到哪兒去才好呢?
叮地一聲,電梯門緩緩開啟,中斷谷洋腦海中興奮規劃的藍圖,他迫不及待地走向家門,掏出鑰匙將它打開。
“我回來了,仁——”喀!谷洋的腳在黑漆漆的玄關踢中了一樣東西。“這是什幺?”
趕緊伸手按下電燈開關,在家中大放光明的瞬間,谷洋低頭看到的東西,讓他一顆心陡降。
這、這一箱箱的東西是什幺?有誰要搬……看見踱步到自己身前的影子,他立刻問道:“仁善,這些箱子是怎幺回事?!”
“這些都是你的,我幫你打包好了,谷洋!毖劭糁車y掩青紫色黑眼圈的仁善,平板地說。
“為什幺要打包我的東西?”這幺問很蠢,可是除了這句,谷洋根本不知道現在是什幺情況!
“因為我要你搬出去,谷洋!
錯愕!晴天霹靂!莫名其妙!“仁善,你、你這是在干什幺?今天不是愚人節吧?這也不是整人電視節目吧?”
“這是我的家,我有權選擇要讓誰住,F在,我要你滾出去,谷洋。從今天起,我和你——玩完了。”語氣仍然不疾不徐,不帶一絲余情。
張著嘴,谷洋不敢相信自己竟會被掃地出門了!Why?